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玖央觑向席珞,本想开口问她,她师门还有没有留下关于灵珠的线索,见她盯着那绝峰峭壁看,也望了过去,那一瞬间,他隐约瞥见白雾间有道光芒一闪而逝,他惊讶指着山壁道:“那里似乎有光芒闪动。”
同一时间席珞也恍然大悟地出声道:“我明白了,那灵珠并非是埋在江底,而是藏在绝壁之上,方才江面那道光,应是灵光所投映。”话一说完,席珞便飞快跳下水里,准备攀向绝壁拿取灵珠。
楼昭也带领着几个轻功较好的侍卫下水跟着游过去。
尚雨阳的船只所泊之处较接近那处绝壁,他发现有数人朝这里飞快游来,目的似乎是前方那片山壁,心思一动,抬头一望,须臾后便从飘渺的白雾间隐约瞟见峭壁上乍现的灵光,当即下令手下下水攀崖。
由于靠得较近,他的人抢先一步攀上那处绝壁,席珞他们紧跟在后。
越往上爬,上方的雾气便越稀薄,为了夺得灵珠,席珞与楼昭迅速从旁越过他们,尚雨阳的人不甘落后,也加快速度,两方人马竞逐攀爬着峰壁,待到快接近顶峰时,众人瞅见山壁里一道缝隙间隐隐闪烁着光华。
席珞迅速伸手探入那拳头大的裂缝中取出一只玉匣,光华便是从那玉匣细缝处散溢出来。
她无暇细看,揣入怀里,想先带下去。
陡然间,下方有人抛来一道带钩飞索,迅雷不及掩耳的勾走那玉匣,玉匣猛然从她怀中掉落。
楼昭想伸手捞住却来不及,眼睁睁见它直直坠下,最后被下方一名瘦小如猴的男子接住,他的身手也宛如灵猴,一接到玉匣便利落地回头攀下绝壁。
“站住,别走,那是我们的。”楼昭怒喝追了下去。
那瘦小男子在半途便往下一跃,纵身跳入江中。
第10章(2)
此刻饶江上白雾已逐渐散去,两艘船已可看见彼此,阎玖央一直伫立在船头观望,看见那瘦小男人跳下来,想游回船上,而楼昭他们也一路追下来,即使方才看不清上头的情形,此刻一见此情状,也登时明白那灵珠必是被对方所夺。
他不顾自个儿水性不佳,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水里,朝那瘦小男人奋力游去,想截住灵珠。
船上候命的两名侍卫见状也赶紧跟着下水,保护自家主子。
尚雨阳立刻命人下水挡住阎玖央,好让夺得灵珠的手下带着灵珠顺利返回船上。
两方人马在江里遭遇,顿时打了起来。
阎玖央眼见那瘦小男子往尚雨阳的船上游去,愤怒又心焦,他扬高音调朝那瘦小的男人利诱道:“只要你把灵珠送过来,本王便重赏你十万两银子。”
那瘦小男人闻言微微一顿。
尚雨阳见状,唯恐手下贪财背叛,也高声说道:“十万两银子可买不了他妻小的命。”提醒他若胆敢背叛,他妻小必会没命。
那瘦小男子不敢再犹豫,加快速度往船游去。
楼昭他们想追过来,却被一名面色黧黑的大汉带人给缠住,一时分身乏术。
阎玖央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拿着玉匣的男子游回船边,沿着绳梯爬上船,将怀里的玉匣交给尚雨阳。
尚雨阳欣喜地打开玉匣,眼前顿时大放光华,炙亮的光芒从里头一枚如鹌鹑蛋大小的灵珠上散发出来,那光亮得刺眼,他急忙重新掩住盒盖。
阎玖央望着他手上那只玉匣,面冷如冰,沉声开口,“尚雨阳,你要怎么样才肯交出灵珠?”
尚雨阳抬眸看向在江里的他,温雅一笑,口中却说出残忍的话,“若我要王爷的命呢?”
听见他竟敢对自家主子如此不敬,楼昭护主心切的怒斥,“放肆,我们王爷乃千金之躯,岂容你轻蔑不敬。且这宝物是在我大智国境内找到,本该属于我大智国所有,尔等来此强夺宝物是何道理?”
尚雨阳眉一挑,义正词严地反驳,“这宝物虽是在大智国找到,却是属于我先祖所有。一百多年前,他被觊觎这宝物的同门师兄所害,而致使这灵珠流落在他人之手,最后被埋藏在此处,如今我只是取回先祖遗失之宝,何来夺宝之说。且我此番是奉吾皇之命前来取回宝物,若你们想强夺我先祖之物,被吾皇得知,必会震怒,届时只怕会伤及两国情谊,引发祸端。”
他这次之所以前来大智国,为的便是要取得此宝,返回大鑫医治皇后的头疾。
半年多前不知何故,皇后每日皆会头痛欲裂,太医束手无策,各种方法都用了仍治不好皇后的病,他得知此事,想起家族传说灵珠一事,遂禀告圣上,愿前来寻找灵珠,带回医治皇后的病。
闻言,席珞惊讶地望着他,这尚雨阳竟是当年师门那位偶然得到灵珠的前辈后人。
当年师门那两位前辈连手夺得灵珠后,埋藏在此处的其中一人是她的师祖,那另外一人便是那位得到灵珠而被害的前辈的兄长,想必是他将此事传给了后人,这尚雨阳才会知晓灵珠的下落。
思及灵菲的毒已无法再拖下去,阎玖央沉声道:“你当真要本王的命才肯交出灵珠吗?”
尚雨阳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冷笑道:“王爷的命尚某要不起,但若王爷肯自断一臂,尚某可将灵珠相借。”
阎玖央毫不考虑答应,“好,拿剑来。”他方才没带兵器下水。
“王爷果然有气魄,接剑。”尚雨阳很快将一柄剑朝他抛去。
“王爷,千万不可!”楼昭见状急得想阻止他。
阎玖央接过剑,欲斩下手臂前提醒他,“众目睽睽,本王相信你必不会失信。”
尚雨阳坦然直视他,承诺道:“王爷放心,尚某绝不会言而无信。”
阎玖央闻言,毫不犹豫地挥剑砍向左臂,用一条手臂能换回妻子一命,他觉得值得。
但在剑落那一瞬间,只听当地一声,一柄簪子挟带劲风飞掷而来,打落了阎玖央手中之剑。
席珞神色冷然地看向尚雨阳,开口道:“侯爷,王妃若得知你如此逼迫王爷,她只怕情愿死也不愿苟活。”
尚雨阳闻言一怔,旋即仰天大笑。“瑾亲王对灵菲小姐的一番情意令尚某佩服,方才尚某只是戏言罢了。尚某可将灵珠相借,但请王爷须答应尚某一个条件。”
他知道若是真的逼阎玖央自断臂膀,文灵菲醒来之后一定会很怨恨他,更糟的情况是大智国与大鑫交恶,对他并没好处,便放弃了为难阎玖央的打算。
原本他一直对阎玖央横刀夺爱、抢先一步娶了文灵菲之事心存怨恨,甚至先前也有意想置他于死地,但此刻见他竟能毫不犹豫为了取得灵珠救她而甘愿自断一臂,不免也感到自叹弗如,终于放下成见。
阎玖央急问:“什么条件?”
“今日尚某取回先祖宝物之事,除了此刻在场之人,不得再泄露出去。”
阎玖央顿时明白,他这是担心消息外泄会引来想夺宝之人,因此朗声答道:“本王在此以性命向你担保,今日之事绝不会泄露出去,若违今日所言,本王将死无葬身之地。”他郑重立下誓言。
“好,我相信王爷。你把灵珠拿去救灵菲小姐吧。”尚雨阳缓缓开口。
靠得最近的席珞旋即游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玉匣。
客栈厢房里,席珞将灵珠放入文灵菲口中,好让灵珠将她体内的毒气吸出化解。
阎玖央神色紧绷地盯着文灵菲,尚雨阳也伫立一旁静静等候。
这灵珠能治病祛毒只是师门传说,他们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它的神效,因此就连席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心下有些担忧,唯恐在隔了一百多年后,这灵珠的神力已消失。
此刻含在文灵菲嘴里的宝珠彷佛会呼吸一般,四周的光华一吐一敛,随着时间渐长,它的光华渐渐暗淡下来。
文灵菲脸上的黑灰之气则随之慢慢消散,逐渐恢复白皙的肤色,发紫的唇瓣也徐徐变回正常的唇色。
约莫一个时辰后,文灵菲脸上的气色已完全恢复如常,席珞这才放心地上前收取灵珠,看着灵珠已暗淡无光,交回给尚雨阳时,她好意提醒他,“灵珠的灵气已用来化解王妃身上的毒,侯爷若要再使用灵珠,须待一个月后灵气恢复充盈之时。”
“多谢席姑娘告知,尚某明白。”既是先祖所留之物,他自是知晓灵珠的用法。
尚雨阳收起灵珠后,文灵菲徐徐睁开眼,首先映入她眸心里的是阎玖央那张俊朗的面容。
他惊喜又激动地将她抱进怀中,“灵菲,你的毒解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疑惑地摸着他的下颚,“王爷脸上怎么多了这么多胡碴子?”
“我待会便去刮。”这几日为了她的毒发愁,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打点自个儿的仪容,“你现下身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坦?”唯恐还留有残毒未清,他抓起她的手仔细查看,再翻开她的眼皮,确定指上和眼皮里的黑线全都消失不见,这才安心。
文灵菲动了动手脚,发现先前那剧痛已然消失,她高兴地说道:“珞珞果然没有骗我,她说我再睁开眼睛就不会觉得痛了。”她抬头要寻找席珞,却觑见站在一旁的尚雨阳,讶道:“侯爷,你怎么也在这里?”
“尚某要返回大鑫了,特来向灵菲小姐辞别。”他仍是不愿唤她王妃,而仍以小姐相称。
“侯爷要回大鑫了?”虽然阎玖央说他居心叵测,但她始终无法讨厌他,因为她不觉得他对她存有恶意,听他要回去了,倒也有些不舍。
“尚某已完成来此的任务,将回去复命,这一别,要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了,还请灵菲小姐保重。”尚雨阳深深凝睇她,想将她此刻的容颜烙在心上。
“侯爷一路也要多保重。”她很想亲自做几道菜为他饯别,可思及王爷不喜欢他,为免再引起误会,只好作罢。
“后会有期。”他温雅一笑。转身离去时闭了闭眼,将涌上心头的酸涩抑下,走出厢房。
文灵菲望者他离去的背影,隐隐觉得他身上似乎流露出一抹伤怀,不禁怔怔望着,直到阎玖央不悦地将她的脸扳过来。
“你在看什么?”阎玖央不想让妻子的心思停留在旁人身上太久。
“我觉得侯爷似乎有些难过的样子。”他离去时的眼神,看得她心头有些酸酸的。
“他离开大鑫这么久,如今要回去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难过,你别胡思乱想。”纵使尚雨阳将灵珠相借,救回妻子一命,阎玖央心中虽感谢,却仍是无法改变对他的厌恶。
“嗯。”她没多想,看见站在一旁的席珞,她脸上堆满了粲笑,“珞珞,我好了。”
席珞上前摸摸她的头,秀丽的脸庞微微一笑,“没事就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再有人欺负你,别老是忍着让着,要狠狠地骂回去打回去,你要记得你现下是瑾王妃,可不能再任人欺压。”
文灵菲愣愣的望着她,“珞珞,你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些?”就像她要离开了似的,想到什么,她紧张地抓住她的手,“你要走了吗?”
席珞轻点螓首。
听她要离开了,文灵菲眼里顿时盈满泪水,她扑上前抱住她,这些日子在她的陪伴和保护下,她过得很快乐,她舍不得她就这样离开,伤心得泪眼汪汪。
“我还有我的事要做,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虽然还差一些时日才满六年,但现下你身边已经有王爷陪伴,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了。”席珞温声安慰她。
“可是我……好舍不得你。”每当有人欺负她时,珞珞都会替她出头,多亏有她相伴,她才能如此无忧无愁,她很感激她,也因此对她要离去的事万分不舍。
可是她知道人不能太贪心,她已占用了珞珞六年的时光,不能再耽误她了,她想把她的嫁妆全都送给珞珞,可没带出来,只好回头拉着阎玖央的手,“王爷,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给珞珞当盘缠?”
对于她的要求阎玖央哪有不答应的,他命人取来一笔银子,同时也给了席珞一枚信物,“日后若是你遇到什么困难,可持此信物到瑾亲王府求助。”
席珞没有矫情地收下银子和信物。
文灵菲再拉着她的手,殷殷叮嘱她,“珞珞,以后你若得空,一定要常来看我,还要写信给我哦,还有、还有,若是你要出嫁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准备嫁妆。若是你在外头受了委屈,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就回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她知道席珞没有亲人了,她们情同姊妹,她就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娘家,是她的依靠。
席珞眼里微微泛起湿意,抿着唇微笑颔首,便转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她怕眼泪会再也忍不住当着她的面落下来。
送别相伴六年的姊妹,文灵菲泪涟涟地偎在阎玖央怀里啜泣。“我好舍不得珞珞……”
阎玖央怜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以后总会再见的,别难过了,你饿了吧,我吩咐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没错,她相信她和珞珞一定还会再见,即使分隔两地,她们依然是此生最亲最亲的姊妹。
尾声
经过两年的整治,燕子山的引水渠道已开凿完成,燕子山也已成功炸开一道峡口,将饶江的水引入渠道内。
江心在投入铁笼后也顺利筑成分水堤堰,众人才正要庆祝完工之际,便迎来了数日的大雨,江水暴涨,滚滚洪涛犹如千军万马,挟着汹涌的水势奔流而下。
第一波洪涛眼看就要抵达分水堤堰,阎玖央携着爱妻和楼昭与数十名大小官员伫立在附近一处山峰,所有人全紧张地盯视着底下的分水堤堰,想看他们耗费了这么多心力和时间筑成的堤堰能否禁得起这凶猛洪水的冲击,顺利达成分洪的目的。
当洪水经过江心中央那块狭长而前方形成尖嘴的分水堤堰时,犹如一把刀,硬生生将洪水分成了两半,一半引入外江,另一半汇流进入内江。
流入内江的水在经过燕子峡口时,一部分的江水顺着燕子峡口流入引水渠道,其余的洪水则在峡口前方的回流区引导下又溢流回外江。
在山顶上看见这一幕的众人,登时爆出喜悦的欢呼声,彼此祝贺,“成功了、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饶江再也不会泛滥了!太好了!”参与这次治水的大小官员全都满脸欢喜,咧嘴大笑。
工部侍郎方炯明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抬起衣袖拭了拭泪,朝阎玖央拱手道:“这次能成功治理饶江,王爷当居首功。”
“若没有各位鼎力相助,单凭本王也无法顺利完成这一切,这功劳是大家的。”看着分水堤堰通过了洪水的考验,阎玖央心情十分激昂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