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还是挂着笑。「我今天来向你讨这个人情,就是知道找卫哥帮忙一定能物超所值;钱不是问题,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时间嘛……」
阿卫听懂他的话中话,「嫌三天太长?你想什么时候要?」
「明天。」
「明天?」阿卫眉头皱了下,看了看表,十点整。「老弟,你这不是整我吗?纪氏再怎么说也是间大公司,你要的东西不是一时就能搜集完整的——」
「所以我才来找你不是吗?我若不是赶着要,何必向你讨这个人情?」纪诺熙回得理所当然。
阿卫低吟一阵子,「明天中午前,我会打给你。」
他留下名片,「我等你电话。」
走出密室,他定向吧台,夜店现场有乐团Live Show,台上歌手唱着改编自四、五○年代的电影老歌,这让他想起在英国念书时常去的一间咖啡厅。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周末的夜晚,人多了些,店内大概坐了八分满。
他不挑圆桌的双人座位,卡了张在吧台旁的高脚椅,对酒保说:「一杯B52轰炸机。」
「马上来。」
等待期间,他注意到同样和他窝在吧台,同样也是一个人的女孩子——呃,说人家是女孩子太夸张,只是她素净的脸孔没有一丝妆痕,只有双颊因酒意而染上嫣红,一头直顺的黑发简单扎在后脑勺,一件简单的红色连帽外套,让她看起来又小了几岁。
她低着头,刘海盖住一大半脸,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盖去她眼皮下的憔悴。
纪诺熙之所以会注意到她,除了因为她身边倒了四、五、六……一共六个空酒杯,她正要点第七杯,而且他还发现她是一个人来喝酒的,这不是很危险吗?
「再来一杯B52。」
喂,大姊,B52是轰炸机,是烈酒,心情不好也不是这种灌法。
她丝毫无视酒杯上装饰的灿烂火舌,漫不经心的轻啄一口再一口,只见她眉心紧皱,然后默默地趴在桌上,将脸埋在手臂中。
B52不是要一口干完吗?她这样喝比较有味道是不是?纪诺熙好奇的照着她的方式做——
「Shit!」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盯着杯子大骂,「好辣!」
第一口是化在口中的浓浓香甜味道,第二口却像是被火灼烧过的呛辣。这女的是怎么回事,难道她都用这种方式喝掉七杯B52,还闷不吭声?
纪诺熙出于好心,也出于好奇,他轻轻拍拍她,「小姐,你还好吧?」
「她一整个晚上都这样。」吧台内的酒保帮她解释。
女人动了动,抬头望向前方,一脸疑惑。
纪诺熙不是没见过美女,眼前这个喝了七杯轰炸机的女人,长相不只清秀,五官深刻分明,形容她清秀略嫌不足,但又不到艳丽的地步,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毫无戒心的摆在他面前,害他胸口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的鼻梁高挺,更为她的倔强添了几分个性美,虽然眼神有些醉意,却遮掩不住眼镜底下的那抹悲伤。
他从不相信一见锺情,可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孩子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要走了。」她揉了揉眼睛,付了酒钱,离开吧台。
见她摇摇晃晃从吧台走到门口,途中撞了不少人,好几次差点往旁边倒下,纪诺熙原本想好人做到底,扶她一把,可又不想被当成趁人之危的小人,只好作罢。
他又点了一杯B52,酒面上一层绚烂的火光让他一时闪了神,他又做了跟刚刚一模一样的事,一口香浓的甜,一口呛烈的辣。
他想起女孩紧皱的眉心。这种烈酒亏她一个弱女子喝得默不吭声,她是天生喜欢虐待自己是不是?
他注意到三个男人半搀着女孩走出夜店,喝醉的她,为原本清艳的脸蛋多添了几分妩媚。那三个家伙看起来一脸意图不轨的样子,待会儿她岂不是刀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没时间让他考虑,纪诺熙起身追上,就见三个小流氓正准备押她上车。
没想到女孩虽然喝醉了,意志却还清醒,挣扎着想逃跑,只是全身无力,她微弱的反抗,反而让这群野兽更加兴奋。
「够了!没看到人家不愿意吗?」趁他们还没将人带上车,纪诺熙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女孩知道他是来帮她的,便任由他护着,只是一到他身后,双腿便不听使唤的软了下去。
三人转身一看,一个看起来斯文软脚虾的年轻人想坏他们的好事。只不过长得高了点,身材看起来不错,以为就能管他们的闲事吗?
带头的老大挑衅地靠近,推了推他。
「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趁人之危,你老爸没教过你吗?」纪诺熙一改方才的斯文有礼,一双眼睛眯了起来。
「想管闲事吗?」
也不晓得是谁先动手的,一对三的悬殊战就这么打起来。他们想朝纪诺熙那张白净好看的脸上挥个几拳,顺便打落他那副碍事的眼镜。
没想到纪诺熙抓住他们的手腕,一个退步,转个身,没几下,全被他狠狠摔在地。
带头的老大不死心,仍冲上前去。
「还来?」纪诺熙很不喜欢用合气道打架,本以为吓一吓他们就该知道适可而止,不过,既然有人不领情,他也只好奉陪了。
简单一个转身,他将带头的老大过肩摔,砰的一声,痛得老大躺在地上哀嚎,身旁同伴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老、老大,他好像会合气道耶!」其中一个识相的小喽罗连忙出声提醒。
「X!现在才说!」
真衰!老大勉强撑起身子,临走前,还不忘撂下话,「你呢?从我们手中将人抢走,你想做的事情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伪君子!」
不再刁难,等他们离开后,纪诺熙蹲下身,看她醉得不轻,只能拍拍她的脸,
「小姐,你住哪?要不要送你回去?」
「呜呜……」她揉了揉眼睛,眼泛泪光,「我不想回家。」
那个家,充满了两人的回忆,现在她回家,没有人会再为她等门,没有人会再为熬夜赶企画的她泡咖啡,更没有人会为应酬喝醉的她递上醒酒液……她回去做什么?
不想回家?难道要去他家?纪诺熙一听,原本对她还有的一丝同情瞬间消失。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正经的女孩子,居然是这么随便的人,早知道就由刚刚那三个匪类带她走算了。
纪诺熙松开手,任凭她坐在地上。他方才只想着要救人,却没顾虑到后续该怎么处理。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女人就算带她上宾馆,明天早上醒来两人互不相欠也就算了。
但他不屑这么做。
叹口气,他打算打电话给警局,要他们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女孩蹲在地上,蜷缩着双腿,竟哭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算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努力吗?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说累了?跟我在一起真有这么辛苦吗……」
她的哭声不大,呜咽的声音却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纪诺熙盖上手机,定睛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弯身一扛,将她背在后头。
「清阳……」
在回程路上,他听着她唤着这个名字无数次。
第二章
夏仲音一个翻身,不晓得压到什么热热软软的东西,她仔细一摸,有着浓密的毛,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一只大肥猫的肚子上,而大肥猫正张大嘴巴准备狠狠咬她一口。
「啊——」她大吃一惊,身子往后一退,毫无预警地掉下床,叩的好大一声,她撞上了床头柜。
天啊!这里是哪里?夏仲音揉揉脑袋,眨眨眼,终于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米白色的大床,上头有两件男性衬衫,整齐的摊在床尾处,地上以及沙发上,横竖吊着两三件女用内衣与内裤,还有一件皮革短裙半摊在地上……
就知道不能一个人去夜店喝那么多酒!自分手后,她一待在家中,脑子里想的都是从前的事,烦躁得夜夜无法安眠。
听说喝点酒会比较好人眠,可她平常又没有喝酒的习惯,于是昨晚选了间看起来颇安静的夜店,原本打算喝到茫茫然后再坐计程车回家,结果呢?
果然出事了!她紧张地揪紧胸前的被子,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
内衣?还在;内裤?感觉还穿着;裤子?对喔!她昨天是穿裤子啊!衣服?身上的T恤除了被压皱以外,没有被施暴的痕迹——
那地上那些内衣裤是啥东西啊?
「喵——」大肥猫敏捷一跳,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主人身边。
夏仲音抬头一看,一个长相清秀、身材壮硕的男子,套了件浴袍站在房门口,头发半湿,看得出来刚洗完澡。
「你醒啦?」男人眉一挑,抱起大肥猫,一只手在它肚子上磨蹭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家。」
「你家!」夏仲音大吼。她居然在一个陌生男人家中过夜!而且昨晚还喝醉,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喝醉了。」他好心补充。
她跳下床,紧张得到处乱走,「一个女孩子喝醉了,就把她带回自己家里,你爸是这样教你的吗?还是老师教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啊!」瞧她中气十足,看来她常这样乱吼,才有办法一大清早就发出那样恐怖的声音。「我才不会对你做什么呢!」他委屈地说。
「那、那些内衣裤是怎么回事?」
眉一挑,他放下大肥猫,弯身捡起女用内衣裤,「这是我的。」
「你的?」夏仲音觉得不可思议。他、他不是男的吗?半开敞着的浴袍露出他的胸肌,她非常确定那不是乳房,是胸、肌。
阿Don翻了翻白眼,「拜托,你以为是我捡你回家呀!你可是我最不喜欢的类型呢!」
他本来就比较喜欢男人,女人嘛……如果身材姣好又会打扮,说话好听、温柔点,他或许还可以欣赏一下啦!
面前这个女人,身材平板无趣,就算多少看得出她有几分姿色,可那身打扮……他的家居服都比她有品味,更何况她一大早就没气质的大吼大叫。
不知道昨天诺熙发什么神经,竟从阿卫的夜店带了个麻烦回来,还是个边哭边叫的女人——原来他喜欢这一型的啊!
「你、你是……」
「我是Gay。」
噢,真是太好了!她竟在一个Gay的床上醒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你喝醉了,我朋友带你来我这里。」他耸肩,想到昨晚诺熙背着她上门,说什么他刚回台湾,时间又太晚了,不方便找其他女性友人,更不方便带回自己家。
「你朋友是……」
阿Don微歪头,不晓得她的问题所在。「就是我朋友。」
好,现在来厘清一下事实,她昨晚喝醉了,被Gay的朋友——听他暧昧不明的口气,或许也是个Gay——带来这里,所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是这样吗?
「你……要找他?」
「不、不用了。」夏仲音想都不想就拒绝。昨晚喝醉的她肯定丑态百出,既然什么事都没有,就把昨天的烂帐全留给昨天,她一点都不想记起。
她抓起旁边的红色外套,想要直接走人。「谢谢你昨晚的收留,我要走了。」
「小姐,等一下。」送她到门口,阿Don道。
她转身,眼神充满防备的盯着他。
他好心提醒她,「为了你好,以后别再一个人喝醉了。」
他的话中有话,让人很想继续追问下去。「昨晚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呃,也不是「所有事」都没发生啦!可为了自己耳根子清静,他打算避重就轻地告诉她,「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关上门后,他走进厨房。
纪诺熙刚起床,正在烤上司,见到他,顺便问起,「她起床了吗?」
「小红帽刚离开。」
「走了?」纪诺熙难掩失望,「这么快?」
「难不成你还希望人家留下来陪你吃早餐?别闹了,她一醒来看见我,就吓得半死,你还指望人家留下来,陪我们吃饭聊天吗?」
也是,一个女孩子竟在一个陌生男人家中醒来,就算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通常第一反应会想直接逃离现场。
他却想留住她,至少让他送她回家……
「她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看样子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纪诺熙俊脸一沉。
他昨晚可是被她逗得差点失去理智,幸亏看见阿Don在一旁吓得目瞪口呆,才让他及时煞车,自己冲到浴室冲冷水澡,而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瞧他俊美的五官上居然出现黑眼圈和血丝,刚刚一听到她已经离开,还露出依依不舍的样子,阿Don忍不住继续亏他。
「看你的样子,不会是昨晚作春梦,没睡好吧?」
「别闹了。」
「说真的,那女的昨晚真的够猛,没想到小红帽居然差点把大野狼吃掉!你只是把她抱到床上,她却马上扑倒你,还——」
「她失恋了。」纪诺熙打断他。
「失恋就能强吻人吗?」昨天说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呢!
「那不算强吻。」若不是因为贪恋她的馨香,太贴近她的脸蛋,她也不会……
「这样还不算,难道你是故意送上门的吗?」
阿Don立刻接收到一旁丢过来的冷冽杀气,马上识相地闭嘴。
喝醉酒大哭大闹是常有的事,可他从来没看过这么压抑的哭法——苍白着一张脸,泪流满面,却一点哭声也没有。
她颤抖的唇反覆问他,还爱不爱她?他不回话,也没有立场回话。见他沉默不语,她一个翻身压倒他,不甚熟练地脱下自己的衣服,迷乱地吻着他。
纤细的身子贴着他的,腰肢下意识地摆动着,她略混着酒意的馨香迷惑着他的意识。
在那种情况下,忍得住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可他真的忍住了,因为他不是她口里呼喊的男人,这样占人家便宜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面对她那张清艳的脸蛋,他只能轻轻帮她擦掉眼泪,任凭她在他怀中哭泣,什么话也不能说。
昨天为了送她回家,他看过她的皮夹,身分证上的照片是一个和她不太相像的女人,干练、严肃、精明——不过仔细一看,仍能在两人的眉宇间找到七分的神似。
「夏仲音……」他慢慢咀嚼着这特别的名字,一张倔强又不服输的脸蛋马上在他脑海中浮现,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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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午休时间,夏仲音又到洗手间洗把脸。
很好,这个月的月事来得非常准时,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个星期莫名其妙在一个男人家中过了一夜,她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天会收到什么裸照勒索,或是发现自己怀孕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