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电影?”居然事先买了两张票,不是被人放鸽子临时拉我来凑数吧?后面那个问题我没问,反正过了今晚就不会再有交集,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只会让自己觉得不痛快。对于我来说。他不也是一样是个临时拉过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人么?
“《金刚》,主角是一只大猩猩。”他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票是公司当福利发的,没见到你以前我都没想起它。”
“我让你想起了那只大猩猩?”我笑。
“听说那只猩猩很可爱。”他很从容,虽然是应对我的玩笑,但是表现得十分诚恳,感觉就像是在直接夸赞我。
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别过脸,不再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暗自欢喜,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眼见苏沛与韩闯找到了心灵的归属,我也是有些期盼的,这个人会是我的另一半吗?对一个认识不到半小时的人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白痴啊你!我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甩掉了脑子里的神经念头。
走进影院,电影已经开场。领位员打着手电筒将我们带进去,我明显感觉到周围打量的目光。
两个男人在耶诞节相约出来看电影很奇怪吗?他似乎也察觉了,不过仍然表现得十分坦然。无形中,让我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喜欢男人的男人们大多躲在隐蔽的夹缝中,为了迎合别人的目光勉强隐藏自己的本性。我鄙视这种心态,却又对大环境深感无奈。
在这种阴暗的背景之下,想在阳光里与同伴牵手同行是一种奢侈,久而久之演变成爱上一个人是一种奢侈,接下来与爱人相知相守就成了更大的奢侈……除了游戏人间,我还能做什么?
银幕上,剧情慢慢辅陈,主角们上了船、入了岛却仍然没有遇上大猩猩。我开始觉得乏味,却只能耐着性子观看,碰到琐碎的笑料时,随着众人呵呵傻笑两声。
“猩猩马上就出现了。”他在我的耳边低语,隐约透着笑意。
这人是我肚里的蛔虫吗?我转头看他。我们挨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影片里女主角被擒后,土著将她送上了祭台,我身边的男人十分热情地加以解释:“美女是野兽的祭品。”
湿润温暖的气流划过我的耳边,若有似无地加速血液的循环。我笑,说:“我不喜欢美女。”
“里面目前还没出现美男,那你看我好了。”他回答。
还以为不会再碰上像韩闯那样明明是厚脸皮却招人喜欢的家伙了,我不禁笑歪了嘴角,勉强正经地说:“那只猩猩不比美男差。”
闻言,他立刻凑到我而前,紧张地说:“你喜欢人兽?这不好吧!”
噗哧——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立刻引来了周遭观众的白眼。他马上用食指压住自己的嘴唇,示意我噤声。
银幕上折射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迷人却又带点顽皮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心头有一块地方陷落了。
我们没能把电影看完,大猩猩为了营救美女而与恐龙展开恶斗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出了影院。
他很强势,而我天生缺乏控制欲,当我们默契十足地滚到他家的床单上时,双力都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他吻着我的头发,我将双腿缠在他的腰上,呼吸因为彼此变得紊乱。喜欢看他费尽心思取悦我的样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我来不及细想,就与他一起攀上情欲的巅峰,恍惚间,听见他说爱我。不是幻觉,即使我的精神不太集中,也能确定那不是幻觉。
若是平时,我会一笑置之。但这次,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爱这个字包含太多太多的内容,我从来不曾说出口,甚至在听到它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退避三舍。可眼前这个人……
“吓着你了?”大概是我呆滞得过于明显,他有些尴尬。
摇头还是点头?我不知道。
“其实……”他为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动作是那样自然,然后他说:“我觉得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东西……很吸引我。”
他的语速很慢,就像是怕我听不清楚。而我,却已经开始浑身僵硬。
在今天以前,我从来不会把这种话当真,但现在我竟然有些期待,期待他能说出些什么海誓山盟来。我这段时间一定是被刺激过度了,成天看到韩闯他们在眼前恩恩爱爱,果然有害身心健康。
“浴室在哪儿?我想洗个澡。”我推开他下了床。
他也跟着下了床,将我带到浴室里,在为我关门的时候郑重地说了句:“我是认真的,希望能跟你在一起。你好好考虑一下,洗完了就答覆我。”
他的表白一如我现在赤裸的身体,没有遮蔽,坦坦荡荡。不等我回答,他就关上了门,留我一人傻傻地站在浴室中。
不经意发现浴镜中的自己正在笑着,竟是源自内心的喜悦。褪去情欲的外衣,还原本质的有己,我原来依然憧憬爱情。也许,过去的抗拒只是为了等待今日的时机,是时候可以经营一份感情了,在我对它仍然有渴望的时候。
仔细地将身体清洗干净,我离开了水汽氤氲的浴室。门外微凉的空气激起身体本能的反应,我抱紧双臂,双眼对上他充满期待的视线。我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微笑地看着他。渐渐地,就像一种传染,微笑也在他嘴角扩散开来。
看着他走向我,一步步,带着新的生活靠近我。我的心情激动起来,他的步伐却被一阵门铃声截断。
“我去看看。”他依依不舍地说。
我点点头,趁机拿起手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大冬天的,只挂条毛巾在身上可是很容易感冒的。可是,没等我擦两下,他又匆匆跑了回来,一把抓住我的双肩说:“帮个忙,先躲一下!”
“什么?”
我还没搞清状况,就见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我的衣服塞到我手埋,然后将我强行推入落地衣橱中。
宽大的衣橱站进一个人是绰绰有余,可被人推进来却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我刚想问他为什么,没想到他连衣橱门也给关上了。
黑暗瞬间掌管了我的视线,衣橱里各式衣服的不同衣料贴上我的皮肤,纷杂的质感顿时变得清晰异常。
“搞什么鬼!”我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刚想推门,他却再度将门打开,同时把床上的床单塞了进来。
“我一个朋友来了,你在这里躲一下,我把他打发走你再出来。”他焦急地说着,说完还不忘吻了吻我的嘴角。
衣橱门再次关上,我拿着两人刚刚还在上面翻云覆雨的床单傻傻地站在里面,感觉就像偷情时遭遇正牌夫人捉奸的黑市情人。衣橱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们在高声谈笑,而我却像只过街老鼠,躲藏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
沾满情事味道的床单隐隐散发着恶臭,我闭着眼,努力压制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身体越来越凉,有水滴从头发上滴落,沿着脊背一直寒进心里。
我机械地拿起挂在身边的衣服,西服、衬衣或其他的什么,缓慢地擦去那些水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他终于打开了柜门。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朋友会突然过来。”他拉着我的手臂将我牵出衣柜,一脸歉意。
虽然接触的时候很温暖,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
“不早了,我该走了。”
“就走?”他有些吃惊。
“不走你还能再来一次?”我笑了,不用镜子我也知道这笑容有多僵硬。
他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若无其事地反问。
“那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假装不明白,心里却暗暗下定主意,他要是敢把“想跟你在一起”这种话再说一次,我就一拳挥过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我的意图,停顿了半天之后,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我穿戴整齐离开了他家,他一直送我到楼下。我没有回头,也没说“再见”,不过找知道,他的视线就像钉在我背后的物件,一直跟了我很远很远。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客厅照例亮着灯,高沐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书。
“回来啦!”见我进门,他起身接过我的外套,将拖鞋放到我的脚边,说:“你又过时间了。”
十二点前到家是我妈妈对我的硬性规定,自从我搬出来住之后,这个规定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高沐搬来以后,它又开始重出江湖。
虽然高沐不会像妈妈一样过来拧我耳朵以示惩戒,不过被唠叨也是很烦的。平时我一般会嬉皮笑脸蒙混过去,不过今天没这心情。
“少在这里拿个鸡毛当令箭,我都这么个大人了,晚上不回来又怎么了!”
被我的话噎到,高沐明显滞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如果晚上不回来就打个电话,别让我担心就行。”
“有什么可担心的!”一脚踢飞脚上的鞋子,我连拖鞋也懒得穿,光脚直接冲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间卧室,一间工作室,我当初租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就是做的这个安排,连妈妈让高沐过来借住时,都没想过要做改变。
我的工作室就是完全属于我的地盘,谁也不准进,谁也不能碰,所以高沐住进来一年多都没进去过一次,每天晚上只能在我的卧室里打地铺。不过他很知足,从没抱怨过什么,可能吃过苦的人,都特别懂得感恩与珍惜。
在堆满资料的大书桌上趴了一会儿,我感觉全身无力,可脑子里却异常活跃,就像细胞们纷纷跳起来闹独立闹分家。
烦躁之下我只好站起来,点了一根烟,将CD机的音乐开到最大,然后来回在房中踱步。这是我的习惯,让音乐代替思维,闭着眼走两步,什么也不想就能平静下来。
不过,这该死的方法好像失灵了!我发疯似地在原地狂跳。头都要炸开了,真恨不得能将它给甩出去。
“晓顺!晓顺!”高沐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强硬地穿过音乐,直击我的耳鼓。
我没有停止跳动,双眼死盯着那张不安振动的门板,就是不愿上前一步。
嘭——我可怜的房门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地。一张青筋暴起的脸从我面前一闪而过,然后音乐停了,世界一片寂静。
“太晚了,早点睡吧。”
高沐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平和,我却看见他微颤的手指。真是难得,万年木头人也会有激动的时候。
“你踩到我的偶像了。”我瞪他。
高沐低头,这才发现他的大脚正踩在Hugh Jackman的俊脸上。刚才他把房门踢翻的时候,门后挂着的Hugh Jackman的海报也被弄到了地上。
我承认我有点幼稚,一把年纪了,还像小孩一样把电影明星的画像贴在门后。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同意高沐踩它。
“对不起。”高沐连忙道歉,弯腰想将海报捡起来,可是海报的一头还黏在门上,结果“嘶啦”一下,变成了两半。
看着偶像裂成两半的脸,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赔!”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可高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笑出声来。
“你还敢笑!”肺里的空气一下子涨起来,我感觉自己就快爆开了。
“不笑,我不笑!”强忍住笑意,高沐示弱地举起手,嘴角微微抽搐着说:“我赔给你。”
指着地上的门板,我恶狠狠地说:“还有这个!”
放下海报,高沐扶起踢倒的门板,轻轻放在墙边,说:“我明天就把它修好。”
“不行,现在就给我弄好它!”我咆哮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高沐愣愣地看着我,好半天也没动静。我被他盯得烦了,索性上前在他的小腿上踹了一脚。“说你呢!别装傻!”
明明应该被踢得很痛,他却只是皱皱眉头,反问我:“你怎么了?”
“谁叫你把门踢坏的!谁叫你撕坏我海报的!谁叫你多管闲事了!”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推到墙壁上,我气极败坏地吼了一串。像条狗似地大声喘着气,粗鲁得完全不像平常的我。
“你别那么大声,很晚了,会吵到邻居。”高沐镇定自若,那种讨厌的温柔眼神,就像在讥笑我的幼稚。
“我管你个屁……”我的脏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高沐捂住了嘴巴。平时没觉得他有多强壮,现在却突然变得力大无穷。我被他揽住肩膀,居然无法挣脱。
“别闹了,早点休息好不好?”
他明明是在询问,却容不得我做出任何反对。被他强迫式地拉回了卧室,推倒在床上,还用被子裹了个严实。
“高沐!”被压得动弹不得,我凶恶地大叫着。真是莫名其妙,这只猪究竟想干什么!
“睡吧!”就像文尾的句号,高沐直接做了终结。
我为什么要乖乖昕他的话?疯子!我大骂:“有病啊你!”
身上还穿着毛衣,捂在厚厚的被子里一阵躁热,我拼命扭动着想要爬起来,可是高沐干脆趴到了我的身上,用体重将我压在了原处。床很软,我被压得陷了进去,连呼吸都困难了,可他还是没有要挪开的迹象。
“有什么不高兴的,睡一觉就忘了!睡吧!”
高沐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又轻又柔,隐约听出一点点心疼的咔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要你鸡婆?!好想再骂他,可是突然没力气了。
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高沐身体的温度,他的手就在我的颊边。写字写得多的人,中指上会有暗黄的茧子,平平的,感觉特别朴实。
眼睛好酸呀!怎么鼻子也酸了?!明明就没什么天大的事,为什么有想哭的感觉?真的需要睡一觉了,明天醒来的时候,世界会不会好起来?
“今天有个人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闭上眼睛,我像呓语一般说着:“有那么一秒钟,我真的很想答应他……”
黑暗中,感觉背上的人动了动,然后一只温暖的手就在我的眼睛下面擦了擦。脑子里终于安静了,就像回到几时的襁褓。安全的环绕中,睡眠是唯一可做的事情。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高沐则是睡在地上,他的老位置,就在我的床与墙壁之间。
翻身蹲到床沿,看着睡在地上的男人,我突然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一床垫的一床盖的,就这么简陋的条件,他也住了快两年。我当初高傲地坚持着,以为可以限制阻挡他侵入我的世界,却换来他眉也不皱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