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席火撕心裂肺的惊恐叫喊声,在楼梯间里不断回荡。
褚茉的父亲则是傻了,软软地跪坐到地上……
褚茉在浑身难忍的疼痛中醒来。
睁眼望见一片白的墙壁和天花板,鼻尖闻到浓浓药味,她很快就辨认出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在门口打手机不断联系的席火,一发现她的动静,立即切断手机,跑到她身边来。
“小茉,你醒了?”席火摸摸她的脸,满眼的关切与心疼。
她张开口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痛得像火在烧一样,发不出声音。
“想不想喝水?”
她点点头。
席火倒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让她喝下去。
喝了水后,她想抬头看看自己的伤势,身子却沉得无法挪动。
席火轻轻压下她的身子,主动说明她的状况。
“你的左手臂轻微骨折,头部后侧受到撞击,有些脑震荡,还有一些挫伤。医生说休养一阵子就会好了,没有其它太大的伤害。”
“我爸呢?”褚茉点点头后,沙哑地问道。
“呃……他很好。”席火犹豫了一下。
“他是不是走了?”她的语气充满失望。
席火马上否认。“没有!你出事之后,他一直待在你身边没有离开。他……非常关心你。”
褚茉没有说话,眼中渐渐浮出泪光。“他现在在哪里?”
席火看着她好一会儿,斟酌着要如何开口,表情显得十分犹豫。“小茉……那个,你父亲的事……”
“怎么了?”褚茉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那个……”席火抓抓头,心中暗暗骂了好几句没有修饰的脏话,清了清喉咙。“那个,警方刚刚打电话来,说抓到纵火犯了。”
“是谁?”褚茉紧张地抓住他的手。
“纵火犯不是你父亲,是讨债公司里的两个小弟。警方认为那个讨债公司有可能涉及不法暴力组织,要深入追查。”
“是吗……不是爸爸……不是爸爸做的……”褚茉一听,先是愣了一愣,接着情绪开始激动,呼吸急促了起来。
“别激动。”他握紧她的手,亲吻着她的脸颊。
“我、我想见我爸爸,跟他说对不起……”她拉开被子想下床。
席火赶忙压着她。“你不要随意下床,医生说你脑震荡的状况还要再观察一阵子。”
“可是,我跟他说了一些很不好的话,甚至怀疑是他放火烧了店面,想要我把火险的保险金给他,他一定很伤心……我要跟他道歉……”她眼眶含泪地说道。
“小茉,你爸爸不会介意的。你先放心养伤,等伤好点了,我再陪你去探望你爸爸。”
“可是……”她十分犹豫,没注意他用了“探望”这个不太寻常的字眼。
“放心,你爸爸现在没事,而且我保证,你爸爸一点也不会怪你的。”席火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
“是吗?”她还是十分的难过。
他弯身,吻了吻她的唇。
亲吻之后,她静了下来,张大眼望着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等着他指引她要怎么走才好。
席火握着她的手,用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露出有些心不在焉的沉思表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她摇摇被他握着的手。
“你怎么知道?”他回神一愣。
“虽然你长了一张坏人脸,但又不是戴了面具,怎么会看不到你的喜怒表情?你的脸上就明明白白地刻了四个大字——‘我很烦恼’。”她笑着抬起没有包石膏的右手,在他脸上比了四个角落。
席火瞪大眼,下意识地抬手揉脸,惹来她一阵笑。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反正我都经历过讨债公司烧掉我店面的事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席火没有立即回话,一反常态地轻蹙着眉头,望着她的神色十分复杂。
“别摆这种忧郁小生的脸,你不适合走这条路线。”她取笑道。
过了一会儿,席火叹了一口气,对她笑道:“等你好些了,我再跟你说,现在你先乖乖养伤吧。”
“嗯。”她柔顺地点点头。
“醒来就说了这么多的话,还一度情绪激动,因此撑了几分钟后,褚茉便因强烈的倦意袭来,昏昏然的又睡了过去。
席火坐在床边,眉头揽得死紧,望着她的表情,显得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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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火抓着水果刀,一边小苹果,一边喃喃骂道:“真是香蕉个拔辣!谁规定照顾病人都要削苹果的?”
“你对着一颗苹果,念什么香蕉、芭乐?”
“没有啦!喏,削好了,吃吧。”
“……你是不是偷啃了好几口?”褚茉瞪着被削成不规则橄榄球状的苹果。
“你从头到尾看着我削的,我哪有偷吃?”他没好气地说道。
“你削太久了,我中间一度睡着过,没有从头看到尾。”
“……嫌我削得难看?不吃拉倒!”席火一恼,作势要将手收回来。
不等他收回去,褚茉赶紧将削得快只剩果核的苹果抢过来,送到唇边咬一大口。“嗯,好甜喔!”她的唇边漾出娇甜的笑意。
席火不太高兴地低哼一声。
“别气了,我开玩笑的啦!我只是很惊讶,你这双弹琴那么灵活的手,竟然不会握水果刀。”她对他笑道。
“我又没有机会削水果给人吃过。”席火脸一红,粗声地说。
“谢谢你。”褚茉听了,露出感动得不得了的表情。
“谢、谢什么?”席火的脸变得更红了,不太好意思接受她的谢意。
两人没开口,病房里陷入一阵静默,房里只有她“咔嗞咔嗞”的咬苹果的声音。
虽然一片安静,没人说话,但两人之间的气氛是平和、自然,而且温柔的,没有任何不自在的尴尬感觉。
褚茉吃着香甜的苹果,心里也一片甜滋滋。
自从两年前父亲因为生意失败,不敢面对大笔债务而选择逃跑之后,她就从被娇宠、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被迫一夜长大,坚强而且勇敢地面对父亲债务所带来的巨大生活压力。
但在心里,她时常觉得好累,希望能放下重担喘一口气,甚至有个肩膀让她靠一下。
席火这些日子在身边陪着她、照顾着她,告诉她安心不要怕,让她的整颗心迅速地柔软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渐渐的越沉、越深、越浓,甚至开始有种无法自拔的感受。
也许可能是因为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刻,闯进她的心囚,才会使得她一向小心翼翼的感情放这么重。
但她越来越喜欢他是事实,他对她的喜欢和疼爱也不容置疑,只是,大概在病床上躺久了,太过无聊,她竟然开始担心,他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脆弱到不堪一击?
拿着啃净的果核,她低低叹了一口气。
最近她实在太过多愁善感,竟然出现对爱情患得患失的症状反应了……
“怎么了?叹什么气?”席火主动接过她手中的果核丢掉,并用湿毛巾擦净她的右手手指。
他这些天几乎日夜不分地住在医院里照顾她,结果渐渐给他抓到了照顾病人的心得来,为她打理一切生活细节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了。
“我在担心,我会越来越爱你啊!如果将来变得太爱你了,不能和你分开了,那该怎么办?”她的眼睫一垂,露出烦恼的表情。
听见她主动地对他吐露近似表白的话,席火露出乐得快要飞上天的表情。
“那很好啊!我们就不要分开,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他嘿嘿地傻笑着。
看他笑眯了眼,她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家伙,还真是超级乐观的天然动物性格,少了一根烦恼筋。”
“什么天然动物?难道还有人造动物吗?”席火直觉地问道。
“天然的意思,就是天生的。”褚茉眨眨眼解释。
“喔。”席火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会意过来。“等一下,你是在说我天生就像动物吗?”
“唷,变聪明了?”
“马的!你耍老子啊?”
“什么老子?你又不是我爸爸!”她的小脸一沉。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生气,我的口头禅一时还没办法全部改过来啦!”他抓抓头,有些傻气地嘿嘿一笑,马上跟她道歉。
他知道她不爱听脏话,加上他也曾发过毒誓不再讲脏话,所以这段时间的说话方式就慢慢改过来了,但偶尔还定会有一、两个“发语词”,很顺口地就会溜了出来。
“提到父亲,褚茉的神情黯淡了下来。
一我爸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东西吃?是不是睡在街头?最近天气不太好,我爸又不太会照顾自己,我很怕他会生病。上回见了他两次,我老是觉得他变得好瘦、好老,健康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她难过地说。
席火听着她近乎自责的喃喃话语,挣扎犹豫的表情又出现在他脸上。
“小茉……你爸爸……”他有些艰涩地开口,觉得脑子里有正反两股力量在打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她父亲的事。
脑袋里一边在喊——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另一边则在大喊——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闹得他脑袋都快炸掉了。
“席火,你不是说知道他在哪里吗?”她问道。
“是啊……”席火捧着脑袋回答。
“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我爸爸吗?”
“等你左手上的石膏打掉后,我就带你去看你父亲。”唉,说不出口啊!
“那还要三天耶……”
“那就再等三天。”他露出没得商量的表情,心里却有些焦虑地暗暗盘算着;三天后,要怎么开口告诉她实情……
褚莱鼓起双颊,对他有些无可奈何,但谁教自己目前算是暂时性的障残状态,就算想逼他怎样,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只好听他的话,认了……
第七章
“安宁病房?”褚茉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标示。席火扶着刚刚才拆掉左手石膏的她,表情分外的严肃。
“席火……”她的右手十分不安地反抓住他的袖子。那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让她感到害怕。席火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是说散步,怎么把我带来这里?走错方向迷路了吗?”她压下满眼的疑惑,强自笑道。
“呃,不……不是。”席火扯了一下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忽然间,她的心头闪过一抹不祥之兆。
“谁在里面?”
“……是你爸爸。”他垂下眼说道。
“我爸?”她震惊地望着他,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席火的表情十分凝重,点点头。
她心里忽地一凉,身子倏然一抖,整个人晃了一晃,像要站不住了。
席火预料到了她的震惊反应,牢牢地圈住她的腰,扶持着她坐到墙边的椅子上,不让她跌倒在地上。
“他……他为什么住进……住进……”她的小脸一片死白,说不出话来。
“他最近回来找你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肝癌末期了。本来还想瞒着你不说,没想到前几天病情忽然转重,医生……建议他住进安宁病房,我自作主张先帮你爸爸答应了。”席火抱着她,轻声说道。
“肝癌末期?怎么会这样……”她捂着唇,绝望伤心地倒进他怀里颤抖不已。
“你受伤住院的时候,他偷偷来看过你。那时我曾经拦下他,和他谈了很多话。他要我告诉你,他早年做生意时,曾经保了一笔金额不小的保险。他去问过人了,虽然这一年多没有继续缴费,但保险公司主动帮他续保垫钱,所以他的保险效力还在。如果你父亲……你将会继承一笔钜额保险金,足够还完他的债务,剩下的部分也能让你的生活得到一些保障。”
“所以他上次跟我提到的保险金……是指他……他的……”泪水崩溃,她的心口痛到极点。
虽然警方后来证明了奶茶铺的火不是她爸爸烧的,但她还是十分伤心地认为父亲曾经想要借着火灾意外来跟她分一份火灾的保险金。
原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父亲之所以提到保险金,不是贪图火灾的理赔金,而是想告诉她,等他……身故之后,她很快就可以得到一笔钱,解决所有问题了……
席火叹息一声,温柔地抱着她,不断地安抚着。
等她哭泣渐渐平息之后,他拍拍她的脸,吻了吻她潮湿的眼皮。
“小茉,乖,进去看你父亲之前,眼泪先擦一擦,在你父亲面前不要流泪,免得他太过担心,无法好好休养。”
“嗯。”她努力吸吸鼻子,拍拍脸颊,深吸了好几口气,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看他。“我看起来怎么样?看起来会不会像哭过了?”
“……没人会怀疑你没有哭过。”席火皱眉。
“那……怎么办?拿块冰块去敷好了。”褚茉很懊恼地用手指压着眼皮,急得团团转。
“就说你在拆石膏的时候,因为太感动所以哭了怎么样?”
“太假了吧?”她白了他一眼。
“那么……就说我刚跟你求过婚,害你哭到不行,你爸爸听了,一定会感到非常的安心,对他的病情也许能产生很大的帮助。”
“这也太假了,没有戒指,哪来的求婚?”她吸一吸鼻子。
“喏,我身上刚好有一只!你戴着,这样比较逼真。”他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闪亮亮的小东西。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迅速地套进她的手指了。
褚茉愣愣地看着手指上突然冒出来的戒指,戒台中间那颗钻……好亮,不会是真的钻石吧?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看出她眼中的疑虑,马上开口澄清。
“这、这是假的啦!我昨天出去买饭时,路口有个卖首饰的摊子,我就挑了一个戒指,想说有需要时可以拿来当道具用一下咩!”
他的眼神游移着,东看西看,就是不跟她的眼睛对上。
“你早就想好了?”她轻轻蹙起眉。
“呃,是啊、是啊!”他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她瞧瞧他,又低头瞧了瞧手上的戒指,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
“应……应该的。”席火抓抓头,语气中藏了一股既像松口气,又像在懊恼的矛盾叹气声。
他随便乱诌的,还好她信了。
但是……马的、马的、马的!他真不是个男人!
他明明是想跟她求婚的,结果一开口竟然变成是为了要让她爸安心。
明明是如假包换的一克拉钻戒,也被他强掰说是地摊买来的假货……
呜呜……
他好想槌心肝啊!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喜欢的女孩子求婚时,竟然会孬到这种程度!
算了,他认了!她现在满心满眼一定都是他病重的父亲,等状况比较稳定的时候,他再好好地跟她求一次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