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这两天看这些书,为什么?”
“要写一篇全自动咖啡机的试用心得,可我对咖啡不是很熟,得先研究要怎么煮,还有不同种类的咖啡上有什么不同,好喝跟不好喝的标准是什么,顺便看看这种家庭式的咖啡机还能变出什么花样。”她向他说明。“就是转入式行销啦!”
“如果要研究这么彻底你得花不少时间,而且要喝很多咖啡。”
“没错!”她沮丧地叫起来。“而且我愈是研究就愈觉得深奥,好不好喝,顺不顺喉,酸味苦味恰不恰当,我喝多少咖啡才能分辨?重点是,以我的技术煮出来的咖啡,恐怕没有一杯能喝。”
“要不要我煮给你喝?”
“你会?”
“我有个朋友是WBC世界咖啡冠军……”
“他也发现你的天分,然后教你煮咖啡?”柴子夜快要昏倒了,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他的人生、他的际遇未免也太精彩丰富了吧!她还以为他天天过着白天睡觉晚上跑夜店、开轰趴的糜烂生活。
“我在他的店里泡了十个月,店里有个很漂亮的咖啡师傅,是她教我的。”
“你是为了追那个漂亮的咖啡师傅在人家店里泡了十个月?”
她听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在嘴里漫了开来。
“只花了两个星期时间就追到了。”他老实交代。“不过,他们店里烘焙的咖啡豆实在太赞,每天不喝上一杯他们的咖啡没有心情开始做事,所以还是天天去。”
“后来呢?”
“后来我就学会怎么烘豆子,怎么煮咖啡了。”
“学会之后你就很现实地把人家给甩了?”奇怪,她问这个问题时,怎么有种缺乏同情心的快感冒出来?
“也不是这样……就感觉淡了。”他无法解释感情起起落落的原因,只是当他不再喜欢一个人时,根本勉强假装不来,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当负心汉。
“谈场恋爱,学会足以开咖啡店的技能,挺划算啊!”她调侃道。
先前她在杂志暗暗修理他的花心全是受她母亲大人“懿旨”指示,其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男女之间的情感问题没有绝对的对错,她也无意再以他的情事多说什么。
不过……
看着他那双坦然明亮的黑眸,试着想像那些他喜欢过而后又不喜欢的女人的心情——当我们还盲目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已经先清醒过来,硬生生地中断一场美梦……
突然间,她有点懂了那痛。
一道冷锋过境,温度骤降到十度以下,柴子夜才真正感受冬天的威力,不过,比寒流更难以抵挡的是卢森煮得一手害人上瘾的美味咖啡。
刚收到这台家庭用咖啡机时,柴子夜便仔细读过机器的操作手册以及附赠的咖啡做法,也试煮过三次,但就是因为实在称不上可口,她才决定认真研究“咖啡”这东西,看到底是跟她八字不合,还是她还没找到其中的迷人奥义。
可是,同样这台机器,同样用由厂商提供的咖啡豆,卢森竟能变出一杯杯色香味兼备的咖啡,而且花样多多。
他煮的咖啡既不酸也不苦,入喉后甚至有淡淡的回甘甜味,蒸气喷头打出的奶泡又细致又绵密,还能拉出许多美丽的图案,他让柴子夜更有信心向消费者推荐这简单又好用的咖啡机,也让她爱上了咖啡。
“其实,要先弄清楚自己喜欢的口感。”卢森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教柴子夜认识咖啡。“烘焙程度较轻的咖啡豆颜色浅,酸味比较强,中度烘焙,酸度适中,愈深度烘焙,苦味愈强劲,可以混合多种咖啡,煮出属于自己独特香味跟口感的咖啡。”
“我不爱乌漆抹黑、苦苦的纯咖啡,比较喜欢那种甜甜的、有浓浓奶香的咖啡。”她实在不懂怎么有人爱喝黑咖啡。
“那你豆子可以选择中度偏深度的烘焙,我教你做最简单的咖啡牛奶,早上醒来喝一杯,尤其是冬天,马上可以尝到幸福的滋味。”
他立刻做示范教学,煮咖啡的同时,先将牛奶温热,待咖啡煮好,一手拿着加了糖拌匀的咖啡,一手拿着热牛奶,同时缓缓注入杯中,混合出香浓的咖啡牛奶。
“喝看看。”他递给她。
她喝了口,眼中瞬间绽放出光亮。“好喝!没有卡布其诺鲜奶油那么浓稠的感觉,可同样是加了牛奶的咖啡却比拿铁咖啡好喝!为什么?”
她已经决定整个冬天,每天醒来都要来上一杯。
“牛奶跟咖啡比例是一比一,倒进杯子的同时完成混合的动作,不必再搅拌,直接喝,可以尝得到咖啡的甘醇和牛奶的香浓。”
“好奇妙喔……只是比例和一点不同的手法,重点是超简单……”她忍不住一口喝光杯里的咖啡。“我可以把这个咖啡的做法写进我的文章吗?”
“当然可以。”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可以。“我还可以顺便教你利用咖啡占卜今天的运气。”
“咖啡占卜,怎么看?”
“现在看看你刚喝完的咖啡的杯子底部,剩余的咖啡液是不是环绕着杯缘呈现一个像满月的圆,这表示今天你将相当幸运,可以满怀自信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一切都会很顺利。”
“那不顺的话是怎样的?”
卢森将杯子微微倾斜。“这叫半月形,平顺的一天,不好不坏,如果不是很有把握,就多听别人的意见。”
她抄起笔认真记录下来。
第4章(2)
“这种图案的话……”他再调整一下杯子的倾斜角度,一一解说不同的图形代表的运气。“三日月形、新月形……”
柴子夜觉得很有趣,虽然对占卜的可信度不抱任何期待,但还挺有意思的,为喝咖啡多添加了点乐趣。
“你是不是都用这一招把妹?”
“你真聪明。”他笑答。
“怎么用?教我。”她很好奇,好奇他这样外表已经够出色的男人,还需要动用什么技巧追求女人。
“如果咖啡厅里发现漂亮的女孩子,我会在喝完咖啡后走过去问她知不知道咖啡占卜,如果不,我就立刻教她,你们女孩通常对占卜很感兴趣。”
“没错,”她承认。“这是因为我们女人愿意花时间了解自己、了解别人,男人则是视觉动作,对这种看不到的心灵层面没兴趣。”
他微微一笑,没有反驳,接下去说:“我杯里残留的图形一定是满月形,然后我会告诉她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最后就问可不可以请她吃饭,成功机率百分之百。”
她哈哈大笑。“你的成功机率跟这个占卜根本没关系。”
“不然跟什么有关系?”
“你长这么帅,就算运气带塞,还是一样可以约到美女吃饭。”她觉得他明知故问,不可能不晓得自己的外型大加分。
“那么……”他微微拉近两人的距离,用那邪恶又勾魂的电眼望着她。“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机会请你出去吃饭,饭后再去兜兜风?”
在他炙热的目光凝视下,她突然觉得心悸腿软。
他挑起眉等待她的答案。
“晚上我跟朋友有约。”最后,她口是心非拒绝他。
“真可惜……只好下次喽!”他很有风度地接受拒绝。
他不急是因为她绝对值得他等待。
周末,柴子夜陪母亲吃饭,回到住处时大约九点,打开门,客厅黑漆漆的,家里没人。
进入屋内,亮起灯,莫名地感到失落。
她以为卢森在家,所以比平常提早些时间回来,大概是习惯了这近一个月来不管出去多久,不管什么时间回家,只要一找开大门,就能看见坐在客厅的卢森。
有时他拿着抹布擦擦抹抹的,有时舒服地靠着沙发捧着本书看,茶几上必定有杯热茶或是咖啡以及小点心。
他也工作,坐在餐桌旁,开启笔记型电脑,透过电话和公司里的部属谈公事——这是她有次午间小憩醒来不经意听见的——原来,他不全是挂名老板,也作决策的。
“你在找我吗?”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倏地拉开,传来卢森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惊问:“在家干么不开灯?”
“我在阳台赏月。”他手上端着高脚杯,里头有饮剩的调酒。
“周末耶,行情这么差,没出去跑趴?”见到他在家,不知怎的,她心情骤然好转,开起他的玩笑。
“我也觉得行情好像真的变差了,追你追了快一个月,连手都还没牵到。”他也开玩笑地回她。
“牵手有什么难的,马上让你牵一下。”她走向他,拉起他的左手在空中晃了两下。“犒赏你这阵子的辛苦。”
“好感动。”他将左手贴在自己胸口,“这只手这辈子都不洗了。”
“夸张。”不晓得是不是在母亲家吃饭时喝了点酒的缘故,她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站都站不称。
这时,卢森突然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我接个电话。”
柴子夜迳自走开,到厨房东摸摸西摸摸,避免有偷听人家讲电话的嫌疑。
他的电话很多,尤其太阳下山之后。
因为经常处在同一个空间,除非她正在工作否则他也不会特别回避,所以难免会听到、猜到电话另一头的身份,以及对话的内容大概;大约是约他出去玩的,男的、女的都有。可以他说话的语气听出来。
当他的声音变得比较温柔,她想八成是女人打来的。
像这通就是。
“子夜。”卢森电话接到一半,手捂话机,叫她的名。
“怎样?”
“我朋友在附近CLUB办了一个生日快乐Party,想不想一起?”他问。“介绍几个文艺界的朋友给你认识。”
“没兴趣。”
“了解。”卢森得到答案后转对电话说:“抱歉,我现在跟朋友在一起,不过去了,玩得开心点,生日快乐!”
他结束这通电话后拔出一通给他的秘书。
“帮我买一只TISSOTEQUT-T,腕表,白色的,到闵华在南京东路的那间店,送给一位崔可馨小姐,她生日,写张卡片祝她生日快乐。”
从他叫她的名字开始,柴子夜便清清楚楚地听完这两通电话,听他的说话语气,听他如何交代秘书送礼,帮他摆平他分身乏术,无法一一应付的“女性朋友”们。
她只能说佩服,佩服他就算人未到也要“礼数周到”的交际手腕,难怪这么多绯闻,这么多劈腿、始乱终弃的负面消息传得满天飞,女人们仍旧趋之若骛。
“要不要喝看看我用酒、水果、香料特调的Punch?”他走到餐桌旁,从桌上的玻璃缸舀了杯像红宝石般晶透的调酒。“我们自己在家开Party。”
“这么想跑趴,刚刚怎么不去?”她接过酒,浅尝了口。
好特殊的香味,记忆中她喝过的鸡尾酒没有这种香气,好喝!
“其实我对Party这东西真的是怕了,差不多从有记忆开始,一到晚上就有Party,我爸工作需要,我妈喜欢热闹,所以什么开工趴、杀青趴、庆功趴、生子趴、单身趴……你想得到的名词都可以以办趴,你说我还会想去吗?”
柴子夜做了个半信半疑的表情。
她记得,他被记者拍到的绯闻照片,不是夜店就是酒店,没有一次是阳光灿烂的青山绿水,所以,她信他才有鬼。
“当然,我的生活环境,工作环境和身边的朋友都在这个圈子里,根本跑不掉,可我心里真正喜欢的生活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安静的两人生活。”
他举杯轻轻碰她的杯缘。
“谁跟你两人生活,”她立刻吐槽他。“这是我一个人的生活,是你这个不速之客硬要凑热闹,打扰我安宁。”
“你觉得不够安静吗?真贪心。我是已经很满意了啦!”他厚着脸皮笑说。
她也懒得跟他抬杠,这个男人脸皮刀枪不入,跟他辩,浪费口水。“你自己一个人,为什么要调酒?”
“我们曲总编派了一个任务给我,要我写几篇跟Party有关的文章,我突然想到以前学调酒时,我在我的调酒老师家中喝过的Punch,想再试试看能不能调出那个味道。”
“你还学过调酒?”纪家事、厨艺、咖啡之后,这个男人又多了项技艺。
“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常办舞会,因为经验太丰富了,所以想过毕业后干脆开个专门办趴的公司好了,所以对点心、调酒、布置都花了点时间研究。”
“那最后怎么会变成办杂志?”
“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满糗的……”他揉揉眉心,似乎难以启齿。“说了你会笑……”
“说嘛!”他愈为难她就愈好奇。“朋友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笑,保证不笑。”
她真坏,为了听八卦,连“朋友”都搬出来了。
“就我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很爱看,从小就立志——住豪宅,整天躺在泳池边欣赏走来走去、走去走来的泳装美女……”他好笑地说:“然后,他也真的办了一本‘男人异想世界’,还发行了将近一年才停刊,我就是那时候被他硬拖去杂志社,最后接手他扔下的烂摊子,然后转型。”
柴子夜憋了快一分钟才忍不住爆出大笑。
“‘男人异想世界’我有印象,天啊,原来那本超没水准的杂志也是你的!”
“严格来说,我只是受害者,甜头完全没尝到。”
“不错,不错!”她拍拍他的肩。“为朋友两肋插刀,够义气,为这个我们再干一杯。”
这一晚,柴子夜喝了好多酒,说了好多话,因为她突然觉得卢森好可爱、好老实,一点也不像报章杂志写的那样花心,夜夜笙歌。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有着十分相似的成长环境,有好多学艺圈的资深演员、歌星,其实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叔叔、伯伯、阿姨。
她还注意到,他实在是个百看不腻的……美型男!
第5章(1)
清晨,柴子夜从床上睁开眼,首先感觉到的是她干哑灼热的喉咙——昨晚,她喝太多,说太多,笑太多,喉咙好痛。
接着,再闻到自厨房飘进来带着柑橘气味的咖啡香后,突然间从脑中冒出好大的一句话,还加粗体——
我要戒了咖啡、戒了卢森!
当初她会答应让他住进来做她的佣人,是因为她压根儿没想到他能够撑过三天,可是,他不仅已经撑了一个月,而且还渐入佳境,愈来愈“乐在其中”;到底该说他胸无大志,还是说他其实意志过人?
不过,她最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一点一点地陷入他精心设计的幻境中。
他把自己“设计”得太完美,不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而且个性坦率、平易近人,为了追求真爱勇往直前,打死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