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袁拾春强忍着脑袋像要炸开的疼痛,匆匆朝苏越道了声谢后,赶紧走往市集的方向。
等离开一段距离,这才靠向一面墙壁,拿脑袋撞着墙面,试图缓解那突来的剧痛,一幕幕陌生的记忆,又再凭空出现在她脑海里——
雕饰华丽的殿宇里,一名穿着绛紫色宫装的宫女,行色匆匆的走在回廊上,瞧见一名太监,急声询问:“赵魁,有见到王爷吗?”
“王爷在书房里。”回答后,他善意提醒要离开的她,“明冬,王爷心情似乎不太好。”言下之意是,若没什么重要的事,现下最好别去找王爷。
她停下脚步,蹙眉问:“我听说王爷要纳我为妾,这事是真的吗?”
瞧见她此刻的脸色,犹豫了下,赵魁颔首,“是有此事。”
明冬着恼道:“他怎么可以没问过我的意思,就擅自决定这事?”
“明冬,他是咱们的主子。”主子想做什么,哪里需要征得下人的同意。
深吸一口气,明冬抑下心头涌起的怒火,“我去找他。”她顾不得他现下心情是好是坏,一心只想尽快见到他,快步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赵魁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他看得出来主子很在意明冬,先前明冬为主子挡下刺客那一刀,性命垂危时,主子焦急得衣不解带的日夜守在她身边。
只是后来也不知发生何事,主子开始浑身透着抹阴戾之气。
之后六皇子登基称帝,晋封主子为莱阳王,他原以为以明冬的出身,纵使当不了王妃,王爷至少也会给明冬一个侧妃的身分,不想他竟只纳她为妾。
也怪不得明冬得知此事,会这般气恼。
来到书房,经守在门口的侍卫通传后,明冬走进书房里,一双眼里满是不忿,开口便道:“我不要当你的妾。”气恼之下,她连敬称也没用。
辜稹元没责怪她的无礼,不过那张俊美的脸庞却透着抹嘲讽,“你不当本王的妾,难不成还想当本王的王妃?”
他那讽刺的语气令她一把火整个从胸口烧了上来,他竟以为她肖想成为他的王妃吗?她沉下脸,“我从未想过要当你的王妃,更不想当你的妾!”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自从被他无意中得知她的来历后,他便开始对她阴阳怪气,也不知他究竟是在不满她什么。
听她亲口说出没想过要当他的王妃,他神色顿时沉下来,从桌案前起身走上前,抬手粗暴的捏住她的下颚。
“本王决定的事,容不得你反对。”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纳我为妾不可?”她质问。
他克制住心头的怒意,眼神阴鸶的盯着她,“因为你先前替皇兄出了几个有用的主意,本王这才恩赐纳你为妾。”他本是想与她分享他所有的荣耀,但该死的,她不要,她心里只想着那个学长,其实只要她肯开口对他说,她心里只有他,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我不要这恩赐,你收回去。”妾?在他心中,她竟只配为妾!她觉得他是在羞辱她。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对她,她心中燃着一股怒火,又气又怒又失望。
他不管她心中是否另有所属,他只想不顾一切的把她留在他身边,他要她一生一世只能跟着他。
他霸道的命令让她怒火中烧,顾不得自个儿的身分,开口便责备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救了你耶,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不顾我的意愿,要强逼我为妾?”她原以为经过这两年多来的相处,他们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已是朋友,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在他心中,她仍然只是一个低贱的奴仆。
见她竟拿这件事来斥责他,他忍无可忍的喝斥,“你给我退开!”她为救他而挨了一剑的事,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事,那时见到殷红的鲜血自她腹部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时,他惊骇得几欲发狂。
她委屈的紧咬着唇离开。
接下来几日,明冬都没再见到辜稹元,不久,他便挑了个吉日,行纳妾之礼。
洞房花烛夜这晚,他蛮横的占有了她,她疼得哭着捶打他。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让她成为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妾,这就是他对她这两年来不离不弃,陪伴在身旁的回报吗?她抽泣的道:“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想回去!”
仿佛怕她真会就这么离开他,他紧紧抱住她,满脸盛怒,“你休想回去,你这辈子只能留在我身边!”
“辜稹元,你这个大混蛋,枉费我对你这么好,你却这样欺负我!”她哭得涕泗横流,发泄似的又打又咬他。
他任由她咬、任由她捶打,只要她不离开他,他什么都可以容忍。
第4章(2)
半晌,她打得手酸了,咬得嘴也累了,可怜兮兮的窝在他怀里,像小猫似的抽嘻着。
他撩起被褥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低喃的在她耳边说:“别离开我。”那嗓音隐隐透着一丝祈求。
她闭了闭眼,待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回了他一句,“我就算想离开,也没办法离开。”她压根就不知道要怎么回去自己的世界。
翌日一早,他想为她净身,她挣扎着不肯,他索性抱着她,一块坐进玉石砌成的浴池里。
他亲手替她清洗私密处,晨光从天窗洒进来,她一丝不挂的袒露在他眼前,虽然昨夜已有过肌肤之亲,可那是在夜里,不像此时这般,两人赤裸的身躯在阳光中无所遁形。
她自知自个儿身子圆润有肉,不像那些美人纤瘦婀娜,可他却用着一双痴迷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绝世美人。
在那样炽烈的眼神下,她有些臊红了脸。
“你不要一直看着我啦。”她羞涩的抬手想遮挡住身子,但发现她一双手遮不了自己,索性抬手蒙住他的双眼。
“怎么,怕羞了?”他喉中滚出低笑声,拉下她的手,抬起她的下颚,轻柔的吻了吻她。“明冬,你已是本王的女人了。”这话仿佛在宣示他对她的所有权。
想起昨晚的事,她微恼的别开脸,不想理他。这小屁孩竟大言不惭的说着这种话,他也不想想他才十九岁,算一算,依前世的岁数,她都已是二十五岁的“老”女人了,算起来是她老牛吃嫩草,占了他的便宜才是。
他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他,“只要你好好跟着本王,本王不会亏待你。”
“你明白就好。”他搂住她,有些粗暴的吻住她。
他吻疼了她,她忍了,见他还不松开嘴,她也粗鲁的咬着他的唇舌。
两人谁也不示弱,开始在唇舌上较劲,拼命吸咬着对方。
之后,是他先放开了她,脸色古怪的转身出了浴池。
明冬有些纳闷的蹙起眉,抚着被他吮得微微肿起来的嘴唇,想到适才似乎有什么东西顶着自个儿,接着猛然醒悟过来他为什么会先松嘴了。
她噗哧轻笑出声,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夜里,两人同床共枕,他仿佛在煎鱼似的,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吵得她也没办法安睡,她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靠过来,从背后抱搂着她。
他的呼吸拂在她颈后,麻麻痒痒的,她忍着不动声色,接着察觉到有硬物顶着她的臀部,先前在浴池的事让她很快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她想也不想的朝他脱口丢了句话,“你不要一直顶着我。”
“本王也没办法叫它乖乖听话。”声音里微微透着一丝委屈。昨儿个似乎有些伤着她,他才强忍着不敢再要她。
她想起他现在才十九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没像昨晚那样对她,肯这样忍着,已是不容易,但虽然这么想,她可没打算“献身”安抚他躁动的年轻肉体。
他没再出声,静默须臾,出去冲了冷水,才再回来抱着她睡。
“我以后不会再弄伤你。”他在她耳畔低声承诺。
她闭着眼没回应。
接下来几年,他身边一直只有她一个妾,没有正妃,没有其他人。
不论她想做什么,他都由着她做。
两人自洞房后,一直同床共枕,除了刚伤着她的那几天,他还算节制,之后便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不过他也一直谨守着那日的承诺,没再伤到她。
直到有一次,她微染风寒,他请来太医为她诊治,她无意间听见他问太医,“本王和明冬成亲都两年多,明冬为何至今都未有孕?”
太医回道:“明冬夫人腹部曾受过伤,受孕不易,倘若真怀了胎,怕日后也会难产。”
他脸色遽变,当即便改口,“那要如何才能确保她不会受孕?”
“下官有帖避子药,王爷可每月让夫人在癸水后饮下。”
她轻咬着唇,躲在柱子后头,听见他对太医所说的话,神色幽幽的看着他。原来他是想让她尽快怀上,可在得知她有可能会难产后,当下便改变了心意,以她的安全为重。
学长的身影在她心版上已逐渐淡去,她有时甚至会想不起来学长的长相。
之后,有人献上一条白蛇给他。
“王爷,听献上这白蛇的人说,这种蛇做成蛇羹,特别滋补。”赵魁将送礼之人所说的话禀告他。
“拿去炖了给明冬吃。”他吩咐。
她在一旁听了连忙摇头,“我不吃蛇肉,这种白蛇难得一见,这么吃掉也太可惜了。”
因为她这句话,他在王府辟了个地方,把那条白蛇给养起来,结果越长越大,变成一条数尺长的大蟒蛇。
隔了一年,他生辰时,她想去买礼物送他,在坊市里遇上几位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们结伴出游,几人骑马肆无忌惮的在街头横行。
她在一摊子上挑中一只簪子,那簪子十分别致,是用银线缠绕而成,她一眼就看上,想买下来送给他,没留意到自个儿擂住其中一匹马的路,那骑在马上的人,毫不客气的就朝她抽了一鞭。
顿时她的背火辣辣的疼着,平白挨了一鞭,她气愤的想找打她的人理论。
“你怎么能随便拿鞭子打人?”
“你这贱妇挡了本少爷的路,还敢骂本少爷,找死!”那人跋扈的再扬起鞭子抽向她,她闪避时,摔了一跤,那人大笑着骑马扬长而去。
回府后,陪她出门的侍婢不敢隐瞒,立即将这件事禀告辜稹元。
他回房查看她的伤,见到她白晰的背部出现一道鞭痕。
她回头,不经意瞧见他的眼神,他那眼神犹如深海里刮起的风暴,狂怒得吓人。
“我没事,只是小伤。”她连忙抓着他的手安抚他。
他紧紧捏住她的手,阴冷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煞气,“没人可以随便伤害本王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窜进她耳里,在她胸口造成一股震荡。在他心里,他竟是拿她当妻子看待的吗?
她动容的抬手轻抚他的脸,想抹去他的怒容,“不是很疼,你不要担心。”她心里只剩下残影的学长,在这时彻底烟消云散,她的心整个被他霸道的盘踞了。
“胆敢伤你的人,本王不会饶了他!”
两日后,侍婢告诉她,礼阳侯的儿子被人打断了双腿,从此无法再站起来。
她正拿着刀子雕着一个木头,边雕边问:“这礼阳侯的儿子为什么会被打断腿?”原本打算送他的簪子,在她闪躲鞭子时摔倒碰坏了,她决定亲手雕尊菩萨送他当生日礼物。
“礼阳侯的儿子就是那日拿鞭子打伤夫人的人,王爷亲手打断他两条腿。”
“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了?”她挨了一鞭,结果那人付出的代价竟是赔上两条腿。
“王爷那么宠爱您,哪里能容得了有人这般欺辱您,何况那日礼阳侯的公子纵马街市,不问青红皂白的拿鞭子打人,本就有错在先,礼阳侯管教不了儿子,王爷这才亲自登门替礼阳侯管教。”
侍婢的话才刚说完不久,这礼阳侯夫人竟亲自登门求见她,声泪俱下的跪下求道:“明冬夫人,那天是小犬无状,打伤了您,他已知错,求您大人大量,原谅他吧,他已赔上了两条腿,求您给咱们一条活路走。”
“王爷那日打断小犬两条腿,还不解气,向皇上参了老爷数条罪状,条条都是死罪哪,求您救救我家老爷,老身给您磕头了!”哭诉完,妇人再跪下朝她磕头。
明冬吓了一跳,忙要再扶起她,“您别这样,快起来。”
礼阳侯夫人不肯起身,“您若不肯帮老身,老身就长跪在这儿。”
这时,一道冷厉的嗓音传来,“你这老婆子要跪可以,但到别处去跪,别弄脏本王的地方。”
瞧见辜稹元进来,礼阳侯夫人脸色愀变,张口想向他求情,但辜稹元丝毫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命令道:“来人,把这老太婆给本王拖出去。”
几名侍卫即刻上前,将礼阳侯夫人给拖了出去。
清走碍眼的人,他神色阴沉的看向赵魁,警告道:“下次再不长眼的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放进来打扰明冬,你这个总管也别干了。”
赵魁急忙跪下,“奴才知错,请王爷责罚。”
“自个儿下去领十棍。”他冷着脸挥手。
“谢王爷。”
赵魁退下后,明冬看向辜稹元,有些迟疑的启口,“那礼阳侯的事……”
“这事你别管。”他牵起她的手,走回寝院。
后来她听说礼阳侯因贪赃枉法,被抄了家,全家流放到苦寒的边关充军。
不久,他生辰那日,她把自个儿亲手刻的那尊菩萨送给他。
“本王生辰,你就送我这丑得像鬼似的东西?!”他不满又嫌弃的道。
听见自己辛苦刻的菩萨被他嫌弃成这般,明冬羞恼的抢了回来,“这是我花了十天亲手刻的菩萨,本来是想送给你保平安,你不要就算了。”
得知是她亲手所刻,他随即再从她手上拿回那尊菩萨,改口道:“原来是菩萨啊,看久了倒是有那么几分像。”眉眼之间流露出喜爱之色,从此把那尊刻得像钟馗的菩萨随身带着,想到她时就拿出来把玩,巴掌大的木雕菩萨,在他经年累月的抚摸下,光润油亮。
春去秋来,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过了六个年头,又迎来了一个酷寒的冬季,这日银妆素裹,大雪纷飞,明冬起身,按着隐隐发疼的胸口,还来不及开口,整个人往后倒下……
第5章(1)
辜稹元没理会那名跟着苏越过来又离开的姑娘,倒是苏越素来怜香惜玉,察觉到袁拾春有些不对劲,吩咐随从跟过去瞧瞧。
之后才看向辜稹元,解释道:“让王爷久等了,那姑娘似是遭人追杀,方才撞着了我,我才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