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风幸娟秀的面颊好不容易消退的红潮,又渐渐涌现,因为司机先生祝福他们早生贵子!
这让她怎么翻译得出口?“说谢谢啊,还能说什么?”她讪讪地回道。
是谢谢才有鬼,郭江权想着自己的日文程度还没差到这种程度吧。正想反驳——
“这是哪里?”宫风幸望着眼前的独立大宅,外围圈绕着一道厚实高耸的白色围墙。
他正想解释,倏忽之间,黑色大门一敞,出现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笑脸盈盈地以中文招呼。“回来了!SHOGO,我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吧!”
郭江权张开手臂,开心地拥住熬人,低呼。“婆婆,好久不见!您好吗?我好想念您啊。”
老人家笑开怀地拉开了两人距离。“这小子,说什么想念?谁不知道你来日本多久了,都到这时候才来,谁相信啊?”
郭江权竟然撒起娇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还不都是因为她。”
随即拉过宫风幸,正式引介彼此。“婆婆不是希望我赶快找个人结婚吗?喏,我找到了。”
宫风幸还处于雾里看花中,突然被拱上前,只得顺势弯身鞠躬,“婆婆您好!我是宫风幸。”
婆婆也愣了愣,瞟看郭江权以眼神示意:就是这位!见他挑高了眉毛,又频频点头,无声地嚷,你这小子!
也给宫风幸一个温暖的拥抱。“欢迎你!真是太高兴见到你了。”
随即吆喝着屋内另一个工作人员,将两人的行李提入屋内,并让两人先行盥洗,自己要去厨房准备点吃的,让他们垫垫肚子,话一说完,人就一溜烟地不见了。
尽避宫风幸有满肚子的疑惑,却让郭江权一句“等一下我再跟你说,先去看看主卧室”就这样被推着走。
来到一扇木门前,郭江权一拉开,宫风幸就被眼前的装潢摆设所吸引,只是简单的榻榻米地铺,却散发一股质朴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深深嗅入鼻中,再往前走,又是一扇木门,一敞,正对着绿意盎然的庭院,立刻让宫风幸分了神,忘我地专注凝视窗外的景色,任由郭江权拉着她靠着门扉依偎而坐。
她望着眼前的美景,一时之间,感觉非常不真实,没想到这栋宅院竟有着如此辽阔的庭院,面积可比拟社区公园的规模,造景是典型的日式庭园,井然有序地植满不同种类的绿树、花草,看得出来是依季节更替决定栽种的顺序,栉比鳞次,有一种层次的美感,让宫风幸舍不得别开目光,一旁还砌出一方鱼池,其上还有一道小小瀑布,水声潺潺,伴随着鱼儿怡然自得游绕其中,好不惬意。
若不是听见郭江权轻柔的嗓音,宫风幸怀疑自己是否会就这样呆望着美景直到夜幕低垂。
“婆婆是我小时候就识得的,是台北的邻居,说是看着我长大也不为过。”他边晚边玩趣她乌黑的发丝,还忍不住低头嗅闻,哎,好香啊,教他有那么点心猿意马,只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完才行。
“房子则是朋友父亲为了投资所购买的,刚好婆婆跟着孩子到日本定居,于是我爸就拉了线,让婆婆帮忙照顾房子,我们决定结婚后,我就和婆婆联络,看看能不能让我们住上一段时间。”
以上他可是据实以告,除了屋主不是朋友的父亲而是父亲本人,换言之,这房子是他家的资产,只是现阶段他还没打算全盘托出,具体原因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未曾明说,此刻突然说自己是富二代,也许会吓坏宫风幸,因为这段时间,宫风幸虽鲜少谈及家人,但隐约可以感觉得到经济问题是她悬在心上的一件大事,而他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可不想因此又弄丢了人啊。
“你没说我也会来吧。”宫风幸终于将心思自眼前的美景拉回,想起与婆婆初照面时她讶然的神色。
“如果说了,我怕我们连蜜月都去不成。”其实是担心婆婆开心过头,一通电话就打回台北和母亲报喜,因此确定要在这里落脚之后,他就叮嘱项皇瑞无论如何都要让婆婆保密。
“怎么说?”
“婆婆肯定会说,干么去冲绳,在这里度蜜月就够了,有哪里的风景可以和这相比?况且还有她精湛的厨艺,可是别的地方吃不着、买不到的。”
听得郭江权这么说,宫风幸遂将目光移至这栋宅院本身,这是座传统日本建筑,整体设计得古色古香,所选用的建材都是最顶级的木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却又以沉着的色调来掩藏它的奢华,仿佛古典美人不让人一眼见到底,总要予人一番遐想空间。
“这倒是真的。”她也不得不赞同婆婆的观点。“不过,各有特色不是吗?冲绳有冲绳的美,这庭院风景、这建物……”
话还没说完,又教郭江权的唇袭击,一只大手也再度不安分了起来。
这一次宫风幸倒是学聪明了,偷偷伸手搔起他的胳肢窝,这才教他分了神,终于稍稍松开她,不过他噙笑着附耳低语。“我觉得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你美。”
随即又轻琢了一下她的红唇,严声警告。“你唷,下次不可以搔我痒喔,不然我可就不单单只吻那里唷。”
宫风幸一时失察。“还能吻哪里?”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
就见郭江权挑高了眉眼,作势就要吻上,她忙伸手阻止还不忘火远站起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惹得郭江权朗笑出声,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会吻到的,也许就是今天晚上,对他而言蜜月是没有假期的,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是。
日子就在这样甜蜜的气氛中交替消逝——先是帮宫风幸退了租、辞了居酒屋的工作,而他持续上着语言学校之际也边和项皇瑞保持密切联系,想办法继续罗织各种理由,让自己可以留在日本。
放学后的日子,两人除了尝尽婆婆的拿手好菜之外,也走遍东京都里的居酒屋、各式著名料理美食,休假的日子也走访各地名胜古迹……日子流逝得迅雷不及掩耳,宫风幸直至收到结业通知单才惊觉课程终于告一段落,是到了该返乡的时候了。
而另一边的郭江权,在尽情享受两人世界甜蜜之际,也没忘记要持续安抚母亲李云,这段时间他总是定期定时、鉅细靡遗地向母亲说明自己的学习状况,也订出短期的学习目标,教她得以安心地继续提供经济上的支持,毕竟他搁置了工作,怎可能继续支薪。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只能是缓兵之计,更别提项皇瑞每天都透过电话不停地朝他叨念得想出一个周全的对策,不然谎言愈说可信度也会愈加薄弱,还不停地大嚷,他已经撑不住啦。
经过苦苦思索,郭江权决定延伸自己的日本学习理由——申请外派,请求父亲让他多去各个分公司学习不同的经营方式以及体验人生,而第一个最理想的地点无非就是大陆苏州,避开了北京、上海这等繁华的城市,万一事情真的曝光,父母就算想赶来擒人,他还有余裕可以先离开,况且他也想经济独立,总不能一直伸手跟母亲拿钱。
心意已定,他遂开始积极进行,过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项皇瑞,他说终于可以不用继续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母亲李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虽然颇有微词,不明白儿子干么放着环境优渥的台北总公司工作,非得辛苦地跑到偏远地方吃苦?
不过父亲倒是颇赞赏,觉得既然要接棒,就应该亲自到各个分公司待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当地的业务,日后如果有任何突发状况需要解决,也比较能够找到因应的对策,于是见习的计划就这么敲定了,他也就更加安心地享受两人的甜蜜时光,直到那一天……
为了庆祝宫风幸拿到短期毕业证书,两人特地到一家颇负盛名的PIZZA店用餐,平日不是很喜欢吃PIZZA的宫风幸却一吃上瘾,除了因为馅料新鲜又有独门的调味之外,弹嘴又薄嫩的饼皮也教她忍不住大啖,就在两人吃得兴味盎然之际,郭江权问起宫风幸毕业之后的计划。
“当然是回家啊。”宫风幸说得一派理所当然。“我已经向几间著名的室内设计公司递了履历,希望回台北之后能有机会去谈谈。”
原本还正张嘴大啖的郭江权,倏忽之间顿住,眼底闪过一抹惊惶,而这些可没逃过宫风幸的双眼。
“怎么了?难道你不准备回台北?”两人虽然从没正式讨论过这件事情,然而既然都来自台北,学成之后返家不是理所当然?
“没。”他放下手中的PIZZA,正色地说道:“我没打算回台北,因为我被公司调派到苏州,本来早就该上任的,是因为你的课还没结束,所以我请公司暂时让我透过邮件和视讯工作,等你课程告一段落,我们就一起到苏州生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宫风幸瞪大了双眼,她怎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他处于留职停薪阶段,只待学业结束后返台复职,怎知他其实一直遥控着公司业务?
也是,如果他留职停薪又如何支付这段时间两人的开支?尽避借住案亲朋友的房子,省下了大笔的租屋费用,然而通勤的车资、三餐的花费还有两人假日出游……等等,这还不包含其他购物,像是衣服、鞋袜、日常用品,还有他总是出其不意地送给她一些设计感十足的礼物……是因为太耽溺于被爱的幸福之中,教她忽略了现实?
“可是我跟你去苏州要做什么?”她也开始苦恼。“我比较想回台北工作,我属意的设计公司都在台北。”
“你一定要工作吗?难道不能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如果真想工作,苏州应该也有室内设计公司啊。”
“可是,我没想过在苏州开始自己的设计梦。”宫风幸并非反对,只是就算要往苏州发展也要等自己在台湾先闯出名堂才行。
她又继续说道:“人不是应该先从根出发吗?我才刚开始,当然要在台北多加磨练,塑造自己的风格。不是吗?”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
“所以?”宫风幸不明白这和结婚与否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嫁鸡随鸡吗?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到大陆工作?”
“这……”宫风幸也不想和郭江权分开,只是……“你不能拒绝调派?回台北复职?”
第5章(2)
“台北的职位早就有人接手了,我怎么可能回得去?”他说得有点气急败坏。
一想到要让宫风幸回到台北,他一颗心就揪得死紧,深怕一回去,两人可能被迫分离,光是想象就教他无比心慌。
尤其他好不容易想出调派苏州好护全两人婚姻的伎俩,却万万没想到宫风幸竟然会坚拒同行,他不反对她继续工作,只是不能在台湾。
然而宫风幸却完全误解了他的急躁,解读成是他大男人主义作祟,因此冷言回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放下一切跟你到苏州了。”
“不然呢?你要我变成无业游民?”他也因为宫风幸语气的转变,负气地口不择言大嚷。
“原来在你心中,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用在女人身上。”这次冰冷的不单单只有语气,宫风幸脸上已经罩上一层寒意。
她没想到郭江权竟然有这样陈腐的思想,生平她最讨厌这等自视甚高男尊女卑观念的人,没想到自己不但碰上了还嫁给这样的人,这怎不教她感到忿忿不平?
“你没注意到,”郭江权顿时也冷言相对,用字遣辞也变得刻薄。“用的是‘嫁’字吗?当然是用在女人身上。”
对峙的气氛霍地散了开来,是宫风幸率先起了身,拎起包包就离开座位,直往大门而去。
郭江权却置若罔闻,兀自拿起PIZZA继续大嚼,却食不知味,但内心纳闷事情怎会演变成这等局面?
这一夜两人头一次没有同床共枕,隔天郭江权从客厅沙发回房间拿换洗衣物时,早已不见宫风幸身影,不能,绝对不能让事情变成这等局面,他暗自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再好好说服宫风幸才行。
一整天,他坐立难安地在家中等宫风幸,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也担心她是否有足够的钱,这段时间因为两人同进同出,所有开支都由他一手包办,因此也就没想过要让风幸带点钱在身边,预防意外状况。
会不会到居酒屋了呢?他连忙打电话确认,答案让他失望,又不好明说两人拌嘴吵架,只能胡乱找个理由搪塞,那么去看蝴蝶?没想到竟然是漫游电话,蝴蝶人回韩国,要到下周才会回日本。
那么她还能去哪里?也直到这个时候,郭江权才发现自己对妻子的认识少得可怜,那么更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台北啊,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
望着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郭江权一颗心鼓噪得震天响,都已经过了午夜,宫风幸竟然还是不见人影,难不成,出了事?
一通电话就打给项皇瑞,要他帮忙想办法。
“我,我能想什么办法?”项皇瑞觉得好友简直太离谱,身为老公都不知道老婆上哪去的人,他这个只见过两次面又远在台湾的家伙又有什么能耐?
“我不管,你看是要用什么方法都行,总之要帮我把人找出来,马上!”
电话一挂,一转头,就见宫风幸的身影。
“你去哪里了?”他担忧地迎向前,扯着她的臂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宫风幸轻轻甩开他的手,淡淡地说:“我们谈谈吧。”
从没见过这等状态的宫风幸,郭江权忽然感觉心惊胆跳,即便两人初初见面,她拒人千里时也没有如此刻般冷然。
两人对坐茶几两端,各执一杯热茶,细口啜饮,就这样相对无语好一段时间,郭江权数度想开口打破沉寂,然而宫风幸面无表情的面孔、浑身散发一股肃然的气息教他开不了口。
但总不能这样耗着啊,他的嘴唇蠕张着,开开合合……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风幸,你知道我不可能不去苏州工作。”他试着分析。“一个男人没有了工作还像话吗?”
宫风幸还是一贯地沉默着,于是他只能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你或许会想,那么我可以回台北重新再找一份工作。”
果然一语道中,她的确这样想过,郭江权瞥见她眸眼忽而闪过的一点星光,他的确可以,问题在于他不能带她回台北。
“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份工作我也经营了一段时间,不可能说走就走,况且这次外派其实是升职,我更加不可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