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很喜欢清静,尤其讨厌吵闹的女人,但是像宋花音这种不会说话,甚至连用纸笔交谈都不愿意的女人,他觉得自己被打败了。
“如果一切只以点头和摇头来谈论,你不觉得生活过得太无趣了吗?”魈释出善意。
宋花音皱起眉头,摇摇头,眼中闪动着冷淡的疑惑,静静的看着他的脸庞。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她突然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一丝有趣的笑意,但是一闪即逝。
“什么事这么好笑?”魈看见了,发现向来冷淡的宋花音竟然露出有趣的神情,疑惑又好奇的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缓缓眯起眼,眼中闪动着质疑与莫名的了然,她微扬嘴角,却又摇摇头。
“好吧!你不想出门?那么……能不能让我知道你到底在房里做些什么?我很好奇,到底我的家,你目前居住的卧房,有什么有趣好玩的秘密是我没有发现,却被你找着了?能不能和我分享?”
好吧!基本上,宋花音是个个性十分冷淡的女人。
这是他的发现,不只是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还有在他的调查资料中,她确实是个生活十分低调的女人。
她没有朋友,不常出门,没有家人……不算有家人,她的父母在很久以前过世,留下她和她的哥哥。
但是年满十八岁的宋花音,不知何故,开始一个人不断的搬家,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换一个住所,不只不曾和她唯一的哥哥联络,更别说她因为拥有父母留下的遗产,所以从来不曾在外头工作,每天都待在家里,非必要,绝对不会出门。
他会对她产生好奇,以及现在会保护她,缘自于一桩事件。
对于他的询问与好奇,宋花音陷入犹豫。
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先是以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的脸孔,然后大方的打开房门,示意他可以进入。
“谢谢。”魈高兴的笑了。既然她不喜欢烦他,不喜欢在两人必须相处一块的生活中打扰他,那么只好换他来烦她了。
一踏进他特地为她准备的房间,有那么一瞬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愣愣的站在门口,他眨了眨眼,瞪着眼前的景象,心底闪过惊悚。
宋花音绕过魈僵住的身子,在梳妆台前坐下,继续被打扰前的忙碌工作。
虽然他替她准备的房间不算漂亮,但是至少简单又舒适,只消让人瞧一眼,就能轻易的看出那是一间卧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是哪门子的鬼啊?”他震惊的低喃,双眼环顾着房内。
该是让女人摆放用品的梳妆台变成了工作桌,卧房内的小型沙发、小型玻璃桌,还有床头摆灯具的地方,竟然摆了数个模型脸孔,那些脸孔除了是纯白色之外,简直就和真人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有点胆量的人,说不定在踏进这间房间的瞬间,便被那些模型脸孔吓得半死,更别说如果是在夜晚看到这些东西。
“花音,你……这两个星期一直待在房内,就是在做这些东西?”魈的声音有些紧绷,虽然他是个很有胆量的人,但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还是会被吓到。
对了,他差点忘了自己保护宋花音的原因。
宋花音是个天才,一个对于人形有着极敏锐、能够将颅骨恢复原形的塑模天才。
不只是塑模损坏人形颅骨恢复原状,因为她的奇异能力,同时也拥有能够改造人形的塑模能力。
通常这种天分大都被运用在科学上,或者罪证研究组上,但是她仅仅将它视为兴趣。
就是因为拥有这种奇特的天分,她成为通缉犯追杀的对象,只因为不少罪犯在犯案后为了躲避警方的追缉,通常选择整型、削骨、在自己的脸上做不同的手术,让人难以辨识。
但是她在意外帮助警方塑模某位在逃通缉犯的颅骨模型,进而让人发现对方不但整型变脸,更一举将人逮捕归案,让犯人再也无法逍遥法外。
因为那一次的意外密报,对于警方来说,是一个令人惊讶又值得兴奋的好消息,虽然当时帮助警方破获那一桩案件的幕后人并没有现身,但是凭着一枚指纹,还是有少数人发现宋花音的身份。
之后,她又默默的替警方破获好几桩同样改变面容的案子,谁知她的身份最近竟然意外走漏。
“虽然这些模型看起来很逼真,但是……你不觉得把这些东西放在房内,每天睁开眼便瞧见它们,真的很吓人吗?”魈忍不住低声呢喃,尤其是这些模型脸孔与真实的人差别仅在于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
而她竟然把这些器具全搬到这里来,可见她有多疯狂。
“现在你的生命受到极大的威胁,你该不会忘了这件事吧?怎么连逃命的时候都带着这些东西?”魈惊讶的问。
当时他以为她手上拎着的两大只皮箱装的是衣物,谁知这两个星期看到她,她身上的服装就那两、三套,没什么改变,原来皮箱里装的是这些……
他无言以对,只能惊愕的看着坐在梳妆台前忙碌,不给他半点回应的宋花音。
她很忙,真的很忙,忙得连理他的时间都没有,就是因为在忙这些事,所以才会关在房内,放他一个人在外头无聊的养蚊子。
“你现在又在忙什么?”虽然被邀请入房间,但是得不到理会,魈耸耸肩,自动的靠在她的左后方,与她有些距离的墙上。
看着她正在做的模型,他又是一阵错愕。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真的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你的生命正面临危险,你没有顾忌安全问题,竟然有时间塑模那一日差点杀了你的嫌犯的脸孔。”
那个家伙已经被抓了,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担心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吧!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你会这么拚命?难道你没有想过,其实做这些东西对你根本没有帮助?就算警方因此抓到犯人,那些功劳也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魈知道宋花音有在听,但是也知道她根本不可能理会他的问题。
毕竟两个星期以来,那张给她使用的白纸始终干干净净,连半个字都没有。
反正他就是念他的,他就是说他自己的,他就是自言自语,自己找事情做,谁教他是心甘情愿的来保护她。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很后悔当初帮忙警方抓到那些犯人。我告诉过你了,因为你在将资料寄到警局时,在数据上头遗留了一枚指纹,所以警政署的部分人员知道你的身份,而那些犯人会查到你的事,也是因为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够完善。”魈自顾自的说,双眼一直看着她正在制作的模型。
老天,她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也因为你发生这种事,所以才会派我来保护你的安全……不过这有点不负责任,因为这是个秘密行动,如果有人问起警方,或者最终因为我保护不当而害你受伤,消息被媒体记者发现,官方绝对打死不承认。”他实话实说,为了预防未来有任何麻烦先做准备。
第2章(2)
很吵……真是吵……
宋花音确定最后一块白土毫无错误的黏着后,停下手上的工作,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转头,冷冷的瞧着魈。
“全世界有多少人拥有我这种能力?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帮助警方,保护民众的安全,即便知道有可能引来杀机,难道就应该埋没上天赐予的这项才能?”
魈的脸庞僵了僵,双眼瞠大,好像被什么吓到,迟缓的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她会说话?
他以为自己只是心里这么想,没想到已经说出口,因为下一秒宋花音再次开口。
“这个问题,其实我很早就想回答你了,只是不想破坏你认定的想像力……我不是哑巴,只是不习惯说话,也不习惯接触人群,不擅长与人交际、攀谈,我习惯独处、喜欢孤独,因为这样让我感到安全。还有一件事,我得为了两个星期前你救了我的事情对你说声谢谢。如果那天不是你出现,我想我不会在这里,但我还是得告诉你,当我选择做这件事时,已经预想过生命会发生危险,只是想归想,当危险发生时,我还是被吓坏了,因为太可怕了,从现在开始,我依然会继续帮助警方制作脸孔塑模的工作,不过我也学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全……所以这阵子恐怕得麻烦你了。”
宋花音不开口,就是坚持不出声,因为这样会显得宁静些,但是她没有想到整整两个星期当个哑巴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让魈信以为真。
为了防止接下来的日子继续听他唠叨,她不得不出声。
“你……你会说话?”
“是的,我会说话。”她的嗓音十分轻柔,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你为什么不说?”他终于回过神来,表情沉凝,觉得自己被耍了。
“你没有让我开口的机会,记得吗?”眼一挑,眉一蹙,宋花音看着镜子内的魈。
他记得吗?他哪有没让她说话的机……对了,当时他救了她,真以为从头到尾不开口的宋花音是个哑巴,所以他确实连机会也没给她,迳自说完话后,又拿了纸和笔……事实证明,本来他以为她听不见也无法开口,没想到又误会她能听却无法开口……结果却是她能说话又能听。
“还有另外一件事,能不能拜托你安静一点?你真的很吵。”她淡淡的说,发现他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回不了神,于是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塑模。
是谁说她不能说话的?又是谁给他先入为主的观念,认定她有这种情况?
没有人。
也就是说,这两个星期以来,他像个傻瓜一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是他自己的错啰?
真是……
这个男人……何止很吵,简直是太吵、太聒噪。
宋花音瞪着眼前那一副痞样,宛若变了性子的男人,开始有点后悔出声回应他了。
“你的意思是说,从今天开始,客厅将成为我的工作室?”环顾周遭大大小小的模型器具,她觉得有些头痛。
“当然,既然知道你待在房内都在忙这些,与其让你关在里头,整日不出现,不如把大一点的空间让给你使用,这样我也好就近照顾你。”魈说得理所当然,完全忘了方才自己对她做出多么无礼的行为。
贸然进入女人的卧房,虽然这间屋子是他的,但是不顾她的意愿,也未经她的许可,迳自把她房内的器具全搬出来,真的很无礼。
“我习惯一个人。”习惯只有独自一人的空间,习惯宁静,习惯孤独,习惯……身旁不存在任何人。
“那么我想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习惯有我的存在,有我的陪伴,有我的声音,还有不时有我的打扰。”魈得意的扬起嘴角,不容许她的拒绝和反抗。
宋花音靠在房间外的墙上,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双眸清冷、淡漠,就算对上嘻皮笑脸的人,还是维持独树一格的冷傲。
空间中的氛围很微妙,位在客厅的魈,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温暖、活跃,但是只要踏出客厅的范围,一股霜冷的冻气自然而然的由宋花音的身上扩散、蔓延,只要一经过,绝对会打冷颤。
“别这么冷淡,花音,我们接下来要相处的时间会很长,你知道直到确认你的生命安全无虞要多久吗?既然我们将成为保护者与被保护者,以及房东和房客,不如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大家好好的相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瞧他多有诚意。
宋花音的眉锁紧蹙,这与她对他的印象真的不一样,就像……就像一个性情完全转变的千面人。
先不说他那笑吟吟的脸,就她的印象与认定,替她解围的男人像一团焚烧不尽的烈火,应该沉重又稳定。
但是此刻的魈,才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又转变了,转变成另一种性情的男人,变得让人捉摸不定,难以查探。
宋花音无法理解眼前的魈,却又偏偏对他感兴趣……不!不是对他这个人有兴趣,而是对他那张脸。
再一次,魈捕捉到她锐利的双眼直瞅着他的脸。
一股莫名的恶寒硬生生的自体内窜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自在的与一个人的双眼对视。
好像她的那双眸子能轻易的将人看透,能将他完全透视,能……瞧清楚他的灵魂。
“对了。”魈咳了一声,微微撇开头,“我发现一件事,你似乎很喜欢和我保持距离,你很喜欢将自己关在小小的空间里,你说习惯一个人,习惯孤独……为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宋花音的反应很大,几乎动怒。
他对她眼中闪过的不安感到疑惑,但是刻意视而不见。
“如果你有任何心事,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倾诉。”他再一次化解了两人之间沉重的氛围。
“每个人,包括你,都有一些秘密是不希望别人打探的,我相信你十分认同我的话。”她知道自己的情绪太激动,懊恼的皱起眉头,再一次掩饰不善的口吻。
这下子,气氛又变得尴尬,魈很肯定,因为听出了她意有所指。
是的,每个人都秘密,都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尤其是他,他有无数不能让人发现的秘密,有的是小事,有的是大事,有的则是被发现的话,就必须置对方于死地的不能说的秘密。
“这点我认同,但绝对不是好奇,我只是关心你。”
她的排斥感太重了,对他……不,不只是对他,根据他手上的调查资料,宋花音的孤僻和排拒周遭的人是令人最难以理解的情况。
如果不是经历过什么伤痛,她不可能关上心房,没有人喜欢寂寞和孤独,但是她的情形十分严重,不只避开人群,甚至在逃,不知道在逃什么,她不断的变换住所,好像有什么人、什么事、什么物让她感到恐惧,她的生命受到莫名的威胁。
“不需要关心我。”明明是一句令人心暖的关心话语,宋花音的身子却不住的微微颤抖,咬着牙,努力将涌现的惧怕和恐慌埋藏、压抑,可惜效果不佳。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无法冷静,低垂着头,充满惧意的眼眸看着地面。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明明不曾在他的面前表现出脆弱,甚至不曾说过自己有什么梦魇,为什么他能看见她的不安和惊慌失措?
她讨厌他那双眼,他的眸子太深沉,直视人的目光让人心慌……被一个不算完全认识的男人瞧清自己的恐惧和弱点,真的好可怕。
“好好好,我不再惹你了,你放松一点。”魈发现她异样的情绪,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