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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东宫(上) page 1 作者:卫小游

  楔子

  难道真得一辈子为他善后?

  连斋戒日也不放过他。宫里头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召见,而正主儿竟然又不在。他的侍童情急下跑来敲他的门,教他不得不结束斋戒,就为了怕他被皇后责备,底下人全遭殃。

  这人,是不是被过分宠坏了?居然如此折磨他。

  “江公子,您不能就这样闯进去啊,南儿她还歇着呢——”

  云水乡的林嬷嬷打从他进门后,就一直追在他后头,想阻止他闯进这温柔乡头牌姑娘的香闺里。

  他不予理会,排闼而入,不为寻欢,而是别有意图。

  这曲院回楼,是京城富有男子最爱消磨流连之处;隐藏在城北曲巷里的云水乡,是一处游艺场所。

  好在这儿大白天一般人家是不明目张胆入这门的,因此就算闹得过分了些,也还不至于损伤皇家的颜面。

  拿捏着分寸,他拢紧身上披风,挤出一抹屡试不爽的媚笑,瞥了一眼身后的嬷嬷,道:“林夫人,我不过是来找人,你这样嚷嚷,我要找的人听到你的声音就躲起来了,可以劳烦你为我噤声么?”

  “这、那叶公子真的不在这里,江公子——”林嬷嬷受那倾国一笑,有些支持不住地说。

  “在不在,江某心里有数。”亏那家伙还晓得化名前来,没让皇家尊严扫地。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枚金贯子递给云水乡的老鸨。”劳烦夫人守着大门,别让不相干人进来了,我们三人之间的事,我们自会解决。”

  听起来颇像是来捉奸的。林嬷嬷汗涔涔地想。

  外传这三人之间的恋情发展,已经纠葛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个据言是巨贾大家,一个则是俊秀才子,两位翩翩佳公子争夺京城第一名花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开了赌盘,就赌最后这第一名花会落在谁家。

  没道理跟眼前财富过不去,林嬷嬷终究是生意人,暗暗收下金贯子,陪笑道:“那、那么我就先失陪,还请公子别把事情闹得太过呀,俗谚说:‘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与叶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我家南儿她心头也是十分为难啊……”

  “我明白。”他脸色有些苍白,勉强再扯出一抹淡笑,很清楚收了他好处的林嬷嬷很快就会到处去宣扬这件事情,说不定也押了几手,因而在众人聚集而来一窥究竟之前,他只有很短的时间能把太子带回宫。

  不再理会旁人动静,他熟门熟路地穿过重重回廊曲径,直接来到最隐密的一栋小楼前。

  两名小婢守在门外,见他出现,都吓了一跳,正要呼声警告,但他动作更快,抽出腰间佩剑直接劈开门栓——

  额际冷汗涔涔滴下,淌进他圆睁的眼眶里,双目炸红。

  原以为,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事能惊吓到他了,但眼前所见,却着实令他悚然一惊,手中宝剑铿然落地。

  只见纱帐前有两人衣衫半褪,暧昧搂抱,熏香房里满是旖旎暧昧的氛围……

  云水乡是京师素负盛名的游艺场所,瞧见有人裸身脱衣并不意外,只不过——

  忽地,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盛京第一名花那半敞的衣襟,想证明是自己眼花了,要不,就是这个“南姑娘”根本就是平胸……

  封南突然被人揪住衣襟,起先一愣,随即笑着拨开那唐突的手,道:“看不出公子平时温文尔雅,紧要关头却也如狼似虎呢。”

  他脸色由白转青,没想到云水乡的名花竟是男儿身!

  而即令他发现封南这位京城第一名花是男儿身,但真正使他深感错愕的却是……视线再度转向……

  “原来真的癖好男风!”

  伴处六年,今日总算证实这个一直以来的猜疑。

  当今太子流连花丛已是太过,他真不知、不知该如何导正他这样的倾向,身为东宫少傅,他……

  只见那坐在床榻上隽朗青年原本一脸被捉到小辫子的表情,此时已稍释怀,竟干脆放开还松着的衣带,也不急着将衣衫理好,就低头抚了抚床被,支肘斜卧绵软床上,笑睨着闯入他寻欢之地的美少年。

  “如今知道了,也好,”顿了顿,声音带着逗惹的笑意。“起码,日后在面前,就不用再隐忍着了……江公子,可知我喜爱着一个人很久了?”

  陪侍他身边多年,原该已练就一番即令天摇地动也不能惊吓他的功力,怎知此时他媚眼如丝,看着他倾吐对某人的喜爱之意,他却……

  烧起来一把心火!

  “假若指的是我,那最好赶紧死了这条心。我黄……我江梨这辈子,笃定不爱与我同性之人。”

  “那实是殊为可惜,无法与公子共体珠玉之乐,定是叶某此生的遗憾哪。”言语间,确实充满了浓浓的憾恨。

  又在作戏!

  化名“江梨”、游走民间的东宫少傅黄梨江,冷淡地看着他随侍多年的主儿——当朝明光太子,字真夜——语气有些凶狠地道:“我朝男风不盛,叶公子若不知节制,执意往歧路走,只怕会如古书记载那般,精气耗竭而亡——我、我并非嗜读那些古书,只是仍得有些基本常识——”

  真夜坦然微笑地瞅着他,全然不知悔改的模样,使黄梨江满肚子欲澄清之志全说不出来;他左手不自觉按住下腹,脸上冷汗沿着颈项滴入衣领。

  床榻上的隽爽青年忽眯起眼,不动声色迅速理好衣衫,随即起身走近美丽少年,左手熟稔拭去他脸上频频冒出的冷汗,右手不着痕迹地按住他肩,支撑他已摇摇欲坠的身形。

  “江公子,的心意,叶某都明白了。放心,我不会强求的,倒是竟吓出一身冷汗来了,难道我这番示爱果真太过骇俗么?的马车可是停在后院?”他转过身又道:

  “封南,烦劳帮个忙,江公子似乎惊吓过度,我还是先送他回去吧!多谢盛情款待,我想江公子不是多嘴之人,不会把我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封南生得天香国色、气质清新,彷佛不似俗世间人,只因天朝男风不盛,素来以女子装扮出卖色相。当然,能作他入幕之宾,普天之下还数不出几个人。

  “自然是好,只是实在可惜,封南还以为江公子与世俗之人迥然殊异,倘若公子也喜男风,我三人同作鸳鸯,必是人间至乐。”

  勉强推开真夜,黄梨江气恼地瞥了封南一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最好是乐各自的,才不会耽误了彼此的前程。”

  说完,他拾起掉落地上的剑,还剑入鞘,转头就走。

  仓促钻进等在后院的马车之时,身后男子也跟着挤进车厢内。

  为了掩人耳目,怕人知道太子经常流连游艺场所,自是不可能光明正大驾着有东宫翚饰的马车出入这些去处。

  因此这辆特别弄来的马车并非来自宫廷,不仅车型不起眼,车厢也较为狭窄,是一般民间仕绅常乘的车。

  两人挤在车内,促膝对视,近得连彼此的呼息都感觉得到。

  “小梨子,生气了?”真夜见他眼眶泛红,想必是十分恼火。

  黄梨江怒瞪真夜一眼,苦恼道:

  “我能不生气么?叫我怎么跟皇后解释一再延误选妃的事。娘娘今日召入宫,必是为了此事。”

  能直说是因为太子有特殊的癖好么?

  烦恼太多,再加上今日身体实在不适,他咬了咬唇,支撑不住,索性闭上眼靠向厢板休息。

  须臾,感觉到一具温暖的躯体靠近,将他头挪到一副肩膀上歇靠着,染着香气的衣袖拭去他脸上转冷的薄汗。

  他俊目微睁,被那衣袖遮住视线,看不见真夜令人着恼的脸孔,只听见他道:

  “不用解释,母后要是问起,我自会向她说明的。”

  “说得简单……”都不知道主子任性,底下人有多难为!

  那语气,使真夜忍不住微微笑道:“是啊,用说的,确实简单。”

  真要说服得了人,还得再花上许多工夫。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温热的大掌按住身边人正隐隐疼痛的下腹。“小梨子,今天是斋戒日?”

  “好像不知道似的。”他恶气地回嘴。

  真夜再度微笑。”因为有时会不准啊……”

  “什么不准?”蹙着眉,警觉起来。

  “不准问了。”遮住身边美丽少年的眼睛。”小睡一下,回到东宫,我会叫——反正咱们俩不分主从很久了,不差这么一小段路程吧。”

  黄梨江觉得不妥,想再回话,但真夜掩住他嘴,使他的唇感觉像是吻在他掌心上,教他不敢再开口,免得让真夜无意的举止,因为他心有芥蒂而变了调。

  他心想:稍晚,稍晚些,他得再提醒他一回,他无意于男男之欢,而且也不准他在他眼皮下招惹其他男人。

  否则他俩的这段孽缘哪……想当年,他初入太学……

  第1章(1)

  黄梨江匆匆止步在一面白泥墙后方。

  没再往前走,是因为远远就瞧见了那素来与他不合的秦家二公子,及他身边的友伴。

  他入太学不过半年,原以为可以在此结交到好学的朋友,却没想到太学里,竟然多是像秦无量这般,遇弱则强,性喜逢迎巴结的世家子弟。

  平时不知用功,放着聪明才智不肯好好学习,只盼着祖辈庇荫,将来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好保住一世荣华富贵。

  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时他对秦无量这些人,是能避则避,无意深交,也不想招惹。

  或许爹说的没错,想读书,到处可读,不必特地到太学里拜师。

  偏偏太学里的祭酒是那声望崇高的云间先生董若素啊!

  云间先生德行高洁,学识渊博,长年隐居在云间桑山,当今君王听闻此人有德,亲赴云间郡迎回先生,请入太学之中,拜为祭酒。

  若非为了亲炙先生之学,他又怎会执意入籍太学,亲身目睹这些世家子弟的逢迎丑态!

  前方有秦无量挡住去路,少年原想转头离开,但先生有事找他,除了眼前这条路以外,他无路可走,只好暂且避在墙后,希望这群聚在庭院里、不知道在闲聊些什么的世家子弟能快快离去。

  一阵带着秋意的风儿吹起,将不远处的谈话声送进了靠在墙边、快要打起瞌睡的少年耳里。

  “太子……”

  他眨了眨眼,听见了这两个字,脑子清醒过来,探头一看,那群世家子弟还在闲聊。都聊多久了啊!

  怕让先生等候太久,很失礼,他略咬唇,犹豫半晌后,硬着头皮走出墙后,眼观鼻、鼻观心,瞪着青色长襦裳下的黑色鞋尖,想假装没看见任何人地穿过庭院,直接拐进先生平日起居的院落里。

  又一句话飘进他耳中——

  “听说太子将亲自来太学挑选侍读……”

  太子?那个入主东宫三年,存在感却很薄弱的明光太子?

  脑中飞快搜寻着对太子的浅薄印象,少年脚步仍然不停。

  “听说明光太子——咦!是?!”秦无量眼尖地瞥见那飞快穿过中庭的矮小身影。

  矮小。没错。因为这小子的个头儿在太学里是最矮小的。

  “我没听见、没瞧见……”少年嘀咕了两声,彷佛想说服自己什么都没瞧见,像爹一样,不管人情世故,不用勉强自己停下脚步和不对盘的人打招呼。

  “黄梨江,好啊,竟偷听我们谈话!”秦无量追了过来,一把揪住他宽袖子,身边友伴也围聚过来。

  少年勒住疾行的脚步,仰头瞪着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半的秦无量。

  “放手,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只怪他天生个儿比人矮,连用命令语气说出来的话都不怎么有威胁性。

  兵部尚书家二公子秦无量横立少年面前,两人站着一比,一个是人高马大、手脚粗壮,才十五岁就已有一般成人的身量;另一个却是唇红齿白,斯文俊俏到几乎会让人误会他性别的程度。

  若不是黄翰林在长子出生后,曾公开举行过家宴,让盛京中人知道他青年得子,黄梨江那承袭自母系的美丽容貌,恐怕要为他招来不少误会——不过,事实上,迄今为止误会也不曾少过。

  周晬时捉阄,还在襁褓的黄梨江小手一摸,好死不死竟摸到了御赐的凤麟笔,隐然有继承父亲博学能文的预示;兼之他五岁时就因为能对御诗,被誉为神童子,甚至得到当今天子特许,明明年纪才只十二,却入了最低年限至少要十四岁门槛的太学。此人未来前程似乎一片光明,怎不教人为之……憎恶啊。

  看着黄梨江那双黑玉般的墨瞳,秦无量恼火一起,也未必是针对他,就只是单纯的一股厌恶之情,毕竟这人竟敢在他面前直视不讳,甚至从未表现出畏惧的神色。他用力甩掉捏在掌中的袖子,哼声睥睨着小矮子道:

  “这家伙……偷偷摸摸听我们谈话,看来也是怀着想被太子选入东宫侍读的野心吧?”

  谁不晓得太子侍读这职位看似没啥地位,但是倘若有朝一日太子得以继位,昔时陪侍身边的人,当然最易得到青睐,有机会飞黄腾达,在朝中举足轻重。

  是以虽然仅仅是个侍读,但这侍读可是在当今皇后娘娘懿旨下,日日陪伴储君身边的人啊。

  消息自宫中传来时,太学中已有许多生员摩拳擦掌,准备攀上东宫这一条官场快捷方式,正纷纷打探太子的喜好呢!

  唯独这书呆……这几天不见他到处奔走,只见他镇日埋首书堆,必定是对这消息全然不知吧?否则怎会如此轻松。

  果然没听错,他们方才的确是在说太子的事。但脑海里思绪一闪而逝,也就仅止于此。黄梨江仰脸瞪着挡住他去路的秦无量胸前,平铺直叙道:

  “我不是有意偷听,也没想入东宫侍读,先生有事找我,可以让我过去吗?”否则被人高马大的秦无良……呃,是秦无量,挡去唯一的去路,他着实无路可走。

  听见这么无关痛痒的语调,秦无量不觉又一把无名火升起。他不准有人这么无视于他所看重的事物,特别是眼下这个人。

  “……祭酒先生找做什么?”

  黄梨江依旧瞪视着秦无量胸前。“不知道。”只知道先生找他而已。

  “……好处都给占尽了,还说不知道!”秦无量气急败坏,指着黄梨江道:“先生赏识,总是对最关注、教最多,却如此不当一回事,这可是在嘲弄我们?!”

  这指责来得突然,使黄梨江蹙起眉。“我确实不知道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平时他也不觉得先生的心是偏的,太学生员听讲同样的课业,也都能在有疑问的时候寻找博士或先生的指教,说他嘲弄他们,根本是莫须有的指控,顶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他不欣赏秦无量这群人是一回事,但基本的礼数终归是放在心上的。既然如此,又何来嘲弄之说?

  见他露出困惑的神情,秦无量又要发作,但身边友伴忙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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