方胜雪挑眉大笑,脱视着他的眼神充满恨意。“没错,我要让你尝尽这椎心之痛,后悔曾对我做过的侮辱。”她曾倾心于他,但遭他拒婚之后,她对他就只有憎恨,再无半点情意。
两年多前,她便开始筹谋报复他之事,直到如今才终于得偿心愿,能亲手为自己报仇。
她眼中,凉人的仇恨令古云生讶异,“你就这么恨我?”他只不过拒绝了她的婚事,她竟恨他到想令他饱受折磨而死!
“我素来好胜,你当年的拒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侮辱,我不能容许这样的污点存在,我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布局,才终于在最近将你诱到绍兴,没想到你竟不惜男扮女装藏身在仙绮楼,幸好眉歌将你认了出来。你终究还是落到我手中,就好好尝尝我为你准备的这椎
心散吧。”冷酷的说完,她准备将手上的毒药喂进他嘴里。
就在这顷刻间,一只鞋子从被撞开的房门外飞进来,打掉了她手里的瓷瓶,下一瞬,飞身而入的古夜生迅速地出手制住了她。
而随他前来的两名随从也立刻与眉歌大打出手。
古雷生悠然的走进屋内,来到方胜雪面前温雅一笑,斯文有礼的问候,“方二小姐有礼了。”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被点穴而动弹不得的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
古夜生捡回鞋子重新穿上,得意扬扬的说:“是眉歌姑娘带我们来的。”
“眉歌?”方胜雪惊疑的瞪向她,就在此时,眉歌也被古夜生的两名随从制住了。
她摇头澄清,“我没有出卖二小姐,恐怕是他们暗中跟踪我们。”
此刻另一边,跟在古夜生他们身后进来的秦绿枝,快步奔到床榻边,神色关切的问:“云生,你没事吧?”
见他被绑着,她伸手想替他松绑,耳朵却传来他的怒叱。
“滚开,不准你这下贱的奴才用那双脏手碰我!”
“我……”秦绿枝开口想解释什么,但震怒中的古云生压根不给她机会。
“你说,你到底拿了方胜雪什么好处,这么轻易就把我出卖了?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相信你,以为你性子虽轻浮无赖,但总还有可取之处,然而我错了,你就是一团低贱肮脏污秽的烂泥,臭不可闻!”
秦绿枝被他咒骂得整个人都傻住了,但仍试图解释,“不是这样的……”但怒气冲天的古云生完全听不进她所说的任何话,满脸厌恶的怒喝,“你给我滚,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让我看见一次,我就杀你一次!”
他这番狠话令她面色惨白,一步步往后退。
听见弟弟的咒骂,古雷生刚启口想解释什么时,就见秦绿枝不发一语,掉头快步离开。
古夜生大步上前,替秦绿枝澄清,“云生,是我让那小子下药迷昏你,目的是想藉机查出幕后的主使人是谁。”
他震怒的神情转为错愕,“是你要她这么做的?”
“没错。”
“不是她收了眉歌的好处出卖我?”
“不是,昨天眉歌对他下毒,威胁他迷昏你,他正愁着不知该怎么办时,没想到昨晚奶奶竟入他梦里,指点他来找我。”
听三哥说到这里,古云生惊道:“她中毒了?!”
“你放心,我已让他服下辟毒丹了。我们商量后决定将计就计,好弓}出幕后主使者,因此在你被眉歌带出来后,便一路暗中跟踪而来。”
古云生听完说明,好片刻说不出话来。须臾后,顿悟自己错怪了秦绿枝,他忍不住怒咆,“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这……”古夜生忽然有不太好的预感。方才云生对着那小子一阵乱骂,结果把人给骂跑了,这下云生的怒气八成会全都算在他头上……他连忙为自个儿开脱,“时间紧迫来不及告诉你嘛,别气别气,我们先看11哥那边要怎么处理方胜雪。”
古云生沉着脸,表情阴蛰,“还不替我松绑!”
“好好好,我这就帮你松绑。”古夜生讨好的说,赶紧替他松开捆在身上的粗绳。
见幺弟那边没事了,古雷生笑吟吟的望着方胜雪。
“方二小姐,想不到因为两年多前云生拒绝联姻的事:会令你这么恨我弟弟,恨到不惜布下这么大的局,近月来屡次劫走我们商号的货,只为了把我弟弟引来绍兴再趁机抓住他。”
“你们的货被劫之事与我无关。”方胜雪立刻撇清关系。
古雷生儒雅的脸上仍是带着微笑,语气和煦的开口,“货虽是景连璧所劫,但却是你勾结他犯下的。”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与他勾结?”
“眉歌姑娘是你的手下,你派她暗中对我们商队的人下毒,好让景连璧的人趁机杀人劫货,这便足以证明你与景连璧有勾结。”他明确指出他们的手法,接着再说。
“先前云生追踪下毒之人到了仙绮楼便不见踪影,那是因为眉歌藏进了仙绮楼里,她藉着花魁身分来隐藏行踪。然后景连璧再利用通往仙绮楼的秘道,偷偷将所劫走的货从仙绮楼运出,以掩人耳目,这么一来,那些赃物便与红麒商号无关,我说的可对?”
方胜雪冷沉着脸,“不愧是古家心思最填密的二少爷,但你别忘了,捉贼要捉赃,你指控我与景连璧勾结、杀人劫货,可有证据?”
古雷生拿出一本帐册,“这本帐册是在景连璧书房里搜到的,里头记载了你们所劫走的货品明细和数量,与我们被劫之物相同。”
她冷笑着——驳斤他的话,“帐本可以作假,笔迹也可以伪造,有谁可以证明那本帐册真的是从景连璧书房里搜到的?至于那条景府通往仙绮楼的秘道,是因为仙绮楼幕后的主人是景连璧,他开设青楼不想被外人得知,因此才私下建了秘道好进出仙绮楼巡查。”
他奇异的没有反驳她的话,还赞许道:“方二小姐所言甚是,不过很快就会人证物证俱全,还请方二小姐耐心等候。”
“你想做什么?”见他不疾不徐的神态里充满了自信,她惊疑的问。
“方二小姐明日便可知晓。”
说完,见幺弟一脸心急的要离开,古雷生叫住他。
“云生,先处理完正事再去找他。”他明白云生方才误会了那人,急着想去找他解释清楚。
古夜生也劝道:“就是呀,等办完正事,到时候我再一块陪你去把他哄回你身边就是。”他们先前便已商量好要如何对付景连璧:现下是收网的时候了,此时离开不得。
两位兄长都这么说了,古云生只好咬牙忍下想立刻去找回秦绿枝的念头。
他走到眉歌面前,狠狠榻了她一耳光,打得她唇瓣都渗出血丝。
“你胆敢对绿枝下毒,等我处理完正事,再来收拾你。”
他接着走到方胜雪面前,满面悉怒的咒骂——
“你这个心胸狭隘、阴狠毒辣的女人,当年我一眼就看出你的本性才没有答应跟你联姻,若是真娶了你这种心肠都烂光光的丑女人,才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这次你对我做的好事,我会全都公诸于世,我倒要看看白阳山庄要怎么对我交代?你做出此等丑事,你说你爹
和家族里的人还能容得下你吗?”
思及家族里的那些人会用何等鄙视不齿的眼神看她,方胜雪脸色霎时刷白,紧咬唇瓣。
第8章(1)
离开别苑后,秦绿枝没有再返回仙绮楼,而是回到离开多日的秦家。
母亲早逝,如今父亲又不幸惨遭杀害身亡,眼下这个家只剩下她一人,望着因多日未回而布满尘埃的家,她心头忽感一阵茫然失落,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爹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家,再也不成家了!
想起先前古云生那番不分青红皂白对她的辱骂,她捏了捏酉组}的鼻根,眨去眼里的湿意,强打起精神,取来扫帚,开始打扫。
她明白事先没知会他,便下迷药迷昏他的事令他很生气,可他竟能说出如此狠绝的话——见她一次,就要杀她一次。
莫非先前他们之间的情意全都是假的,又或者是她一厢情愿会错了意,其实他对她根本无心,所以他才说得出她是“一团低贱肮脏污秽的烂泥,臭不可闻!”这种话来羞辱她。
她抚着胸口,觉得那里宛如裂开了一道缝,狠狠的揪疼着。她轻轻闭起眼,想等胸口那里的疼痛过去。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嗓音——
“绿枝,你总算回来了!”一名比秦绿枝略长几岁的男子大步走进来,豪迈端正的脸庞面带喜色。
“虎子哥。”听见他的声音,她睁开眼,看见打小一块长大的邻家兄长,她泛冷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邵虎一掌重重拍在她肩上,不满的责备,“你给我交代清楚,这段时日你跑去哪里了?四处都找不到你,可把咱们给急坏了!”先前他陪妻子回娘家探望岳父岳母,回来后发现她不知所踪,和爹娘急得到处找她,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这段时间我去了个地方。”感受到他的关怀,怕他担心,秦绿枝藏起心事,如同往常般露出笑脸回应。
“你要出去怎么也不先同我爹娘说一声,发现你不见,可把我爹吓坏了,以为你跑到仙绮楼去了,急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万分自责不该同你说了你爹的事,为了找你,咱们还托人偷偷进去打探你的下落,可都没消息。”
知道邵叔叔一家人是真心在关心她,她深感内疚的道歉,“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没事先告诉邵叔叔。”
见她认错,邵虎也缓下了语气,“没事,回来就好。你爹的事,我爹说一定会尽力帮你查的,你就不要太担心了。”他安慰她。
秦绿技神色黯然的摇头,“让邵叔叔不用查了,我已经得知我爹的下落了。”“你找到秦伯伯了,他人在哪里?”邵虎欣喜的问。他打小就跟着绿枝随她爹一起习武,秦捕头可说是他的师父,因此他失踪后他也很着急。
“他……被杀害了。”提到这件事,她嗓子顿时有些瘩癌。
“什么,秦伯伯被杀了?!”邵虎愕然。
“我方才不是说我去了一个地方吗?就是仙绮楼。”不想瞒着他,秦绿枝坦白说出自个儿乔装混进仙绮楼当小厮的事。
“你真去了仙绮楼?!”他瞪大了眼。
“嗯,我查到我爹被那里的一名护院杀害了。”
“竟然有这事!走,咱们立刻将此事禀报衙门,要他们派人去将那名凶手抓起来。”邵虎义愤填膺,拉着她要走。
秦绿枝扯回他,“没用的虎子哥,知府大人是风嬷嬷的老相好,又收了仙绮楼不少好处:不仅不会办他们,还会替他们隐瞒。”
“岂有此理,难道咱们要让秦伯伯就这样白白枉死吗?”邵虎忿怒不已。
“已经有人在对付仙绮楼了。”现下,她就等着看古家要怎么收抬景连璧和仙绮楼。
“是谁?”他好奇的问。
她约略将自个儿知道的事告诉他。
听完,邵处诧异,“想不到景大少竟敢劫走青麟商号的货……不过既然古家的人都来了,这仙绮楼定是逃不了。”说着,他这才发现秦绿枝身上还穿着一袭小厮的青衣,催促道:“你快去换衣裳,跟我回去见我爹娘,也好让他们安心。”
“嗯。”她轻轻额首走进房里,欣慰的想着,家虽不成家,可这儿还有关心她的人在。
先前在仙绮楼的那段日子,仿佛是一场梦。
古云生那番辱骂虽让她心痛,却也把她彻底骂醒了,若她先前还对他存有什么妄想,如今也全都破灭了。
因为他们两人的身分实在太悬殊了,他是富可敌国的青麟商号古四少爷,家世不凡,而她只是一个出身市井、父母双亡的孤女。
孤女是配不上富家少爷的。
翌日,绍兴,景府。
“大哥,你买下麦子亏了钱的事,爹和几个叔伯们已知情,他们要你尽快回去解释清楚,为何会亏上这么多银两。”景家五少爷景连泰此刻正坐在厅中,他的面容有几分神似大哥,一样粗犷,蓄着一脸落腮胡。
在同母所生的五弟面前,景连璧只好坦承,“这件事是我一时误中了青麟商号的诡计,才会买下了那数万石的麦子,但先前米粮的事,我不也替咱们商行赚了数万两的银子,这一算下来,至少打平。”
景家家族繁杂庞大,他虽是长子,但并非嫡子,而是庶出,为了要在众多的手足之间脱颖而出,争得一席之地,才会暗中成立仙绮楼,一来是想利用仙绮楼来敛财,二来则是利用那些姑娘做为探子,暗中莞集各种情报,再利用这些消息买通一些人。
就像他几次能顺利劫走青麟商号的货,便是买通了古云生手下的一名心腹,因此才能每次在他们变更运货路线时,依然成功劫货。
景连泰叹道:“大哥,就算爹能原谅你这次,但几个叔伯和堂兄弟们可不这么想,你日前为咱们赚了不少银子让爹很有面子,人前人后总是对你赞誉有加,对此叔叔伯伯他们很眼红,这次你犯了这样的错,他们当然趁此机会大做文章。”
“我……”景连璧正想要说什么,下人忽然前来禀报。
“大少爷,不好了,巡抚大人带了一批官差从大少爷的书房里走了出来。”
“巡抚大人怎么会从大哥的书房出来?”景连泰不解的诧道。
景连璧神色倏然一惊,霍地站起身。
“这小的也不知道,巡抚大人正往前厅这边来了。”
景连泰见兄长神色有异,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浙江巡抚武宗城走进厅里,身后还跟着古雷生和古夜生。
景连璧虽有绍兴知府当靠山,但绍兴府乃归浙江巡抚所管。
浙江巡抚武宗城自幼家贫,昔年因得古太失人沈碧心惜才,资助他赴京考取功名,在朝为官时,又得古家处处为他打点,才有幸能成为浙江巡抚,因此当古雷生将景连璧的犯罪证据呈到他面前,他便亲自前来查办此案。
“你们何人是连景璧?”武宗城问道。
“我是。”看见古家兄弟陪在巡抚大人身边,景连璧心底暗自惊疑。
“景连璧,你可知罪?”武宗城倏地沉声喝道。
他力持镇定,躬身道:“武大人忽然驾临,草民有失远迎,亦不知身犯何罪,以致大人一来便责问草民?”
看他一眼,武宗城下令,“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十数名官差将数十箱的货品搬了上来。
指着那些货品,武宗城喝斤,“这批贡茶是青麟商号先前遭劫之物,本官在仙绮楼通往景府住处的秘道里亲自查获,同时还在你的书房里搜到一本帐册,里头记载了青麟商号数批遭劫的货物明细和数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