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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命天女 page 6 作者:季可蔷

  “说得也是。”德芬低回咀嚼,春天脑筋虽然单纯,但有时看事情倒是极为现实通透,比她还强。她自嘲地笑笑。“所以我也该知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有各自的苦涩,也有各自的甘甜。”

  主仆俩你来我往地对话,都未察觉这番言语早落入了后头某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耳里,他倚着一根亭柱,背对着她她们,凛然沉思。

  “走吧。”德芬落话,欲起身,春天蓦地一声惊喊。

  “是你。”

  谁?德芬好奇,顺着春天的目光瞧过去,这才发现凉亭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正是那日相救她们的少年。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柔声问。

  少年不答,只是盯着石桌上的茶壶。

  “口渴了吗?春天,倒一杯茶水给他吧。”

  “是。”春天领命,斟了一杯茶给黑蓝,黑蓝接过,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干。

  “尚未请教公子贵姓大名?”德芬礼貌地问。

  黑蓝却不说话。

  “该不会是哑巴吧?”春天整眉。

  “或许吧。”德芬盈盈起身,对黑蓝微笑。“这位公子,要去我住的地方瞧瞧吗?我有个新鲜玩意儿想送给你。”

  黑蓝迟疑半晌,约莫是抵挡不了对所谓新鲜玩意儿的好奇,点了点头。

  “那一起走吧。”

  第4章(1)

  一行三人走出凉亭,在婉蜒的小径上行走,烈阳焚烧,德芬忽觉脑门晕热,步履踉跄,不禁蹲踞在地。

  “小姐?小姐?”春天惊呼,急忙过来搀扶。“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德芬挣扎着想起来,眼前却一片青绿点点。“糟糕……”她抚着额头。“这就是所谓眼冒金星吧?”

  “别动。”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落。“就这么蹲着,等会儿就会好了。”

  是谁?她扬起脸,想看。

  “就要你别动了!”那人喝斥。

  好凶,不过在这儿,会这么对她说话的,该只有那一个吧?

  “是……黑玄领主大人?”德芬轻轻喘息,试着凋匀有些凌乱的呼吸。“小的、下官失礼……”为何每次与他相见,她总是身处狼狈境地呢?她着恼地叹息,又想起身。

  “怎么就是不听话?”黑玄似是恼了,忽地猿臂伸展,将她整个人抱起,横抱在身前。

  春天吓得脸色别白,气急败坏。“喂!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家小姐无礼?”

  “埋在我胸前,不准动。”黑玄不理会春天的抗议、径自命令德芬。

  可以吗?德芬恍惚地寻思。除了宣哥哥,她还是初次和异性如此亲近,他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很好闻,但她身上,怕是汗臭味熏人吧。

  一念及此,她更懊恼了,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羞赧。为何偏偏每次在他面前,就是做不成淑女呢?

  可即便感到羞人答答,她仍不由自主地想腻在他怀里,他的胸膛好坚实又好温暖,令她感到安全。

  这样令她忍不住想亲近的男人,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唉,怎么会呢?

  恢复意识后,德芬发现自己躺在农舍里简单的床炕上,室内安静无声,而那个将她一路抱回来的男人正站在窗前,深沉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心里琢磨些什么。

  这房里,只有她跟他吗?’德芬感到意外,那么保护她的春天竟会让他留下来与她独处,想必是这位领主大人用了什么威吓的招数。

  她可以想像那画面,当这男人沉下脸时,是可以把最英勇的战士都吓得说不出话的,逞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想着,德芬嘲讽地弯唇,缓缓坐起。

  他察觉到她的动静,旋过身来。“你醒啦?’“我睡了很久吗?”她问。

  “不久,不到一个时辰。”

  也差不多该日落了。她望向窗外,天色果然黯淡了,霞光掩映。

  “大人快回去吧,再晚了城门一关,就来不及进城了。”

  他古怪地挑层。“我说要进城,谁敢拦我?,’说得也是,她怎么忘了?

  德芬惘然失笑,她总是不记得这男人有多我行我素,恣意妄为。

  黑玄注视她片刻。“大夫说你近日太操劳了,看贫血气虚的现象。”

  “你请大夫来看过我了?’,她讶异。

  他不答,信步来到她面前,在床沿坐下,她微微心惊,他有必要坐这么近吗?

  他却仿佛不以为意,视男女礼教之防为无物,迁自保刻地盯着她,半晌,冷冷嗤笑。

  “才过一旬,身子便吃不消啦?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想做什么开农师,不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吗?”

  他在嘲笑她吗?德芬不豫地咬唇。

  “瞧瞧你的手。”他猛然捉握她皓腕,检视她原本娇嫩无瑕的玉手。“都磨破皮了,还起了水泡,才不过摸了几天土壤便成这副样子了;你还真是娇惯的大小姐啊。”

  “你……放开!”她芙颊躁热,难堪地想抽回手。“我的手怎样,不用你管。”

  “我不是想管,只是好笑。”他不放开她的手,依然紧紧握着。

  她又羞又恼。“有什么好笑的?”

  “你明明不是这块料,为何要如此坚持?。为何还不认输?”

  “你要我认输?”她整眉,挑衅地瞪他。“若是我不肯尝试,不愿戮力而为,那我的命、还有那些农民的命,岂不都不保了吗?为了保住性命,明知不可而为之,有什么不对吗?”

  他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看她。

  “何况这不是你刻意给我出的难题吗?你不就是想看我出糗,才给我一年时间吗?我跌跌撞撞,岂不正合你意?”

  “是挺合我意的。”他似笑非笑。

  “你!”她不禁气恼。他竟然承认自己是有意捉弄她了!

  “为何要救那些农民?”他突如其来地问。“又不干你的事。”

  “是人都有恻隐之心。”

  “我就没有。”

  他倒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这值得夸耀吗?“大人您肯定也有的。”

  “哼。”他相当不屑。

  不屑她,还是不屑他自己?她不懂。“我相信只要付出真心,必会得到真心回报。”

  “又讲真心?”他讽嗤。“这世道谁跟你讲真心?只怕你的真心会换来绝情。”

  她懂了,他不是不屑,是愤世嫉俗。

  她怔忡地望他,他也凝视着她,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心海起伏,一阵异样。

  然后,他落下眸光,再度检视她伤痕累累的柔夷,拇指轻轻的抚过一颗小小的水泡,眉峰微微纠结。

  皱什么眉?瞧他这样子,总不会是心疼她吧?不可能吧?德芬被他莫名其妙的行止搅乱心湖一池春水,咬咬牙,用力抽回手,娇斥。“你这人怎么这般轻薄?”

  他轻嗤,既不惭愧也不牛气。“你这丫头,跟我讲话怎么没一丝敬意?”

  德芬傻住,不禁自悔自汁情急之际,又忘了对这男人用敬语。

  她敛眉低眸,刻意表示谦卑。“对不起,大人,小的……下官是一时疏忽了。”

  “你在家里跟尊长讲话,也是这般没大没小吗?”

  “不是的。”宫廷礼节繁复,她怎敢轻忽?

  “可对我,你却常常忘了谦卑,你不怕我呜?”他沉声问。

  她不太确定他声嗓里是否含着几许笑意,仿佛,有那么一点点。

  她翩扬羽睫,与他目光相接。

  “你,不怕我吗?”他又问一遍。

  不怕吗?她眨眨眼。“为何……要怕?”

  他眉宇不动。“你没听过关于我的传言吗?”

  “听过。”杀父轼母,冷血无情。

  “知道我一刀便能要了你的命吗?”

  “知道。”

  “那你还不怕?”

  “我……自然是怕的。”若是不怕,又怎会对他有防备之心,至今不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怕?”

  是她的错觉吗?他的语气听来,好似是失望。

  “我怕,大人你……您一句话便能要了几十条人命,襄于州上自州牧,不至黎民,都对你畏惧有加,但不知为何,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下官是生气多于惧怕。”

  “生气?”他眸中闪过兴味。

  “气您为何要做出那些事,为何要让民间流传那样的传言?”

  “所以你是认为我的作为不合乎义理,才会生气吗?”

  德芬一愣,是义理吗?她想的,似乎不是那么正气凛然之事,她并非想论断他的罪,反倒像比较在意其他人不要因此断他有罪。

  他说她想救那些农民,可她真正最想救的,是他在襄于州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他可知晓?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说该当如何是好?”他不懂得她的真心,还笑笑地问。

  她知道,他是在逗她,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觉得这般逗弄她很有趣。

  她收拢翠眉,樱唇微嘟,不知不觉流露出女儿娇态。

  他看着,有片刻失神,跟着目光倏冷,霍然起身。“大夫留下了治你手伤的药膏,待会儿敷上吧,还有补身的药帖,记得按时煎来喝。”

  第4章(2)

  他这就要走了吗?

  她莫名地感到不舍,唇瓣迟疑地春吐,终于逸落挽留的言语。“等等,我有……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关于农具的事——”

  她说,现今金穗花城农民使用的是框形犁,若能稍做改良,使犁箭能活动调节深耕,农民使用起来便较不费力。还有,既然襄于州盛产铁矿,能否减少兵器的产出,以便制作一批品质更为优良的农具?

  “那是不可能的。”他驳回她的提议。“兵器是襄于州岁收最主要的来源,我们的战士也需要精良的兵器护身。”

  “你只顾自己赚钱,不顾百姓粮荒吗?襄于州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很难从南方运来粮食,非得想办法自行生产啊!”

  由于德芬有要事相商,黑玄便留一下来用晚膳,四人同席共餐,黑蓝与春天却都只能默默旁观两人唇枪舌剑。

  眼见主子说话益发不客气,春天暗暗咽了口口水,深怕领主大人一时恼火,翻脸不认人。

  “那也没法,襄于州纵然产铁,资源也有限,要制造好的兵器,便不得不有所牺牲。”

  “为何牺牲的一定是农家?农家生产不出作物,别的百姓也吃不到粮食啊!”

  “那就井体时艰。”

  “你——”

  “我怎样?”

  气氛太糟。春天徒劳地想做和事佬。“小姐、大人,你们不饿吗?都还没吃上几口饭呢,吃完再说吧。”

  “你怎能如此漠不关心?”德芬不理她继续争论。“这可是你的领地、你的人民!”

  “所以啦,你又何必多管闲事?”黑玄还是一脸满不在乎。

  “你!”

  “我怎样?”

  春天吓得差点捧不住饭碗。“呃,小的吃饱了,先告退了,你们慢用。”语落,她速速闪人,黑蓝也跟着搁下碗筷。

  黑玄注意到弟弟的举动。“你也不吃了吗?蓝。”

  黑蓝摇头,示意自己吃不下。

  “也难怪你吃不下,这一桌饭菜还真不是寻常的难吃。”黑玄淡淡地评论。

  “丫头,你每天都吃这种粗茶淡饭吗?”

  “有何问题?”她轻哼。

  黑蓝悄悄离席,留两人在餐桌上相对而坐。

  “你那位侍女,厨艺似乎不怎么样。”

  “这跟厨艺无关,巧妇难为无米之饮,春天尽力了。”

  “既如此,何不多买些米粮菜肉?”

  “开农师的薪晌不多,我们的钱袋又被抢了。”

  “不是还有首饰吗?”

  “那是要留着等以后回王都时角的。”德芬顿了顿,转念一想,明眸又冒火。

  “况且我们不是正在讨论襄于州粮食不是的问题吗?即便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米粮菜肉。

  “你非得在饭桌上教训人吗?”黑玄掏掏耳朵,状似无奈。

  德芬咬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人怎么回事?故意气她的吗?

  “于姑娘。”他慢条斯理地唤。

  她眨眨眼。

  “我在叫你,没听见吗?”

  她一凛。他总是口口声声唤她丫头,忽然改换称谓,她一时间还真不习惯。

  他望着她略显迷惘的神情,嗤声一笑。“看来你比较喜欢听我叫你丫头。”

  说什么?她窘得脸颊烘热。

  “我说,丫头。”他柔声唤,嗓音压低,蕴着不可思议的沙哑,性感迷人,拨动她心弦。

  心跳瞬间乱了韵律。

  奇怪,之前她总觉得他叫她丫头是意带轻蔑,为何现不听着,却感到意乱神迷?

  “丫头。”他又唤了声,倾身向她,眼潭墨黑深邃,隐隐澈着波光。“我今晚留宿在这里吧?”

  什么?她惊骇。

  “夜深了,进城不使,不如你就收留我们兄弟俩一晚?”

  “这里……没有多余的床铺给大人跟令弟睡。”

  “那就铺草为席。”

  “你……您别闹了!您是堂堂领主大人,怎么睡得惯草席?”

  “你这个千金小姐都能住这种破旧的农舍了。”

  “我是……下官怎能与大人相提并论?”

  “要不这样吧?我就委屈委屈,勉强自己跟你同睡一场如何?”他半真半假地提议。

  她惊得明眸圆睁。“你、你、你……”

  “我怎样?”他叹息。“你这丫头怎么老是犯口吃?”

  “你怎能这般……这般轻薄无礼?”

  “所以呢?小姐你要治在下轻薄无礼之罪吗?”他俊唇勾笑,明显就是在作弄她。

  她愤而摆袖。“领主大人,请回吧!”“下逐客令了呢。”他笑笑,坐在原位,不动如山。

  她拿他没辙,形势比人强,她知道,他若当真要以威势相逼,她也难以不从。

  “大人,您若是君子风度,应当知晓不该如此戏弄一个姑娘家。”

  “可我偏偏就不是个君子呢。”他眨眨眼。

  是啊,他还真的不是。德芬无奈咬唇。

  看她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他不觉又想笑。为何自己老爱欺负这丫头呢?为何见到她,与她做口舌之争,他会觉得多年来笼罩在心房的乌云,似乎破开了一角,逐渐放晴?

  这不是个好兆头吧?

  一念及此,他倏地收笑,毅然起身。“逗你的呢,我回去了。”

  她惘然注视他坚毅挺拔的背影,不觉感到一股淡淡的失落。“请留步,大人。”

  “怎么?”他回头,斜挑眉。“不是怕我留下来会对你轻薄无礼吗?”

  “我只是……”芙颊生晕。他说话非得如此轻佻吗?“有样东西想送给令弟。”

  “什么东西?”

  她回房,捧出一方木盒,盒里是一台附有机关的木造玩具车。

  “这是我之前路过西方边境时,跟一名来自西域的商人买来的。”其实是当地州牧进贡给她的珍玩宝物。“这台小车,每行一里,车上的小人便会击鼓一响,很有意思,我想令弟可能会喜欢。”

  黑玄接过木盒,拨弄一下车上的小木人。“你当真要把这玩意儿送给蓝?”

  ‘是,那日若不是有他出手相肋,替我和春天挨了那些盗贼几拳,我们主仆俩的下场不堪设想。”

  “不过据你的侍女所言,反倒是你们拿出钱来,才救了蓝一命?”

  “总之当日我们能那般相遇,也算是有缘吧。”德芬淡淡一笑,并不想计较是谁对谁的恩情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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