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朝阳闻言,羞赧地垂下脸,一会又抬眼道:“我的事可以暂且撇到一边,我今天来,是想要跟乃冬说……”
“你要跟我的女友说什么?”
他话未说完,便被方曜久冷惊地打断。
羽乃冬瞠目,没料到他竟会在这当头跑到这里,而且两人一前一后目光对峙,颇有几分火药味。
“哼,我要说什么,你心知肚明。”黄朝阳率先开火。
“天晓得呢?”方曜久脸上笑意淡噙,但眸色深沉。
“哼,我今天就是要跟乃冬揭穿你的真面目,好让她不再被你欺骗!”话落,他转身对着她说:“乃冬,我告诉你,我是被他给设计的!他为了拆散我们,故意要刘忆琳来引诱我,好逼我们分手。”
“好笑,要是你的爱情够坚定,岂会这么简单就被煽动?”方曜久哂笑着,漆亮的眸变得隐晦黯沉,整个人阴邪了几分。
他的愀变让羽乃冬直了眼,开始怀疑眼前的男人可能是方曜久的双胞胎兄弟,她记忆中的他不可能露出那么阴冷的目光。
“但,你不否认那确实是你的计谋吧。”黄朝阳抓住他的话柄。
“……那又怎样?”他挑眉,笑得凛然生威。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
“够了!”羽乃冬突地吼了声,近乎狂乱地动手将两人推到门外。
她不想知道方曜久为什么要这么做,光是突见他可怕的眼神就教她胆战心惊了,要是他吐出可怕的事实……不,她现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乃冬,你听我说。”方曜久轻轻地扣住她,却被她甩开。“乃冬?”
“不要碰我。”她吼着,突然觉得他很可怕。
他有两张脸,而她现在才发觉,他对她太好,她已经熟悉了那张温和的脸,没办法接受显露狠态的另一张脸。
累积了一个上午的阴霾气候,万分捧场地当头落下倾盆大雨,斗大的雨滴打在羽乃冬纤瘦的身上,她踉跄了下,却拒绝任何人的搀扶。
“少卿,我们晚上休息好不好?”她无力道。
“没问题。”卓少卿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回去了。”她的脑袋乱成了一团,像是打了个死结,她却连从何处开始打结的都不知道,解不开,也不想解。
她需要静一静。
“看吧,就算你拆散了我跟乃冬,她也不会属于你的。”雨中,黄朝阳笑得得意。
方曜久冷冷地瞅着他。“你真可悲,发现自己追求的和想像不符,就回头想要寻求慰藉,男人干成这样,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他张口想反驳,却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悻悻然地离开。
雨水洒下,方跃久也没打算移动,只觉得心像是被撕裂了一个伤口。
刚才,她眼中的嫌恶不加掩饰,如此赤裸地刺穿了他,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别讨厌他。
他承认,为了得到她,他确实是用了点心机,但一切都是为了爱她,唯有这一点,是无私而绝对的。
雨,就这么狂下了三天,下得大地万物颓靡不振,也下得羽乃冬的心快要发霉。
“喂,今天的晚餐哩?”羽家大姊一回到家,沐浴完毕之后,却发觉餐桌上空空如也,回头抓着窝在沙发上神游得很严重的妹子。“乃冬,给我回神,晚餐哩?你是打算要饿死我不成?”
几天了?都已经几天了?没从店里打包好料回来,回家也没开伙,天天要她拿泡面充饥,她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胃。
羽乃冬空洞的眼泛了数司才泛出了焦距。“大姊,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嗄?你怎么会这么问?”羽必夏有点心虚地松开手。
“你会不会觉得我可能不是这个家的小孩?”她迳自问着。
“你神经病啊?你是我妹,百分之百错不了,你出生那天,我都还有印象呢,那天也是下着雨。”强忍着五脏庙的抗议声,她坐下来,准备要好好开导近日来严重恍神的妹子。
“会不会是抱错孩子了?”这种疏失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够了喔,你又在发哪一门的神经啊?”羽必夏翻动眼皮,唇角不断抽动。“到底是发生什么事,让你又开始翻旧帐?”
“没。”摇了摇头,她的唇角掀了下,又闭上。
就这样重复了几回,让羽必夏看得整个人暴怒起来。“还说没有?!快说,给我说清楚,是哪个混蛋敢欺负我妹,我去杀了他!”
“如果有人欺负我,你真的会去帮我教训对方?”她有些感动,至少她还有大姊疼她。
“废话,你是我妹耶,虽说我有三个妹妹,但每个妹妹都是绝无仅有的,我哪能放任你们被欺负而不管?”羽必夏目光凶狠,唇角扯开噬血狠劲。“说,是不是那天来接你的那个混蛋?我知道他住哪,我去抓他!”
见她跳起来,羽乃冬赶紧抱住她。“大姊,你怎么会知道他住哪?”
“他跟我说的,他说他住在电梯对面那一户。”那个自曝巢穴的家伙,绝对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姊,你误会了啦,不是那样的,是我不好,不关他的事。”她无力地跌回沙发,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气力,像个破布娃娃般东倒西歪。
“你怎么可能不好?不是我要夸你,三个妹妹里头,就属你最顺眼。”
“我?”大姊有没有喝醉啊?
“废话,是你自己不知道,你笑起来杀伤力十足,让人像徜徉在森林里头般清爽,带着无形芬多精和负离子,具有净化人心的效果,知道吗?”
她闻言,不由得笑了。
“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对了。”
和大姊聊过之后,她觉得心情好多了,不禁问:“大姊,我问你,如果有一个男人故意破坏你跟男友的感情,然后再从中介入跟你交往,你觉得那个男人是什么心态?”
大姊阅人不多,交往对像栏上是一片空白,但她好歹是个导演,应该能够揣摩那种心境吧。
羽必夏沉吟了一会。“应该是很喜欢我,喜欢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吧。”
“是这样子吗?”羽乃冬吓了一跳,她思考多天,但没想出这个答案。“我以为他应该是恶意挑拨。”
“恶意挑拨的话,干么还跟你交往?搞砸之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不是吗?”她叹了口气。“依我看,我倒觉得那家伙还不差,满尊重你的,最重要的是,看得出他对你用情很深。”
那个男人的眼睛超会放电,但只对三妹放电,所以她认为他还不赖。
“但是黄朝阳说,他要他原本的女友去引诱黄朝阳,所以你想,他会不会是为了报复黄朝阳才跟我交往?”羽乃冬压根没发觉自己已经露了馅。
“乃冬,你的逻辑有问题。”羽必夏无奈,哀悼自己饿得发痛,还要开导没神经的妹子。“他要女友去引诱黄朝阳,自己再跟你交往,这对黄朝阳算是什么报复?”
若真要说,只能说方曜久这个男人太有心机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为的只是跟乃冬交往而已,那倒还无所谓。
“可是,那天黄朝阳这么说时,他脸色很恐怖,我从没看过他那个样子,我觉得很害怕。”
“那就问他啊,哪来的时间胡思乱想?”
“可是,他都没来找我。”
“你瘸啦?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路程下到一分钟耶。
“可要是他已经讨厌我了,那我……”
“他讨厌你的话,就回来大哭一场啊,那种男人不要也罢,不是吗?”
羽乃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到后来,她发现她不能,光是大哭一场,没有办法抹去他烙下的痕迹。
“现在就去找他!”
“已经很晚了。”快十一点了。
“不管怎样,你去找他就对了!”羽必夏不耐烦地吼着。“但是,在那之前给我准备宵夜,我不要再吃泡面了!”
第六章
隔天到店里准备食材,羽乃冬边准备边想着该怎么跟他说。
最好是轻松自然一点,听起来没有隔阂芥蒂,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说是这样说啦,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为了想个聊天的话题,她昨晚睡得很不安稳,直到现在还脑袋昏沉。
“乃冬,有人找你。”卓少卿推开通往厨房的门。
“谁?”
“好像是方曜久的同事。”
她闻言,抹了抹手走到外头。
“你是……”看见了对方的脸,她用力地想了下。“是不是小陶?”在黄朝阳的婚宴那天,他跟方曜久聊最久,所以她努力地记住了他的脸和名字。
“你知道我是谁?”小陶一脸受宠若惊。“呵呵,看来爱情的魔力果然可怕。”
羽乃冬苦涩地抹唇笑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攀谈。
小陶压根不以为意,光是她记得他是谁、主动喊出他的名字,他就觉得她改变甚大。
“对了,曜久呢?他好点没?”
“嗄?”
小陶瞪大眼,看着她一脸错愕。“你不知道曜久感冒请假了三天吗?”
她用力地摇着头。“我们这几天都没联络,我以为他忙。”原来他是感冒了,所以都没过来找她?
“糟,该不会是病得很严重吧?这几天要跟他联络都联络不上,想去他家,才发现他的住所在三个月前迁移,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小陶担心极了。
“……我知道他住哪。”
“那好,你带路,我们一起过去看他。”
“好,少卿,店先交给你,有什么状况,我再跟你联络。”话落,羽乃冬解开身上的围裙,拔腿往外跑。
一到方曜久家门前,她像是发了狂般地猛按电铃,但,里头没有回应。
欸,难道他不在?
从门缝探进去,发现里头灯是亮着的,意味着他应该在家,但他可能是病昏了,所以……
“乃冬,我们干脆请锁匠过来好了。”
“不用,楼下警卫应该有备份钥匙,我去跟他借。”为了方曜久,最不擅长跑步的羽乃冬拔腿狂奔,搭着电梯到警卫室借钥匙,一路上马不停蹄,生怕会来不及。
回到门前,她气喘吁吁地开了门,门打开的瞬间,流泄出吵杂的声音,她探头进去,里头没有人影,声音倒像是电视传出的广告声。
隐约之中,恍若还夹杂着古怪的痛苦低吟声。
“曜久?”她轻喊着。
没人回应,她快步踏上玄关,转进客厅,屋内的格局与她家大同小异,但这屋子好冷清,几乎没有半点装饰,壁上是冷调的水泥磨墙,客厅里有一套矮柜,上头搁了架高画质电浆电视,音量开得极大。
电视对面是张矮桌,而后面则是──
“曜久?!”
羽乃冬跑过去,看着裹着被子缩在地毯上的方曜久,他脸色异常苍白,呼吸相当急促,甚至还不住地打着哆嗦。
有没有搞错?这种天气没开空调还拿被子把自己裹住?
“乃冬,他病得很重!”小陶也被他的气色给吓到。
她抚上他的额头,果真如她所料,温度烫得教她感到胆战心惊,她立刻拿起电话拨出号码──“大姊!救命啊!”
迷迷糊糊之中,耳边有人在交谈,不久,又感到有人在移动他的身体,他想张开眼,却发觉自己累得连张眼的力气都没有。
“针也打了,药也吃了,应该没问题了。”羽必夏说着。
接到妹子的紧急电话,她立即从片场赶回来,和小陶合力把病得七荤八素的方曜久送进医院,确定他患的是重感冒,原因是过度疲劳,在医院打过了点滴,观察了一下,便决定可以送他回来。
就这样一来一去,天色都暗了,小陶也回公司帮他请了病假。
“可是,烧还没全退,他也一直没醒过来。”羽乃冬担心极了。
“你该不会是想要在这里待下吧?”
“大姊,我担心他。”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照顾他,要是发烧得更严重,也没人知道……她是个失职的女友,要不是小陶想联络他,她甚至连他什么时候生病的都不知道。
住得如此的邻近,她却不知道他在这间屋子里受尽病痛折磨。
她想到那天下大雨,他一直站在店外,会发烧到这个程度,八成也是跟淋雨有关。
他一个人待在这么冷清的屋子,把电视音量开得这么大……可恶,她好难过。
“算了,你想待就待下,记得别闹出人命就好。”羽必夏挥了挥手,不想过度干涉她。
“嗄?”
“我想,他应该也没那体力。”羽必夏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昏沉不醒的方曜久。“我要回片场了,记住,不要靠他太近,免得被他传染,还有,替自己弄点吃的,你今天都没吃东西。”
“我知道。”
大姊一走,屋子里冷清阗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直瞅着他不安稳的睡脸,尽管气色好多了,但她还是担心。
环顾着四周,这里静寂得令人不安。
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现在才发现,她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他心思细腻,随时都注意着她,但她只会往牛角尖里头钻,根本没对他付出过什么。
她真是太差劲了。
眼眶发热,一半是因为他,一半是气自己的粗心大意。
呼了口气,见他似乎睡得较沉了,她定到房外,才发觉这里根本就没有电话,而他的手机早已没电了。
她翻着客厅里的柜子,几个抽屉都是空的,最下层的抽屉里摆着一把伞,她顿觉这纯净天空蓝的颜色好眼熟,似乎是她的。
想了下,暂时放在一旁不管,再翻开其他抽屉,有一组手机充电器,她取出,帮他的手机充电,换上新的电池。
说也巧,电池才刚换上,没一会,手机铃声随即响起,她看着上头浮现“喵喵”两字,觉得有些狐疑,想接,觉得会侵犯他的隐私,不接,又怕吵到他,所以她还是接了。
“小久,最近如何,想不想我?”
羽乃冬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劈头问好,她停顿三秒,直到对方感到古怪,“喂”了好几声之后,她才回答,“不好意思,这是方曜久的手机,但他人生病,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可以麻烦你明天再来电吗?”
“小久生病了?你又是谁?”对方口吻微沉,像是担忧,又像是有些不悦。
“呃,我是方曜久的……邻居。”不清楚对方是谁,总不好以女友身份自居吧。
但这声音好年轻,还喊得这么亲昵……
“这么好的邻居?”
“呃,我们认识一年多了,我现在在照顾他,请问你是哪位?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呢?”
“不用了,既然有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麻烦你了。”电话那头顿了下。“也许我们改天就会见到面,到时候再好好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