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美琪,我当你是个宝,你偏把自己当垃圾,活该没人要!黎衡是在利用你,你知不知道!贱人,白痴!”
“我没有,我没有,啊!”
尖锐的叫声几乎划破黎湛的耳膜,却远不及钱永胜说的事实震撼。刹那间,一阵心凉。
“我没有,我没有!” 何美琪把脸埋在地上,仍在尖叫。
由爱生恨的钱永胜再也没有半分疼惜,继续挖苦道:“没有什么?不是你说黎湛根本就没喜欢过你吗?不是你说他这么多年都没碰你一下吗?现在你上过我的床了,他更加不会要你!他有洁癖的,从不碰别人碰过的女人!不对,他是从来都没碰女人,哈哈!他根本就是喜欢男人,你拿什么跟韩闯比?你从来就没有半点机会!哈哈,你这个蠢女人!烂货!没有比你更贱的了……”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何美琪的嗓子喊哑了,一声不如一声,听得黎湛头皮阵阵发麻,说:“够了!永胜!”
“够什么?永远都不够!你们这对狗男女……”
“永胜!这就是你对美琪的感情?得不到手就要毁了她吗?之前是谁担心我会为了韩闯牺牲掉她的?钱永胜,你想逼死美琪吗?”
就像要应验黎湛的话,何美琪的喊声越发神经质起来,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我没有”。
细看这个让他深爱的女人,钱永胜终究是软下心来,彷徨无措中,夺门而逃。看着他的背影,黎湛长长地吐了口气。
究竟是怎么了?黎湛躺在地上,想不明白。
何美琪仍在说胡话,黎湛没力气去管她,心里记挂着韩闯。
父亲将他关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昆叔明天去调解关虎和陈力,这其中有什么阴谋?钱永胜站到父亲的一边,现在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了。黎湛开始恨自己,没有将得到的消息如实告诉新叔。
父亲,为什么会成了敌人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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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衡再次返回水库旁的旧屋时,已是次日。看着儿子躺在地上,狼狈的样子让他心上微微一抽。
“他就是你儿子?”跟在黎衡身后的粗鲁男子正是关虎。
黎衡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将儿子摇醒。
被腹痛折腾了一夜,黎湛的反应有些迟缓,却在看见关虎之后迅速抖擞精神,横眉冷对。
“谁打你了?”儿子衣上的鞋印让黎衡皱起了眉头。
“你们想干什么?”黎湛并不在乎自己,他只担心韩闯。
关虎讪讪一笑,抬手指向钱永胜,“你!打电话给韩闯,告诉他:‘要想黎湛活命,就马上到这里来。’”
钱永胜怔了怔,转头看向黎衡。
黎衡站起身来,说:“不用说得那么严重,你就跟韩闯说,阿湛在调查关虎的时候被发现了,现在受了伤,躲在了这里。”
“别白费劲了,韩闯不会上当的。他可以因为你的一句话就陷害我,怎么可能为了救我跑来涉险?”黎湛努力保持镇定,不想让父亲与关虎看出他的紧张。他不能让别人利用自己来要挟韩闯!
“有钱永胜的电话,他只会认为你受伤了,不会想到我们要抓他。”黎衡把握十足。
“他不会来的。”韩闯不会来的,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他不会来的!黎湛不断安慰着自己,却又隐隐有些期盼。如果韩闯不顾一切地来了,那就代表他在他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
爱是自私的,没有人会甘心一味付出却没有结果,黎湛也不例外。
“他最好来救你,这样还能有条活路。不然,呵呵……”关虎又笑了,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什么意思?”
黎湛挣扎着直起身,惊出一身冷汗。
今天是关虎与陈力谈判的日子,韩昆作为中间人一定会出席,而韩闯肯定会与韩昆一起……现在关虎人在这里,也就是说他根本没诚意参加谈判。联系前后的珠丝马迹,也就是说关虎打算将韩、陈两人一网打尽?!
“快打。”黎衡没有搭理儿子,只是催促钱永胜快点联络韩闯。
看着钱永胜拿出手机,黎湛终于忍不住嚷道:“钱永胜!你报复我是一码事,不要扯上韩……唔……”
打手拿着自己的外套捂住黎湛的嘴,堵上了他的声音。他仰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根本无法与韩闯说上一言半句。
电话接通,而后挂断,黎湛仿佛听到地狱传来的哭喊。
“很好,这里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关虎扫了一眼黎家两父子,大摇大摆地离去。
黎衡再次蹲在儿子的面前,与他平视:“你如果聪明,就不要对韩闯提我和关虎的事。要知道,我们现在要是想杀你们比捏死两只蚂蚁更容易。相反,只要你什么也不说,我还是他的衡叔,你的父亲。明白吗?”
“你要杀昆叔?”黎湛面无表情地问道。
黎衡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韩闯既然肯来,你的感情也算没有白费。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自己一心想要的东西拒之门外。”
是瞒着阿闯去做父亲的帮凶,还是干脆挑明一切,看着韩闯死在关虎的手里?黎湛的脑子里就像有千面小鼓在敲打,混乱之中却该死的清晰。他没得选,保不住韩闯,一切都是白搭。
见儿子不再说话,黎湛知道自己的威胁已经起到效果,于是起身,带着钱永胜走出了旧屋。
黎湛闭上眼,痛苦凝结在他的眉间。
第十四章
初冬的北风撞开虚掩的窗户,吹得韩闯打了个激灵,于是懒洋洋地走过去落下窗锁。
韩昆己经说服陈力与关虎面谈,时间就在今天中午。关虎与韩家和解的消息也已在道上传开,广荣的营运这几天已经开始渐渐恢复。
另外,韩昆的官司也有了进展,两名出来作证的官员迫于韩家的压力而改变了口供,为此,连宇乔那边也同意将与韩家合作的事再次提上议程。
一切都开始回归正轨,除了黎湛。
韩闯找不到地,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叔叔这边并没有发现他的行踪。他去了哪儿?在干些什么?韩闯想知道,想得如同上百只耗子在心上挠。
牵挂这回事,一旦开了头就会上瘾,韩闯总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这几天,他已经不止一次出现了幻听、幻视。随便一个与黎湛相似的背影,都会让他想要上前察看,更别提夜里总是感觉黎湛在床边对他耳语了。
一直见不到那个人让韩闯紧张莫名,强烈的不安感来回振荡着,仿佛黎湛就此失踪,天都会跟着塌下来。韩闯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无法控制。只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咒骂黎湛,恨他的音讯全无。
就在这时,韩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钱永胜。
一听到黎湛被关虎的手下发现了,还受了重伤,韩闯根本没有多想就冲了出去。
担心叔叔知道此事会对黎湛不闻不问,韩闯没有告知他人自己的去向,仅仅通知李新他会晚一步赶到调解约见的地点。
一个小时后,打手扛着五花大绑的韩闯走进来,粗鲁地扔在黎湛的身边。
“你没事吧?”虽然身上多处是伤,韩闯还是在第一时间问起黎湛的情况。
“对不起……”除了这句,黎湛什么也说不山来。
“少说这种废话。”
“对不起……”
黎湛连声的对不起,听得韩闯十分不爽。就像是一个同你亲到不能再亲的人,突然改用敬语同你说话一样别扭。
“你还好吧?”韩闯小心翼翼地问道。
钱永胜突然成了关虎的帮手,弄得韩闯措手不及。而他与黎湛称兄道弟多年,黎湛只怕更加难以接受。这么一想,韩闯不由地安慰黎湛:“人心隔肚皮,钱永胜的事你也别想太多,就当走路踩到屎好了。”
如此拙劣的比喻,听得黎湛哭笑不得。
“我没事。”感激地看了韩闯一眼,黎湛收起情绪,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
“不过话说回来,你看人的水平还真是有待提高。”手肘挣着地止,挣扎着爬坐起来,与黎湛并肩靠在墙边,韩闯却又忍不住数落他:“亏你那时候还要我相信钱永胜,现在好了,两个人都被他卖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前一秒还是好言好语,后一秒就变成了批评教育,黎湛挑挑眉,暗叹自己怎么会忘了韩闯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是我太大意了,下次一定注意。”
“光注意有个屁用!重点是要动脑子,别跟个老好人一样,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亲眼看到的东西不见得就是真的,这句话还是你跟我说的,现在还给你,好好给我记着。”
“知道了,你说得对。”
面对黎湛过于恭顺的态度,韩闯突然有些不自在,不由瞄了他两眼,狐疑地问道:“你不服气?”
“没有。”黎湛貌似诚恳,可微弯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强忍的笑意。
“笑什么笑,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知道。不过我被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连累到你,”深深地看了一眼韩闯,黎湛出奇不意地在他的唇边印下一吻,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韩闯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情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还有谁骗过你。”
话刚出口,他就差点没咬下自己的舌头来。骗过黎湛的,除了钱永胜就属韩闯了,而且还骗过不止一次。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韩闯顿时面红耳赤。
看着他尴尬的样子,黎湛再也憋不住了,笑得肚子一阵阵抽痛。
“有什么好笑的!”
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嘲笑过,韩闯心里气不过,却又占不到理,只能自己呕自己。
“不笑,不笑。你跟他不同,我是心甘情愿被你骗的,呵呵……”黎湛努力收住笑容,可惜效果不彰。
“谁要你心甘情愿了?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气头上的韩闯还在骂着,黎湛却突然将头靠在他的颈边。笑声消失了,屋内顿时半点声音也没有。黎湛就这么靠着,感觉像满身疲惫的人终于找到了休憩的港湾。
怎么了?韩闯很想问,却始终没有开口。
黎湛一直是沉默的,虽然不显强悍,但也从不软弱。可是,现在靠在他颈边的这个人,为什么如此脆弱?他是黎湛吗?黎湛怎么了?
“关虎根本没想过要与陈力和解。他处心积虑要昆叔当调解人,只怕是另有目的。现在他们把你骗过来,是想对昆叔动手。”
“他想利用我敲诈我叔叔?”
黎湛不能说出父亲的阴谋,他宁可变成父亲的帮凶,也不愿看韩闯死于非命。只是,如果韩闯发现了其中的真相,如果昆叔真有什么不测,韩闯会不会……黎湛不敢想,他是如此的胆小,根本不敢想像未知的将来。如果他和韩闯真有将来的话……
“不清楚,总之不是好事。”
说到正题,韩闯立刻严肃起来,笃定地说:“叔叔不会让他得逞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黎湛问:“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通知新叔?”
“没有。”韩闯摇头。他并不想让李新知道他与黎湛的事,即使这看起来像欲盖弥彰。
闻言,黎湛不由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看来我们是没有后援了。”
“那怎么办?不能在这里干等,一定要逃出去才行!”韩闯感到莫名的焦虑,不是被绑后的恐惧感,而是黎湛灰心丧气的神情让他十分不安。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心里慌慌的。
“我们当然要逃,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至少等到天黑以后再说。”黎湛并不知道父亲具体的计划,也就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何况钱永胜就带着人就守在屋子外面,他们要从何逃起?
“这会儿叔叔差不多见到陈力了,希望不要出事才好。”韩闯闭上眼,似乎预感到什么,渐渐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要恨我。”黎湛的声音像是闷在罐子里,听不真切。
韩闯睁开眼,心中的疑虑越扩越大。
“为什么要恨你?”
“是我把你拖进来了,如果我聪明一点,事情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是我自己要来的,好歹是认识一场,总不能看着你被人……”
韩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湛堵住了双唇。不算太大的力道,恰到好处地吸走了全部的声音。黎湛闭着眼,眉间的伤感一丝不落地收进韩闯眼中。
不习惯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韩闯任其吻着,目光游离在对方的额角鬓边,最后落在他们身后。
从韩闯被人带进来的那一刻,何美琪就醒了。听到黎湛的笑声,看见他温柔的亲吻,她的心就像被生生地撕裂一般疼痛。只因这一切都是她不曾得到的,只因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从没试过被一个女人用如此怨毒的眼神盯着,韩闯不由眉头一皱,偏头避开黎湛的亲吻,问:“她是谁?”
顺着韩闯的目光看过去,黎湛不由心头一惊。一心只想着眼前的人,他居然把何美琪给忘得一干二净。
韩闯没能认出何美琪,也不能怪他。因为钱永胜昨天下手太狠,何美琪的整张脸都肿得不成样子了,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淤伤。
“美琪……”
终究是自己连累了这个可怜的女人,黎湛心中难免愧疚。
何美琪闭上眼,不想去看韩、黎二人相依相偎的样子,可心里却无论如何都抹不去那些接吻的画面。眼泪就像决堤的海水,瞬间席卷了可到之处,压抑不住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抽泣自她咙中传来,刺激着三人的耳鼓。
“何美琪?”韩闯小声地反问。
黎湛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何美琪与钱永胜走到一起,韩闯是知道的。想必钱永胜的背叛与这女人脱不了干系,这让韩闯无法对她产生多少同情。
当然,一直以来他对她也没什么好感,至于原因……他才不会承认这与黎湛有关。
面对这个嘤嘤哭泣的女人,黎湛的心里更加难受,关心道:“美琪,你的伤要不要紧?”
何美琪不回答,将脸埋进双臂之间。
“别哭了,我一定把你带出去。”
何美琪摇头,哭声越来越大,她在哭黎湛的宽容,也在哭自己的愚蠢。如果当时没有心灰意冷转投钱永胜的怀抱,如果不是受了黎衡的煽动开始妄想重回黎湛身边,她又怎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都怪她实在是太贪心,都怪……韩闯!如果没有韩闯,她不会变得如此悲惨,那个男人根本就是她的克星!
何美琪停止了哭泣,抽噎着,慢慢抬起头,将她眼中恨恨的目光赤裸裸地投射在韩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