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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青 page 18 作者:杜默雨

  “唉!”他轻声叹息,伸臂拥住她,同时以唇贴上她的泪痕。

  好软好热的唇啊!她闭上眼,感觉他的唇柔柔缓缓地游移着,每个吮舔,每个停留,皆深刻地从脸上肌肤熨入身体,明明是那么轻柔的吸吮,却是重重地敲击她的心脏,怦怦怦怦,像击鼓似地剧烈跳动了。

  他的舌头亦是一舔再舔,热热的,湿湿的,经过她的眼,也经过她的唇,温热气息所过之处,她的心伤愈合了,泪水干了,眼睛亮了,她再度睁眼,痴痴凝望他眼里熟悉的星光。

  犹记得入睡前,她抱着他的背,怎么他现在转过来与她面对面呢?

  她从没跟人一起睡过,但她喜欢这种互拥的感觉,那么温暖,那么舒服,令她毫不迟疑地伸出手臂抱住他,渴望将自己更贴向他。

  “啊……”他让她一挤,低低吼了一声,随即更加用力拥紧了她。

  他的唇又回到她脸上,这次不再轻怜蜜爱,而是激狂地烙下一个又一个热吻,在彼此唇办相叠的那一瞬间,他翻身压上了他,同时他的舌也迅速探入,一寻到她的,便猛烈地交缠起来。

  焚风吹啊,野火烧呀,他的热气薰得她无法睁眼,攀在他背上的指头无助地捏压着,她的嘴全然地任他摆弄,让他一再地以舌相濡,轻咬着,舔吻着,时而温柔,时而狂躁,她的心仿佛被挑到了云端,欢喜地随他飘浮玩耍,却又害怕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拥紧了他,感受着他男人身体的奇异变化。

  他喘着气,双手在她身上游移,亲吻也密密地落到她的脸颊。她忽然意识到他的唇移到右颊,心头一慌,立刻转头,竭力偏过右颊,欲将那块黑斑往干草里压去,扭得脖子隐隐生疼,就是不愿他瞧见她的丑陋。

  他的手掌移到她的颈间,五指张开,完完全全包覆住她的右半边脸蛋,再轻轻地将她的脸转正,让她得以面对他。

  第9章(2)

  “天空有时出大太阳,有时也会飘来乌云。”他轻柔地以拇指抚摸她的胎记,声音也如云絮般轻柔。

  “这朵云飞了好远的路,累了,停在你脸上,不肯走了。”

  他以前说,那是女娲给的印记;现在,又变成赖着不走的云;但她没有怀疑,脸上的黑斑块怎么来的,已不再重要了。

  她朝他绽开笑容,他凝望她,以指头描绘她扬起的唇,手掌再往下揉抚,掀开她的衣襟,亲吻也来到这里深深地印了上去。

  身颤动,心迷乱,两人再度紧密相贴,她承受着他的重量,听到了压折干草的脆响,哗哗簌簌,曦唏沙沙,很快地,草扯乱了,发披散了,他不住地探寻,终于深深地陷入了她的柔软里。

  结合的疼痛令她咬紧了唇办,他亲吻不竭,柔声轻哄,在长长的唇舌缠绵后,他以柔缓的律动往她体内沉坠进去、再进去……

  仰躺的她,迷蒙睁眼,看到他眼里的星,也看到他背后的星,星光交织,辉映夜空,她徜洋在这片星海里,欢喜地笑了。

  那夜过后,往往她才划了两、三道刻线,吴青就来小山头找她。

  星月下,山洞里,绿树边,河岸畔,他的热情比窑火还灼烫。他笑,她也笑;他喘息,她也喘息。肌肤相亲,汗水相融,分不出是谁的气息、谁的汗水;直到最后,他像一团熊熊烈火爆燃开来,倾注全力进入她的深处,两人同时战栗,烧烫了彼此的身与心。

  仍是一个欢畅累极的夜晚,两人互拥沉睡;当东方略现鱼肚白时,她起身为他煮食。

  他原先卧在干草床上看地,突然跳了起来,蹲到她身边。

  “泥泥儿,我已当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她困惑地眨眼,她不懂。

  “妻子就是和我作伴的女子,我们要一起生养儿女。”

  “作伴?泥娃娃,给。”她有泥娃娃,他也有,这不是很好吗?

  “唉呀!”他苦恼地搔搔颈子,瞧见装了黏土的陶盆,眼睛一亮,便坐下地,以掌铲起一把泥。“先来捏个我。”

  他两手抓抓捏捏,很快团出两个泥球,再安上四只肥短的手脚。

  她笑了出来,摇摇头,这一点也不像他。

  “我技不如你,让你笑话了。”他也笑了,又团起泥巴,捏了一个较小的泥人。“这是你。”

  一大一小两个娃娃躺在地上,没眼没嘴,她想取来重新捏塑,却见他将两个泥娃娃面对面叠放一起,就像他们夜里互拥相合的姿势,她的脸蛋陡地燥热起来,轻轻惊呼一声。

  “本来是两个泥娃娃,可你瞧了一一”

  他指掌用了力,将两个泥娃娃往对方压挤进去,两块泥变成了一块。

  “咦?”好好的娃娃,为什么要压坏呢?

  “我是丈夫,你是妻子,我们结合在一起。”他望定疑惑的她,目光灼灼,语声笃定:“就像这团泥巴,我在你里面,你在我里面,我们生也守,死也守,永远不分开。”

  她亦是痴塑着他,每当他很认真说话的时候,眼里就会有星光。

  她努力弄懂他的话:生也守,就像他们此刻并坐偎依;但,死也守,是什么意思呢?

  死了,就不再吃饭,也不再呼息,变成了鬼,到了那时,他仍然和她在一起?像河水永远滔滔奔流,也像太阳永远在东方升起,不会突然水不流了,太阳不出来了?

  她痴痴地凝望他,因深刻体会到永恒而震撼不已。

  “将来,我们一起回吴国,我要将我所学到的典章制度和诗书礼乐带回去,再带你去看那雾水茫茫、神仙天界一般的太湖。当然了,还要在有山有水的地方结一间小屋,我们的孩子在那里奔跑玩耍……”

  她偎进他的怀里,帮他剥拿指掌间的泥巴,听他昂扬的话声。

  他伸掌与她交握,两人十指紧密相连,已是相和的一团泥了。

  北风刮来枯萎的落叶,她呆坐山壁边,细数上头的刻痕,距离他上回来,已经过了二十天。

  入秋后,他来的次数渐少,话也少了,常常皱着眉头,一下子看天空,一下子拿树枝乱划地面。看着烦心的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渐凉的夜晚里,与他紧紧相拥,为他取暖;然后,他的鼻息又会变得浊重,在她身上的轻柔抚触也会转为猛烈的冲击,直到彼此汗水淋漓,累极睡去。

  她轻抚胸口,那里的吻痕已经淡去不见了。没有他的日子,她变得容易疲倦,烤了山薯也吃不下。

  脚边立着两个憨笑的泥娃娃,那是她依照彼此的相貌捏就的,一个他,一个她,准备等他来时,再让他那双大手压合成一团泥。

  季孙陶来过,她试着问他,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却是红了脸。

  “你去找他啊。”季孙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冷笑。

  又等了好几天,她寝食难安,担心他可能生病还是受伤,于是拾起许久未戴的竹笠,快步往曲阜而去。

  进城时已是黄昏,她稍微放了心,戴着竹笠在城里游走。

  他住哪儿呢?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都往一个方向走去。

  “吴公子这场婚礼真是盛大,三桓有头有脸的大人都来了。”

  “还不是看在阳虎的面子,不得不来,还得装笑脸恭贺呢。”

  “嘘,现在阳虎当权,谁有兵,谁就赢,大家都要活命啊。”

  “那谁啊?都天黑了还戴竹笠,莫不是见不得人的逃跑奴隶?”

  她跟着人群走,听他们说话,来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宅第前,正挤在人群间不知所措,突然有人掀了她的竹笠。

  “这不是丑死人的泥泥儿吗?我呸!”一个宾客立刻吐了口水。

  “呸呸呸!我来赴喜宴,倒是撞上妖怪了,快滚!”

  有人踢她,她跟枪了好几步,有人赶快避开,也有人拿石头丢她。

  “吴公子,这丑妖怪不祥,她会秽了你的昏礼啊。”

  “抓下去关了。”熟悉却变得冰冷的声音传来。

  被踢跌在地的她抬起头,惊愕地望向吴青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孔。

  “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才完成净邪祭礼,又给她给污秽了。”吴青口气显得很不高兴。“来人啊!泼水,扫街,我的新妇就快来了。”

  “这地我先帮吴公子抹了。恭喜吴公子,贺喜吴公子,人逢喜事,大吉大利,您的婚礼有神灵庇佑,妖怪见了都要远远避开啊。”

  “快走!”满地的灰尘里,有人拿木棍顶她,示意她起身。

  她不明白什么是婚礼,更不明白吴青怎么变了一个样,她张了嘴,却是问不出话来,只能让人不断地戳顶她的背部,被迫进到一间屋子里。

  房门猛地关上。这是一间小石屋,没有点灯,只有墙上高处开了一个小洞,透出几不可见的星光。她不喜欢待在黑暗的屋子里,顿时慌了。

  她推木门,拍石墙,双手都敲疼了,脚也站酸了,却没人理她。

  她颓然坐倒,又饿,又累,又冷,只好缩到墙角抱紧双臂取暖。

  想着变得奇怪的吴青,她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外头突然变得很吵,好像很多人跑过去,也有很多人在叫喊,还有铁器相击声音,忽地小洞外亮起红光,她闻到了大火燃烧的味道。

  外头有人撞门,传来了季孙陶亢奋的叫声。

  “我堂哥哥打回来了!这会儿阳虎完蛋了,我这就放你出来!”

  谁回来了?谁又完蛋?她不知道,她只担心吴青。

  “可恨的吴青竟然囚了你,哼!他是怕被人家知道睡过你吗?”

  木门被砍破一个洞,她立刻钻了出去,推开季孙陶就跑。

  火光熊熊,猛烈燃烧屋宇,有人奔跑号叫,有人刀剑厮杀,她找到路就跑,军士见是一个姑娘,也不管她,她就穿梭在混乱的杀伐阵仗里,四处寻觅吴青。

  陆续有军队进城,她朝人少的地方找,大街尽头,她看到了吴青。

  他新衣残破,浑身血污,手上拿着短剑,瞪视着倒在地上的士兵。

  她的跑步声惊动了他,扬臂举剑,一见是她,顿时凝住不动。

  大滴大滴的血流下他的手臂,她惊慌地上前,伸掌捂住,又见他脸上也有血迹,正想再拿手去拭,他蓦地握牢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火光不断窜燃,好似要将她给彻底烧了。

  “你走!”他猛力推开她,转身就跑。

  她慌了,他去哪里?他们不是结合的一团泥土,永远不分开吗?

  他跑得好快,天上的乌云挡住北斗七星,她辨认不出方向,但她不怕,她唯一的方向,就是前面他那模糊不清的黑影。

  跑出了城,黑夜无边,北风狂扫,风里夹带冰凉的冷雨,吹得她脸颊发疼,久未进食的她上气不接下气,仍是紧紧追随着。

  野地凹凸不平,她不是磕了石头,就是踩进土坑。她头好晕,气好乱,双脚止不住地痉挛着,每踩下一步就麻痛不堪,蓦地左腿筋绷紧,再也迈不出脚步,碰地一声重重跌落,栽进了一滩泥水里。

  她不敢稍停,忍着脚痛,用力按住泥地,想要撑起身子,才稍微支起寸许,又不支趴落,让泥水溅了一头一脸。

  远远地似乎听到吵嘈人声和脚步声,那些坏人追过来了。

  “你快回去!跟来做什么?”急促的吼叫声从头上传来。

  她慌张地抬起头,他那么高,天那么黑,她看不到他的脸孔。

  “吴国……”她想跟他呀,跟他一起回吴国。

  “你没听到他们追来了吗?我命都没了,怎么回吴国?”

  那是她没听过的凶恶口气,冷似冰,硬似石,令她心寒。

  她慌乱惊恐,伸长手就想去抓他的袍摆。

  “滚!”不料他一脚踢了过来,那强劲的力道不但踢开她的手,也踢跌她的身子,他暴雷似地吼道:“你这样死缠不放,我一下子就会让人追上,你是害死我啊!”

  她被踢倒在泥坑,全身剧烈颤抖。她懂,他跟她解释,她就懂了。

  趴趴趴!他的靴子踩过泥水,唰唰唰!他的衣袍擦过野草;她惊惶地听他快步离去的声音,明白了耗尽力气的自己,是绝对不能跟着他的。

  可她想告诉他,尽量跑吧,逃离了后面坏人的追杀,她会循着他的足迹慢慢找到他;再不然,她也可以往南边走,一直走,一直走,一定会走到他的吴国家乡,然后再去有山有水的小屋寻他……

  这么长的话,教她如何一口气说出来?她能做的,就是忍住全身崩裂似的疼痛,使尽全力站起来,拖着跛行的腿,跌跌撞撞地跑向前。

  至少,她要看清楚他离去的方向。

  “你还来?”他陡然停下脚步,随着他的暴吼,黑暗中银光一闪,她身上某个部分顿时撕裂了开来。

  她闷哼一声,仍是全身疼痛,根本不知伤在何处。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短剑!闪亮,锋利,他拿来帮她割肉,切碎野菜,削整木柴,也在她的泥胚上刻划出简单的流水纹。

  她捏陶,他刻纹;他是一块泥,她也是一块泥,他们在彼此的里面,生也守,死也守……

  “丑妖怪!叫你滚就滚!不要像块烂泥巴黏住我不放!”

  他穷凶恶极地狂吼,双手用力一挥,毫不留悄地将她推跌倒地。

  好痛!这是总是温和微笑的他吗?莫不是天色太黑,她认错人了?

  “吴青?”她虚弱地仰起脸,头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头,急促的脚步践踏着她的心,杂沓而去。

  她再度爬起来,踉跄走了两步,却见夜色墨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早已隐没在暗夜里,她看不到他离去的方向,也寻不回小山头的方向。

  大地黑暗,她浑身泥污,只身孤立,好渺小,好卑微;寒风如刀,穿透她的肌肤,直直刺入了骨肉深处,淌出了血……

  兵丁抓到了她,却嫌她污秽,不敢碰她。他们做了一个绳圈,套到她脖子上,像拉牲口一样地扯曳,一路将她拖进了曲阜。

  “说!阳虎往哪儿逃了?”一个威严的男人凶恶地问她。

  她摇了摇头。她根本不认识阳虎。

  “吴青呢?”

  她也摇头。他们要杀他,他不逃怎么行?

  “什么都问不出来,给我杀了!”

  “请问大人,该怎么杀她?任谁碰了她都会倒霉长疮啊。”

  “笨!不会射箭吗?拖去外头,别污了我的宅院!”

  “堂哥哥!杀不得!杀不得啊!”一个胖胖的身形跑了进来。

  “咦!这不是咱季孙家最不长进的卖陶阿陶吗?”

  “是,就是阿陶弟弟我。”季孙陶拿手背抹泪。“堂哥哥啊,你去国三年,教我好生想你。老天有眼,你总算回来赶走阳虎逆贼了。”

  “你好像不是来看我的吧?”季孙斯凉凉地问道。

  “这个……呃,她是我陶坊的女奴……”季孙陶哈腰陪笑。

  “你怎养了这个丑八怪?看了就想吐!”

  “哥哥啊,你别看她又丑又脏,那手……吓吓,真是一双神鬼也赞叹的巧手,捏出的陶可是上等名器,还有陶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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