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阳台上的香草植物散发出沁人香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叩叩……
奇怪?
柴子夜伸了个大懒腰,侧耳一听,怎么好像还有别的声音。
叩叩、叩叩……
没错,是敲门声。
她起身披上披肩走向客厅,从门眼上看见一个这个时间不应该出现在门外的人。
“这么早你来做什么?”她打开门,一脸不悦。
为什么管理员没有通知她就让他上来了?
卢森就站在门外,手上提着粉红色餐盒,身后还拖着一只行李箱,脸上挂着他一迳的迷人笑容。
“忘了吗?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因为到这里再做早餐的话会来不及,所以在家里先做好带过来。”
“上班?早餐?”她茫然地问。
“从此刻开始我就是你的专属男仆,接受你的考验,直到你相信我的真心,接受我对你的感情。”
“你……”她才张口,突然有种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的感慨。
“没想到我是认真的?”他以为她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她摇头,用大拇指比了比“跟我进来”的手势。
他提起行李箱,进到屋里,将早餐搁到厨房桌上。
第3章(2)
柴子夜将木门合上,一转身,冲到卢森面前。
“要在阳台吃早餐吗?”他微笑问道。“你的阳台是我在都市里见过最小巧可爱的花园。”
“吃你的大头鬼!”她一肚子火。
刚才是怕一早骂人吵到邻居才忍着没发火,他居然看不出她眼睛已经布满杀气,还笑得出来?
“怎么了?”他依然老神在在,不知是少根筋,还是真的沉着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我怎么作践自己?”他皮皮地笑。
“你很缺女人?以前你身边的女朋友不是一个换过一个吗?像你这样英俊潇洒又多金的男人,需要为了追我把自己降格做佣人?”她对这种一见到美女就穷追不舍,连尊严都不要的男人实在很不屑。
“你有职业歧视喔,佣人是个全能全才的职业,可以很专业,但需要技术的。”
“我不是职业歧视,我是歧视你!”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么大的气。
“你没工作吗,没其他的事好做吗?你的人生目标是怎样,发誓把全天下的女人弄上床?”
他很耐心地听她的批判,没有插嘴也没有反驳,顶多挑了挑眉表示对她的“用词”有些惊讶。
“就算你有个有钱的老爸做靠山,可你毕竟还是杂志社的负责人,什么叫负责人?就是要对底下的员工负责,对买你们杂志的读者负责,不要以为钱多花不完,做什么事都半调子!”
她气他不争气,原本已经开始对他慢慢改观,可他居然放着正事不做,当真到她家做佣人,而她自己居然还一度对这个只顾玩乐没有肩膀的男人生出了点“好感”!
卢森听完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迳自把带来的餐盒打开。
餐盒里盛装着种类丰富的水果蔬菜沙拉和杂粮面包、煎德国香肠,还有一个用可爱玻璃瓶装着的沙拉酱。
“这是我特调的低脂优格沙拉酱。”他打开瓶盖,取出小汤匙。“吃的时候再淋上去。”
“你怎么不说话?”柴子夜见他太过平静的表情,突然间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了。
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干涉他的生活方式,就算他的杂志社倒闭也不关她的事,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你没听到我刚说的话?”他依然一派轻松,像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骂你的那些……你不解释、不反驳,完全没意见?”
“我无法左右别人怎么看我,就算解释,大部分的人只相信自己相信的,说了也没用。”他耸耸肩,付之一晒。
他很清楚外界的人怎么看他,不过,像她这么诚实,当着他的面说出心里想法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有你这么做的理由?”柴子夜不觉赧颜,她似乎管得太多,也气得太莫名其妙了。
莫非毒辣耸动的文字写太多,连个性也变得愈来愈刁钻孤僻,冷漠却缺乏同情心?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作践自己?”他笑问。
“对啦……”明知道她已经在反省了,他还故意拿她骂他的字眼来挖苦她,很机车耶。
“因为这是我唯一一个接近你的机会,如果我不来,就要错过你了。”
“你追女人的招数不会就这么一招吧?山不转水转,没听过?”
“那如果我约你去吃饭、约你去玩,你会答应吗?”
“我——”她话到嘴边硬声吞下,老实回答:“不会。”
“所以喽!”他忍不住想笑,怎么有这么不懂“委婉”的人。
“你可以直接放弃。”她给他最好的建议。
“也许你已经不相信爱情,但我却还没放弃寻找真爱,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回想起你,发现错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损失。”他故意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看得她头皮发麻。
这家伙真的是把肉麻当有趣。
“那万一相处之后发现我跟你期待的完全不同,我们根本合不来,那怎么办?”
“就走人啊,至少试过,证实不适合。”
“够狠……”也够诚实,还没追到她就先预告他可能始乱终弃。
“难道你认为比起结婚后发现不合,或是明知不合却硬要结婚,最后孩子都生了才离婚好?”
“你想结婚?”她逮到进攻的缝,眼睛一亮。
“我从来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交女朋友。”他扬起英气十足的浓眉。
“哈哈!那我敢肯定我们不适合,因为我不婚的。”她乐不可支,终于找到打消他干这种蠢事的理由。
“其实我也不一定要结婚,我只是说不抱着游戏的心态。”
“你硬拗,见风转舵。”
“我这个人很随兴,没什么非怎样不可的原则。”他勾起唇角,泰然自若。
“还是你反悔了,想说话不算话,昨天才雇用了我,今天就要我辞职走人?”
“屁!”她发现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多问的,怎么好像自愿跳入他设的陷阱。
“我一向说话算话!”
柴子夜被卢森打败之后,心怀怨念地吃他为她一早起来准备的早餐,一边思忖着要如何在不出尔反尔、有违自己诚信的基础上,让卢森知难而退。
她其实不相信他真能任劳任怨地为她煮饭洗衣、做那些清洁工作,他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就像过去那些追求过她的男人,想博取她欢心,得到她的人。
不同的是,遇见实在倒胃口的男人她可以避而不见,来个相应不理,久而久之对方知道没希望,自然会放弃;可是卢森非“常人”,他有坚强的意志,钢铁一般的脸皮,无论她如何打击他,他都毫发无伤;如果以后真的得天天听他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跟恶心巴拉的深情目光……
她会疯掉!
“喂——你去哪里?”柴子夜见他拖着行李箱往客房走去。
“先放下我的行李,把日常用品整理一下,然后要开始今天的打扫工作,昨天我就注意到阳台有几棵树要修剪一下枝叶了。”
“你晚上要睡这里?”她惊呼。
“是啊,你还有一间空房间。”
“那是我用来堆书跟杂物的地方。”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把她家的平面图摸得一清二楚的?
“有床吗?”
“有,可是——”
“有张床能睡,可以了。”
“其实你可以回家睡,打扫什么的早上来再做!”她真是被他打败,这么能屈能伸、这么抗压,怎么不好好经营自己的事业,而非得用在做“佣人”上?
“这样来不及做早餐。”
“我平常不吃早餐的……”
“早餐很重要,是一天精神活力的来源,听你这么说以后我更要盯着你吃早餐,你太不注意自己的健康了。”
卢森说完便往客房走去,留下瞠目结舌的柴子夜。
为什么才思敏捷、下笔成章的她会被这个她以为“大胸无脑”的草包男克得死死的,好像两人师出同门,每每她才要出手,他都能一眼看穿她要出的是什么招,反身将她一军,出奇制胜?
这个男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她,又怎么会招惹到他?
第4章(1)
柴子夜盘腿坐在客厅沙发,沙发四周散落一本本介绍咖啡豆、烘焙、研磨、杯具以及咖啡器具的书籍,茶几上则摆着装有来自各个产地的咖啡豆,她一边翻书,一边对比手边的咖啡豆,观察外形、颜色以及香味。
这是她应某间生产全自动咖啡机的厂商邀请,试用他们最近研发出来的多功能家庭咖啡机,文章将刊登在一本专门介绍生活精品的杂志上。
平常她习惯喝花茶,偶尔到咖啡厅坐坐也只喝香甜好入喉的拿铁咖啡,但为了对自己的文章负责,她从咖啡豆研究起,重新认识从古至今让许多人上瘾的咖啡魅力。
她喜欢这样的工作方式,因工作需求而有机会深入钻研自己过去不懂的领域,报酬优厚又可增长见闻,一举数得,这也是她离开报社后乐得在家当宅女的原因。
除了前方那个干扰的身影……
柴子夜利用扭扭脖子,伸展一下肢体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朝厨房方向扫了一眼,卢森坐在餐桌旁,振笔不知写些什么,专注凝神。
他赖在这里已经第五天了,柴子夜和他在比耐力。
她假装不在乎他的存在与否,看他是不是真能扮演好一个“佣人”的角色,看他能耐操几天。她还打算只要他稍有松懈敷衍,她就要把他扫地出门,谁知……事与愿违。
柴子夜亲眼见他使用吸尘器吸地,而且吸完后还跪地用手擦拭地板,不只如此,家里的每一片玻璃窗都干净到连个指纹也没有;浴室厨房的水垢、油垢不见了,所有杯子碗盘全都清洁溜溜、光亮无比。
他还知道如何操作洗衣机,深浅不一的衣物分开洗,知道如何分辨衣服该干洗、水洗还是手洗。
他烧的菜道道精致美味得让人齿颊留香,回味再三。
更更重要的是,他做这些家务,丝毫没打扰到她的日常作息——安静、熟练、时间点拿捏得宜。
他专业到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话可说。
若真要在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那就是他认真工作的身影实在太帅、太有魅力,害得她经常不知不觉地看他看到出神,直到他出声叫她,她才发现自己又犯“化痴”了,在他得意的笑容下,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活埋。
就像此时,虽然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烘托出他好身材的高雅剪裁和绝佳品味,还给人一种低调的好感。
他将袖子向上拘了几摺,露出线条精壮、肤色匀净的手臂,衬衫领口微张,隐约可瞥见里头诱人的见光,她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之间,感觉他举手投足间都像在勾引她似的,不停地散发男性顿时刚的气味。
什么男人能够在做家事的同时还这么MAN的?
她猜卢森一定受过演员的专业训练,才会无时无刻都像镜头里的男主角,强力放电。
“累了吗?”卢森抬起头问她。“要不要帮你按摩一个肩膀?”
“嗯?”她一时间没弄清楚他的主意,待回神时,他已经走过来了,她连忙挥手。“不用、不用,我不累……”
“你看了一下午的书了,该休息一下了。”他一双大手放上她的肩。
瞬间,她仿佛被电到,从脚底麻到头顶,连整个胃热了起来。
她本来要拒绝的,可是——
天啊……他的指腹在她的颈项两侧轻轻地揉推着,热热麻麻的好舒服……
柴子夜忍不住闭上眼,享受那酸痛并爽快着的奇妙感受。
“肩膀太硬了喔……”他像个高明的大夫,指出她的病徵。“你看书的姿势不对,又是盘腿又是窝在沙发里,坐久了对血液循环不好。”
他的指腹从后颈慢慢往上画圈揉搓直到太阳穴,每移动一寸,她就重新感受一次那酸痛与伴随而来的舒畅感,鸡皮疙瘩爬满手臂。
“你怎么这么厉害……”她舒服到发出的声音像快睡着了般低喃。
“之前认识一个号称天使之手的气功按摩师,跟他学了点皮毛。”
“天使之手?我听过!”柴子夜睁开眼,她的头仰靠在他扎扎实实的腹间,正好由下而上对上他的眼。“据说他一次按摩费高达上万元,可是还是有很多大官贵人排队指名要他到府服务。”
“没错,几年前我爷爷中风,请来这位按摩师每个星期到家里两次帮他舒通经络做复健,没想到几个月后再照脑部X光,血栓居然消失了。”
“哇……这么神……”她啧啧称奇。“你就是那个时候跟他学的?”
“他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是练武奇才,恨不得将一身绝学传授给我,不过我在家时间不多,只学了几招平时自我保养用的。”
“最好他还顺便帮你打通任督二脉啦!”她笑弯了腰。
这个人太高段,说起笑话面不改色,正经得二五八万似的,反而更令捧腹大笑。
卢森也笑了。
他喜欢她那种不顾形象,又是踢脚又是挝椅子的夸张笑法,笑到感染了身旁的人也跟着开心起来。
她真的很特别,她的美、她的酷、她的智慧与直率,都深深地吸引着他,随着每天每天的相处,这份吸引不减反增,所有或许别人眼中消受不了的个性,在他看来却都可爱极了,这种事在过去不曾发生过。
若他不是中了她的蛊,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性——如他第一眼见到她时那种内心直觉的冲击——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但,“命中注定”这种感觉他从没经历过,就算询问其他人,谁也无法给他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无论是或不是,所以,他死皮赖脸为自己争取机会、争取时间,一解心中的疑惑。
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已经觉得自己疯狂地爱着她了,而这爱无关她对他是否存有好感,就算是单方面的爱着也觉得好满足。
他愈爱愈觉不可思议,愈觉不可思议便愈想一探究竟,究竟他和她之间有着什么特殊缘分,让他即使如此狼狈的追求方式也不肯放弃。
柴子夜笑到无力,软趴趴地往后靠回他的身体,继续享受“天使之手嫡传弟子”的高级按摩,她可以感觉到他呼吸时腹部的起伏,轻轻地抵着她的后脑。
像有什么隐晦暧昧的情愫在这吐纳间幽幽地传递着,她胸口热热胀胀的,心跳声鼓鼓地蒙住她耳,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之间已经如此亲密、毫无避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