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嬷嬷眼底不寻常的怨恨,觉瑛觉得非常诧异。即便这府里有什么传闻,李嬷嬷提起这事的怨恨之情可不寻常。
“你这是指控王爷做了什么残酷的事情?要不说清楚?”觉瑛神色凛然,极不喜欢李嬷嬷眼底的神色。
或许是李嬷嬷的混浊之气让她心生警戒,也或许她是出于对主子的忠诚,总之她很不喜欢不在现场的齐尔勒被如此中伤。
按她这阵子对齐尔勒的了解,就算他是被误解的,听到传言时也只会一笑置之。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情况。
李嬷嬷被她的气势给吓住,忽然气焰消了不少。眼里那不寻常的愤恨也敛去一些。“哼,总之你已经不归我管,以后不要到后院来了。把你的东西收收,既然不在后院干活,也别想吃上这儿一口饭。”
觉瑛讶异地看着李嬷嬷翻脸不认人。“既然到今为止赏我饭吃的人还在,我想我暂时不用担心饿死。”
她不说话,这李嬷嬷还真当自己是主子呀?没在后院干活就别想吃上这儿一口饭?那她干两边活时,可没一餐吃两顿哪。
“你这伶牙俐嘴的臭丫头!”李嬷嬷说完,看她依然挺挺站着,只好拂袖而去。
觉瑛吐了口气,顿时觉得不管是哪个阶层,总是有各种坏脸孔的人。
“觉瑛姊姊,你没事吧?”杜鹃赶紧跑了过来。
李嬷嬷一走,其它跟觉瑛要好的丫头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话。
“我们吓死了,刚还以为王爷来找你发脾气了。”一个丫头说。
“对吼!没想到王爷人还满好的。本来嘛,你一人干两人活,实在是不公平哪,李嬷嬷以为你不用两天就被主子赶出来,没想到不仅没被赶出来,王爷还替你出头呢!”另一个丫头说。
觉瑛不禁笑了出来。“也没那么夸张,我成天都被主子骂的。”
“觉瑛姊,你真的好厉害喔!”杜鹃忍不住崇拜地看着她。
觉瑛揉了揉她的头。“不过我现在被赶出后院了,以后不能时时照应你,你可别犯错又被罚了。”杜鹃闻言不舍地抱住她。
“对了,刚刚李嬷嬷说的那些,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吗?什么前福晋?”觉瑛乘机打听。
“喔,听说几年前王爷有个福晋,但是后来死了。有传言说是王爷……王爷……”一个丫头迟疑地说。
“杀了他自己的福晋?”觉瑛接口。
那丫头偷偷点了点头。“且老王爷也是那时候过世的,所以传言很多,有些对王爷很不利。”
原来这府里有过这么复杂纠葛的往事,如果这样,身陷在这一团往事之中,莫怪他总是暴戾难安,眼神里会那么不平静。
无论他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自己的阿玛跟自己的福晋同时间过世,对他也已经是够大的打击了。更何况现在他连一个近亲都没有,虽然坐拥偌大王府,依然难逃孤独的命运。
想到此,觉瑛不禁替他心酸。
“那你们有谁知道,李嬷嬷为什么恨王爷吗?”她不会看错,刚刚李嬷嬷眼里的恨实在不像普通佣仆会有的。即便关于王爷的传闻是真,李嬷嬷也不该因此而恨,彷佛被害的是自己的亲人。
大家纷纷摇头,然后有人忽然开口了。“会不会是因为李嬷嬷跟前福晋的关系?”开口的丫鬟压低声音说。“听说李嬷嬷以前是服侍福晋的,跟福晋关系很好。啊,像是陪着福晋嫁过来的。”
“原来如此,对她来说,过世的福晋才是她的主子。”觉瑛可以理解。如果李嬷嬷真的觉得自己主子被王爷杀害,那么她是有可能憎恨王爷。
不过眼前看来,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情,只是她对于齐尔勒是益发关注了。
她倒不认为齐尔勒像是个会杀妻弑父的人,虽然相处的时间有限,但她对他观察不少。齐尔勒虽然性格暴烈,看似残酷,但是他的恶意总是毫不掩饰,就像他要整她,一点都不忌讳让她知道。他的挑衅总是笔直的来,加上他对于旁人的评语时常一笑置之,所以被误解的可能性相当高。
她逐渐能理解,那眼眸底下的阴霾。只是,她却也愈来愈无法将目光移开了。
第四章
不用在天未亮就起床洗衣服,对觉瑛来说真是一件舒畅的好事。虽然她被迫洗过很多衣服,但她还真的不大会晾衣服。
其实说穿了,她可以说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大好。若不是出于一股拗脾气,比别人更努力的学习,她又怎有办法在下人房过下去。她真不知道失忆也会连人的技能都遗忘,可是她倒是没忘了怎么认字。
手里的抹布擦拭着书房的书籍,她慎重地抚过每一本书。齐尔勒的藏书丰富,有许多显然她也读过,所以看到书名约略可以记得内容说些什么。最近她因为不用干后院杂活,时间多了不少,只要齐尔勒不在府里,她大多是在书房整理书籍。加上她老是整理整理就拿出书看到出神,所以反倒消耗了不少时间在这儿。
合上手里的书,她的心思又飘回齐尔勒身上。
她后来听说了更多关于过世福晋的事情,让她益发觉得事情并不单纯。老王爷的福晋,也就是齐尔勒的额娘,在他娶妻前一年就过世了。齐尔勒娶了少福晋之后,大多数时间是不在王府里的。又有一种说法,绘声绘影地说少福晋与老王爷其实有暖昧,而齐尔勒之所以会杀妻弑父,也是因为这个。
光想到身处于复杂而教人心痛的处境里的他,她就替他觉得忧伤。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恐怕他也被留言给害到了。她真想替他辩白,但偏偏她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立场做这些事。
“唉,我干脆直接问他好了。”她偏着头想了一想。“但他恐怕会把我直接轰出王府,那好像不成,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
“什么无家可归?”一个熟悉的男性嗓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转身,差点撞上不知何时已经贴到她身边的齐尔勒。
“主子,今天这么早就下朝了?”她眨了眨眼,镇定如常地问。最近他似乎很忙,每天都要上早朝,时常要过午,甚至是晚上才会回府。
“回答我的问题。”他可不喜欢被她敷衍。
“我在说我万一得罪了主子,让主子赶出府可不大好,因为我现在是无家可归。”她爽直地回答。
他挑了挑眉。“那干么不想着怎样不闯祸,何必直接想闯祸的下场?”
“我未雨绸缪呀!”她笑笑,那笑容温温雅雅,教他看了都觉得舒服。
“走吧,跟我上街。”他拉起她的手,直接转身往外走。
他的步伐极大,她还得小碎步跟着。好在他一出书房就松开她的手,不然被其它下人看到了,恐怕又要传得沸沸扬扬了。
唉,这王府这么大,怎么大家就成天没事干,爱传传言呢?现在佣人间最爱说嘴的话题,大概就是赌她能在王爷身边待多久,还是多久会被王爷收房。
想到此,镇定如她都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大家也想太多了!
“主子不是近日很忙,怎么会有时间上街?”觉瑛跟着齐尔勒出了王府,看到热闹的街上人来人往,顿时觉得有些新鲜。
从她踏入王府至今两个多月,这期间可不曾踏出王府的大门一步。
“自然是有事。”他打断她,实在不懂她当丫鬟当了好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是学不会当丫鬟。
她的问题总是很多,免不了要他不断提醒。最关键的问题是,当主子的怎么会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呢?不过她不知道是真的胆子大,还是看穿了他,知道他顶多嘴巴念念她,倒不曾真正罚过她。
事实上自从那日看到她落泪,自己却急慌了之后,他再也没那兴致整她。毕竟整着整着,最后是谁被整到,还真的很难说。
“那主子是替皇上办事办得累了,所以出来散散心吗?”她看着他走过茶馆,也没进去喝茶,经过骨董铺子也没进去晃晃,一路上经过不少店家,他的脚步却不曾停留。
齐尔勒忽然停下来,然后转身瞪她,接着伸出食指按着她额头上的浅疤,沉默地盯着她看。
她只好扁扁嘴,无辜地眨了眨眼,表示不会再犯。
他这才移开手指,但手才放开,一看到她额头那道浅疤,又觉得刺眼了。“什么细皮嫩肉,这佯就留疤了。你倒是从骨子里就不是个当奴才的料!”他嘴巴虽然这样叨念,脑子里却在思索回头要问问和总管,王府内有没有去疤的药,省得他成天看到她额上这道疤觉得心烦。
“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每天都要上早朝,还要批一堆文,光盖印都耗了不少时间,所以拜托你让我耳朵轻省轻省。”齐尔勒没好气地说。
最近他是很忙,天天得上早朝,但是说忙也不是真的忙,就是被困住了。因为恂勤郡王府里的四格格丢了,到现在都还没找着,恂勤郡王半点都没心思办公事。皇上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居然要他去帮忙办差,搞得他几乎天天得跟那个合不来的老家伙碰面。
再说回来,这当官还真不是人干的,即便不忙,还是得被绑住,哪儿也去不得。亏得恂勤郡王那一板一眼的家伙这几十年来都如此勤劳,要是他可能早发疯了,而且接手恂勤郡王的工作后,他不得不赞赏一下这位王爷的办事方式,虽然一板一眼,但规矩立得好,他管事起来也挺容易上手。想来圣上会如此尊重这位郡王的看法,是有其道理。
“是的,主子。”觉瑛赶紧闭嘴。
但是才刚闭上的嘴,在看到他踏进一家书肆时,忍不住又诧异地微微张开。只见他跨进书肆,马上就有人迎了上来。
“唉呀,王爷,大驾光临,小书肆是处处生辉呀!”看起来像是书肆老板的人笑眯眯地鞠躬哈腰。“其实只要一声令下,小老儿给您送上府去就得了,怎好劳烦王爷走这一趟呢!”
觉瑛趁这空档观察看这家书肆,目光忍不住在架上的书籍浏览着。唉,如果她知道主子今天要来逛书肆,那她就把自己微薄的饷银给带出来了,说不定可以买上一、两本新书。
看来这家书肆规模挺大,人来人往的,光是里面的书柜多到放眼望去都看不尽,如果能让她逛上半天该有多好。
“东西呢?不是说找到了吗?”齐尔勒打断老板的废话。
“找到了。那日王爷一吩咐,小老儿就四处去打听收购,终于今天有人拿来卖,虽然价格贵了些,也不是新书,但这书可是很抢手的。我马上取来,请等等。”老板说着赶紧转身去取东西。
此时觉瑛有点好奇了,齐尔勒究竟要买什么书,这样大费周章?
过没多久,书肆老板去而复返,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正当她偷偷拉长脖子想看看,齐尔勒就接过那书,夹在臂下,然后爽快地付了好几两银子。
她很想问问是什么书这么宝贝,但想到刚刚才被他教训过“为奴之道”,只好很忍耐地闭上嘴。
“想逛逛吗?”他若无其事地问。
“可以吗?”她又瞄了他臂下的书一眼,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耸了耸肩,随意地走到书肆里,在书架与书架之间闲逛着。她跟上,一直想找机会看看他那本书的书名,但是好家知道她的好奇心似的,他忽然停住,然后头也不回地将手臂里夹着的书抽出,往后一扔——“拿好。”
她出于本能地伸手去接,却在看到封面的书名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水月集?是水月集!是水月集耶,”
看着她的表情夸张地起着变化,那张小脸像是被点亮了一般,手里捧看那本二手书,活像捧着两万两银票一样,他忽然有些不爽了,欺身而上,将她扣拥在书架死角之间,怏怏的瞪着她。
她被逼进角落,却不慌不忙,将那书捧在胸口,抱着,然后朝他笑得相当恬静柔美,教他才刚扬起的不悦刹那又消失于无形。
她怎么可能怕他呢?这个原本脾气很糟的男人,虽然非常恶劣的烧了书,但之后的表现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知道他已经不讨厌她了,因为他自烧书那日之后,再没刻意找过她麻烦。可是替她寻到这本书?那可不是只有不讨厌就会做的事。
看着她那柔美的模样,清丽的容貌、素雅的气质,教他怎样都不想退开身子。于是他极缓地俯身,缓慢到她有极多的机会可以躲开。
但她没躲,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在他的唇贴上她的瞬间,才见到她那两排好看的眼睫低垂,接着他一个用力,张嘴吞噬了她。
这个吻半点都不温柔。
起先他是带着怒气地揉弄着她细致的唇办,在发现她温顺地贴靠着他时,那血液就此在体内奔驰。他的怒意消逝,在这过程逐渐心荡神驰。
她的嘴儿那样软,尝起来的滋味好到不行。他怎么有办法忍了这么久?他一边在心底叹息,一边将舌头侵略地窜入她口中,撷取所有的甜蜜。
“主子……”她细声嘤咛,身子软软地贴靠着他。原本在这段时日的相处已经有了好感的她,今天一看到那本书,可以说是彻底被收服了。她的喜欢已经难以掩饰。
因为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他忍不住将坚硬的身子更往她身上压去。而她就像天生为他打造,顺着他的身子彼此密合,让他差点就失去了控制。
他懊恼地松开嘴,低头瞪视着她。
她舔了舔唇,轻声地问:“你又生气了,为什么?”
她这主子脾气真的不大好,动不动就生气,但脾气也是来得急去得快。明明就是他先吻她的,而她也没抵抗,她还很配合地响应他的吻。怎么他现在瞪着她的目光还带着蛮横之气?
“你让我亲你,是因为这本书吗?”他闷声问,身子却不曾退开,依然将她箝在角落。
这丫头从一开始就牵引着他的情绪。尤其自见到她罕见的泪水之后,他根本就是兵败如山倒。
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他竟千方百计寻回这本书,就为了看她眼底乍现的欣喜。可如今他见着了,却开始吃味她重视的是书而不是他。
她听到他的话时,差点笑了出来,好在她够镇定,连半点笑意都没染上瞳眸。“上次你亲我时,你也没给我书,甚至你才刚烧掉书。”
“那是因为你太惊讶,所以没有反抗。”他评论道。
“嗯,要这样说也可以。”她还不怕死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马上又变得狰狞。“不过这一次,是因为我想……”
“想什……”他的问题来不及问完,就被那堵上来的小嘴给吓得差点失去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