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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东宫(上) page 10 作者:卫小游

  隐秀见状,只是微微一笑。“皇兄不快追上去,侍读看起来对相当不满,不会出事吗?”真夜苦笑。“隐秀,今日多谢了。”隐秀美目微闪动,却只是笑说:“应该的,我们不是兄弟吗?”所有兄弟之中,也就只有隐秀肯说这话了。尽管心系他的美侍读,但隐秀过分苍白的脸色仍令真夜担忧。“身体……”

  “不碍事,皇兄不必为我担心。”隐秀浅浅笑着,像是老早接受了自己身体的病弱,处之泰然。“再说,宫里头有太医时时照看着,一时半刻,就算没能好转,也不至于突然就死去了,习惯就好。”担忧隐秀的身体,真夜又叮咛:“要强健身体,最好常起来走动,药也别乱吃,心情开朗,自然百病全消。”隐秀只是浅浅的笑着,却没笑进心坎底。“隐秀晓得。也请皇兄多保重。”真夜垂怜的看着隐秀,仿佛能在他瞳中的倒影看见自己。

  十三岁的隐秀,神俊多病;十七岁的真夜,无才却身强体健。

  他俩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弟,然而……真夜却仍打从心底认定了这个弟弟。

  尽管他的母后是在惠昭后遭废黜后才取而代之,成为一国之母,而他这个大皇子受到母亲的庇荫,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

  尽管传言惠昭后的废黜是因她毒杀隐秀的母妃夏氏,因而被君上囚禁在未明宫中,一辈子不再相见……

  宫中的风风雨雨原本与他们兄弟无关,但在这场宫争中坐上了储君之位,在世人眼中占尽好处的他,却对隐秀无法不心存歉意。

  真夜不止一次的想过,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母后为了让他当上太子而设下这一切……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在所有兄弟中,他亏欠隐秀最多……

  老实说隐秀的笑容很难看,他不是很喜欢他的笑,但他知道,隐秀在人前也只会这样笑着,包括在他面前。

  他这个兄长走不进兄弟们的心,这辈子大概是无法如民间百姓那样,在九九重阳时,与兄弟们共饮一盅同心团聚的茱萸酒了吧。

  也许是真夜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教隐秀留了心,唤住转身要离开的兄长。

  “皇兄……”已经走到门边的真夜闻声回过头来,隐秀欲言又止了半晌,嫣然笑问:“前年皇兄向父皇讨过一只金雀,不知可曾将那金雀放出笼,让他自在飞过?”真夜怔了一下,领悟到隐秀意有所指。“世道多风雨,还是关在笼子里安全些。”

  “只怕小小的笼子关不住皇兄的金雀。”黄家公子脸上有股不服屈的倨傲之气,不会是久困浅滩的人。

  “若只是雀,金丝笼子怎会关不住。只怕有朝一日,把小雀儿养成了大鹏鸟,那就真的关不住了。”真夜当然也明白,他的美侍读不可能一辈子甘心做一只安逸度日的小雀儿,然而他羽翼尚未丰满,此时放他出去飞,只会害了他。

  “皇兄若心爱那雀,不如趁着那雀儿羽翼未丰,先折了他的翅吧。”

  “折翅固然是个方法,只是舍不得。”经过今天御沟一事,真夜更肯定自己是万分舍不得的。同样的事若在发生,他没有信心能克制自己下水捞人的冲动。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早折翅,只怕小雀儿没有机会变成大鹏鸟就夭折了。当然,雀儿是皇兄的,怎么处置,还得看皇兄自己的心意。”

  “若是,隐秀,会折了雀儿的翅膀吗?”隐秀顿了顿,随即又有笑道:“我不喜欢把鸟养在笼子里,所以不必担心这种问题。”就像他身边的随从素来不让停留太久一样。既然没有值得珍惜的事物,又怎会忧虑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会被夺走呢。他手中,不想会握住任何会让自己挂虑的事物。

  经隐秀说起,真夜才猛然发觉,站在隐秀身边的侍童似乎又是个新面孔。隐秀前一个侍童叫什么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身边这么么多人来来去去,对人心的信任,何时会被隐秀自己给消磨殆尽?

  即使是对他这个大皇兄,隐秀也是不完全信任的吧。

  思及此,真夜眼色不禁略略暗淡。直到离开夏晖宫,他心里还都在为隐秀的选择感到悲哀。

  玹玉皇子,年十七岁,临朝对策,君王目之以为奇葩……

  真夜想起群臣与史家对这个早慧的弟弟的评价,不觉深思沉吟。

  隐秀,自那年起,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

  “进车里来。”真夜贵为储君,在宫里一直有轿辇代步,尽管喜欢步行多过坐车乘轿,但在宫中时,他一向随和。

  隐秀心细,让宫人替他准备了轿子,一出正殿,真夜便看见黄梨江侯在轿旁,脸色有些阴郁。

  叹了口气,真夜坐上宽敞的轿子,任由身穿宫女装束的黄梨江随行到宫外,两人一路无语。

  下了轿后,他转坐进东宫的马车里,听见车外龙英与带缘对黄梨江身上衣装指指点点,使得本想先回去再说的他,不得已,拉开车门,对车旁少年道:“进车里来。”心里还不舒坦的黄梨江,因为身上女人装束被取笑的缘故,对真夜更加不谅解。

  他撇过脸去,冷言道:“卑职不敢。”固执的站在马车旁边,准备一路步行返回东宫。

  “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做主?快上来。”不想招人侧目,真夜难得端出主人架子,冷峻的语气,连负责守卫的龙英与随行的带缘都吓了一跳。

  “卑职身份低贱,不敢与殿下同车——”话还未说完,车厢里以探出一只手臂,硬将少年拖上车。

  “回去了。”真夜命令道。

  马车缓缓启程,绕出宫门后才逐渐加快,平稳的宾士在盛京宽敞的御街上。

  车里,被人紧紧抱住,挣扎不得的女装少年涨红了脸,整张脸被迫埋入一片胸怀,腰身遭大手钳住,平板的前胸服帖在一副青春男身的胸腹间。

  这姿态,使少年不敢贸然开口;怕一开口,他的吐息会在这胸怀里冉冉酝酿,他会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然而不开口,他一样听见了如雷的心跳。

  紧抱着他的这人,明明到方才不久之前还气定神闲,怎么如今与他关在幽暗车厢里,却反而心慌意乱起来?

  那如雷的心跳声,到底是他黄梨江的,还是他真夜的,竟分不清了!

  “请殿下放开卑职。”黄梨江冷静不下来。

  察觉腰背间的手臂不但没有松开钳制的意思,反而攥的更紧,黄梨江拧眉低语:“放开我,让给我看着的眼睛。”许是听出他话里的坚持,真夜总算放开怀里的小小雀儿,车厢左右两窗都紧闭着,幽暗中,要看见对方的眼睛要有很好的眼力。

  由此真夜知道,他的美侍读不是真想看见他的眼,而是有话要说。

  该来的,终归要来,该讲清楚地,也不容许他随意敷衍。

  他不想打开笼子让他飞,想一辈子把他关在身边,不让他展翅飞去;但,怀里人儿那里甘心做一只养尊处优的金雀呢?

  黄梨江在黑暗中找寻着真夜的眼眸,知道对上了那两丸微凉的瞳眸,心里一时忍不住一阵酸楚。

  “我原以为,会救我……”尽管他只说了这么么多,但已经太够了。

  真夜并没有试着为自己的薄情寡义找借口。

  “我确实没有救。”听他承认。

  不知道为什么,真夜的话并没有让黄梨江感到意外,也许是掉进御沟时,他已在刹那间清醒过来。

  脑中还回响着,昔日入东宫前,真夜曾说过会好生照顾他的话。明明只是句玩笑话,自己却还是不小心当了真。

  这就是为何他现在会感到如此失落的原因吧。

  因为预期着,他会救他,会照顾他,会护他周全。

  但今天,真夜非但没有救他,甚至还袖手旁观,若非有人出手相救,此刻他黄梨江早已魂归蒿里。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没有救我?”如果,如果这个人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没救他,他可以试着体谅。

  真夜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没救就是没救,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就能改变那当下他选择不救的决定。若因此被嫌恶、厌弃,那也是他得一概承受的。

  不放弃,黄梨江拦着唇,又追问:“在那当下,可曾有想救我的念头?”只要有一点那样的心意,若是碍于现实无法出手,那么他会努力谅解的。

  真夜没有闪躲,也没有回避,他静静地任由少年一双美目将他看穿、看透,唇角微讽地扬起。

  “该怎么说呢,今天若真的死了,我因为喜欢,心里势必会十分难受,但我还是不会出手救。”真夜清楚看见少年的脸色因他的话而变得更苍白,半晌,才又道:

  “我是天朝太子,身分尊贵,向来只有别人为我赴死的份,没有我为别人牺牲的道理。平时无事时,怎么嬉闹都无妨,但真要出了事,龙英,朱钰、带缘、以及东宫里所有人都得挡在我前头,为我承受一切——当然,也包括在内,小梨子,曾问过,当我的侍读到底该做些什么,经过今日,我想应该已经很明白了,不管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就算心里觉得不值得,还是得有随时为我牺牲的准备。我可以待好,但我无法保护,所以,如果不能保护自己,我最多是在私底下为掉个几滴眼泪,但也仅止于此,不会再更多了。我话说到这里,可明白了?“真夜很明白自己这番话,形同亲手杀死黄梨江心中仅存的少年天真。

  但早些让他认清现实也好,否则,等他翅膀长硬了才动手折去的话,会痛得更厉害。长痛不如短痛,今日,就把话给摊明了吧。不要让这少年以他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当初决定让他到自己身边来时,不就是这样打算的么?

  也许是真夜将话说得太现实、残酷,黄梨江半晌默然不语。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真夜忍不住伸手向前——躲开他碰触的手,黄梨江用力抹掉脸上藏不住的伤心,冷漠地绷紧下颔。

  “卑职明白了。是卑职不识大体。请殿下放心,我——卑职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马车恰恰在此时停了下来,黄梨江猛然领悟他们已经回到东宫,顾不得强装出来的冷漠,他爬过真夜挡路碍事的长腿,推开车厢门。

  “卑职这身衣装不伦不类,有失体统,请恕卑职先回房更衣。”真夜不及表示意见,黄梨江已飞快跳下车,不顾从人侧目,一路奔入宫内。

  “呃,殿下,公子怎么了,跑那么快?”当带缘来扶真夜下车时,只见他的主儿还端坐在马车时在,没有下车的意思。

  “把门关起来。”真夜声音紧绷地说。

  “呃?”带缘不解地道:“可殿下,咱们已经回到东宫了……”不下车,要做什么?

  “关上门就是了。”带缘迟疑地关上车门,满心嘀咕:主子今儿个也忒反常,都回宫了还不下车,一个人坐在车里是在想什么?还有,那侍读公子也怪得很,平时不慌不忙的一个人,怎跑得像有猎犬追在身后,全不见往常一贯的稳重了呢?这其中必有缘故。思及先前一段路程,侍读公子与太子殿下在车厢中独处……莫不是、莫不是殿下的老毛病又犯了吧……莫不是,有某人想要硬来,另一人却不从……带缘越想越是惊恐,正当他百思不解之际,马车门“霍地”一声打开了。

  真夜信步走下车来。

  带缘连忙仔细端详主子,检查他衣冠是否端正,衣带有无束紧……一把玉骨扇不轻也不重地往他头上敲。

  带缘唉一声,抬头见真夜已如常地道:“不要胡思乱想。侍读好得很,方才他说内急,才会一溜烟跑不见人影。”也幸好小梨子跑得快,没见着他当时已然控制不住的表情,非得将自己关在车里独处片刻,才勉强找回冷静。

  真夜状似悠然地环视四周,明白自己始终是众人目光所在。

  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哪双眼睛忠诚,哪双眼睛别有目的,他实在不想加以区别。众目睽睽这下,真夜明白这是身为一国储君的悲哀,即使他心里有千万个承诺想要应许,即使没有愿意相信,他还是想守护自己身边的人。

  也许他的“守护”是有些狠心,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

  如果必须亲手扼杀那份天真才能彻底守护,那么,他会亲手折断那双展翅欲飞的翅膀。就算被憎恨,也在所不惜。

  第6章(1)

  那一日,正是改变的开始。

  仅管在外人看来,侍读黄梨江仍然尽心竭力地督促太子的课业;仅管太子也依然故我,总是凭着一已的喜好任性妄为,然而两人最初那份相信亲近,却不再了。说不清,那微妙的变化是谁先起了心的。

  在带缘看来,侍读公子依然尽心负责,而他的太子爷也依然待人温和,两人的互动看似如常,但言语之间,却似乎隐隐带了点机锋。

  他虽然年纪小,但毕竟长年侍奉东宫,多少明白宫里头这些大人物的心思比海水难测。但公子与殿下之间究竟在冷些什么,他还真有些看不明白。  他不明白,侍读公子是个文人,何必勤劳习武?说是强向健体,可强身健体也不必练习射箭练得这么勤吧!

  他也不明白,太子爷原本很经常逗弄公子的,但如今,这两人之间过去那种轻松惬意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制与疏离。

  本想问其他人看不看得懂,但龙英大人是个直肠子的人,搞不好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而朱钰大人平时口风就紧,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话来……易言之,他根本没有人可以请教其中玄机啊。

  “好,又中了!”东宫午校场的射师鼓掌赞道。

  带缘回过神来,不意外看见身姿挺拔如柳的美公子也能一箭射中鹄的。

  这两年多来,公子的箭艺进步许多,倘若太子殿下也能多花些心思学习,岂不更好?偏偏,他的太子爷就只知道躲在阴凉的树荫下,一边嚷着天热,一边要他端凉水来消暑。对比之下,侍读公子真是太知道要振作了。

  带缘才想着,一身劲装的黄梨江收起背上箭筒,大步走到一脸慵懒的太子殿下前头,将长弓硬塞给他。

  “该您了,殿下。”语气生疏有礼,正符合一个侍读应有的口气。

  真夜桃眼微眯,懒洋洋笑道:“射艺进步不小,侍读,我很为骄傲。”

  黄梨江表情没有一点点的动摇,只道:“卑职射艺好坏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三天后在宫里的比试场上,殿下能有好的表现。”

  “我还没有答应在赴约。”

  “文武百官都知道有这么一场比武,届时所有的皇子都会参加,箭在弦上,由不得殿下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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