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爹在临终之前,除了要他好好掌管家业之外,也不忘叮嘱他要好好为妹妹物色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
关于这一点,即便爹没有交代,身为兄长的他,自然也会为了妹妹的幸福多多着想。
无奈,妹妹并不是一只傀儡,她有自己的喜好与心思,不是旁人能够操控的。更无奈的是,妹妹此刻已有了意中人,而且有意要成亲。
倘若对方是个理想的对象,他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可问题就在于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妹妹的意中人名叫胡兆秦,今年二十一岁。他并非本地人,而是半年前才从外地搬迁到这儿来的。
据说,胡兆秦的双亲皆亡,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投靠亲戚,不料他的消息有误,原本欲投靠的亲戚根本就不住在这儿。
由于别无去处,胡兆秦便只好在城里待了下来,并且在城南的一间粮行当起了伙计。
约莫两个月前,妹妹带看丫鬟要到近郊一间寺庙上香,途中遇到闹事的醉汉,被正巧经过的胡兆秦搭救。
那次相遇似乎让胡兆秦对妹妹一见钟情,并展开了一连串的追求。
情窦初开的妹妹禁不住热烈的攻势,一颗芳心很快就被掳获,甚至还擅自点头答应了胡兆秦的求亲。
两天前,妹妹告诉他成亲的打算,并希望他可以开始让人着手筹备婚事时,他除了震惊之外,也不禁感到棘手万分。
即便知道胡兆秦曾经搭救过妹妹,算得上是安家的恩人,但是他打从心底不认为那男人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就算不论家世悬殊的问题--事实上,他也并不是坚持非得要门当户对不可的迂腐之人--但他总觉得妹妹应该要挑个更值得依靠的对象。
那胡兆秦……真的有疼爱、照顾妹妹一生一世的诚意和本事吗?他的心里对此充满了怀疑。
尤其当妹妹提及舍不得胡兆秦一直继续住在破旧的小小屋子里,希望他能答应在成亲之后让胡兆秦跟着她住进安家大宅中,甚至还央求最好能够在家业中给胡兆秦安插一份不错的差事后,他对胡兆秦的真心不由得更加质疑了。
那个家伙,该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才对妹妹展开猛烈的追求吧?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个好对象啊……”安柏青皱了皱眉,他得想法子劝妹妹再好好地考虑清楚才行。
只是,妹妹这会儿一心一意想要嫁给胡兆秦,能够听得进他的劝告吗?
当这个问题闪过脑海,安柏青的俊颇不禁扬起一丝苦笑,心里明白这将是一桩极为棘手的任务。
安柏青叹了口气,迈开步伐朝妹妹所住的楼阁走去。即使这件事情再怎么棘手,他还是得设法解决才行。
当安柏青来到妹妹的寝房时,安柏芸正端坐在铜镜前,由丫鬟小桃帮她梳妆打扮。
他伫立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妹妹。这个当年体弱多病的女娃儿,如今已经成了个亭亭王立的姑娘了。
或许就是因为幼年身子太过属弱,受到旁人过多的保护,让她的性情单纯过了头,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被胡兆秦的殷勤讨好、热烈追求给打动,让盲目的爱意给冲昏头了。
“丰白芸。”安柏青开口轻唤。
一见到他来了,安柏芸立刻起身,快步来到他的身旁。
“大哥,你什么时候要为我和兆秦办婚礼?”安柏芸开口就问。
心里的那份迫不及待,让她顾不得害躁,反正这儿除了她的丫鬃之外,也没有其他外人在。
安柏青沉默了半晌,斟酌着该怎么劝说才好。
“柏芸,大哥希望这件事情能稍微缓一下,你先好好地考虑清楚。成亲毕竟是终身大事,要是太过冲动,说不定将来会后悔的。”
安柏芸摇了摇头,丰民本不愿意再听下去。
“大哥别担心,正因为是终身大事,所以我已经好好地考虑过了,兆秦就是我的选择。”
听了这番话,安柏青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可是以你的条件,肯定可以有更好的归宿,又何必急于一时决定?不如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再好好地斟酌考虑?”
安柏芸抿起了唇,脸上浮现抗拒的神情。
“对我来说,再没有比兆秦更好的归宿了!我的心里早已经认定了他,这辈子非他不嫁!”
那叛逆的神情和语气,让安柏青不由得感到头疼。既然婉言劝说不成,他的态度也只能强硬起来了。
“柏芸,大哥不赞同这门婚事。”
姑且不论胡兆秦是否别有用心,以妹妹的条件,真的可以找到更能够照顾、保护、疼爱她一辈子的对象。
听见婚事遭到反对,安柏芸压根儿无法接受。
“为什么?大哥,你真的忍心拆散我们?”
“这也是为你好,丰白芸,你还是打消和胡兆秦成亲的念头吧!”安柏青加重了语气说道。
他相信倘若爹还在世,也绝对不会认同这桩婚事的。
“倘若真的为了我好,就应该答应而不是反对!”安柏芸激动地嚷道。“我不可能会打消嫁给他的念头!绝对不可能!”
“柏芸,你现在太激动了,等你稍微冷静下来之后--”
安柏青苦口婆心的劝告都还没说完,她却突然扔下了一句话--
“大哥,我真的非他不嫁,因为我已经怀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
安柏青的俊颤难得流露出错愕,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突然间出了毛病。
“你真的……怀了身孕?”他的黑眸不敢置信地望着妹妹仍平坦的肚子。
“是真的,我已经怀了兆秦的孩子。”
“可恶!那个混账家伙,真是该死!”安柏青咬牙切齿地低咒,胸口燃起了熊熊怒气。
那个该死的胡兆秦,该不是心里打着先让妹妹怀上身孕,好让他无法反对婚事的主意吧?
这个猜测让他对胡兆秦的评价更是降到了最低,了尚若那家伙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他可能会忍不住动手狠狠教训他一顿!
“大哥,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可别找他的麻烦!”安柏芸赶紧说道。
“但是那家伙--”
“大哥!”安柏芸神色坚决地打断他的话,说道:“不管大哥谅解也好,不谅解也罢,我都是非嫁他不可!倘若大哥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要嘛我就与他私奔,要嘛我就带着孩子一块儿殉情!”
“什么?!你这是~--”
看着妹妹那决绝的神情,安柏青一阵哑然,两道浓眉简直快打结了。
“大哥,你怎么说?究竟同不同意这桩婚事?”安柏芸追问。
安柏青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妹妹怀了身孕一事,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桩婚事。
他该怎么做?
或者该说一他还能怎么做?
妹妹的身子骨一向属弱,总不可能要她打掉腹中的胎儿,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发生,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沉默了半晌后,安柏青无奈地在心里重重一叹。
“好吧!就依你,让你们俩成亲,成亲之后,就让他住进府里吧!”事已至此,他除了答应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尽避那胡兆秦不一定是个好归宿,但无论如何,总好过妹妹真的和那家伙私奔,甚至是殉情。
再者,换个方式想,成亲之后让胡兆秦住进府里,他也能让人就近盯着胡兆秦,至少可以确保妹妹不受任何委屈。
听见大哥终于答应,安柏芸一扫先前的气恼不快,眼角眉梢带着满满的喜悦与笑意。
“太好了!我这就去给兆秦报喜去!”
第2章(2)
看着妹妹喜孜孜地带着丫鬟离开,迫不及待要飞奔到胡兆秦身边的模样,安柏青忍不住摇头叹气。
唉,想不到一向柔弱的妹妹,一旦执拗起来竟是如此的任性倔强。倘若她能够稍微乖巧懂事一点,好好听进他的劝告就好了。
说到“乖巧懂事”这句称赞,他从前倒是很常听见旁人对一个可爱的女孩儿说。
一张娇俏甜美的脸孔浮现脑海,安柏青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呵!他的小双儿!
一想起她,萦续在胸口的抑郁烦躁就顿时消失了大半,黑眸也泛起一丝温暖的光芒。
在旁人眼里,小双儿是个乖巧懂事、善良勤快的女孩;在他眼里,她是个活泼逗趣、讨人喜爱的小家伙。
“说起来,已经有三年多没见了哪……”他轻轻低语,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怀念。
三年多前的某一天,李琴娘突然表明欲辞去灶房的差事,因为老家年迈的母亲病了,她打算带着苏小双回去照顾。
一想到一旦她们离开之后,他将再也见不到他的小双儿,当时他的心里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立刻劝阻了本欲允许的爹,而最后爹同意放她们一段长假,让她们先回乡去照料老人家,待情况好转之后再回来。
原本以为应该不会分离太久,想不到,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预期--李琴娘在返乡的路上不幸染了重病,竟比老人家还要先去世。
光是想像当时年仅十五岁的苏小双,不但必须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处理她娘的后事,还得要尽心照料卧病的外婆,他的心就狠狠揪紧。
那纤细的肩头,承担得了这么沉重的压力吗?那总是带着灿烂笑意的小脸,肯定染上了愁绪与悲伤吧?
当时得知消息的他,心里十分惦挂她的情况,本想前去探望她,不料那时他爹也染了病。
在那段时日里。他除了照料爹之外,还得帮忙掌管家业,而几个月之后爹不幸病逝,他除了处理爹的后事,还正式接掌了庞大的家业。
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的他,根本就无法抽身前去探望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派两名奴仆前去帮她的忙了。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一晃眼,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根据他派去的奴仆回报,前阵子,她的外婆病逝了。
一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他立刻又多派了几名手下前去帮忙,并叮嘱他们在协助处理完后事之后,顺便将她接回府里。
“算算时日,差不多这两天就会回来了吧?”不知道那个个头小小的女孩儿,是否又长高了些?
一想到终于又能见到他的小双儿,安柏青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倘若不是手边事情太多,他还真想亲自去接她回来呢!
从小到大,除了妹妹之外,他从不曾对其他的女孩儿如此在乎、关心,唯独她例外。
事实上,在他的心里,她始终是最特别的存在。若是论起心中的份量,说不定小双儿还比妹妹更多一些呢!
倘若没有她在身边,过去那些年沉重的学习,肯定会变得更加苦闷,说不定真会喘不过气呢!
这三年来,他接掌家业,一开始难免会碰上一些与合作伙伴之间磨合的问题,尤其是当他毅然决定进行变革时,也曾遭到质疑甚至是反对。
面对种种棘手的状况,只要一想到小双儿那甜美可爱的脸蛋,他的心绪就会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继而顺利地把一切问题解决掉。
这样说起来,她对他还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呢!
“快点回来吧,我的小双儿……”
他微笑低语,已等不及要见到久讳的小家伙了。
就盼失去亲人的悲痛,没有让她那双美丽清新的眸子变得黔然,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活力十足、充满笑容的姑娘。
甫下过一场小雨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
一辆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郊道上,车轮规律转动的声响,传进了坐在马车中的苏小双耳里。
她的手掌轻托着粉嫩的脸颊,一络乌黑柔亮的发丝,不听话地垂在她妓美的容颤上,被她纤细的手指给拂到耳后。
经过几年光景,她个头稍微高了一些,不只褪去了稚嫩的孩子气,也出落得更加美丽。
此刻,听看马车行进所发出的声响,她眨了眨清澄的美眸,恍惚间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已经过了三年……日子过得可真快呀!”她轻声低语,纤纤小手掀开了帘子,转头望向窗外。
郊道两旁是豁郁苍翠的林子,随着马车行驶,景物飞快地往后掠过,她的思绪也跟着飘飞。
三年前,娘突然接获老家传来外祖母病倒的消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情况会演变得多糟,还一径天真的以为外祖母的病很快就会好转,想不到娘却在途中先染上病,甚至不到半个月就去世了!
娘的突然病逝,对她而言简直有如晴天霹雳,让她伤心欲绝,然而看着仍躺在病榻上的外祖母,她仿佛被逼着一夕之间长大似的,强迫自己忍住泪水,振作起精神来照顾老人家。
有时候,她不免觉得自己快要被心中的悲痛给击溃了,幸好少爷派来的奴仆帮了她不少忙,让她足以继续撑下去。
只是,外祖母的病始终没有明显的起色,最后终究还是敌不过病魔的摧折,在前阵子病逝了。
相对于当年娘去世时的哀痛欲绝,外祖母的死就没让她那么的悲。励难忍,有的只是萦绕在胸口的惆怅与感伤。
倒也不是她对外祖母的死不感到难过,而是外祖母在临终前曾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告诉她千万别伤心,反而应该为外祖母感到高兴,因为死亡对一个缠绵病榻多年的老人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这三年来,她将外祖母每日受到病魔折磨的情形看在眼里,因此她很能够体会外祖母的那番话。
失去亲人虽然令人感到伤痛,但是外祖母从此不用再承受病痛的折磨,确实是一种解脱一每当她为外祖母的逝世而难过时,她就这么提醒自己,心里的悲痛自然也被冲淡了不少。
在少爷派来的人手帮忙下,她已处理好外祖母的后事。对于少爷的大力帮忙,她的心里感激不已。
“回去之后,得记得跟少爷好好地道谢才行。”
苏小双喃喃自语地提醒自己,而当她脑中浮现一张俊俏的脸孔时,心绪莫名地有些浮动。
说也奇怪,这三年来,她总会不时想起少爷,想起过去这些年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不免也会感到孤单,然而浮现脑海的那些画面,总能让她感觉他似乎就陪在她身边,心里就不那么寂寞了。
尽避过去他总爱逗弄她、将她耍得团团转,好像不将她惹得气唬唬他就浑身不对劲似的,可她的心里明白,少爷对她还是很照顾的,而且他始终遵守着对她的承诺,没有将她特异的天赋能力泄漏出去。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曾用看怪物般嫌恶、歧视的眼光望着她,那让她的心里感激不已。
“就快要回去了,不知道府里的大伙儿都还好吗?”
离开了三年,不知道安府有没有什么变化?不知道少爷的模样可有什么不同?当初他的个头就已经比她高上许多,如今肯定变得更加顺长挺拔了吧?听说老爷在两年多前去世,庞大的家业全由少爷掌管,过去老爷总是每日忙于事业,此刻的少爷肯定也是吧?会不会每日都很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