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他还能如何?
而且他还发现,对于她由男变女的事件,显得适应不良的人好像只有他……
“今儿个天气真是好啊!”尚姗笑眯眯地谈及了好天气,问道:“西游准你下床了吗?”
从燕渡山回到桐城,伤重的他凝于霍西游的禁令,只能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休养,算算日子,这一躺也躺了一个月。
对比一个多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如今总算能踏出房门的尹水浒气色恢复良好,只是差在断腿仍未复原,目前只能坐在那张加装了两只木轮的辅助椅上,说起来,霍家的医术果然精湛值得称许。
尚姗大致观看了下,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不忘占两句口头便宜:“一能下床就特地来请安呀?真乖。”
“乖你个头。”尹水浒没好气,极受不了这种倚老卖老的口吻。
也不想想两人年岁差不多,甚至她还小他一岁来着,就仗着辈分高一阶,一派老气横秋,好似真是长辈似的。
“啊!啊!火气这么大?”尚姗仍是笑眯眯的,异想天开地提议道:“要不,回头跟西游说一声,让他在你的药里加两斤黄连,给你消消火?”
“两斤?”尹水浒板着脸,实际地问:“那,得多大一缸才能化这些药?”
尚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尹水浒本想继续板着脸装酷,但见她笑得欢快,又哪还能继续装模作样?
见他忍俊不禁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尚姗倒是敛了笑,问起正经事:“说真格的,身子好多了吧?”
“你这不是瞧见了?”尹水浒觉得这问题真有够多余,努力忍住的下半段问句是:为什么这一个月来都不见人影?
第3章(2)
这事不管怎么想都很古怪。
打从他们一行人回到桐城之后,她竟是日日有事做,这还是他在事发后第一次和她见面。
是有没有这么夸张?
这逼得尹水浒在养病期间异常焦虑。
因为他有太多疑问,能解答的就只有她,偏偏这段时间她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只能听一些不知流传几手的传闻,自然快闷坏了。
也之所以,方才霍西游看完诊,解除他卧床的禁令后,他第—件事就是出房门来找人。
猜想着她瞎编故事的主因是不想让人知道真相,是以尹水浒先行屏退了服侍的麦大,待现场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开门见山,问得相当直接。
“这是一种天赋,你晓得的。”尚姗说了,一点扭捏闪躲的姿态也没有。
天赋?
尹水浒闻言微愣了下。
“是我爹亲发现的,他说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从我嘴里讲出来,人们就是喜欢听,我也没办法。”
尚姗又说。
尹水浒瞪她。
“啊,不是要问我这么受人欢迎的秘诀吗?”尚姗一脸无辜。
“别跟我打哈哈。”绷着脸,尹水浒再认真不过地重新问道:
“我要知道,走山的那日到底发生什么事?”
“你问我?”尚姗看起来比他还要惊讶,反问道:“你不是当事人吗?你人都在现场了,还问我?”
尹水浒又瞪她。
要是他有一丝一毫的印象,何须开口问她?
须知,那天的意外来得突然,求生本能让他在事发前就知道该撤,得火速、毫不耽搁地速速撤离。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只是大自然的力量并非人力所能相抗衡,对于那天最后的记忆,他只记得巨大的雨势中,他的头受到一阵重击,兴许是山上的落石砸中了他,谁晓得呢?
总之他晕了过去,之后的事一直就是不清不楚,他一直以为自已难逃此劫,已经踏上黄泉路了,哪料得到,等他因为疼痛而清醒过来时,再见到的就是他几个目中带泪的兄弟们。
人人都当他好运,但他到底是怎么个走运法,究竟是怎么捡回这一条命的,他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当中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这条命是她给救回来的。
西游说了,当他们循着求救的信号烟寻获他的时候,他除了腿断了之外,内伤甚重,五脏六腑甚至多有移位,而从外表看来,简直就像一团破布似的惨不忍睹。
相较之下,他头上的那个包已经是最轻微的小伤。
这样的他能等到管三国的救援人马、等到霍西游的救治,全是因为这个女人给他服了假死的药,将他身体该要的运作减至最低,强留下一口气,这才险险救回他一条命。
就算如此,但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两人躲过走山的大劫,没让倾泻而下的土堆给吞没呢?
尹水浒觉得可疑啊!
他知道——这事由于太多人好奇,她索性就当起说书人说明情况,对每个好奇的人都说着同一套惊险刺激又千钧一发、不可思议的传奇故事。
另外她还加油添醋了一番,让人人以为他运气好、蒙天垂怜,才能熬过重伤近乎绝望的危急时刻,拿出信号弹燃放,竟然又刚好遇到救援,让他求得一线生机。
这故事说得活灵活现,人人都相信他命不该绝,是神佛加持护体才躲过一劫,甚至话语传啊传的,还传回他的耳里。
但他不信。
那天的景况他身历其中,清楚知道那天崩地裂的灾难,绝非人为的力量可以轻易逃过。
更何况,就算她凭着儿时记忆,记得他们说过会随身携带信号烟,有难时就鸣放求救,通知其他兄弟前来援助,她怎么肯定多年后,他们真的实践这件事了?
最教人难以理解的,是她怎能肯定,救援已在附近,是鸣放信号烟的最佳时机?
种种的种种,让尹水浒不得不开始怀疑……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尚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尹水浒提出他的疑问时。
“表侄子,你的表情可真严肃啊。”她笑道。
尹水浒直觉皱起了眉头,在她用“表侄子”叫他的时候。
十多年过去,现在怎么说也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不顺耳就嚷嚷回去,所以尹水浒尽力表现出一个成熟大人的模样,他忍住。
“别跟我打哈哈。”他说,不让她岔开话题。
“喏,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最幸福吗?”她却问得突然。
尹水浒皱眉,不知她又搞什么花样。
他发现,长大之后的她,还真是一个谜团,行事作风都是巨大的问号。
尚姗似乎也断定他答不出来,文气清秀的面上挂着微笑,说道:“这世上最幸福的,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尹水浒瞪她好似成了习惯,在最短时间内培养出的习惯。
“不是谴你,这是实实在在的正经话。”也不知从哪摸出的扇子,尚姗啪一声地抖开了扇子。
只见她煞有介事地扬了几下,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说道:“有些事,并不是知道真相就好。”
尹水浒眯起眼,揣测着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看他起疑的模样,尚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那笑,浅浅的,少了几分流气,却是多了十足的真诚,让那文气清秀的面容透着点清灵之气。
“别想了,重要的是你现在活着。”她这回倒是挺认真地接道,“这是我欠你的,你只需要继续好好地活着便是。”
既然她要这么说,要走故弄玄虚这一条路线,尹水浒可也没存怕的,大不了就是按她的游戏规则来走便是。
他记得她说过,命运就像是纺织机上的丝线,丝线间的交织,就是与人的交会,最后织成的成品,也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只世是欠了人的,不沦何时发生,最终一定得偿还。
会许不救他一命的承诺,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你是为了履行小时候的诺言而救我一命,你不觉得你越欠越大吗?”
柳眉微扬,尚姗不解其意。
“你好像忘了最大的一个问题。”尹水浒头脑清楚地说:“要不是为了前去寻你,我压根儿不会出现在那间破庙里,我要不在那儿,也就用不着人救,这样……你觉得,你真是救了我一命吗?”
意思也就是,若非因为她,他根本不用受这一遭活罪啊!
随着这问题被抛出,那总是恬适愉快到带着点痞样的文气秀颜明显一怔,好似她真的没想过这问题似的。
见状,尹水浒内心之得意的,直感到畅快无比。
哼哼!这还不问倒你?
第4章(1)
尚姗被问住也只是一时的事。
事实上也不是真被问住,而是从没用过这角度去看才显得讶异,待一回神,又是那副让尹水浒看了就不顺眼的轻佻样。
“看似如此。”她轻笑着。
尹水浒片刻前的得意全让她四个字给打了回票。
“什么叫看似如此?”他很客气,很有礼貌地请教了。
清逸而俊俏的面容挂着微微的笑意,回道:“确实,从你的角度来看,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是因为我而起的活受罪,这也是自然。”
“那从你的角度呢?”能维持这般平和的语气,尹水浒真觉得自己的修养极好。
“你想像过吗?”尚姗不答,反而丢出个问题:“今儿个要是没受这些活罪,将会发生什么事?”
眉头再次皱起,尹水浒很不想这样解读,但……这话中似乎有话?
她就是在咒他,没搞到半死不活,也会有其他意外横死的意思呀!
“死劫换活罪,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买卖?”尚姗倒是觉得他赚很大。
“你还真敢说啊!”不想语出奚嘲,但尹水浒没办法。
他无法理解,她是哪来的自信可以如此托大?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
因为忽地想起,她爹不正不好、是那名满江湖的第一神算子,受江湖人士推祟为上人、半仙之辈,其能耐自然不会只是算命、择日这等小技。
尹水浒也听过不少传闻,关于那些玄之又玄的神鬼之术。
至少,在他小时候,他爹娘要他多担待还是小鬼头模样的尚姗时,最常用来恐吓他的,就是——胆敢仗着小表叔年纪小就欺负他的话,小心表叔公趋鬼差来抓他。
同理……如果老于是个精通神鬼之术的阴阳大家,那让他逆天求来的爱女,很不小心地学了一些旁门左道,这似乎也是件挺合理的事。
尹水浒疑心生暗鬼,这时看着她笑而不答韵神色,也就越加狐疑。所以……这……
“少爷。”退到回廊外的麦大远远出声。
尹水浒知道,若非重要之事,麦大不敢擅自出言打扰,示意他有话快说。
麦大没敢耽搁,开门见山道:“施施姑娘来访,见不见?”
尹水浒明显一怔。
施施?
生死关前走一遭之后,不知怎地,再听见这名字,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忍不住要猜测,她……怎会来呢?
“见,自然是见。”有人出声,在尹水浒怔忡之际。
尹水浒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尚姗直直回应他的注视,四目相对中,一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貌似天真地反问:“佳人造访,没理由教人吃闭门羹的嘛!”
那也轮不到她作主吧?
尹水浒没好气,尚姗倒是自在得很,一副“好哥儿们,我绝对挺你到底”的模样,笑嘻嘻地来推他的辅助椅。
“喂!喂!”尹水浒有些气急败坏。
“你重伤初愈,安分点。”尚姗还提醒他要坐好,别像只小虫似的乱动。
“我说了要见吗?”尹水浒真要让她给气死。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有一说是“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兴许是你度过这一大劫,生死关头让佳人发现了你的重要性,人家特地来看你,就是一个转机,别傻得在这时拿翘了,麦大,还不带路?”尚姗发号施令。
尹水浒让她的话给讲得无话可说。
转机吗?
尹水浒从来也没想过,他与施施姑娘之间,还能有什么转机?
事实上从他历经生死大劫过后,他镇日不是在高烧里折腾,就是在跟身上的痛楚周旋,即便后来随着身体状态逐步好转,开始有多余的心力,那也是满脑子都在“为什么能活下来”这个问题上兜着圈子。
回想起来,那段让人魂萦梦牵、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爱恋,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忽地说事情有了转机,尹水浒还真忍不住迟疑了。
也就这么一迟疑,错失了细思的机会。
在麦大的带路下,尹水浒让尚姗给推着,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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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水浒终究不是牛郎。
左施施也非织女。
即便尚姗自认是个非常完美的喜鹊角色,很尽职地想为两端搭起友谊的桥梁……
“事情就是这么着,因为我侄儿洞察机先,加上鸿福齐天、福大命大,所以惊险万分地捡回了一条命。”
随着话语的终结,偏厅里一阵的沉默。
好吧,其实也不是真那么沉默,好歹有个女主角的姐姐搭了腔,而且是很热络的那种,瞬间听得成串成串的吉祥话正在室里萦绕。
可这不是尚姗预期中的状况。
那牛郎与织女,历经生死劫难后重逢,体悟到人生的无常,明白做人得珍惜时间与把握机会的道理,就算因为太过知书达礼,没办法当堂轰然炸出天雷勾动地火的花火,那最基本的,好歹也来一点努力压抑,然后在含蓄之情下、满到要溢出来的丰沛情感。
那就该是眼波流转、顾盼皆是情才对呀!
会是女的一脸生疏地回避男方目光,男的也跟着莫测高深,就端着一张古井脸?这是哪门予的牛郎织女会?
尚姗不明白呀!
到底是哪边出错,结果怎会是这般?
方才她还以为是因为双方内心太过激动,情感澎湃到不知该怎么表达,才会导致一度冷场,是以帮忙缓和场面,不但介绍了下自己,还帮他们找话题,甚至送佛送上西天,不嫌麻烦地把说了至少七七四十九遍的走山求生记又给唱作俱佳地完整说了一遍。
给了缓冲时间,还制造了诸多话题,严格说起来,这天底下还有像她这般卖力的鹊鸟吗?
结果,枉费她如此用心,白费了一番唇舌,该要有回应的两个人,回报给她的竟然还是一阵寂静,这什么鬼?
“啊,施施,你倒是说句话呀?”左圆圆出了声。
同样身为搭起友谊桥梁的鹊鸟部队,她可远比尚姗来得积极许多,连番的关心话语随着客气话一说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焦点往自家妹子身上集中,不让她继续闷声作壁上观,像个局外人似的。
只见左圆圆一脸不好意思地引言道:“其实我们早想前来拜忻,只是先前听闻尹少伤势严重,担心打扰公子养伤,是以挨到了这时才来探望,施施她可真是担心得很,但女孩儿家总是怕羞,这会儿见了面,倒是不知道怎么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