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霏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在场的人都了解梁夙霏不争的个性,更不可能给谁摆脸色。
“我把简讯弄给你们看。”应天爱没想到所有人都偏袒她。
她将梁夙霏回复给她的简讯找出来,摆在桌子中间。
但,没人凑过去看。
“我念给你们听好了。”她见大家意兴阑珊有些下不了台,硬着头皮说:“这是之前你们请我吃饭,我好意传讯息给她,请她一起过来,她说下次有机会,后来我又主动约了她几次,结果她没一次答应的,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她。”
应天爱说完,等了几秒,四周一片静默,气氛十分尴尬,她讪讪地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从小就经常莫名其妙被女同学讨厌。”
言下之意是梁夙霏自卑又心胸狭隘,因为应天爱长得太美,所以不想给她做朋友。
这时,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开导她说——
“勉强来的,不叫朋友,她没有义务非得答应你的邀请,朋友是讲缘分,靠着契合的磁场吸引彼此认识,太刻意反而失去真诚。”
“我是真心想认识她,不过,可能我太天真,太一厢情愿了,搞不好人家就是讨厌我,我还笨笨地一直贴上去。”
“我会打电话问问她。”雷拓终于开口,“若她真的不喜欢你,不做朋友也没关系,就像罗兰说的,不要勉强。”
“算了啦,不必问她,我现在对她也已经没什么好感了。”应天爱说得好不委屈。
晚上,雷拓打电话给梁夙霏,直接问她这件事。
“小霏,你讨厌应天爱吗?”
“不会啊,为什么这么问?”
“她说约了你几次,想跟你做朋友,你似乎没有意愿。”
梁夙霏想了想,承认说:“我的确认为现在还不适合做朋友,也许以后会的。”
“怎么说?”雷拓听了觉得挺有意思的。
“因为我们都爱你,只要你在的场合,免不了会在乎你关注谁比较多,却又想在你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讨你欢心,那种心情一点都不轻松,见了面也不开心,所以,暂时还做不成朋友。”
“那为什么以后就可以?”她没想到梁夙霏能将女人间暗暗较劲的那种心思剖析得如此透彻,并且,毫不掩饰自己也拥有相同的顾虑。
他不禁拍案叫绝,这女人,太妙了。
“等到哪一天,确定你这个最佳男主角草落谁家,平静下来后自然能做朋友,现在就不要为难彼此了。”
“你又怎么知道另外那个人能坦然接受结果而不会恼羞成怒?”
“我可以,而且我欣赏小爱。”
“那她呢?能吗?”
“我认为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不会在这种负面情绪里浪费太多时间。”
雷拓在电话的另一头默默点头,虽然梁夙霏与应天爱并不熟,而且应天爱对她并不友善,但她能用一种单纯,没有批判意味的目光试着去理解别人。
这是她最难能可贵的性格之一。
梁夙霏说得没错,应天爱的确是个很有企图心的女人,是可能为达成目的不顾一切的,所以,当年他母亲说应天爱收了她的钱,答应与他分手,他虽说不可能,却非百分百坚信。
第9章(2)
“有没有突然觉得身价大涨,摇身一变成钻石单身汉?”梁夙霏开玩笑说。
他笑,“我像是需要镀金镶钻来提升自信的男人吗?”
“是不用,已经过剩。”
“最近我跟她经常碰面,你又一头钻进油画里,把我晾在一边,不担心我这株名草被她吸引,改投她的怀抱?”
“当然担心啊,可是也不能动用武力把你抢过来。”夸张地叫说:“所以我除了画画还花不少时间打坐,静心,修身养性,警告自己不要太冲动。”
雷拓大笑。
笑完,两人在电话中沉默下来,可心头暖暖的。
“我好想你,明天你休假吧?晚上去你那里,煮饭给我吃。”
“是想我,还是想我煮的饭,怎么前后句连着一起说,听起来很现实,动机好明显。”
“咦,我记得你不说这么斤斤计较的女人啊。”
“那你真是太久没见过我,不晓得我已经变了。”
“哈哈。”雷拓笑到肚痛,发现才几日不见已经万般想念她。
这次应天爱回来,解除了一道留在他体内多年的魔咒——
因为和她那段过去结束得太匆促,在他仍炽热仍心醉于她美丽与炫目的光芒时,遂在他心脏留下一抹难以忘怀的美好形象。
如今,他终于能分辨出那些感觉与画面,哪一些是真实记忆,哪一些是因为太过偏执而美化了事实,自己创造出的想象。
当应天爱和梁夙霏同时放在天秤上,而他只能择其一时,感情的孰轻孰重一下子便得到答案了。
“我有这么秀色可餐?”一顿饭雷拓直用那种带着神秘的笑容盯着梁夙霏瞧,瞧到她一颗心小鹿乱撞,忍不住问。
不管两人认识多久,有多熟,她都不可能习惯他那太勾魂摄神的深邃眼眸,而他一定也知道她抵挡不住,老是喜欢捉弄她。
“是啊,光是看着你,我就能吃光三碗饭。”
他看着她,对于一个人的“魅力”有了全新的理解,其实,梁夙霏还是梁夙霏,和四年前在鞋坊相识的那个她并无两样,只是她像颗宝石,并非光芒四射,容易立即吸引他人目光的人,你甚至可以说她没什么脾气,没什么个性,不过,相处时间一久,却会自然而然地往她在的地方靠去,因为,心底清楚那里最温暖,最舒服,最没有压力。
他忽地想起“暖暖内含光”五个字。
“呵,那倒好,以后我就摆张照片在餐桌上,省得花时间做菜给你吃。”
“老婆……”他突然如此喊她。
“什么事……?”她脸一红,对这“称呼”十分别扭,可心底又甜滋滋的。
“嫁给我。”
她愣住。
雷拓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打开,里头是梁夙霏搬离雷家留在梳妆台上的结婚戒指。
她倏地红了眼眶,慌张失措,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一定得要我跪下来?”
他便说便推开椅背,将被吓呆的梁夙霏转向自己,然后单脚跪下。
“老婆,我知道我们的‘第一次婚姻’带给你很多伤害,我让你失望了,可是,我还是要厚着脸皮,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嫁给我。”他边说边将戒指往她右手套去。
她泪眼朦胧,只隐约看见戒指上熠熠的闪光,待凝神再看时,戒指已经在她的无名指上。
“我……”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情绪激动。
“我爱你,只爱你。”他说。
瞬间,她的泪水决堤般奔流而下。
因为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点头,再点头,拼命点头。
他张开双臂将她纳入怀抱,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原本,他以为这天还要再等更久,幸好,他可爱的老婆还是舍不得折磨他。
虽然他们实际上还是夫妻,但雷拓希望给她一个真正因了解、因爱而决定共度一生的婚礼。
这时,梁夙霏的行动电话杀风景地响起。
她拭干眼泪,顽皮地吐吐舌头。“电话响了……”
“接吧,不管是谁,告诉对方,你们的友情到今天为止。”
她笑着离开他的怀抱,接起电话。
“夙霏吗?”
“是……妈?”她惊讶地差点拿不稳手机。
电话居然是雷拓的母亲、她的婆婆打来的。
“对,是我。”雷母应完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妈,怎、怎么了,家里……你身体……”梁夙霏太意外、太震惊,以至于都说不清,只心想她婆婆突然间打电话给她,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可她又不敢乱猜。
“家里没事, 我身体也很好。”雷母听懂她未说出口的话,知道她还关心自己,感到些许安慰。
她会打这通电话的起因是今天和几个朋友喝下午茶,其中一个朋友说是和媳妇发生口角,媳妇拿起电视柜上的琉璃饰品砸向她,她用手去挡,结果伤到手腕,包了好大一包。
这个事件引发众人议论纷纷,后来大家也不再顾及面子,开始抱怨受了媳妇多少委屈,吃了媳妇闷亏无处可诉,老公、儿子都靠不住,有钱有什么用,家里根本得不到温暖。
这时她才想起梁夙霏,想起她这个平凡、没特色、没脾气的媳妇的好处,心里也暗暗明白,他们家的婆媳问题,受委屈的是媳妇。
“我听说你跟阿拓吵架了,搬出去住了?”雷母起了个头。
“没有吵架,阿拓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任性不懂事……”梁夙霏从不在他们母子面前说谁的不是,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雷母阻止她说下去。“他们雷家男人什么德行我会不晓得?你没错,不用说对不起,偶尔使使脾气吓吓他也好。”
“妈……”梁夙霏简直受宠若惊。
“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想离家出走,想离婚,可就放不下这三个孩子,只好忍住,谁晓得我为他们吞了那么多苦,这一个个长大了,没有一个贴心的……”
“妈,阿拓很关心你的,就是男人嘛……不懂表达。”
“唉……”雷母叹口气,到头来,只有这个没有血缘的媳妇还肯听她唠叨几句。
“妈……你也知道我没有母亲,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有什么事尽管使唤我做,我会孝顺你,照顾你的。”
梁夙霏确实将雷母当作自己亲生母亲那般对待,以往她不好意思将这些话说出口,现在知道要更勇敢地把爱说出口,让对方知道。
“我知道你孝顺……”雷母是这一刻才真正相信。“等过些时间,气消了,还是搬回来,早点跟阿拓生个孙子让我抱抱,这才是我要的孝顺。”
“呵……好,我会努力……”梁夙霏笑了,突然间,有种雨过天晴的豁然开朗。
电话才挂断,雷拓便问:“谁打来的?”
他没听见对话内容,只见在窗边讲电话的妻子表情不断变化。
“妈打来的。”
“我妈?她又跟你乱说些什么?”
“她没有乱说什么,而且我不准你用这样的口气说妈。”梁夙霏面露愠色,头一次指责雷拓对待母亲的态度。“你难道不懂深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是多么悲伤的事吗?而有哪个做母亲的不是无怨无悔地深爱自己的孩子?”
雷拓知道梁夙霏说得没错,只是过去那么长时间的争执、摩擦遗留下的负面情感,一时间无法轻易释怀。
“女人,无论是情人、妻子,还是母亲,都一样简单,只要一句体贴的话就够了,什么不满、埋怨、气愤都会瞬间被摆平。”
雷拓看着梁夙霏,没有说话。
接着,默默取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妈,是我。突然很想吃你做的蟹粉豆腐,我明天回家,你煮给我吃,好不好?”
梁夙霏见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对她挤眉弄眼,顽皮得不得了,可又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可爱,脾气虽硬,但一旦明白自己错了立刻就改。
忍不住,她凑过去,在他鲜嫩可口的唇上献上一吻,奖励他。
此时,她只觉得活着真好,遇见雷拓真好,嫁进雷家,真好!
第10章(1)
梁夙霏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说呢?
首先是黎致炒了她鱿鱼,理由是她太优秀,“大厨超市”自从有了她之后,不到一年时间,营业额成长两倍,而且增加了三成的男性顾客,黎致认为她留在超市太大材小用,应当休息一阵子,思考更好的人生规划。
这理由听来怪怪的,可是梁夙霏想着,也许好友有不便告诉她实情的难处,也就没有追根究底。
原本每天从早到晚身边都有同事、顾客、朋友热热闹闹地陪伴,有说有笑,谈天说地,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因为没了工作,也就没有同事和顾客,雷拓愈来愈忙,常泡在艺术中心的那群朋友有的忙着准备展出的作品,有的一声不吭去旅行,有的答应开课教学,有的接了新工作,总之,同时间每个人都忙了起来。
除了梁夙霏。
因为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很多,她除了到老师的画室继续学画,也开始试着一个人背着画具搭车到乡野间写生,再不就到美术馆、各个艺术中心看展览、听演讲,还报名了短期的美学课程。
幸好,雷拓晚上依旧会来电话,让她不至于有种穿越到第四度空间的奇异感。
“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雷拓像个关心孩子成长过程的父亲,梁夙霏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他都想知道。
“今天认识了两个很可爱的女学生,在夜市里。”
“喔,你去逛夜市?”
“是啊,去看看新奇的东西,找点特别的小吃,去人挤人,感受一下冬天里也有的温暖。”
“那两个可爱的女学生怎么认识的?”
“她们是美术系大一的新生,在夜市卖手绘麻布提袋,我觉得她们的设计好童趣,好有想像力,十分的喜欢,便买了五个,想分送给朋友。”
“嗯,懂得鼓励新人,给年轻人机会,惺惺相惜,很好。”
“后来聊开来了,她们俩知道我也喜欢油画,便拿了张椅子给我坐,交给我一个素色的麻布袋、几瓶手绘染料、笔,让我自己设计一个手绘提袋。我觉得很新鲜,就试着画看看,没想到画着画着,旁边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好几个围观的人……”
“我猜,”雷拓能够想像那个画面。“你还没画完,已经有人想买你手上的那一个提袋。”
“你怎么知道?”梁夙霏惊呼,雷拓也太神了。“有个人出声想买,其他几个便也争着要,后来,摊子前的人愈聚愈多,把画好的袋子全都抢购一空,连同我原先买的那五个也卖出去,还有人预定,我和那两个女学生只能在摊子上拼命画,今天她们带到夜市的袋子全都画完、卖完,当时还不到十点,夜市才挣热闹就已经售完打烊了。”
“好有趣的经验,真希望我也在那里。”梁夙霏自己不晓得,她的画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就像她的人一样,若他在那里,同样的会被她的气质、她的画风吸引。
“收完摊后,那两个女学生坚持要将当天的利润拨三分之一给我,我说我已经从中得到太多乐趣,不拿,接着,她们邀请我当合伙人,我可以在家画、画完交由她们拿到夜市贩售,而且,强调不要有压力,完全自由创作,量可多可少,有空才画,你说可不可爱?”
“你答应了?!”雷拓忽然紧张问道。
“答应了。”
“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都可以。”
“可是你从这个星期六到月底都没空。”
“是吗,我没空?”她自己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