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娘。”
此时明见的声音传来,陶天香转过身,发现他的笑容还是一贯的斯文,终于松了口气,还有人是正常的!
“明见,我有事情想问你。”
“喔?陶姑娘有什么事情?”
“我发现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这下子连他的笑意也多了一抹暧昧,“咳,大概是因为昨晚殿下在你房里的是已经传开来了。”
玺御夜宿在女人的房里一整晚,这可是不得了且从未有过的事呀,所以大家都在私底下谈论,不知殿下会如何安顿陶姑娘,给她什么身份?
“什么?”陶天香瞬间尴尬的红了脸,害羞的解释,“那是事出突然,二殿下不得不这么做来保护我,况且……昨晚我们俩……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他们虽然同睡一床,却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他从头到尾都没碰触她,始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就算只有同睡一床,对女子来说,也已经是失去名节的大事了。”明见中肯的说道。
“真的假的?没这么严重吧?”陶天香惊呼出声。她身上又没少任何一块肉,这样就算是了名节,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陶姑娘,或许在你那里,男女共睡一床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咱们这里,却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知道她是异世之人,对此地的礼俗或许不甚了解,明见耐心的解释着主子昨晚的行为有多让人意外。
“那……那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叫他们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吗?”她知道这种心态很鸵鸟,但除了这么做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陶姑娘,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倒是想劝你,应该主动向殿下讨个交代。”
“讨什么交代?”
“要他对你负责呀。”明见非常认真地替她出主意,“你和殿下共睡一床,基本上已经是殿下的女人了,你大可理直气壮地要他给你一个名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妾身未明。”
“名分?我才不需要什么名分!”她这下子更是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对于昨晚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必讨什么交代,现在这样子很好,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像是怕他继续劝她似的,陶天香说完赶紧一溜烟的跑了,比平常的速度要快上好多倍。
“陶姑娘?”看着她像在逃命的背影,明见忍不住失笑出声,觉得她的反应真是有趣。
“明见,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呃……”背后突然传来那冷冰冰的嗓音,他赶紧转过身来,恭敬行礼,“殿下。”
玺御不悦的微蹙起眉头,“以后不许你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吓唬她。”他们俩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明见居然怂恿陶天香向他要名分,要不是他亲耳听到,他还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明见口中吐出来。
什么只要同睡一床就是他的女人?根本就夸大不实!
“属下承认,方才是夸大了些。”明见淡淡一笑,“但有损闺誉倒是真的,这一点殿下也无法否认吧?”
“昨晚只是权宜之计。”玺御马上辩解。
“属下相信,但明明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解决此事,为何殿下会选择那样的方式呢?”明见意有所指的反问。
玺御这下子眉头蹙得更紧了,心莫名一虚,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他的确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帮她解围,但为什么在那个当下,他却选择将她纳在自己的羽翼里,亲自保护她?
内心有种莫名的情愫在他结冰的心湖挣扎着,想要破冰而出。这感觉太过陌生,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干脆置之不理。
“明见,你多言了。”玺御冷下表情警告。
“属下知错、”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刺激到殿下,识趣的暂时收手,“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陶姑娘对昨晚的事似乎不以为意,应该不会死缠烂打,真的要殿下不负责。”
这句话却让玺御再度变脸,那表情似乎显得有点……不是滋味?
她不想要他负责,她觉得昨晚没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能如此火大的看待这件事,甚至明见怂恿她找他负责时,还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别的女人争着想当他的妾,想要他给个名分,他都是不屑一顾,偏偏她的反应却和别人不一样,恐怕还会担心他主动提起昨晚的事。
一股烦闷之气突然梗在胸口,让他异常的难受。她不想找他负责,他正好省了麻烦,他该感到庆幸,不是吗?
但为什么……他就是不高兴,还非常的不高兴!
殷族族长所居的宫殿内,昨晚被派出去抓陶天香的男子正在主殿里向殷治禀报昨晚的情况。
“你说那商人愿意用另外两名处子换他的宠奴?”
“没错,那两名处于属下已命人带回来,目前正关在祭品所住的院落里。”
满头白发的殷治虽然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也只能勉强接受。毕竟抓一个已非处女的女人回来,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用处,而且对方用两名处子来换,也算是非常有诚意。
他对自己宠爱的女儿死在玺国之事始终耿耿于怀,非常的懊恼悔恨,若早知会让爱女赔上一条性命,他就算是死,当年也会阻止她出嫁。
因此当有人说能助他让女儿复活,他欣喜若狂,多年来的懊悔终于找到弥补的机会,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得试一试不可,要不,他绝不会甘心的!
“宠奴?”此时一名身穿黑色披风,只露出下半边脸的神秘男子从外走进,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那日在街上闹事的,是哪位商人的宠奴?”
这人就是易非,目前深受殷治的信任,可以在族长的宫殿内自由走动,且受到其他族人的尊敬。
“就因为是宠奴,难怪骄纵任性,大胆无礼。”殷治恨恨的说。
“宠奴啊……”易非低声吟道,显得若有所思。
他知道那名商人是玺国二殿下玺御,他更清楚玺御排斥女人,身边连个宠妾都没有,连服侍他的人都是男的,又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宠奴”?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存在!他微勾起一抹笑,打算若有机会,非得一探那个宠奴的虚实,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至于玺御送来代替宠奴的两个女人,也得特别注意,免得她们在这搞鬼,破坏了他的计划。
玺御,你就等着慢慢掉入我为你所布下的陷阱吧……
第4章(1)
雪,从黑暗的夜空大片大片的落下,宁静无声,偌大的庭院早已被瑞雪盖住,白茫一片,在没有其他颜色。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积雪深厚的庭院中央,全身发寒,想从雪地上挣扎起身却没有办法,因为他被人给思思的掐住脖子,深深压入雪地里,想要置他于死地。
那人,是生养他的母亲,她曾经爱过他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恨不得杀了他……
“孩子,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的脸色苍白,五官凹陷,披散着长发,原本美丽的样貌变得异常憔悴,神色则是不正常的疯狂,无论他如何挣扎、在她掐住他的手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她还是不放手,甚至掐得更紧。
他无法呼吸,他好痛苦,有谁能救他?他还不想死!放开他,快放开他……
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掐住他的力道逐渐加大,不断的低声喃语,“既然是我生下你的,那就由我亲自结束你的性命,更正这场错误……”
不要,他不想死……
“孩子,别再挣扎,你死了之后,娘会一并过去陪你的……”
救命!谁来求救他?他不要、不要……
“别怕,孩子别怕……”
“不——”
惊恐的叫喊瞬间回响在黑暗宁静的房间里,听来特别骇人。躺在床上的玺御瞪大双眼,全身流着冷汗,不断的大口喘气,迟迟无法从梦魇中回过神来。
他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这梦魇始终紧缠着他,每到冬季来临,出现的机会便大大增加,让他很不好受。
他厌恶冬天,每年冬天一到,对他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一年熬过一年,情况却始终不见好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摆脱这场梦魇?
“呵……”玺御自嘲的苦笑。他的心上住了一个魔,对他纠缠不休,也摆脱不掉,只能无奈的等着那魔愿意主动离开。
但真有那个时候吗?他不敢奢望,只能继续熬着、撑着,能过多久算多久。
直到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才起身下床,习惯性的拿起放在床旁的剑,走出房间,打算练剑去。
一打开门,发现外头已经开始飘起雪花,虽然雪势不大,已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黯下眼眸,不甘心被心魔打败。无论如何,他都要和心魔对抗到底!
他来到庭院里,不顾片片雪花飘落,迅速挥舞手中长剑,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要将内心所有的烦闷之气全发泄出来。
等他将所有招式演练完一遍后,才暂停在庭院中央微微喘着气。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人躲在暗处偷看,行踪诡异。
“是谁?”他马上朝右侧方的一处竹林瞪过去,却惊见那里似乎站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白影,他张大双眼,有一瞬间的错愕,几乎要认为那白影是……
“唉,你又在半夜练剑了,这个时间真有那么好吗?”
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玺御转头一瞧,发现陶天香正站在月洞门外,一脸困意的打着哈欠,身上除了薄薄的单衣外,只随意披了一件较厚的外衣御寒。
“大半夜的,你还出房做什么?”
“就不能出来上茅厕吗?”她有些尴尬的咕哝着。她最近的生理时钟就是这样啊,每天半夜总是会突然想上厕所,要不然她也很不想出来。
一片雪花突然沾上了她的脸颊,她纳闷的摸摸脸蛋,才惊觉这是雪。
没想到已经冷到下雪了!“天啦,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雪……”
她感到新奇的笑着,但在想到接下来肯定会更冷之后又忍不住垮下脸蛋,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忍不忍受得了这从没见识过的寒冷。
玺御由着陶天香继续咕哝,视线又不自觉转向竹林那个方向,那早已不见任何影子存在,好似方才全是他的错觉。
呵,他竟然会以为……他看到了母亲的魂魄……
“那个……你还好吧?”陶天香跨过月洞门,来到他身旁,好奇的也往竹林的方向瞧,“那边有什么吗?”
自从对他改观后,她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变了,之前是巴不得别见到他的面、别和他有任何交集,现在却是忍不住想关心起他来。
她想,这应该算是礼尚往来吧?他保护她,她关心他也是应该的,既然他个性就是冷冰冰的,那她就主动一点吧,反正她也不奉行女生就该矜持害羞的那一套老古板规矩。
至于两人曾经同睡一床的事情,他不曾再提起过,她松一口气,但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是滋味,真不懂自己到底在矛盾些什么?
如果他真的主动提起要对她负责,她肯定会吓得躲到天边去,但当他连提都不提,就像从没发生过似的时,她又感到莫名的气恼,恼他的云淡风轻,也恼自己为何要如此介意。
好烦,不想再想了,越想越头痛……
“没事。”玺御收回目光,催促她回房去,“你不是怕冷,那还不快一点回去?”她环抱双臂的模样让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明知道自己怕冷,还穿这么单薄就出房来?
“我才想问你难道不怕受寒吗?”她不靠近时没发觉,靠近才注意到他的衣裳已经全湿了,“练剑练到都流汗了,还不赶紧回去把湿衣裳换下?”
“我不要紧。”他还不想回房,冷不冷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哪里不要紧,难道你不是人吗?”她好心关心他,他却不领情,这又激起她的牛脾气,非得逼他回房去不可,“反正你的剑也练完了,为什么不回去?”
他故意冷瞪着她,“你这个多事的女人快回——”
“都下雪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打断他的话,握着他的手,想拉他回房去,没想到却被他手上的温度吓一大跳,“天啦,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他不是才刚练完剑吗?刚运动完全身不是会发热,为什么他的手竟会比她还冰冷?
玺御没想到她会被自己这不寻常的体温吓到,有些过意不去的收回手,“老毛病,没事的。”
只要一到冬天,他的身子就会变得非常阴寒,得熬到春暖花开才会恢复正常,不过,这全身冰冷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而已,他早就已经习惯。面对她的大惊小怪,他除了苦笑之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况且他又何必向她解释?他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特地向她解释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真的只是老毛病?”陶天香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种状况很奇怪。就算在冬天会手脚冰冷,在运动过后因为血路畅通,照理也会全身都暖和起来才对呀。
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她感到很不是滋味,心中也有些闷闷的,真想弄懂他到底怎么了?但在这之前,她还是先想办法把他赶回房去才是,他不觉得冷,她都替他感到冷了。
玺御没想到她如此难缠,居然拐个弯到他身后,双手抵上他的背,想将他给推回房去,“喂,你——”
“你嫌我多事也好,莫名其妙也罢,反正我要是没见到你回房去,我就是不甘心。”她坦白说。
他还真是拿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回到房间内。
直到两人都进了房里后,玺御才没好气的道:“这样你总该满意了?”
“还没。”
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陶天香在盆架上找到干的布巾,塞到他手里,“快把身上的汗擦干,也赶紧把湿衣裳换掉。”
他看着手中被她硬塞入的布巾,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连我娘都没你这么罗唆。”
“是啦是啦,我就是爱多管闲事,这样你满意了吧!”她脸蛋微红,没好气的叨念着,“明天一早你要是受了寒,全身上下都难受,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那全是你自找的。”说完她才转身离开。
玺御看着她气嘟嘟的离开房间,瞬间有股冲动,想要伸手将她拉住,但他最后终究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再度瞧向手中的布巾,眼神不由自主黯下。在她将布巾塞到他手中的那刻,他的身子虽然还是冰冷的,但心口却突然涌出一阵暖意。
的确很久没人如此罗唆的管他了,但他却意外的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