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温晴主仆的「乱入」,沈元卿也做了调度。
李乐、叶东飞跟石浪带领大军继续前往边城前线,他及程皓则轻车简从,与温晴主仆同行,抵达边城后,先将她们安置在将军府,再往前线。
这样的安排,叶东飞最想抗议,他也想跟小丹一起啊,然而军令如山,他不敢抗议,只能乖乖的跟着李乐走人。
李乐在离开前,告诉沈元卿,他给了严一森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他们此行不是来惩戒贪官,也怕去了一个,又来一个,所以他让魏富当个监视者,一旦严一森再有贪枉法的事情发生,不只乌纱帽没了,他有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对付他。
「你处理得很好。」沈元卿明白这是最好的处置。
李乐再看向站在主子身边、乖得像只小绵羊的温晴。「魏富请我带话给你,他向他孙子说他没病时,他的孙子瞬间变了脸色,他知道你说对了,谢谢你,还有这个也是要给你的。」
魏富给了一迭很厚的银票,小丹开心收下,温晴却替魏富难过,有那种干脆躺平装病浪费生命的嫡长孙也真悲哀,纵横老泪不知白流多少。
接下来,两方暂时告别,沈元卿的安排也很简单,就以温晴赶路的马车继续往边城而去,程皓负责驾车,小丹也守在前头,他则跟温晴同处车内。
基于细皮嫩肉的她着男装半点说服力也没有,他让她换回女装,自己则是褪下战袍,穿上袍服。
这看在温晴眼里,觉得很可惜,他到牢里见她时,穿的可是一袭银亮盔甲战袍,威风凛凛、英姿焕发,再加上那张俊美出尘的俊颜,活像从天而降的战神,但现在换回圆领紫袍,虽然一样俊美好看,但比穿盔甲时的威风小逊一些,至于那双凉冷飕飕得让人以为冬天还没走的寒眸,则让她很想哭,他一定要这样看她吗?
马车达达而行,车内的两人面对面坐着,他不言,她也不语。
在沈元卿眼中,温晴的确很美也很特别,长途坐马车并不舒适,她却从不喊苦,没有丝毫不耐,更无骄矜神态,累了不会要求停车休息,也没要求他挪身坐过来,或者主动坐到他身边,但看她困得频频点头,他怎舍得?
他抿唇起身,主动坐到她身边,她也不客气,往他身上贴靠,呼呼大睡起来,任由她身上的淡淡处子香充盈他鼻间,几丝滑润乌丝骚动着他的脖颈,相较她纯真无邪的睡颜,他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有点龌龊,他想抱她、想一亲芳泽。
只是,她对他是不是太放心了?睡得这么熟。
就算片刻之后,从他怀里小憩醒来,她也只是给他一个笑脸。「谢谢。」
他说不出话来,他仍在生气,但心早已放软,不过他不想这么快就表现出来,免得她日后得寸进尺,于是他又起身坐回原位,闭眼假寐。
温晴凝视着他,了然于心,这就是古代礼数。
等来到落脚的客栈,温晴也知道,同样的,即使她比较不拘泥于世俗,但礼未成,她仍未出阁,住宿时,她仍是与沈元卿分房睡,由小丹负责伺候她。
两方各自回房后,小丹抚额摇头,砰的一声,呈大字形的躺在床上。「救命啊!我真真见识到冷情寡言的威远王是什么模样了,小姐真要嫁他吗?」
温晴坐在桌旁,仅是一笑,倒没想很多,至少沈元卿没要她走,她就乖乖的守礼数,当个娴淑闺女,让他找不到任何借口赶她回京。
另一间雅致的上房里,程皓看着表情淡漠的主子,好言道:「爷别生晴儿的气,说来,她可是程瞎生平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沈元卿扫去一眼,程皓不敢再多言,马上行礼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但他清楚主子的心都在未来当家主母的身上,不舍得她赶路又放不下她,才愿意陪同,还特别叮咛,为了保护她的声誉,别喊她王妃,将她安置在将军府后,也不会特意交代她的身分,让奴仆一致喊她小姐即可。
上房里,就着烛火,沈元卿目光深沉,脑海中陡地浮现李乐跟他说的一席话——
相遇这段日子以来,她从未如此任性,但也难怪,战场上生死难卜,她现在已是爷的未婚妻,身分不同,爷也该体谅。
直至第二天用完早膳,沈元卿还在问自己,他真的没体谅她吗?
这一路上马车走得慢,该吃就吃,该停就停,怕她饿了,怕她累了,该住宿就住宿,她看着窗外的眼神一亮,他不忘要程皓停下马车,让她下马车看着雪水融化的瀑布美景,或是盛开的樱花,或是黄昏夕照下,彩霞满天的山峦美景。
他哪像个要打战的将帅,说是陪伴她出游还更贴切。
而这个小小人儿也真折腾人,她好似忘了他是个正常男人,每每理直气壮的靠在自己身上小憩就像此刻……
他无言的低头看着她,螓首就靠在他的肩上,但这一回,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静静的靠着自己,看着掀开窗帘外渐行渐去的美丽山景,再变成繁荣街景。
这一生,他不懂何谞情根深种,但自从与她相遇后,感情在他的心中缓缓滋长,日复一日生根茁壮,让他再也放不下她。
所以,他也能理解她的不放心,但她的行为太胡来了,至少该先与他商量,即使他的答案毫无疑问是不行。
但她日后将是他的妻,太快原谅她,就怕还有下一次,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心比温太医要强,能承受得了她一次又一次出乎意料的举措。
终于,一行人抵达将军府,一干奴仆到大门迎接,沈元卿看出温晴不爱这种阵仗,遂直接带着她进到主院,而在数日前已行经此处的李乐,早已吩咐好管事,将温晴主仆的房间安排在离主院不远的侧院,还有两名丫鬟供温晴使唤。
不过此时温晴完全没有心思参观将军府有多古色古香,侧院有多雅致小巧,她要求小丹和丫鬟一同退出厅堂,她想跟沈元卿独处。
「别生气了,都到将军府了。」她双手合十的求饶道。
「是谁说要在京城乖乖等我当凯旋回来,当我的新娘?又是谁说本想再见一面,就怕依依不舍,泪如雨下,触了霉头?」他还是绷着一张俊颜。
一开口就这么呛?温晴直视着他,好吧,沉默是金,这时候多说只是强辩,没半点好处,反而是歉疚再歉疚,表情能有多无辜就有多辜,萌一点更好。
沈元卿感觉额头阵阵抽疼,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婚后,他可有信心制得住这个灵动慧黠的可人儿?此刻,适时建立威严似乎是必要的。「总之,从今而后,直至我带你返京前,你都得留在将军府,不得擅自离开。」
温晴一愣,随即问道:「为什么?这里不是很繁华吗?战事也不会打到这里。」她做事从不莽撞,早就打听过了。
他黑眸一眯。「乐平州也很繁华,但严一森贪财滋事,你跟小丹并无自保能力,才会被关进牢里,这事万万不能再发生。」
「可是……」
「是你要跟的,凡事我说了算,不得有异议。」沈元卿刻意重复他曾说过的话。
温晴当然记得,她还说过全听他,可是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咬着粉唇,拧眉道:「可是爷去边城打仗,我窝在将军府里会闷,我保证我一定能保护我自己,何况小丹武功极好,我也有很多护身药粉,不会吃亏的。」
「是吗?」沈元卿双手环胸的睨着她。「所以在乐平州时,小丹武功变差,而你的护身药粉全没了?」
「呃……」
她恍然明白,他早就看穿她使的小心计,但一路上也没揭穿,这会儿却拿来箝制她,逼她当宅女,那可不成,她还想要「得寸进尺」,从将军府再越雷池进到前线营帐,原地兜圈可是浪费生命,而虽然耍赖皮加上使用美色相诱,一向为她所不齿,但此刻不用是傻子。
她低下头,努力让眼眸浮起泪光,再哽声道:「我错了,我真的不应该,可是、可是……我只是想让爷知道你没带着我,我可能会有危险,爷就不会逼我回京,我只是……呜呜呜……只是想留在爷的身边……爷讨厌……我马上离开就是了……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呜呜呜……」
下一秒,她被圈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她原本只是假哭的,可没想到说着说着,她真的觉得好难过,从穿越后,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让爷爷善终,好吧,后来还多了一样,就是让他也喜欢上她,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他,可是老天爷给的磨练及障碍却那么多,他们迟迟无法成亲,爷爷受的折磨不就更多了?
温晴愈想愈难过,不禁泪如雨下。
「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对,是我让你不安心,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跟着痛了。」沈元卿温柔安抚,将深爱的小人儿紧紧的收在怀里,看她仍激动哭泣,他真的好舍不得。
他将她抱到床边坐下,笨拙的用大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
「我拙于说话,但你这么勇敢的来到我身边,我是感动的,却也很生气,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是因为我,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你明白吗?」
她泪光闪闪的点点头。
他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我答应你,你可以在将军府内外自由走动,边城一向安全,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一定要让小丹陪着你,知道吗?我得走了,我这个将军已经脱队太久了。」
温晴乖巧的再点头。
沈元卿凝睇着她盈泪的星眸,再也忍不住这一路压抑许久的渴望,俯身吻上她的唇,一解思念。
高耸的城墙上,金彦王朝的旗帜随风飘扬,这里是前线营区,远方的夕阳正缓缓下沉。
将军营帐里,沈元卿、李乐、叶东飞、石浪、程皓与一直负责前线守卫的赫平,个个神情凝重。
原因在于赫平报告军情时,直言安王爷向皇上呈报的几次零星战役,都是有心人所为,但他们却无法确定那些攻击是不是契氏族挑起的。
一来,契氏族向来主张和平,没有理由突然进犯边城,二来,他们不求胜,打了就跑,人数也不多。
李乐身为谋士,倒是听出一些端倪,先将南青王、凌妃及安王爷因主子的婚事而引发的事略微解释后,又道:「回京的这段日子,我身为谋士,数度进出皇宫,听闻凌妃失宠,安王爷为了女儿,极可能制造这些小冲突以讨好皇上,让皇上有理由再将主子逼回前线。」
「皇上生性多疑,所谓疑心生暗鬼,若李大哥所言为真,岂不表示皇上容不下主子,日后,前线将士谁敢再立下大功?」叶东飞愈听愈火,不吐不快。
赫平年届中年,思绪稳重。「安王爷这般讨好皇上,朝臣无人不知,他若真的是这些零星战役的幕后主使,我也不意外。」
「皇上……恐怕不只是想逼我回前线这么简单。」沈元卿淡淡的开口。
第十章 黑衣人的突袭(2)
此言一出,众人互看一眼,他们心里也有底,只是不想说破,毕竟那些乌合之众哪能挡得了边城精锐大军,皇上要做的,应该是将主子这根眼中刺除去,斩草除根,日后才能高枕无忧。
「我们会保护主子的。」
「没错,誓死保护。」
「对!」
几个心腹非常有义气的马上响应。
赫平微笑道:「勿急,皇上想杀主子,恐怕也不容易,在那些零星战役开始后不久,又有另一帮人出没,他们的动作比我军还要快,曾经有几回,在我军赶至时,已将袭击之人击退,并迅速离去。」
「听来是友?」沈元卿道。
「应该是友,而且从他们离去的方向,极有可能是真的契氏族,我们曾追逐而去,途中捡到一枚玉佩,那是契氏皇室才有的,不过对方显然还不想与我们正面对上,不曾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契氏族乃北方强悍民族,但与咱们王朝已有多年不曾往来。」
「是,就是十年前,皇上派肃王前往当使者,却在途中遭不明人士暗杀,成了悬案,自此两方不曾来往。」
「当年肃王被杀,不是传出是皇上的阴谋,是皇上派人杀了手足肃王……」叶东飞话还没说完,被主子冷眼一扫,连忙紧紧闭上嘴。
「这次回营,面对的不是外族进犯,你们对己身的言行要特别注意,更重要的是,自身安全。」沈元卿神情严峻的站起身。「我也该去操练场巡视了。」
「是。」
所有人起身,尾随在沈元卿身后,步出营帐。
沈元卿在前线策马巡城,温晴与小丹也在将军府住下。
但也因为沈元卿是第一次带女子同行,府中奴仆不免揣测温晴的身分,更有人私下向小丹打探。
但小丹怎么可能透露,只道:「王爷交代不能说,我也只是个听命做事的丫鬟。」
奴仆们因此不敢再问。
小丹也知道,不仅府中的人好奇,就连边城百姓也在猜,她上街时就听闻过去只有王爷的妾室曾来这里住过,而且百姓们的消息也很灵通,知道王爷已经有了继室,不过只是下了聘,还来不及成亲,对小姐的出现,大多数的人怎么猜也不会猜到是王爷未婚妻,只以为是将军看中的姑娘,可能日后会成为王爷的第二个妾室吧。
温晴对小丹告知的这些猜测,没太上心,她能留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况且管事、奴仆对她恭敬有加,再加上边城这里对于女子的规范不像京中那么严格,女子可以在街上自由行走,她过得如鱼得水,没有半点适应不良。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晴不忘写信给父亲和祖母报平安,沈元卿偶尔也会给她写信,但不曾透露军情,让她心里总是惦记着他是否已上战场这事儿。
「小姐,你看,好多不一样的人啊。」
蓦地,小丹兴奋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看着一些奇装异服的他族人,回以一笑。「这是大市集,又在边城,许多相邻的小国商贩也都过来,一定有好多很特别的东西,走,我们去看看。」
今日上午,她们主仆在将军府两名丫鬟的陪同下,来到每月两次的大市集逛逛,沿路走来,摊贩商家多,卖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吃的是一定有的,但还有不少异国雕刻品、皮雕、皮饰、木雕,这一类东西温晴最有兴趣,几乎每摊都要看过,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天仙容貌引起更多人的注视,行经她身边的人还不时会回头多看她几眼。
温晴愈逛愈开心,这市集跟现代的夜市有得比,小丹手上的战利品也愈提愈多,几样特色小吃,她们主仆吃,陪同她们前来的丫鬟也有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