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贴著我干什么?」周敬阳刚合眼,就觉得背后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你以为我想?床这么大点,你还占去一多半。我不贴著你,我就掉下去了。」贝锦堂不满,继续往里挤周敬阳。两人的肌肤相碰,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温暖。
「那你把手放我腰上做什么?」周敬阳又问。
「没处搭,所以……你的脚怎么搁我腿上了?」贝锦堂反问。
「……习惯了……」周敬阳从前跟侍妾一起睡,睡姿也很不雅,压得那些娇柔女子大呼小叫。
「这样吧,你转身过来,这样就不会压到我了。」贝锦堂出了个主意。
「好。」周敬阳转身,发现贝锦堂的主意是个馊主意。转身后,他背靠石洞墙壁,虽然和贝锦堂稍微拉开些距离,但却能感觉到贝锦堂温热的鼻息扑面。
「要不然我也转过去吧。」贝锦堂也有些不自在,他很主动地翻身,把背脊留给周敬阳。结果不到数十个数的时间,周敬阳的手也搭上了他的腰际。
「没处搭。」周敬阳学贝锦堂的理由,心内暗笑。
「……」贝锦堂无语,从鼻孔哼了一声,合眼入眠。周敬阳见贝锦堂不反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跟著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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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追又跑、又打又被雨水浇,周敬阳和贝锦堂累得半死,加上夜里电闪雷鸣、洞内石床狭小,他们睡不安稳。一直到了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候,折腾了大半宿的两人才老实地进入梦乡,睡到了晌午时分。
迷迷糊糊的周敬阳只觉得身后有个人紧贴自己,腰也被那人搂住。
皮肤细腻但紧绷,臂膀温柔但有力。这感觉不像自己的侍妾啊。周敬阳稀里糊涂地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桃红、柳绿、阳春、白雪哪个有这样的平板身材。他伸手摸了半天,还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那厢,睡得正熟的贝锦堂被他摸醒,也稀里糊涂地搂紧他,还把腰往前挺了挺。
这一挺不要紧,周敬阳彻底地清醒了。被硬邦邦的柱状物顶在屁股上,他立刻明白了身后人的性别,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哎呀!」贝锦堂被周敬阳翻身一脚踢下床去,脑袋撞上了柴火堆。
「无耻之徒,偷盗也罢了,竟然把龙阳的心思动到我的头上。」周敬阳面皮微红,又一脚踹向贝锦堂的胯间。
「喂,你怎么不讲理?」贝锦堂也从睡眠中清醒,闪身躲开周敬阳的「断子绝孙」杀。
「你自己看看胯下。」周敬阳瞪著贝锦堂,厌恶地将目光从贝锦堂那撑起的胯下移开。
「哦,是它啊。男人嘛,晨起这样很正常。」贝锦堂低头瞧瞧,释然了。接著很委屈地说,「你还说我。你的不也和我一样吗?」
「我堂堂一个……反正我怎能和你一样?不信你看……看就不必了。」周敬阳说完,还低头瞧瞧自己的胯下。让他悲哀的是,他的胯下也同贝锦堂的一样,很华丽丽地胀起,就连大小,也跟贝锦堂的差不多。
贝锦堂见周敬阳吃瘪,想笑又不好意思。他背过身,把衣服取来,和周敬阳穿好。又把自己那堆「杂物山」奇妙地塞回原处。
「给我。」周敬阳伸手,再次索要那三样东西。
「不给。说过了,我们家里的规矩,除非是朋友,否则不能随便还。」贝锦堂抻了个懒腰,「怎么样,考虑好没有?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是朋友喽。东西马上还给你。」白玉小老鼠除外。贝锦堂在心中暗暗坚持这点。
「哼,江湖鼠辈。」不否认自己欣赏这家伙的本领,但当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周敬阳摇头,很不屑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飘然走出了山洞。
「喂,你不要东西了?」贝锦堂跟在他后面,顺来时路下山。
「被脏东西沾过,不要了。」
「没有啊,很干净……你骂我!」
「骂你又如何?盗匪鼠辈。」
「喂,你怎么这样,如果昨夜不是我抱著你睡,你现在很可能发烧生病。」
「不许用如此暧昧之言。」
「哪里暧昧。喂,你等等我……喂!喂!喂……」贝锦堂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他看到周敬阳施展轻功,在山里钻来钻去,转眼就没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贝锦堂咬牙切齿,决定到京城仔细寻觅,把周敬阳给搜出来,改改周敬阳这瞧不起人的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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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怎么了?贝家可是武林四大黑道之一啊。想自己一个堂堂少门主,有多少江湖儿女倾慕,有多少门派子弟敬仰,有多少豪门富户欲诛之而后快。
「让你小子看不上我,不把我当朋友。」贝锦堂掏出小白玉老鼠,「我贝锦堂今天还就缠上你了。」说罢,他将白玉老鼠揣入怀中,提气纵身,掠下山去。
贝锦堂的心思和怨念,周敬阳是半点不知。自认倒霉的他为了躲避贝锦堂,愣是绕了十几里的冤枉路,从小道回到了京城。刚从后门进府,还没等喘气呢,就被厨房烧火的老王的娘子一盆洗衣水泼到了身上。
「大胆,你竟然对我如此无礼。」刚倒了一天一夜的霉,周敬阳再次遭遇不幸的事,实在忍不住火气了。
「王爷饶命啊!奴婢老糊涂了,这眼睛瞎了,没看到王爷啊!」老王的娘子看清楚是周敬阳,忙跪下磕头,还把自己的脸扇得半山高
看到她面上红肿一片,周敬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觉得自己有些迁怒于人,便丢下些钱,安慰了她几句。从后花园那边遛跶回自己的院子。
「王爷!」四个侍妾早就等在院中。她们昨夜听说周敬阳未归,还担心他出去又买了什么女子进府,整夜都没合眼。此刻见周敬阳孑然一身,才安心上前。
「都给我回屋去,本王心情不好,别来烦我。小芭蕉,给我备水,洗澡。」周敬阳郁闷地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那些女人赶走。小芭蕉见了,很乖巧地一言不吭,去准备洗澡水了。
周敬阳回屋,换了衣裳,喝了热茶、洗了热水澡,这才放松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懒懒地躺了下去,开始补眠。
什么扳指、什么碧玉箫、什么白玉老鼠,都见鬼去吧。
周敬阳足不出户、不分昼夜地睡了两天,才感觉损失的精力回来了。清晨起来,揉揉欲裂的脑袋,他站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才神清气爽地喊过小芭蕉,让她把这几天访客的名字都报上。
「尚书大人和孙老将军。」小芭蕉回答。
「舅舅和外祖父?」周敬阳烦忧,知道那两个人又是催自己采取行动的。可自己不想当皇上,干嘛要采取行动。
「算了,不管他们。」周敬阳想到了几日前遭遇的贝锦堂,觉得他虽然是大盗,却比自己活得开心多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己兄弟还要……这是什么?」他转身,看到门两侧堆著两小堆东西。
「啊,不是王爷你夜里放在此的吗?」芭蕉困惑,「奴婢早晨起来就看到了,还以为是王爷你放的。」
「不是。」周敬阳出来打拳,门开正好形成死角,看不到那两堆,可回头,那两堆东西便瞧得明显了。
束发丝带、玉佩、竹马、梅干、镇纸、花瓶、盆景……从穿戴到玩具到食物到摆设,应有尽有。
「这是怎么回事?」周敬阳怀疑是哪个不张眼的下人要搬家。可他上前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不似下人之物。拣起块梅干放在嘴里,他发现这梅干竟是京城最顶级的干果铺所制。
「活见鬼了。」周敬阳站起来,咬著牙踱步。既不是下人之物又不是自己之物,那这堆东西是谁的?总不能老天爷看著自己倒霉,从天上丢下来给自己的吧?
「少爷,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啊?」小芭蕉也察觉出问题。
「吃的你留著,其他的东西先塞到库房吧……等等,这个给我。」周敬阳拽出一个竹子制的拨浪鼓,好奇地摇晃起来。
「咚咚~咚咚~」刷成翠绿的小拨浪鼓十分可爱。周敬阳摇来摇去,脸上的笑容不由灿烂起来。旁边从小芭蕉见他童心未泯,就掩著嘴巴偷笑,悄悄地将其余东西拿走。
第四章
在家又「修养」了数日,周敬阳才懒懒地上朝。朝堂上,照例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边关安定,今年也没旱没涝,百官自然无事可奏,加上他们看皇上也有早退的意思,就都很识趣地送走皇上,散朝了。
「王爷,您近日还好?听说您病了,下官让人送去了一些补品。可惜您家的管家说您不收。唉,您看看,不过是下官的一点孝敬嘛。」一个大胖子见周敬阳快步走过,忙气喘吁吁地跟上。
「呵呵,小恙,大人无需客气。」周敬阳回头瞅了眼,发现是个很面熟的侍郎。
「您这是怎么说的,折杀下官,折杀下官了。」大胖子躬身,很谄媚地凑过来,「王爷,小的近日得了些江南的好绣品,想送到王爷的府上,供王爷赏赐给……嘿嘿。」
「呵呵,绣品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敬阳微微一笑。他家中有个四个侍妾桃红、柳绿、阳春、白雪已经是满朝皆知的事情。那帮文武大臣知道他宠爱这四个女子,还专门为她们取了这包含大俗和大雅的名字。
玩物丧志、沉溺酒色。
想要让众人失望,起码得将这八个字渗透入大家心中。
周敬阳打起精神,又跟胖侍郎闲扯了几句,顺口问问自己没上朝的这些天,朝廷都有什么新的变化。
「哎吆,我的王爷。朝廷还能有什么事情。圣上英明,国泰民安。不过……」胖侍郎看看左右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凑到周敬阳的耳边,低声道:「可是下官听说,很多大臣家里都丢了东西呢。」
「哦?竟有这等事?都丢了什么?」周敬阳心说从大周开国到现在,京城都是最安定的。别说大臣家,就连寻常百姓家,也少有被大批盗窃的。
「听说有正议大夫李大人家的祖传玉佩,有中枢舍人王大人家的前朝镇纸。有副都护张大人家的天价盆景……」胖侍郎扳起手指头一样样数来,足足数了三十多样,「王爷,您不知道,这些还不算什么,还有更奇怪的。您知道御史中丞夏大人近日得了个金孙吧?」
「嗯。不过,那有什么奇怪的?」周敬阳点头,总觉得背后有些冷飕飕。那些东西,听起来,实在太耳熟了。似曾相识,绝对似曾相识。
「您说,别家的大人,丢的东西,起码是值钱的物品。唯独夏大人家,丢的却是玩具。」胖侍郎的声音压得更低。
「什么玩具?」周敬阳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有他给孙子做的竹马,还有他托人从江南捎来竹制拨浪鼓,据说那拨浪鼓用的竹子很不一般,刷了清漆,更显翠绿,晃动中,隐约有佛音诵念。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长命锁、小金鱼……王爷,您怎么了?」胖侍郎碎碎念了下去,可抬头,发现周敬阳魂游天外,什么都听进去的模样。
「……没怎么,本王有事,先走了。」周敬阳揉揉僵硬的脸颊,努力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去,留下个满头雾水的胖侍郎。
玉佩、镇纸、盆景……竹马、绿色拨浪鼓!
那个该死的大盗!总不是把我这里当销赃窝了吧?
周敬阳手指微颤,很后悔那个雨夜,没有趁贝锦堂熟睡把他给掐死。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足成千古恨。」
愤愤念著,周敬阳骑马回到了王府。他踢坏了两扇门、摔碎了三把茶壶,骂了四个下人后,终于颓然倒在床上,让小芭蕉给自己捏腿。
「王爷,要不要玩拨浪鼓?」小芭蕉小心翼翼地问。自从周敬阳得到那小拨浪鼓后,就整天把玩,爱不释手。她见他心情不好,便提议把绿色的竹拨浪鼓拿出来玩。
「……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拨浪鼓,把它给我丢仓库里去。把那堆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都封入箱中,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周敬阳听到赃物,连忙坐起。
「那食物呢?」小芭蕉眨眼睛。
「你还没吃完?赶紧给我吃光。」周敬阳心烦得要死,摆摆手让小芭蕉退下了。不说别的,就说一个大盗偷官员家东西放他这王爷家里,便已经很恐怖了。如果让外祖父和舅父知道,肯定要发动密探去追杀。
可偷盗罪不致死,何况那家伙也不是特别讨厌。江湖儿女嘛,多少有些古怪的个性。周敬阳想到贝锦堂的那句:「我们做朋友啊?」,莫名其妙地想笑。
「算了,算了,本王暂且饶你一把。」周敬阳吹熄烛火,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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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转,一眨眼,天气便热了起来。各位达官贵胄的府上,都忙著准备防暑的工具、食物,偏偏敬王府例外。
清晨,天蒙蒙亮,一众下人便在院子中忙碌,他们见自家的王爷周敬阳即使不用消暑,脸上就已经冻得跟三九寒天一样。敲敲,怕是都能掉下块冰来。
「王爷……」不怕死的小芭蕉上前,把菊花茶递给周敬阳润喉。
「芭蕉,等下去我院中,把今天早晨出现的东西给我收库房里。」周敬阳满脸阴云,很想找个人出气。可看了一圈,觉得拿下人撒气有些丢身份,就郁闷地回自己院子去了,留下小芭蕉抵挡府内三姑六婆的盘问。
据收到那个绿色的拨浪鼓一个多月了,周敬阳的生活却依然没有安定下来:白天上朝应付大臣,晚上回来应付亲戚。隔三岔五的大早晨起来,还要应付一堆「赃物」。
听著百官私下里议论纷纷,周敬阳真搞不懂他们为何不报官。偷偷问了下胖侍郎,结果胖侍郎回答,那些东西,有的是强取豪夺之物,有的是收受贿赂得来。大多数来路不正。至于来路正的那些,譬如拨浪鼓、竹马、丝带,因为不值几个钱,所以没人报官。当然,也因为身为朝廷官员,府内失窃未免丢人。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周敬阳心说再这样过个半年,估计朝中半数大臣的珍藏,都到自己仓库里了。他也不是没想过逮贝锦堂。可贝锦堂神出鬼没,每次起早,都没逮到。最有门儿的一次,也只不过是捞到了贝锦堂的人影,但待他纵身跳上房去,却发现贝锦堂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转转眼珠子,周敬阳决定对自己残忍一把:早起抓不到,晚睡也抓不到。那不睡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