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阳拿起桌上的九连环,缓慢地将那精铁打制的玩具揉成了一团铁块。
「你们都在逼我啊。」周敬阳把铁块丢在地上,吩咐刚进来的小芭蕉道:「把它扔了吧。」
「是。」小芭蕉拾起坏掉的九连环,目送周敬阳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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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外很安静。入夜后,在通往「勤拙园」的碎石路上走动的,除了夏日鸣虫,便只剩下周敬阳了。
听著草丛里的窸窣和偶尔响起的鸟鸣,周敬阳慢下脚步。他弯腰,拔出根草叼在嘴里。苦涩的草汁让他的舌头发涩,也使他的头脑更加清醒起来。
抬起头,他看到夜空很清澈,蓝色的天幕上,只有几颗星辰闪烁,而月牙儿,则挂在树梢,黄澄澄的,望上去像是鸡蛋饼做成的笑脸。
「生在帝王家,卖于帝王家。」
周敬阳丢下草根,感叹自己终于无法抗拒命运的洪流,无可奈何地站在波浪上,眼看就迈入了风口浪尖。
「啪~」
惆怅中,周敬阳呆呆地想著如何处理此事,而身后飞来一粒小石子,正敲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哎呀」了一声,才回神。转身,就见贝锦堂一身白衣,在月色下显得风度翩翩,不像个大盗,反像个公子哥。
「想如果我是你,该有多好。」周敬阳掩饰好自己面上的愁色,才走到贝锦堂面前,笑著道:「如果我是你,就不用整天烦心朝廷里、宫里这些烂事,可是甩开我娘和那些要命的亲戚。如果我是你,就可以抛下一切,终日逍遥于江湖。」
「我好?」贝锦堂笑得尴尬,「你若有那种惧内的爹和骠悍的娘亲,恐怕你就怀念现在的皇家日子。」
「哦?讲讲。」周敬阳不知道江湖世家都是怎么回事,他对江湖的认知,有一点点来源于那个不知逍遥到何处的师傅,其余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从说书人嘴巴里掏出来的。
「你要听?」贝锦堂很犹豫,觉得自家的事情有些丢人。
「要听。」周敬阳斩钉截铁。
「那……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就说吧。」贝锦堂回忆往昔,记得爹娘的峥嵘岁月让人十分发愁。
从何说起好?
按照时间顺序,贝锦堂先讲了他娘当年是如何设计他爹的:「北天一盗」贝大掌门,昔年也算是武林黑道世家的年轻有为之人,所以有黑道世家的众多女子暗自倾心,把喜穿白衣的贝家老爹当成闺房中最好的谈资,并乐此不疲。贝夫人也不简单,出阁前,是东海十三帮联会总舵主的宝贝独生女,多的爱好没有,就两样让她潜心痴迷,恨不得托付此生,其一就是其父的家传武学,其二便是说书人口中的锦毛鼠白玉堂。
「你娘喜欢白玉堂?」
「是啊。极其迷恋啊。所以她看到白衣的我爹,觉得眼前的大盗颇具白玉堂大侠的风采。于是……我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贝锦堂听多了老爹对「悲惨」往事的回忆,对老爹去东海十三帮联会抢亲一段倒背如流。从老爹被迫娶了娘亲开始,他逐步讲述了老爹的惧内生活,以及娘亲在为自己取名上的坚持。
「噗!原来你叫贝锦毛!哈哈哈哈哈哈……」周敬阳丢下自己二十多年的好涵养,大笑起来。
「我叫贝锦堂!我现在叫贝锦堂!跟我念:贝、锦、堂!」贝锦堂揪起周敬阳的衣领子,很坚决地为自己正名。
「我才不信你那固执的娘会给你改名。」周敬阳笑得咳了起来。
「当然不是随便改的,我可是用尽了上吊、吞毒药、自刎、投湖等方法……你笑什么?」贝锦堂讲完,看周敬阳笑得更厉害了。
「我……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周敬阳实在想不出,面前的男子是如何学小女儿家假模假式地寻死觅活。
「哼,你若再笑,我就不讲我是如何纵横江湖的了。」
「好,我不笑,你继续讲。噗!」周敬阳忍得面皮发青。
贝锦堂说起浪迹江湖,是侃侃而谈。他把江湖之事形容得风声水起,什么黑白道八大世家,什么南海各洞,什么少林、武当……上至纵横黑白两道的武林翘楚,下至混迹贩夫走卒中的杂鱼门派,他都说得生动无比,活似一幅泼墨山水,以磅礴之势展现在周敬阳面前。
「……人生如此,真是……」真是死又何妨啊。周敬阳被贝锦堂的描述吸引,并不知道,贝锦堂对为偷东西掉粪坑、摔泥潭、淋夜雨等事只字未提。
英雄豪杰嘛。当然要渲染美好的一面。
「人生就该如此啊!敬阳,你屋里有水没?」贝锦堂浑然不觉自己对周敬阳的误导有多么深刻。他神侃了半个多时辰,口干舌燥,肚子还咕咕叫了起来。
「有啊。随我回屋吧。不光有水,还有吃的。」周敬阳笑了。这些天,他一直让小芭蕉准备各色吃食,以备「大盗」贝锦堂的深夜来访。
「啊。当王爷就是好。房里还有下人备好的食物。在我家,半夜想吃东西,就得到厨房去偷。」贝锦堂提起这事,颇为伤心,「你不知道,我们家的厨房消息机关特别多,有一次我不幸踩中,屁股上挨了一箭,治了半个月才好……」
香药灌肺、羊脂韭饼、荔枝膏、七宝素粥、甘豆汤、糖脆梅……周敬阳屋里内室的桌上摆了一堆好吃好喝。
「啧啧啧,真好真好。」贝锦堂上前抓起张小饼塞进了嘴巴。
「呵呵,喜欢就多吃点。这是什么?你今夜……拿的?」方才没注意,进了屋,周敬阳才看到贝锦堂腰带后面还系著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对,方才偷的。你不说我还忘了。」贝锦堂并不体谅周敬阳那含蓄的说法,很得意地将包取下、摊开,给周敬阳看:「我想今夜来找你,聊著聊著肯定会饿,就去弄了些吃的。你尝尝,嘿嘿。」
「……好吧……」不知者不罪。周敬阳苦笑了下,抛开礼法道德,将手伸向了面前这堆华丽的「贼赃」。
大包里的第一个小包,装的是天仙饼。第二个小包,装的是拍花糕。第三个小包,是莲花肉饼。第四个是素夹儿。第五个是蜜浮酥捺花……胡饼、炙金肠、炒白虾、玛瑙肉、笋肉包、京枣、香莲。
三十多种食物,无一不精致。精致到周敬阳似曾相识。
战战兢兢伸出手,周敬阳把那些东西挨个尝了口,悲哀地发现这些食物果然是自己的「老朋友」,味道熟悉得很。
「你……这是从哪里『拿』来的?」周敬阳擦擦手,把那堆小包重新包好。
「大内的御膳房啊。」贝锦堂非常得意,「我想你一个皇子,肯定吃不惯普通的食物,就去御膳房,拿了点你老爹,我是说皇上和各位妃子的夜宵。」
「……」无语问苍天啊。周敬阳捂住自己僵硬的笑脸,看著贝锦堂把桌上那堆食物风卷残云地干掉。
肚皮微鼓,贝锦堂又咚咚咚灌了几杯甘豆汤和木瓜汁,这才满意地擦擦嘴巴。
「吃饱了?」真能吃啊。周敬阳总算发现贝锦堂一个能绝对胜过自己的地方,那就是饭量。
「饱了啊。温饱思淫欲啊。」贝锦堂笑嘻嘻地凑到周敬阳身边,低声问他道:「那天我们比大小比到一半,就被刺客打断了。今天要不要继续?」
「不要胡闹,本王自然比你大。」周敬阳在这点上很坚持。
「那说正经的。」贝锦堂呵呵一笑:「那夜后,我也动用了我的人脉去查。结果查到那批人是二皇子孝王派来的。虽然你们兄弟间不好直接下毒手,但他手下的势力,你可以摆平几个嘛。有没有需要栽赃陷害的?有的话交给我,我很擅长翻墙入户。」
「朝廷之事,怎么可以让江湖人插手?」周敬阳摇头,但却为贝锦堂的话感动。他拉起贝锦堂的手,记得当年自己也是这样拉住了兄弟们的手,可一转眼长大了,每个人却都有了各自的算计,被卷入了一个个无法摆脱的漩涡。
「他能找江湖人,难道你不能?」贝锦堂低头看著周敬阳,忍不住伸手抚平了周敬阳皱紧的眉,顺带,拂去了周敬阳心中浓烈的哀愁。
「对我而言,你不是江湖亡命徒。你是我的朋友。」周敬阳微笑。他握紧贝锦堂的手,感觉面前男人的目光带了自己许久没有接触过的温暖。
温暖,如春日的光,柔和地照在心底,让那些被阴霾笼罩的地方,生出暖意。而那种暖意,又从心底扩大到四肢百骸,让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看什么?」贝锦堂被周敬阳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扭头,耳根处都染上些红。
「我在想,是不是江湖人都同你这般心胸宽阔,举止豪迈。」周敬阳见贝锦堂面有赧意,不由得想到了那夜在浴池中,两个人暧昧的缱绻。
皮肤和皮肤相碰,手指和手指纠缠。热烫的身体在水气中靠近,喘息声也如低喃般在耳边响起……周敬阳回忆那些场景,忍不住把手伸向面前的男人,上下其手地摸索起来。
「江湖人也分很多种,我是好的那种……你摸什么?你该不是有龙阳之好吧?」贝锦堂因为受到表扬而微微害羞,但却在周敬阳的禄山魔爪中回神。
「啊?」周敬阳听到这问题,也清醒过来,旋即开始沉思,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龙阳之好:从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角度看,当今皇上只临幸女子,所以能肯定自己没有祖传的影响。至于朝廷,虽然也常听说有兴趣「特别」的大臣喜欢养娈童在家,但自己听了并无反映,所以能断定自己没受周围人等的影响。至于敬王府内,似乎更不可能,好歹还有四个侍妾,自己隔三岔五还去宠幸一番,这更说明自己没有断袖之癖……
想来想去,周敬阳开始头疼,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会跟龙阳二字扯上关系。
「难道是……」周敬阳百思后终于灵光一闪。他想到自己最喜欢看宇内楼程家戏班的花旦程璃俞的戏,而毫无疑问,程璃俞是个男人。
「莫非……」自己真有龙阳之好,只不过一直没有流露。遇到程璃俞后慢慢萌生,而和面前大盗结交后,开始茁壮起来?周敬阳长吁短叹,很难判断自己是否为好龙阳之人。
「喂,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男人?」贝锦堂见周敬阳满脸的苦恼,便开玩笑地提议两个人试试那种事情,来确定一下周敬阳究竟是爱男还是爱女,结果周敬阳思考半天,很是大义凛然地点头道:「好吧。」
「你确定?」贝锦堂想到周敬阳肌肤的触感,心里也痒痒起来。
「我确定。想我皇家之后,什么没见过。龙阳之好自古有之。上至楚国之君,中至大汉之皇,下至前朝的符秦王,不都是此道中人吗?」周敬阳侃侃而谈后,又总结道:「虽然我没有做过,但也知道怎么做。你呢?不会没有了解吧?」
「怎么会?我当然了解。当初,我还因为好奇,从一个兄弟身上偷出了男人间用的春宫图册。你等……」贝锦堂伸手在衣服里乱摸一气,只片刻,周敬阳的红木桌上就出现了,各朝各代各种版本的春宫册子。其中有本封面是龙和龙纠缠的,上面写著《降龙十八式》。
「降龙十八式……我只听说过降龙十八掌。」周敬阳好奇地翻开那书,见上面画了很多男男交媾图画,还在旁边注释著:见龙在田、飞龙在天……
「降龙十八掌是丐帮老头的镇帮之绝学。降龙十八式是龙阳帮帮主的压帮之绝唱。不同不同,甚是不同。虽然招式的名字都一样。」跟周敬阳一起,贝锦堂翻阅了春宫图册,越翻越觉得胯下的某个部位蠢蠢欲动,很想支帐篷。
「试试?」周敬阳听到了贝锦堂咽口水的声音,这声音迫使他偷偷地压抑住自己咽唾沫的渴望。
「试试!」贝锦堂好奇到不行,率先脱去了上衣。于是,周敬阳卧室的地面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种种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儿。
「……」真好奇他是怎么藏那么多东西的。周敬阳也慢慢脱光了衣服,躺进被窝。
「谁先上?」贝锦堂也躺了进去,只觉胸膛中有一面锣鼓不停地敲,敲得他心乱七八糟。
「何来先后?我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屈居人下。自然是我做主导的一方。」周敬阳翻身压上贝锦堂,发现身下人的某个部位像棒槌一样抵住了自己。
「此言差矣,我也是黑道顶尖门派的少主啊。怎么可以……」第一次就让人给那个了。贝锦堂努力地把周敬阳给拨拉下去,又翻身压上去。
「有什么不可以?你那东西同手指头差不多,怎么可以主导事态?」
「胡说,有这么粗的手指头吗?分明是我的更大一些。」
「休得乱讲,你的当然没有本王的大。」
「大不大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们功夫差不多,你以为你会压倒我?」周敬阳和贝锦堂在被窝里滚去又滚来,滚来又滚去,整个人都欲火焚身了。他胡乱摸著贝锦堂的身体,感受身下这具不同于柔软女体的男性身躯。
坚硬也好、起伏也好,都是纠结有致的,摸上去,也不似女子的绵软,而是很有弹性。用手指捏住,指头会陷进去,而转瞬,又会从原处跳出,和那诱人的柔韧皮肤重新分隔。
粗重的喘息中,周敬阳想要掰开贝锦堂的大腿,却听到贝锦堂略带戏谑的回答:「虽然功夫差不多,但有一样是我会,你不会的。」
「什么?」残存的清醒中,周敬阳听到贝锦堂笑了。
「点穴。」贝锦堂如是回答,然后顺手点到了周敬阳,翻身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你现在落入我手了。」贝锦堂抚摸著周敬阳绷起的背脊,用嘴唇堵住了周敬阳的抗议。
第六章
舌尖追逐舌尖,不停的嬉戏让身体麻软。而手指伴随浓重的喘息声在身上游走,触碰所有敏感的地方,最终停在了胯间。
不同于自己手的撸动,灼热之物上男人的手更加灵巧,让快感也来得更迅速。
周敬阳四肢绵软,只能在释放的瞬间竭力仰头,发出短促的低叫。
白色的体液喷上贝锦堂的胸膛,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就用手指沾起那些体液,分开了周敬阳的双腿。
轻轻地,手指探入一个从未到达过的地方,缓慢的涂抹、按压,让身下的男人发出难以抑制的喘息。
头一次,是和男人,这难度还颇高呢。
贝锦堂耳根又有些红,他抽出手指、扶住自己等待多时的家伙,用它占据了周敬阳未曾被人开发的后庭。
送入、抽出,再送出、再抽出。重复但极有规律的律动中,贝锦堂听到身下男人喉咙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几次强有力的顶入后,他抱紧了被欲望束缚的周敬阳,把热烫的液体射进周敬阳温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