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两队侍卫冲上殿厅。为首的苍狼和蝙蝠,一进殿厅,便跪在阶下。
“立刻去月光森林,抓一个叫水莲的奸细来见我!”
乌鸦被这可怕的架式吓坏了,他疑惑着难道飞羽真的生气了?这时……
“还有你!”飞羽威严的气势震憾着乌鸦,“我最恨——里通卖国的奸细!而你——”飞羽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刀斧手!拉他出去立即斩首!”
***
孔雀与银狐匆忙赶来。已有人火速报信——乌鸦要被处死,罪名是内奸。
“不要替他开脱罪名!我的决心已下定了!” 脸色铁青上午飞羽语气凛然,其实大家都清楚他比谁都不愿杀掉乌鸦。
“属下已问清了一些事,乌鸦还罪不该死!”孔雀不顾一切的说,乌鸦毕竟是故友的兄弟,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
“……”
看到飞羽不发一言,孔雀继续说:“事情还没有一点眉目就处死火使,未免太草率了!”
“我知道因为老城主的事城主对内奸深恶痛绝!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城主太感情用事了!”银狐接口说。
孔雀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想起了女妖花恋……
看到消沉下去的孔雀,飞羽的面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好吧!待抓到那个叫水莲的女子你们俩个审讯清楚!乌鸦就先押到冰火牢 !”……
殿外。
银狐有些歉意的说:“风使大人,刚才情急之下……”
孔雀淡淡一笑,“多谢了那些话乌鸦的命才保下来。我们的城主啊,做事还真是公私分明!”
“风使大人,幻法大人!”匆匆赶来的苍狼行过礼:“属下已抓到那女子!”
孔雀与银狐精神一振,转而又是一惊:“苍狼,你的脸怎么了?”
苍狼的脸颊豁开了一道口子,血还流着。
“那女子,有那么两下子,但终究不是对手!”
***
飞羽,呆呆的站在后殿的花园里已经两天了,没人敢去打扰他。
“城主!”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孔雀与银狐。一见到孔雀温和平静的表情,飞羽就明白了一切。他静静的看着孔雀,示意可以说话了。
“事情已经清楚——那女子不是奸细!她是月亮城的仙子,意外闯入月光森林的,对妖界的事她是一无所知。”听着孔雀的汇报,飞羽的眉头一点点的紧了起来。
“确实如此吗?”飞羽问。
“城主对属下的幻术不信任?” 银狐略有不满的接口答道。
飞羽笑笑,表示歉意:“幻法的幻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进入任何人的心里窥探秘密!我怎么会不信任幻法呢!”
这时孔雀沉思一下,“城主!为慎重起鉴,那女子必须永远留在妖城。”
“我正有此意!”飞羽看着孔雀赞许的点点头。
“把她留在孔雀的身边吧,我想她的一举一动都不逃过风使的眼睛的!”
“是!……城主,那个……乌鸦的事如何处治?”孔雀犹豫再三,还是大着胆子问。
飞羽没作回答,而是把问题丢给了银狐:“银狐你看呢?”
“虽乌鸦然没做危害妖城的事,可他太失慎重了!”
“是啊!若那女子真有企图的话,妖城就危难了!”孔雀不得不这么说,心里却暗叫银狐你也真是的,关键时刻都不给城主台阶下。
飞羽默默听完了孔雀与银狐的话,他说道:“这事我来亲自处理!”然后示意孔雀和银狐退下。
***
放乌鸦从冰火牢出来,飞羽叫人带他到自己的寝室。结果一看到面色憔悴的乌鸦,飞羽就露出了心痛的表情——乌鸦在冰火牢里关了三天,那里骤冷骤热,折磨得他精疲力竭。
“都因为我太纵容你了,才使你铸成了今日的大错!”
“我要回去!”乌鸦有气无力的嘟哝着。要是有力气的话,一定又会和飞羽大闹一场吧。
“可我的话还没完!”
飞羽挡在面前,板着一张严酷的脸:“你的任性有一天会害了所有的人!”
“那处死我啊!”乌鸦微微的笑着,露出漂亮的牙齿。很明显,他在故意激怒飞羽。
“啪”!飞羽甩了他一记耳光,雪白的脸立即肿了起来。乌鸦没有露出吃痛的表情,反而更加挑衅的笑着。。
透明的眼神,散发出迷一样的气息,下巴优雅的向上仰起,勾出一道绚丽的曲线。在淡青色的烛光笼罩下,乌鸦的皮肤就象大理石般的光润细致。而因为发带松了,漆黑的头发散乱的披在他的颈后,更增添了几分近乎妖异的明媚。
这时的乌鸦简直象个美丽的恶魔,浑身发出危险而甜蜜的气息。飞羽也不禁受了这笑容的蛊惑,他盯着那张脸上血红的手印,茫然的说道:
“这次的事不许恨我!”
“遵——命——!”乌鸦以极潇洒的姿态行礼,然后向门外走去。
“还有!”飞羽喊住了他。
“除非你死了!否则还是要见我的!”
这句话触痛了乌鸦的心,他背着身体没作回答,只是任由一滴泪落在了黑色的衣襟上……然后迈出了门槛。
一阵幽幽的风,吹动了走廊里的风铃。乌鸦的眼前突然跳现出那日在藿湘林中的幻象,碧蓝的湖水在月光下宁静着,红色的蝴蝶翩翩起舞……
“梦见蝴蝶是不祥的预兆,红色的蝴蝶象征死亡……”自言自语了一句,淡淡的笑意在乌鸦向上弯起的嘴角凝结着,最后又在一声叹息中破碎了。
“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刻,也是无可挽回的时刻,所以人才会悲哀吧!”以前在弓箭队里,常听见孔雀这样寂寥的自语。那时自己还嘲笑他:一个男人怎么这样多愁善感。现在终于了解孔雀的心情了,乌鸦眼里一阵发潮,泪水再次的涌了上来。
‘竟象个女人似的多愁善感,这也太难看了!’
低声的自责着,乌鸦继续向前走。这时,哥哥白燕的形象又浮出他混乱一片的脑海……“乌鸦,乖乖的,听话哦!……哥哥永远爱乌鸦,永远陪着乌鸦,好不好?”温暖的大手拍着自己小小的头,亲切的笑容溢满了那张迷死人不要钱的脸……
“骗人!大骗子!”乌鸦加快了脚步,他一边抹去汹涌的泪水,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怒吼。
“说什么永远,还不是狠心丢下了我,带着那个臭女人远走高飞!连一句……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飞羽,飞羽也是这样……飞羽……”……
突然叫出的名字,让乌鸦全身一阵无力,他挨着墙慢慢倒坐在地上,抱着头绻缩起了身体。
越来越多的往事,快乐的,悲伤的……一件接一件的再现在乌鸦的脑海,撞击得心灵几乎破碎了。‘骗子,都是骗子!’愤怒的悲哀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乌鸦一拳重重的打上了墙壁。
“飞羽你这个大混蛋!”用最恶毒的语言一遍又一遍的骂着飞羽,乌鸦抱着流血的手哭得天昏地暗。
***
镜室。飞羽和羽姬在对话。
“飞羽爱乌鸦吗?”羽姬又轻又柔的声音象羽毛飘洒了一屋。
“他……现在恨我。”飞羽的语气略微透出苦恼的意味。
“可你还是喜欢他,这对吧?”
“……”
“上次在镜室我撞见了他,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嗳!难怪你会那么着迷,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恐怕要居次了!”
“羽姬,我们在一起七千年了!而且我发过誓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飞羽,我想问你:你喜欢乌鸦该不是因为——那只鸟吧?那样的话……就太残忍了!”
“大概是这样吧!……很小的时侯,母亲送给我一只黑鸟,说是人界的动物,叫乌鸦。那鸟可真丑,一点都不可爱,对我却很温顺。没几年它死了,我哭得什么似的。记得……记得它的额上有一弯白色月芽……”
沉默了很久,飞羽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很巧的是,几天后我在殿外见到了一个因为额头受伤而哇哇大哭的小孩子,他的名字也叫乌鸦——所以我把他留在了身边。”
“乌鸦总是调皮,弄得浑身是伤。”说到这里,飞羽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只要我轻轻一触,那些伤口就立刻消失。可是额上的伤痕,第一次见面时伤痕,却永远的留下来,而且也是月芽形的。”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乌鸦已经看到了飞羽,还有羽姬在镜中的影像。
那些话乌鸦一字不漏的都听见了,他讥讽的笑着,一面远远看飞羽和羽姬。
四千多年了!真相竟是被当成了那只丑八怪鸟的替身,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乌鸦!”
飞羽看到他,立刻惊讶的叫了起来。然后两个人静静的相望,用眼神交换着彼此混沌的心绪。
“我来这里,是有件很重大的事!”
从乌鸦眼里跳出的明亮光芒,象要刺穿飞羽灵魂似的投向他。然后乌鸦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西城来报:黑魔城已在在风池外驻扎军队。所以我来告辞。”
“乌鸦?”
“我可以保证,再也不会让你感到麻烦了!”对着飞羽,乌鸦展开了久违的笑容。纯净的笑容冲淡了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同时飞羽也强烈的感受到了不祥。
“乌鸦?”象要验证什么似的,飞羽再次呼唤了一声。
乌鸦不说话,他慢慢的走近飞羽,然后把额头抵在飞羽的肩上。
飞羽不解的继续叫着他的名字,可乌鸦默默不语的靠着他,恍然未闻。
“别了。”
轻轻说完这两个字,乌鸦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回走。中途他停了一下,高举起手中的弓箭做了个胜利的姿势。黑色的弓背上系着火红的布条,短短的一瞬间,飞羽似乎看到了可怕的景象:血从弓背上流淌下来,烈火燃烧着乌鸦那头秀丽的长发,最后吞没了他纤细的背影……
飞羽站在原地木住了……
这时羽姬开口说:“你没听出那话的意思吧?他这是死别!”
***
风池城头上,狂风吹着乌鸦的黑色的战袍衣。他背着最心爱的弓箭,伫立在高处。
突然,一声沉闷的角号。城池上下,立刻冲上无数的卫兵,他们仗列整齐、铠甲鲜明,随时准备与进犯的敌人一决死战。
“据探子回报,黑魔城的人数是我们的三千多倍。敌军一旦全举进攻,偌大的风池恐怕瞬间就会化为灰烬。我们要不要请求增援?”乌鸦的部下青蛇忧心重重的问。
乌鸦面无表情,眼神锋利得甚于兵刃。他冷冷的说一句:“不必!”就走到城池的墙边,将一只脚踏上去。
黑魔城的军队,黑压压的大片,望不见边际。它们象潮水一样,缓缓涌来,渐渐近了。
乌鸦神情自若的拉开束带,如兰水润泽过的漆黑的长发便飘然飞舞在风中。皎若白玉的指甲轻轻一划,几丝秀发断了。一束传说中的魔颜箭,端然出现在手上——墨黑的羽翼,修长的箭杆,银亮的箭尖,这是生命之箭,唯美的杀人之箭。
青蛇怔怔的注视着乌鸦的一举一动,早就听说火使大人的魔颜箭威力无比,今日终得一见。
“青蛇!命所有的卫兵退下城池!”
“啊?……遵命!”
张弓搭箭,拉满弓弦,圆满的像是一轮明月。
风吹过脸颊。一滴晶莹的泪,冰凉的,滑落了。
——这,是决别!……
“飞羽,孔雀,还有哥哥,请原谅我的任性!……如果有来生,我们到时再见吧!”
乌鸦睁大着他那双明亮的黑眼睛,在泪水的后面注视前方。
空气里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曾听说过死亡的气味是腐败的,乌鸦一边轻轻的眨着眼,抖落掉模糊视线的泪水,一边怀念起了飞羽的味道。
那个人一直都在爱护自己,为什么我会想到用生命结束这一切呢?
我习惯他总在我身边,不管我愿意或是不愿意……我是害怕他会背叛我,抛弃我,我是害怕看到那一天……所以阵逃的吧!
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在最后的关头都离我去了!为什么我只要相信,就一定会被背叛!
我厌倦了……
好想,好想死在……死在飞羽的怀里,让他的手抚摸着我冰冷的脸,温暖我,抱紧我!说永远不离开我!
可我……一定会死得很惨吧!一定连灰也无法留下!
羽姬……飞羽会和她幸福的生活一辈子吧!不久,飞羽就会把我彻底的从怀念里驱逐出来……遗忘,总在死亡的同时,开始的它的旅程……
如果飞羽你忘了我,我绝不原谅你!
“铮”的一声轻响,弓弦震颤,箭羽呼啸驰去……
远方爆开巨大的火光,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烧焦的味道弥漫着,灰烬漫天飘舞,无数黑魔城的军士,一瞬间便灰飞烟灭了。
然后,一片死寂后,那黑色的潮水又缓缓的涌近了。
乌鸦不慌不乱的继续划发、搭箭、满弓、出射,细心欣赏着死亡瞬间爆发的美丽。阴郁的笑容令他苍白的脸恐怖得象魔鬼一样。
不知黑魔城的军队死伤了几千万计?但他们逼近的速度越来越快,并有流矢带着火光不断飞向池上。乌鸦发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后来简直应接不暇……
青蛇在城下,心急如焚。眼见火使大人身后的长发少了大半,可黑魔城军队的攻势却越加的凌厉。
……流矢将乌鸦的身体划出了一道道血口,鲜红的液体糊满了他的战袍。乌鸦的出手速度开始慢了起来,身边呼啸掠过的火矢也愈来愈密集。
……究竟过了多久呢?一切都静了下来,好象什么都停止了。
地面空荡荡的,只有厚厚的一层黑色灰烬,像是下过了好几天的大雪。
真的结束了吗?乌鸦问自己,好象生命也枯竭了……魔颜箭毁灭敌人的同时,也吸干了自己的生命……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决不要使用‘魔颜箭’!”飞羽教自己的时候,曾特地嘱咐过。
违背战争规则的人要以生命作代价,这是傻瓜也知道的道理啊!……一想到这里,乌鸦笑了:‘我竟甘心做了那样的傻瓜!’
这时,城下蓦地传来一阵冷冷的笑声。
“火使大人!真正的战斗才要开始哪!”
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城池下面站着七个身形诡秘的人,他们从头到脚都蒙着黑布。接着,那个七人齐齐的扯去了黑色蒙布。
为首的是个身着银甲、手握钢叉的大个子,他的脸上纵横布满伤疤,眼里满是恶毒的神色,狰狞的笑着。
在他的两侧,分别站着三个白衣人和三个黑衣人,他们都是半男半女的面孔,头上长有青色的尖角,表情异常僵冷。
“我们是——冥界的七御术——如风、如花、如雪、如月、如镜、如雨、如云,我的名字叫做如月。”
“要我的命,就尽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