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换下医院的住院服,穿回自己的衣服,衣衫不整之际,有人不经敲门就擅自闯入,他不至于惊慌失措,但额上冒出青筋可看出他心中不怎么冷静。
「刘小姐,没人告诉过你,要进别人房间请先敲门吗?」
「我敲了你会让我进来吗?」
「不会。」
「那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这女人!身为女人的她都不知羞耻,难不成当着她的面,他还不敢换衣服?池静边动手更衣,边冷声问:「你又来干什么?」
「你不是和人约吃饭,正好,我也饿了。」
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也对,她脸皮不厚怎会对爷爷说,嫁夫当得池静?!「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不要这么吝啬,多我一个人要不了你多少钱。更何况……当你在甲店看到一双喜欢的鞋,又在乙店看到另一双喜欢的鞋,却无从比较哪双是你最喜欢的时候,你会不会很想把这两双摆在一起做比较?」面对池静不耐烦又严苛的表情,心脏不够强、脸皮不够厚的还真撑不住。她暗中深呼昅,笑着对上他微眯的眼。「现在,带着我一块去吃饭,不就一次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池静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指她和尤馨培摆在一起好做比较吗?
「我想……我、没有这个问题。分属不同店家的两双鞋,真的都喜欢,全都买下不就得了?更何况,你确定这个比喻适合用在你和尤小姐身上?要我说,难以取舍的情况,那也得条件势均力敌。」
装作没听懂他的调侃,把脸皮发挥到最高厚度,为了防止老公甘心被抢,她凉凉的说:「我觉得很势均力敌啊!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平手;她美丽大方,我甜美古典,平手;她家财万贯,我家学渊源,也平手;她年纪看起来近三十,我还不满二十五。这算胜了一回,我也不计较,就算伯仲之间好了。」
「我现在总算知道,自恋真的可以到病态的地步。」他实在不想再跟她多说。
「对啊,奉劝你真的要谦虚一点,别以为条件不差,就会有一堆女人使手段的想嫁给你。」
「你真是……」
「了解你,对吧?」笑咪咪,笑咪咪,伸手不打笑睑人。
他倒忘了,这女人那张嘴巴可厉害着。
「如果我没记错,刘小姐吃素吧?」
「是啊。」
「好啊,那就一起去吃饭。」不让她跟有什么趣味?让她跟才好玩爱去就让她跟,到时候看他怎么整她!
澄白斩鸡、三杯鸡、四物鸡汤、香炒时蔬、鸡油饭……这算不算是「满汉全鸡」?刘苔可怜兮兮的看着那碟香炒时蔬。里头放了蒜片,油用的还是鸡油,连碗饭都不给吃!有没有那么过份的事啊?
就知道这个男人忽然肯让她跟一定有问题,果然!这摆明就是叫她来看人吃饭的,真够恶质。
尤馨培对于池静今天居然没拒绝一道吃饭:心情好,胃口也跟着好。席间他甚至还献殷勤的帮她和父亲夹了块鸡肉,不同以往的冷淡,她是不是可以解读成,池静慢慢的可以接受她了呢?
吃了一阵子,发现坐在一旁的刘苔始终没动筷,她说:「刘小姐,怎么不吃?这家餐厅最有名的是鸡肉料理,很不错呢!」这位刘苔小姐,池静一直没有特别介绍过她。
上一回在雨中,她曾以为刘苔是池静很重要的人,可今天看来……又不像。还有,之前看她……曾以为她眼睛看不到呢,是她的错觉吧?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对另一个女人献殷勤吧?这让她稍稍放心。
「你的好意她只能心领了,刘苔吃素。」池静淡淡的开口。
「真的抱歉,知道你吃素的话,该找家附素食的馆子的。」
「那倒不必,我想她不会饿吧?要不然,等一下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吃就好了。」凉凉的开口,很幸灾乐祸。他就是摆明讨厌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跟。
这人,真的很恶质!
看着池静夹起一块鸡小腿就口,刘苔说了句,「好痛!」
三双眼睛齐看向她。尤馨培问:「你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我,是那只鸡。」她指了指池静正在啃着的鸡腿。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其实,我也不是不饿,只是难过到吃不下。满桌烹煮过的尸块,看了真是令、人难过!」语毕,在座诸位,每个人脸色都变了!她叹了口气,「欺,真令人太伤心了,你们慢用吧!」淡定的起身离开。
确定被恶整的人看不到她恶质的嘴脸后,刘苔扁着嘴,「哼,我倒要看看这么一说,谁还吃得下。」白斩尸、三杯尸、四物尸汤、尸油饭……哈哈哈!痛快呀痛快!是恶质的恶作剧啊,可不这样……胸口闷涨得像随时要爆炸!
池静为别人夹菜的样子原来是这么温柔的,嘴里介绍着食物的特,眼在盘理挑着最好吃的部份,挑中后再为对方奉上……她想亲眼目睹的温柔,那化人心的甜不是为她,而是为别的女人。明知道这不是他自愿的,还是难过。
忽然有人拽住她的手臂用力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刘苔看了一眼的看着对方。
池静!她定了神正要努力挣脱他的箝制,他显然没打算放手,力道更大的拽着她走。
「你、你放手……」到了餐厅一处较少人走动的角落,池静才松手。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刘苔淡淡的看着他,「那也得要阁下觉得输啊,要不然,我不就流于自爽,多无趣?」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从来不主动约女人吃饭,可就在方才我约了尤馨培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看着她,这女人他就是看不顺眼!讨厌她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讨厌她自以为高深莫测、讨厌她那双眼神的……
「无奈」,他更加讨厌明明就是看她不顺眼,可只要有她在的场合,他就能越过众人看到她!
她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重视!太荒谬!
池静以前刚去照顾她时,不也常以「肚子饿了,你要吃什么?」做没话说时的「开场白」?很奇怪吗?因为不晓得这种说不出的纠结,刘苔只好沉默以对。
「因为我觉得尤馨培很符合我择偶的条件,近日我会带她回家介绍给家人。」
原来,主动约吃饭是一种认定?在他去照顾她的时候,就认定一份情感了吗?池静不曾提,而令她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
多讽刺!
刘苔的眼起了薄雾,池静脸上得意扬扬的「胜利」笑意特别刺眼,再次深呼吸。
「你高兴就好。」急着转身,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第9章(2)
池静早先一步扳过她转到一半的身子,发现这个淡漠的女子哭了。他是讶异,还有一些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愫,可一直以来想看她出糗、想看她狼狈的劣根性大起,恶质的笑了出来。「哈哈,原来我选了别人,你这么伤心啊!果然,如爷爷说的,你对我一见钟情!可惜,我对你……」
帕!他的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就给扬了一巴掌。
他怔了几杪。「你……」
「你讨厌我,我也同样不喜欢你。」刘苔难得失控,她气势压人的开口,「池大少,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另一朵正桃花,如果尤馨培是你的另一朵正桃花,你就去娶吧!」臭男人!她转身就走,半点不迟疑。
她全身都燃着火焰。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活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那个深情执着的池静,他还是那个顾人怨,尚未变成蝴蝶的毛毛虫!这个时候的她也无须对他太客气!
凭什么他忘记她,她还得守着那个深情的池静不放?!以往她有多么讨厌他,她可是记得的!
她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饭局引
气急败坏的走出了餐厅,有人追了出来唤住了她。
「刘苔?是刘苔吗?」张家颖走向前确认。果然是她。
咦?怎么鼻子、眼眶红红的?哭过吗?通常这种时候要装作没看到,免得当事人尴尬!
方才无意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张大哥?!刘苔有些讶异,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咕噜噜……咕噜……」她的腹鸣声比她更有话说,她窘红了一张脸。
怔了一秒,张家颖笑了出来。「走吧,二十公尺左右有家素面摊,口味还不错。」
素面摊还真是「素面摊」,只有摊位,没有位子可坐,只提供外带。买了一碗干面,她就在公园外提供的公共座椅上吃了起来,这家面的口味还真的不错。
「就觉得奇怪,你不是吃素,怎么会进鸡家庄,果然不是到里头吃东西的。」
刘苔静静的吃着面,真的不想再提餐馆里发生的事。她可以不提,脑海里却无法不想。
「这家鸡家庄换了厨子,听朋友说,他的左宗棠鸡很有水准,今天特地来朝圣的。」缘斋提供的餐饮菜色荤素各半,除了摆设、风景宜人,菜色当然也是高朋满座的主因之一。他这位缘斋老板常到各家餐厅明察暗访。「这几天才在想,你好久没来缘斋了,还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呢。」
吃饱收拾好东西,刘苔拿出手帕擦嘴,然后看着他。「张大哥,我的眼睛看得到了。」
「我刚才就想问,真是太好了!」刘苔直看着他。「怎么这样看我?」
微低下头,她笑得有些无奈,有些情绪是很难抽离的。
「其实这句话我最想跟一个人讲。我想跟他说……嘿,我看得见了耶!我想看他脸上的表情,想很用心很用心的看、很努力很努力的记住……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明明方才才生气昀说要讨厌池静的,吃了碗面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又记起了他的好。
虽然张家颖没有问什么,只是静静的陪在一旁,可刘苔却兀自陷入回忆中——
……刘苔,你信不信,我很怕你的不在乎?她想看着他,认真的回答——我相信。
……刘苓,我就是要你只能习惯我、只能紧抓着我,我不想被任何人取代,也没有人可以再让我这么费心费神的。
她想,她会热泪盈眶的笑着紧紧拥抱他。
……刘苔,喜欢是可以被取代的,不想被取代就不只是喜欢了。
……刘苔,我爱你。
刘苔的眼泪掉了下来。
有些话,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告诉池静。
他还会不会想听?
以前对他很重要的,现在他一点也不在乎了吧?
池静无意间发现身份证件上配偶栏上的名字,引起了轩然大波。
刘苔?他的配偶栏上头有人「占地为王」了,名叫刘苔!
这栏位上的名字是什么时候无中生有的?!
王秘书请假三天处理私务,他打电话找她,可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结婚了自己却不知道?太荒谬了!于是他找上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叔叔池鸿鸣。池家长孙结婚,亲戚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问他为什么不问他爷爷?
祖孙俩已经冷战一段时间了,打从爷爷不经他同意的乱点鸳鸯谱后,要是他出示身份证给他看,一瞧他配偶栏上的名字是刘苔,老人家搞不好还拍手叫好!
「这个啊……我没参加婚礼,你结婚了?绝不可能。」池鸿鸣干笑了声,推了推金框眼镜。
昨天和池静聊了下,他忘的事可不少,连最疼爱他的爷爷走了的事也不知道,当然不记得和刘苔结婚、那丫头曾失明,两人相恋的事。
他记得池静一开始是很不中意刘苔的,私下推测,他的记忆是停留在那不久。不过话说回来,连瞎了眼他都还不离不弃的刘苔他都想一脚踹开,那表示臭小子脑袋真的坏了。
昨天在电梯里巧过来公司签约的尤董,他那个漂亮的女儿也来了。听说池静和尤馨培走得相当近,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世事果然难科。
那一天邱老师的办公室被池静砸毁后,陆续发生了一些事。其中最遗憾的,莫过于处心积虑想收拾的刘苔居然全身而退,一想到那臭丫头,他就愤恨难消!他所倚重的邱老师,从那天之后就没来过公司了,昨天他特地到他居住的地方看他……
老天!才几天不见,邱老师怎么苍老成这样?双颊凹陷不说,那对眼睛还布满了血丝,一脸疲惫的样子。最令他讶异的是……邱老师那头浓密的头发,怎么会秃得这么严重?变成标准地中海!
以往邱老师住的地方,窗帘总是用特厚不透光的材质遮掩,即使在白天去,也如同黑夜。可昨天他是中午去,每扇窗的帘子都是拉开的!
大中午的,即使是冬日,太阳也刺眼啊,他伸出手想去放下帘子……
邱隆忙阻止他,「别!别拉上!让他们以为晚上到了,就惨了。」
他们?「谁啊?」
「我很累,要补眠,你请便。」
见邱隆不理他,他急忙的开口,「邱老师、邱老师……嗳,别走得那么快,我出比以前多两倍的价钱,你来公司帮我吧!」
「就算十倍我也不要!除非……」邱隆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看他。「你可以代替我去跳街舞。」
「街、街舞?」就是那种……戴着安全帽,把头抵在地上像陀螺一样打转的……「打摔」?倒抽了口冷气,「我?我吗?我一把老骨头了!」
邱隆无力的手朝着他扬了扬,逐客。
这到底是怎样啊?
好像刘苔那丫头好了之后,邱老师就离开了!不管是不是因为她,他对那丫头看不惯很久了,要不是因为她,池家的风水本来该是利他的,还由得池静那小子坐大?!不趁着池静这小子脑袋瓜出问题时整她,更待何时?
「为什么我配偶栏上有刘苔的名字?」
「这个……你也晓得,刘苔这丫头挺邪门的,加上你爷爷十分喜欢她,真要动了什么手脚也不无可能?」池鸿鸣不怀好意的说,「现在登记结婚容易,离婚也不会太难!这件事……你可委托律师,自己就别出面。反正结婚你不知道,离婚也可以不必慎重。」
池静看了二叔一眼,「看来你很不喜欢刘苔。」
池鸿鸣掩饰过于积极的神情。「尤小姐和你才配啊!咱们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娶一个半调子风水师太不像话。我是真心为你想,如果真的和尤小姐要交往,这离婚的事,可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办一办。尤家是大户人家,尤小姐又是条件一等一的美人,人家挑对象可容不得一些小瑕疵。」
无论是尤家、尤馨培的想法,那可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和尤馨培吃过几次饭,算得上交往吗?那一位,无论长相、家世……各方面都没得挑剔。只是他真的喜欢吗?主动约女人吃饭是他认定的一种方式没错。可他约尤小姐,纯粹只是逼着刘苔知难而退的手段,没有任何「认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