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的她脸上有汗,身上穿的T恤有股味道,她在做什么?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上班不是?”
他有个好嗓子,卯起来说话的时候磁音迷人,会让人想一听再听,更遑论唱歌时会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我在等你。”放下根本没专心在看的杂志,哈昀心脸色平静的说。
“我今天通告满档,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记得你说有话要跟我说,最好长话短说,我累得很。”这时候他才想起不免有些歉疚,脱掉穿了整天的西装,松开领带,随手一丢,反正哈昀心会收。
“我们分手吧!”
韩漱的花边新闻随着他的名气水涨船高变得比以往更多,那种明明同睡一张床,明明那么近,却觉得离他好远的感觉越来越深刻。
他们这样子有多久了?起先是聚少离多,即使不满他太忙,绯闻比地上的狗屎还要多,她也选择忍下,可是内心骗不了人,她的隐忍化成怨,而且越来越多。
那种坐在他大腿上,他圈着她,天南地北胡聊的日子不会回来了。
而如今这样的日子,她不想过了。
感情也有停损点,她没办法再跟这种男人耗下去。
韩漱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坐到对面沙发,和她面对面。
这种情绪性的字眼很少会从哈昀心的嘴里说出口,打从认识到结婚,又走过好几个年头,他最爱的就是她温顺的个性。
他这下惊觉,“我很久没看到你的笑容了,是最近太累了吗?要不把工作辞掉吧,现在我也不是养不起你,你可以找些感兴趣的事情去做,或是要出门逛街血拼当贵妇我也不反对。”
他知道自己的婚姻有问题,但是,他一直以为等他在歌坛站稳了,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我不是我们婚姻上的问题。”哈昀心掷地有声的道。
他现在才来关心她快不快乐,太晚了。
“问题不在你……意思是,我才是那个问题点喽?”他语气轻松的消遣自己。
哈昀心听了没有笑,眼睛没有,嘴角没有,心里更不可能。
她的沉默让他收起玩笑的态度,道:“我承认我这些年很疏忽你……”
“我要离婚。”她不想再听他的理由。
“不要孩子气了,我知道我很久没有陪你,不然找个时间,我们出门去走走?”
她脸色一片苍白,那忍耐的表情让韩漱陡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爱情禁不起长时间的忽略、漠视。
“我不相信,你很爱我的。”全世界的女人都可能说要离开他,唯独哈昀心不可能!
“你就当我这些年大脑进水,小脑萎缩,被鬼迷了心窍。”她真的受够在女色上面不清不楚的他了。
韩漱的脸蒙上一层难以解读的情绪。
“我不懂,我们的生活逐渐宽裕,就快要可以过优渥的日子,你有什么不满意?”这不就是他们一路打拚的最终目标,如今目标已经在望,和他并肩的人却要撒腿,这实在违背常理。
“比起优渥的生活,你被拍到去当红女星家过夜是怎么回事?”
“只是逢场作戏,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以来我就是这副德行!我从来不跟那些女人玩真感情。”这种事情他已经解释过遍,要他一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实在烦人。
“是啊,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有身为人家丈夫的自觉,眼里也没有我这老婆,我们到底为什么结婚?你连自己的贞操都守不住,与其各过各的,担着夫妻的虚名,不如离婚吧。”她的语气冷淡,但决心却已经是八头马车也拉不回来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要让我难看就是了。”情况僵持不下,看来不像往常那样安抚一下就能了事,他态度强硬的指责她的不是。
“我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要靠吃吃喝喝、和女明星交际应酬才能成就事业,才能上台唱歌,我可以跟你说,你拿回来的钱我也不想要!真要这样……你不如换个行业吧!”
“你要怎么说、说什么我都没意见,但是我绝对不会离婚的!”他宛如抱着炸弹死守四行仓库,也不退让。
“我受够了每天当寡妇,守着家,等一个不会回来的男人,我也受够了花心,我想看见我的男人,是每天活生生能面对面的,而不是在报章杂志上,不是在每天娱乐新闻的头条上面!
“韩漱,别说你不明白,我也是人,活生生的人,所以我想活得明白,不想再浑浑噩噩过日子,不想再过那种只有你韩漱,没有我哈昀心的生活,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上我的名字,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浑身冰冷,心里却好像有把火在烧。
受一次伤,心痛一回,痛完心就会变硬一点,一次又一次,现在的她已经是铁石心肠。
她的爱情走到尽头,没能与谁白头偕老,交集的线变成了再也不会碰头的平行轨道,爱情是什么?其实只是个笑话。
韩漱听她把压抑很久的积怨一口气说了出来,再看着那张递到他面前的协议书,不由得定住。
“……你确定这是你要的?”这样决绝的她,令他的心百转千回。
他认识哈昀心好些年,她从未疾言厉色的对他,这是至今对他说过最重的话。
她沉重又坚定地点头。
缓慢地从胸前口袋拿出一支钢笔,韩漱很干脆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放下。
“你想要什么,都给你,这房子里你看得到的、你想要的,我都没意见。”
“我想要的,你已经给我了,我有双手,饿不死的。”
哈昀心看着协议书上他的签名,心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没错,离婚是她提出来的,但见他放弃得那么快,她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放不下、挣扎的人只有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一刻碎裂了。
这样也好,离开婚姻枷锁的他,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过他想要的生活,放纵、颓废、荒唐,再也不会有人管,她也不用再担个恶妻的名字。
他,得到自由了。
第2章(1)
时光像一片掉进河里的叶子,飘飘荡荡、摇摇晃晃,四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四年,哈昀心并没有白过。
她依旧站在熟悉的中介业岗位上,用岁月这只磨刀石砥砺自己、淬炼事业,让自己扶摇直上。
她用优异的销售成绩创下北区新高业绩,又通过公司内部升级考试,婉拒了一家直营中介的高薪挖角,选择了继续留在旭日这加盟公司,也因为她的专心灌溉又亲和力十足,从最初的菜鸟业务很快高升为区经理,高层甚至有意提拔她回总公司上班。
她若是有心再往上爬,升迁指日可待。
像现在,坐上区经理位置的她拥有自己的办公室,虽然工作时不受打扰,可偶尔她却想念以前和同事在待客大厅、拥挤的办公室,那种人与人的热闹互动,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她的办公室很大,低调但极富品味,不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山毛榉的办公桌,舒适的皮革旋转椅,一幅如同墙面般大的张大千荷花仿画,置物柜上是一对蓝紫青绿的琉璃孔雀,孔雀脚踩着太湖石还有牡丹,在光影流转之间,那种千锤百炼的美丽更加剔透。
她的布置很匠心独具,进来过她办公室的人都交相称赞。
此刻哈昀心专注在公务上,没有听到敲门声,却有人很没礼貌地闯进来了。
敢不敲门还这么直接的,直属长官不算,整个旭日只有薛曼妮那个傻大姐一个。
果然,穿着蓝白制服,别着组长识别证的薛曼妮脚蹬三吋高跟鞋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昀心,不对,哈经理,你一定要听我说,这批新人实在太难带,老娘我不干了!”
“怎么了,谁敢那么白目找你麻烦?”她的声音不愠不火,将心比心地问着。
薛曼妮竟等不到休息时间就进来找她开炮吐苦水,这还是第一次。
“是我年纪大吗?他们讲的话我听不懂,我讲的话他们当耳边风,我要是再继续跟这群天兵耗下去,一定很快就脑中风!”她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恨不得把那些不懂社会艰辛、不懂房仲业有多难混的八年级生一个个骂得屁滚尿流,偏偏这些未来的生力军经过层层面试,摆\明了是未来的储备干部,气焰嚣张得要命,令她想骂又不能骂,不骂又闷得自己得内伤。
“想想以前我们也都是从新人开始,不懂事是应该的,你与其跟新人负气,不如想想怎么跟他们沟通,让那些不受教的人把你的话听进去。”
“吼,我是来这里找安慰的,你就摆\出这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安慰你最好的麻吉喔,真没良心!”没得到安抚,薛曼妮双臂盘在胸前,开始撒起娇来。
哈昀心心里偷笑,就知道她是拐着弯来敲竹杠的,薛曼妮何许\人也,这妮子要是凶悍起来,可是无人能敌。
看她把张大军驯服得服服帖帖就能知道,她该精明的时候一点也不迷糊。
“知道你辛苦,这样好不好?晚上请你吃饭,慰劳一下,西区有家新开幕的啤酒餐\厅,啤酒免费喝到饱。”知道薛曼妮只是情绪上的流弹扫射,哈昀心很快地把她的专注力转移到其最爱的啤酒身上。
“唉,哈经理,这几年要是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啊?”薛曼妮很夸张地叹气,狗腿地眨着美目望着她。
“你喔,下次换点新鲜的台词,我可不想跟你的张大帅去抢活不活得下去的特权。去不去,说一声?”
“提议是很动人啦,可是我在减肥,我又不像你怎么吃都不胖,过两天我可是要去见未来公婆,太胖了到时会丢了张大军的脸。”张大军是她交往好几年的男友,两人感情甚笃,已经到谈论婚嫁的地步。
哈昀心离开座位,双手盘胸,笑得像可爱的猫咪般睨着好友。
薛曼妮不满地看着眉目如画的哈昀心,瞧她,及肩长发梳成清爽的发型,肌肤白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似的,讲求腰身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和自己的水桶腰一比,显得窈窕多姿,还有那大小适中的胸部……大家平平都是女人,平时睁只眼闭只眼一个样,可当两人一比较,就会让她呕死。
“好同志,需要我滴上两滴同情的眼泪吗?瞪我?那我就把荷包省下来,下班我自己出去吃好料,你继续吃你的减肥餐\喽。”
“等一下啦,让我考虑三秒钟。”吃跟张大军是薛曼妮的唯二罩门。
看见长线钓的鱼没志气地上钩,哈昀心笑得更加灿烂,把薛曼妮往外推。“从现在到下班,我的好组长,你有一个半小时可以思考,不过记住,过时不候喔。”
“我是那么没有决断力的女人吗?难得小气鬼上司要请客,我怎么可以不把握呢?”她马上把犹豫抛到外层空间。
“人家说见风转舵,你这个舵比飓风转向还要快,只是,竟说我小气,那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这叫识时务为俊杰,既然有人要请客,不吃白不吃,你别想后悔!对了,下班后搭我的车吧,那种餐\厅有的是免费停车场。”薛曼妮家境宽裕,父母知道她找到工作后就很巴结地送上一台AudiS4,她每天就开着车子上下班,还偶尔充当哈昀心的司机。
不是她爱啰唆,哈昀心身为堂堂的区经理地位高不高?买一台车当代步工具一点也不奢侈,偏偏她节俭无欲,宁可大费周章地搭捷运再转公交车来上班,从不考虑买车这件事。
想不通啊想不通,算了,对于哈昀心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自从好友离婚后,这一两年才见她慢慢露出笑容……算了,谁规定车是上班族的基本配备,反正有她在,她很爱当女王掌握方向盘的感觉,哈昀心“啥米拢无免惊”啦!
“谢啦。”哈昀心微笑点头。
“那我出去了。”薛曼妮扮个鬼脸出了办公室。
哈昀心回到办公椅,把闲置的荧幕切到主荧幕,随手拿起一旁小山般的卷宗,重新忙碌了起来。
基本上,房仲这个行业讲求的是绩效,上下班不用打卡,时间由自己调配控制,但是对哈昀心来说,打不打卡都不是问题,这四年来,她每天都是最后关灯离开办公室的人。
旭日在这几年里适逢房市蓬勃,很快就从中小企业转型成了上市公司,隐隐有了财团的影子,她功不可没。
她一头栽下去地忙,很快过了下班时间,她一无所觉,最后还是薛曼妮看不过去来把她拉走的。
走出公司,天空没有星星,像被倒下一大盆的墨汁般,黑。
“说你立志要当女强人又没有一点野心,说没往上爬的野心,你又把办公室当家,每天工作工作工作,哈昀心,你就不能拜托一下,偶尔去约个会什么的,阴阳不调,女人会老得快。”
手握方向盘,一边将AudiS4俐落地驶离停车场,还能练就一边碎碎念功夫的,除了薛大姑娘,没有别人。
“我的耳塞呢?”哈昀心假装在包包里翻搅。
“你要真敢拿出那种东西,看我会不会跟你绝交!”
“我们这不就在约会,分什么男女,多麻烦。”城市的夜晚最美了,五光十色的霓虹,流光彩带一样的车潮,她很喜欢便捷华丽的城市,比较起爸妈保守的乡下,怎么住都不会厌倦。
“我是说‘男人’,那种会让你全身酥软、全身是肌肉的男人!是女人就需要男人,你不吃斋念佛,又不用守清规,都过了四年了,你的空巢期会不会太长了,哈经理?”她和哈昀心太熟,没法再忍受她继续消极下去。
“我觉得你好像我另一个妈,替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奇怪,我都不急,你到底在急什么?”哈昀心一副云淡风清的口气。
薛曼妮不懂,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额度的,当无止境地付出后,属于她的“扣达”已经用光了,不管都会爱情游戏还是清淡如水的纯爱,她都索然无味了。
对爱,她再也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和热情。
现在的她过得很好,不需要把谁放进心里,不需要为谁担忧烦恼,只要重视自己的需求,顾好自己就好。
“哈昀心,你不要以为我不敢K你,我这么苦口婆心劝你,最可恶的是,每次帮你介绍男朋友你就给我放鸽子,我要真是你妈,早把你登报作废了。”气死她了,一个美美的女生,每天过着单调的生活,如何开心得起来“我妈她才不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