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有力的臂膀伸过来,不能动弹的身体被拉起来了。一条胳膊从腋下穿过,扶住他的背,两一条胳膊扶住他的腰,双腿被分开了……迷迷糊糊中,他感到自己挂在一个人身上,双臂搂着对方的肩膀和脖子,很宽的肩膀,粗壮有力的脖子。他想睁开眼看清对方,却又慵懒的连动一下眼皮也不愿意,恍惚中,只觉得对方好似在笑。
半明半暗,半睡半醒,不甚了然。
后庭似乎有什么东西顶了进来,速度很慢很慢,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凹凸起伏。一开始不粗,说不上疼痛,只是有点不适,但越到后面就越粗,几乎压迫地他喘不过气,只得抱紧了对方。好不容易将对方全部收纳进体内,对方停止了动作,似乎在等他适应,但这中间休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对方就开始往外抽。同样是极度缓慢的速度,但是他却被吓了一跳,自己体内正在退出东西上竟然满是倒刺,只是抽出一点,柔软的内壁就因这无法忍受这粗暴而以剧烈的疼痛发出抗议……
猛睁眼,明亮的烛光让他眼前发花,紧随而来的是兴奋而又焦急的询问声。
「彤!你觉得怎么样?!」
一张脸遮住了烛光,由于背光,他看不清那是谁,但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十分醒目。目光中,满是焦急、担心与自责。四周似乎有很多人,急匆匆的来去,影影卓卓,不过看的出都穿的很严实,不可能是盛夏的打扮。
原来方才看到的只不过是南柯一梦,或者说是幻觉,自己正好好的躺在被窝里,天气很凉,不是盛夏。可是,疼痛的感觉为何还是那样鲜明真实?而且还蔓延在全身?
他抬手,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抬起了手,用听不到的声音问:「我怎么了?」
手被握住了,被贴在对方的脸上,湿湿的,间或还有柔软的触感,似乎是嘴唇。刚才的声音颤抖着:「你会好的,放心,一定会好的……」
可是,你并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这么想着,声音与影像又飘远了,炎热的盛夏回来了。
***
蝉儿在叫,炽热的阳光在晒耀。
露台上没有任何可以躲避太阳的遮盖物,在那灿烂的阳光中,一名女子拉开了弓,对着空旷的远方。一松手,弦发出嘣地一声,一支大箭飞了出去。好大的箭啊,最奇怪的是前端竟然绑着一个用红稠扎成的球。
女子回过头来,背光,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左右颊上那两道刻纹倒是清晰可见,在阳光下闪着隐隐金光……
『去把人带回来……我希望你可以展示自己的度量……』
把人带回来把人带回来把人带回来……
啪--!鞭子和皮肉撞击的声音……好疼……好疼……火辣辣地疼……
***
天寒抓着太医,焦急万分。
「你是太医,治病救人是本分,难道连这么基本的事你也做不到吗?」
从朱雀被毒蛇噬咬到现在已经过了不下两个时辰,各种暂时抑制毒性蔓延和续命的药也吃了不少,可也就只能这么拖着,丝毫不见好转。这样下去,一旦朱雀体力消耗完,结局也就定了。
太医神色惊慌,满脸的惶恐。以温和明理出名的太子殿下会用这么恐怖的神色和臣下说话,实在闻所未闻。如果躺在床上的那名红发少年一命呜呼,只怕自己这可脑袋就要不在了。
「难道就没有对路的解药吗?」
「是有特效药,但是……」
他不是不想治,也不是不会治,这种毒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解药,但是要得到这解药却是千难万难,让他实在说不出口。
「既然有就快说,开方子抓药,别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的!」
天寒急了,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对这些慢郎中太过敬重一边在桌子上重重地落下一掌。桌子上成套的茶具因之震动而蹦起两寸多高。
太医吓的浑身一哆嗦。
「是、是孔雀胆!只有以毒攻毒,使用孔雀胆下重药!」
此语一出,每个人都忘记了手边的工作,睁着惊恐的眼睛望向那太医,噤若寒蝉。那太医不敢看天寒的眼睛,低着头直哆嗦,时间就在朱雀偶尔发出的轻微呻吟中一点一点流失,悄无声息。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天寒皱着眉毛,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没、没有了。」
天寒一拳砸在桌子上,然后重重地按着额头。
这就是所谓的进退两难了吧?那蛇虽然小,却是经过精心培养的良种。放蛇下毒之人何其狠毒!要救朱雀,就要杀孔雀,而不杀孔雀,朱雀就没救了。无论怎么做,必定会有一个失去性命。而这两人他都不希望失去啊!难道为了救朱雀就要夺取自己亲妹妹的生命吗?这叫人如何下得了手。可如果放着朱雀不管,简直就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如果找到放蛇下毒之人,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先不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该怎么选择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殿下不必烦恼。」
这个时候,律走了过来,轻声道:「孔雀胆是珍贵难得,不过却有现成的。」
「怎么说?」
「七百年前的孔雀大明王死后,天帝曾经下令把尸体赐给太医院,把能入药的都收藏起来。奴才想,像孔雀胆这么珍贵的药物一定会被妥善保管,并秘藏起来。七百年来太医院时有更替,当年的长老大多去世,恐怕知道的人已经没几个了,但只要查一下记录就应该能找到。」
天寒大喜。太医更是喜出望外,原本他已经有了死的准备,现在却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说不定不但不用死,还能成为有功之人而受赏。
接下来便迅速行动,太医急忙去库房。卧房内欢喜的气氛溢开来,所有人都轻松了不少,略略放下心来。
「有办法了,彤。」天寒握住朱雀的手轻声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走廊里,那位有着青金色发和眼的小女孩也来了。女孩躲在拐角处,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望这边张望。
两个时辰前就听到了这边的骚动,只见人来人往,都行色匆匆,好奇之下边想过来看热闹,无奈嬷嬷不让她出来,逼着她睡觉。嬷嬷虽然满口应承,说公主您先睡着,嬷嬷去打听。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哄她的,老来这一套,也不腻味。被弄烦了,干脆把嬷嬷踢昏自己跑来偷看。
「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还没就寝?」
律出现在女孩面前,微笑着。
「睡不着,出来玩。」水华一指房内,「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看到太医,是不是六哥病了?」
「唉,公主这么为殿下担心,真是让奴才感动。不过您放心,殿下他好的很。」
「那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唉!」律叹气,眉拧到了一起,似乎有话难以出口。「公主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快说!」
「可是……」
「不说我就砍你的头!」水华在律腿上踢了一脚。
律发出轻轻的痛呼。别看水华才只有六七岁,这一脚踢上来还真有力。
他蹲下来,让自己和水华的视线平行。
「公主可千万别说是奴才说的。」
「知道了,不说就是。快说吧。」
「那奴才就说了。」律凑到水华耳边,轻声道:「朱雀星君被蛇咬了,天寒殿下命太医治疗,朱雀星君说没有什么药能治疗这蛇咬的伤,怎么也不肯让太医看,说要治好自己,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孔雀胆。」
「孔雀胆?那是什么?」
「孔雀胆就是……」律话说到一半,缩回头看看四周,神色慌张,似乎不敢说。
「快说啦!」
被催促了,他才重新凑到孔雀耳边道:「就是您--公主水华肚子里的一种内脏。如果要得到它,就必须把公主您绑起来,要刀子在您的肚子上划个口子,然后太医把手伸进去掏,掏啊掏,肠子肚子翻了个遍,把那胆找到割下来,然后啊,让朱雀星君就着血吃下去!生吃哦,咬起来吧唧吧唧地响!」
他缩回来,眼前的小女孩已经呆掉了,惨白,面无人色。
「瞧,太医已经出发了。为了满足朱雀星君,他去抓公主了。」律神色焦急而担心,「幸好公主您洪福齐天跑了出来,否则就……」
他还没说完,水华扭头就跑,不一会,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
那太医在库房仔细地翻找,不多时果然找到了!孔雀胆到手,原本欣喜若狂的太医心却往下一沉:这胆成色不对!
急忙翻看记录,前代孔雀大明王果然是中毒而死,留下记录的太医嘱咐后人要慎之再慎之。
这可怎么办好?有了胆,却不能用。太医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滚滚而出,啪嗒啪嗒地掉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记录死看,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忽然大笑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原来那记录上记载着孔雀大明王所中之毒,正是要加入的配药。不但不会有妨碍,还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朱雀就是凤凰的别名?他们分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幽冥界内,白虎仍然掐着玄武的脖子不肯放,他根本不相信玄武说的话。朱雀就是凤凰的别名,难道意思就是朱雀也是「凤凰」?但谁到知道凤凰是唯一的,不老不死是他的特征,天地间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别人想冒充也冒充不得。
或者说他们两个是同一人?他和凤凰同在天庭相处百多年,后来又和朱雀相处了六七年,对两人可说是熟而又熟,他们两个根本毫无相似之处!如果说看到朱雀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抚摸,想要深深地进入占有,那看到凤凰,他只会觉得肃然起敬,虽然那美丽让他移不开目光,却不敢有半点无礼。
玄武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解释着,希望可以赶快让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松手,同时暗骂着这个笨蛋怎么不好好钻研学问。
「朱雀又名朱鸟,本南方七星宿之总名。所以,『朱雀』只是南方七星宿井、鬼、柳、星、张、翼、轸的总称。春秋演礼图记载凤为火精,在天为朱雀。凤凰在带领南方七星宿时被称为『朱雀』。事实上朱雀就是一种凤鸟,朱雀又作凤讲。《后汉书》第五十九卷《张衡传》之《思玄赋》就中有『前祝融使举麾焉,绣朱鸟以承旗。』的句子。」
玄武一通掉书袋,白虎被绕的晕头转向,希里胡涂,不知不觉松开了玄武,不过对方的意思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凤凰才是真实存在的,而「朱雀」不过是一个虚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所接触的彤又是谁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可以那所有关于凤凰朱雀的文献全部翻出来给你看!」
幽冥界有三界所有的文献资料,有就算是寿命较长的神族穷尽一生也无法遍阅的书籍。
春秋演礼图被翻了出来,记载凤为火精,在天为朱雀。
《史记》之《天宫书》有云:「南宫朱鸟」。
唐杜甫的《杜工部草堂诗笺》第三十七首《望岳》:「南岳配朱鸟,秩礼自百王」。
翻出各种杂七杂八的文献。
所谓不死鸟者,即火凤凰也,全身赤红,是为朱雀。
看着丢的到处的书本,白虎圆圆的耳朵耷拉下来,没了主张。这件事彤自己知道吗?看样子是不知道的,因为白虎知道他一向最讨厌别人眼中不屑于身为朱雀的自己。彤总是在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我要天知道,除了凤凰,还有一种神鸟叫朱雀;我要地知道,不要以为飞禽一族可以任意欺凌!』
彤是那么骄傲,如果宣扬出去,即使别人是真的认同他,那也有是基于他是凤凰的嫌疑。
白虎无法想象彤知道了后会作何反应。
彤……对了!他差点忘记自己来这里的本来目的,既然生死簿上没有朱雀之名,那他在这里久留也没有意义,反正也看不出彤是生还是死,他得赶快回去才行!
「告辞!」
没头没脑的两个字,白虎丢下一堆被自己毁坏的烂摊子跑了,留下玄武和玄武七星对着被破坏的城池和库房大眼瞪小眼……
***
前方,有一个男人在跑,恐惧、仓皇,跌跌撞撞。很奇怪,那个男人明明努力在跑,也看得出来他的速度很快,可为什么不进反退呢?他和自己的距离在急速拉近中。
终于近在咫尺,突然一只脚飞起踩到了他的后脑勺上,砰的一声,那男人就被踏进了墙壁,成了壁画。脚收了回来,那男人也从墙壁里掉出来,摔在地上,挣扎着正要逃跑,无奈更多的践踏落了下来。那双脚的主人还嫌不过瘾,甚至整个人站上去蹦。
『好大的胆子!敢和我抢老婆!……·##%¥#%·¥%¥%…………』
蹦啊蹦,直到那男人连哀号声都被消了音,成了个破布娃娃,才停了下来。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扬长而去……
啪--!鞭子和皮肉撞击的声音……好疼……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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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羹想要探进朱雀口中,却不得其门而入。朱雀牙关咬的紧紧的,普通的力量根本无法打开分毫。又不敢过分大力,伤了朱雀可不是他能担待的起的。
「糟糕!星君已经喝不下去了。」
「我来!」
天寒接过药碗,喝了一口药,伸手捏住朱雀的颌关节,在使力的同时低头,一边用舌头推开朱雀的牙关,一边将含着的汤药口对口送进朱雀口中,然后在朱雀的下巴上一拍,只听咕嘟一声,那口汤药已经入了朱雀腹中。
朱雀发出轻微的呻吟,咳嗽着,许久不曾动弹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天寒不敢怠慢,继续用这方法喂着朱雀药。侍从都呆了,虽然都知道太子殿下对朱雀宠爱有加,却想不到他竟然敢当众这么做。
温热的感觉从胸口逶迤而下,心口,肚子,然后蔓延至全身。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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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眼前似乎明亮了起来。好灿烂的阳光,像一道道利剑刺透云层,落在神木梧桐茂盛的枝叶间。
一名有着青色头发的金眼少年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棉布包裹,在神木梧桐粗大的枝叶间攀爬。由于包裹的缘故,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笨拙,好几次打滑,差点就摔了下来。幸好他的反应还算快,急忙抓紧,这才没事,不过已经吓的出了几身冷汗。虽然是这样,他也没有气馁,依然一心一意地攀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