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赵小丫点头,试图甩动,但无果。
周屹天眼底带笑,接过柄子往旁边一甩,小院里的石桌应声而裂。
夏嬷嬷看了心疼了一下,好好的东西是招谁惹谁了?
赵小丫微张着嘴,看看石桌又看看鞭子,最后崇拜的看着周屹天,“哥哥好厉害。”
“自然。”赵小丫的话向来很能逗乐周屹天,方才在昆阳侯府那点不快散去,“拿去,给你玩。”
一旁的周岳听了微惊,先不论这是侯府家法,单就是御赐之物,这么随便给出去……
不过看主子开心,他也不好多言。
夏嬷嬷轻叹了口气,上前说道:“爷,天凉,进屋去吧。”
周屹天拉着赵小丫的手直接进了屋。
几个奴才好眼色,转眼就将厅内收拾好,送上热水、茶具。
“你一回来他们就拘束了。”赵小丫笑道:“方才我们还在厅里吃锅,和乐融融。”
周屹天早已习惯众人恭敬的模样,主仆有别,在他面前该立的规矩还是得立。
至于赵小丫,他深知她的性子,只要这些奴才安分,不对她有一丝不敬,他便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闹腾。
“意思是我不该回来?”
周屹天严肃时看来吓人,赵小丫要不是深知他的性子,只怕会跟其他人一样。
她摇摇头,注意到他眼下的青紫,心一软,“该来,今年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我想你陪着我。”
她的坦率令他嘴角微扬嘴角,他抬手让人全都退下去。
赵小丫将九节鞭放到了一旁。
周屹天看着坐在面前的赵小丫行云流水的泡上一壶茶,这丫头学东西挺快的,这才多久的功夫,泡茶就已经有模有样。
夏嬷嬷立刻让其他人退下,自己也朝门口退了几步,但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硬着头皮开口,“老奴斗胆,有一事禀报。”
周屹天收回放在赵小丫身上的视线,看向夏嬷嬷。
“昨日请大夫诊脉,姑娘身子已好。”
周屹天轻应了一声,他已知道这事儿。
夏嬷嬷思索了下,她特地盯了爷的房里好几日,看得出两人虽同床共枕,却也只是共榻而眠,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还没成亲,对个姑娘家的名声总是不好。
“爷以为姑娘可要挪住处?”
周屹天挑了下眉,神情微冷。
夏嬷嬷的心一惊,正要说话,赵小丫却开了口,“嬷嬷,前几日我病着,也想要挪住处,就怕过了病气给哥哥,但哥哥没同意,现在我好了,自然也没必要挪了。”
看着赵小丫一脸的笑,夏嬷嬷心中一叹,“姑娘,这规矩——”
“我说了算。”直接打断了夏嬷嬷的话。
夏嬤嬤立刻一静,庄子的主子是周屹天,确实是他说了算,她蓦然觉得自己的担忧可
笑,“老奴明白,只是爷……姑娘年纪还小。”
周屹天听出了夏嬤嬤未出口的言下之意,看着她的眼神微暖了些,跟姥爷护着小丫的心何其相似,纵使出征漠北,有夏嬷嬷在,他该是能放心了。
“我知道,我会等成亲。”
夏嬤嬤心一安,退了出去。
赵小丫再笨也听得出夏嬷嬷话中的意思,她有些不自在,遇上周屹天,她太习惯顺着他的心思,只要他开口,她总是乖乖听着,未曾想过旁人的眼光。
周屹天捏了下她的鼻子,“别胡思乱想。等年节过去,我要进京城护卫营,回来的日子不多,到时我将周岳留下,你有事儿就让周岳带话。”
果然他一说,赵小丫就没再去纠结夏嬷嬷的话,“庄子里的奴才够了,周岳跟着你,我才能放心。”
上辈子纵使远走漠北,周岳也始终随侍在周屹天身边,她可不想他把人留下,让事情有一丝可能的变化。
周屹天不想她担忧,也就没有坚持。
上辈子赵小丫对周屹天的事特别上心,知道他从军初时会在护卫营待上大半年,明年这个时候已随魏将军驻守漠北,两年后一战成名,五年后凯旋而归,七年后领兵随当今圣上御驾亲征,九年后破格为大将军,入阁登坛,紫绶金章。
他不再是个平凡男子,而是一步步成为杀伐果敢的大将军。
她笑看着他专注的眼,对于将来的分离,她不是无所感,只是不愿成为拖住他的累赘。
“尝尝。”她将茶放到了他的面前,晶亮的眸子看着他。
他喝了一口,“极好。”
她一笑,“只怕不好,哥哥也会说好。”
周屹天没否认这点,将她抱到大腿上,与她共用一个杯。
外头大雪纷飞,屋内岁月静好。
第十二章 想为他挣银子(1)
正月十五,周屹天在进护卫营的前一日带着赵小丫进城。
进了城门,赵小丫乖巧的坐在马车中,没有好奇车外的热闹,毕竟上辈子她在京城待了几年,她是真的不好奇。
只是下了马车后,看到在面前飘扬的酒幌,她的眼底有了波动。
太白楼,上辈子她在这间酒楼待了好些年。这里位置极好,在热闹的朱雀大街上,酒楼当家做人圆融,三教九流皆有交往,但对手下的伙计却始终不是个大器的老板。
赵小丫见周屹天回过身看她,这才回过神,连忙跟上。
她一身素净,微微落后在周屹天身后,不开口,低头恭敬的模样就跟个丫鬟没两样。
周屹天看了刺眼,但想起如今侯府的局面,就由着她跟在自己的身后。
太白楼依然是赵小丫印象中的模样,约十张八仙桌,正中央有个戏台,底下坐着三三两两的来客。
这一景一物皆熟悉,上辈子她就是在大堂上初遇周屹天,却是在五年之后,他已是名扬天下的将军。
那日客多,她难得被叫上大堂送酒水,却不慎撞到他,撒了他一身……
她若有所思的随着店小二的脚步上了二楼雅间。
直到落坐,周小丫才不由得心生感叹,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坐在太白楼让人伺候的一日。
周岳在周屹天的示意下点了几道饭菜。
赵小丫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这味道比她记忆中的差多了,不过这也不意外,算算时间,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还在进京途中,寡妇厨娘也还未前来投靠太白楼的当家。
周屹天见她停手,自己也停了筷。
他自小便不是个挑嘴之人,不然也不会顾乔成做的吃食都吞得下肚,只是自从有了赵小丫后,他既然能吃好的就没想委屈自己。
与其吃这些饭菜,倒不如等小丫回去给他弄点吃的,就算是下碗面也比眼前的酒菜强。
周屹天虽然没开口,但看他神情,赵小丫早心领神会,“今天早上陈大婶才买了新鲜的河鱼、河虾,回去弄给你吃。”
周屹天眼底闪过笑意,点了点头,对周岳使了个眼色。
周岳会意,立刻叫来小二将饭菜全都撤了,送上茶具。
卫元召一进门,正好见店小二在收拾饭菜,说道:“我说,你这样未免太过失礼,我不过迟来半个时辰,连口吃的都不留给我。”
周屹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半点心虚。
卫元召挑了下眉,这家伙一脸生人勿近,他也没想自讨没趣,径自坐了下来,目光一扫而过一旁的赵小丫,眼底闪过惊奇。倒是难得,向来独来独往,顶多带着周岳的他如今会带丫鬟在身边。
“从哪找来的丫鬟?”卫元召问道。
周屹天神情又冷了几分,气势十足的斥道:“你眼瞎了!”
卫元召听到他不客气的口气,转而道:“失礼了,姑娘,是在下眼拙。在下卫元召,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赵小丫是认得卫元召的,当今卫阁老的嫡长子,京城第一大才子,年纪轻轻已是五品户部郎中,将来还会迎娶恭亲王的掌上明珠,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物。
“卫公子,我姓赵,叫小丫。”
卫元召眨了下眼,怀疑自己听错,“赵小丫?”他不确定的重复一次,“姓赵,名小丫?”
赵小丫看着卫元召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名字确实取得随便,但她早有一套自我安慰的法子,至少不重视她的赵家还能给她个名字,已经是万幸。
“嗯。”赵小丫轻应了声,好脾气的露出一抹笑,“姓赵,名小丫,赵小丫。”
卫元召忍不住仰头大笑,“这名字真逗。”
周屹天皱眉看着卫元召,不悦的神情轻易可见,压根忘了自己第一次听到赵小丫的名字时也是一脸耻笑。
卫元召丝毫没有理会周屹天,径自盯着赵小丫和善的笑脸,心生好感。
虽是瘦了点,但五官清秀,不敢说长开后会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过肯定不会差。
“你这酒涡挺好的,跟我一样。”卫元召一压自己的右脸颊,他不单笑起来有酒涡,与她一样,双眼也会眯得像月牙儿。“我也有。”
赵小丫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笑得更开。她在看到卫元召第一眼便打定主意要交好,毕竟她知晓上辈子卫元召为了周屹天在朝廷之上舌战群雄,压得一票原对周屹天手刃降军多有微词的文官毫无还口之力,就知两人交情深厚。
“这世上笑起来有酒涡的人多了。”周屹天冷着脸说道:“你每见一个都要拉上关系不成?”
“我可并非人人皆好。”卫元召等着店小二上完茶具退下,之后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继续说道:“今日是看小丫投缘。”
周屹天的嘴不屑的一撇,漠北有乱,自己离京在即,担心小丫一人在京城无人照料,想将她托付给可信之人,这才找来这家伙。
卫府与昆阳侯府两家相近,他与卫元召年纪相当,虽一文一武,却气味相投,从小到大偷鸡摸狗的事两人没少做。
凭着这分自小长大的情谊,将小丫托付给他自然是最好。
但看着笑得开怀的卫元召,他心中不快。
卫元召没理会周屹天的不快,目光落在赵小丫身上,眼底满是兴趣。
没料到初初一眼并不起眼的丫头,竟会因泡茶的动作和娴雅的神情令他看迷了眼。
周屹天眼神透露警告,“跟别人的媳妇投缘,这可不好。”
卫元召眨了下眼,媳妇?他看向赵小丫,丫头看起来很娇小,年纪应该不大。
“你成亲了?”
赵小丫一脸困惑,抬头看着周屹天。
“我姥爷替我定下的。”
周屹天脸不红气不喘的拉起赵小丫的手,露出手腕上的兽牙手串。
赵小丫闻言脸蓦然一红,连忙缩回自己的手,给两人斟茶。
卫元召没见过顾乔成,但对于这位顾副将过往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蹟却知之甚详,只是他早已卸甲归田多年,在京城没半点消息,没料到会突然帮周屹天找了个媳妇。
只是姓赵……他将京城可以称得上名号的人家想了个遍,没有一户姓赵。
“小丫不是京城人士?”
赵小丫摇头,老实回答,“我来自光州的山村。”
她没因自己的身分感到丢人,毕竟这是事实,改变不了。
卫元召没有一丝看不起,反而轻笑,“没想到咱们真是有缘,光州出美人儿,我娘亲便出身光州。”
赵小丫闻言微惊,这还真是巧了,正想开口问,周屹天却拿着手中的杯子碰了碰卫元召面前的茶,“光州占地广大,少攀关系。”
卫元召忍着笑意喝了一口,入口甘甜,他的眼睛一亮,“太白楼的菜不怎么样,茶倒是还成。”
“茶只要好水、好茶叶,掌握泡茶的时间,口感便不会差。”赵小丫开了口,“但饭菜不同。”
“听你的口气,你厨艺应当不差。”
赵小丫温柔的眼眸满是笑意,附在周屹天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周屹天先是皱眉,等赵小丫说完,这才神情稍霁,点了点头赵小丫起身对卫元召一福,“卫公子,先告退。”
“等——我还没跟你聊完,你怎么就她要去给我弄饭菜。”周屹天打断了卫元召的话,“她说空腹喝茶,怕伤了我的身子。”
卫元召闻言啧啧几声,“你是想告诉我,我今日是沾你的光才有口福是吧?”
周屹天没说话,但神情已给了答案。
卫元召也没恼,只是实事求事的说道:“赵姑娘虽然举止算是进退得宜,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大家出身。你姥爷给你挑的这门亲事,暂时还看不出是好是坏。”
“只要我喜欢就是好的。”
卫元召的眼底一亮,他就是欣赏周屹天这种没来由的自信。
他爹虽已身居高位,但卫家并非世家,祖上世代为农,难得出了他爹这么个大才子,八岁考上童生,十三岁成秀才,十六岁便三元及第,进京之后深受先皇重用,在太子登基后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成为当朝大儒,杏林满天下。
然而他幼年时,因爹的官职不高,在这个满是权贵的京城,被人欺负是平常,只不过眼前这位在外人眼中看来蛮横的昆阳侯府大少爷始终对他多有维护。
其实他看得出周屹天并非多喜欢当时瘦弱的他,只不过是天性使然,看不惯别人无来由的欺侮弱小罢了。
他还记得爹曾经对周屹天做下论断——正义凛然之人,不为恶人。
有了这句话,他决定将周屹天视为好友,这么些年过去,这人也没让他失望。
“看来你是认定了。”卫元召是个聪明人,一想便明白,“你今日特意寻我来,是要我替你多看顾她?”
周屹天不客气的直言,“漠北有乱,魏将军已请旨,只等圣上下旨便会带兵前往。”
卫元召沉默了一会儿,如今昆阳侯醉心佛法,不问世事,侯府这么些年俨然已是二房当家,周屹天若不思改变,守着徒有虚名的侯府,将来也只会沦为二房的俎上肉。
“我明白了。”
“明白便好。”周屹天目光如炬的看着卫元召,“我记得你有个未过门的妻室,应知朋友妻不可戏。”
卫元召不屑的扫了他一眼,“我可没你这般禽兽,小姑娘才多大年纪。”
周屹天没好气的看着他,“已是及笄之年。”
“还真看不出已到成亲的年岁。”卫元召回想赵小丫巴掌大的小脸,“看来她以前的日子不好过。”
周屹天不愿多提赵小丫的过去,赵家人运气好,顾乔成死了,他带着赵小丫返京,不然他要做的可不单单偷光他们全家这么简单。
“对了,拿去。”卫元召掏出衣襟里的纸。
周屹天接过来打开,只见上头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字——虎啸。
“圣上给的。”卫元召原话带到,“给你的护卫队赐名。”
周屹天撇了下嘴,他养私军的事没瞒着圣上,他们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从小打到大,圣上从来没打赢过,就只会在一些小处宣示自己的优越,彰显身分,讨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