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我们的客户资料,从夏门那边全数删掉。」他沉声交代,「并彻底入侵他们的主机,见一份,砍一份。」
「这当然没问题,我还可以帮你把夏门所有客户资料全部叫过来,只怕他们有备份,这么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部分我会请阿卫去打听,你先帮我瘫痪夏门主机。」他特别嘱附,「用『火星』。」
火星?Sam挑了挑眉。火星是纪诺熙自行设计的特制病毒,只要一中标,内部资料会毫不保留的往外流,最惨的是,病毒是随机挑选流向的,所以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资料会流到哪。因为破坏力太大,所以不常使用,目前市面上也只有保护网才有程式破解。自己制造病毒再设计防毒软体的确是非常贱的一招,平时他也不会这样做——
除非,他生气了。
「查出是谁干的了吗?」他又问。
有谁会在东窗事发后,立刻递出辞呈回到自家公司的?十成十是做贼心虚。
「夏仲音嫌疑最大。」还不知道纪诺熙和夏仲音关系的Sam直截了当的说。
夏仲音……他的心一揪。他千千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夏门派来的间谍!
她明明对他说,她想摆脱夏门,想要自由——为什么?她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身边,回到夏门?
资料外泄,大约是一年多前开始的,刚好和她进公司的时间点不谋而合。
在知道客户提告后,除了压下消息外,他几乎天天都在公司加班,忙着安抚客户,他为了不让仲音心烦,没告诉她。
没想到不到一星期,她趁他到桃园讨论理赔事宜时,提出辞呈后就走,连个解释也没有。他气急败坏的打电话找她,却已经停话,他连夜赶到她家想当面问个清楚,没想到人去楼空,房东说她搬回家住了。
回家……难道她回夏门了?
隔天,他从阿Don那里得知,夏门发布新的人事命令,撤换掉原本的方经理,由夏门董事长长女——夏仲音接任。
据阿卫调查,在不久前的夜晚,夏门副总江清阳曾到她的公寓,十几分钟后离开——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注意到她神色有异,原本打算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再帮她解决烦忧的事,没想到……
她和江清阳死灰复燃了吗?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更无法接受她曾经给子他的一切温柔都是假的。
阿Don看他铁青着脸不发一言,知道这阵子他心情很不好,加上Sam的直言不讳,他的精神几乎紧绷到一个临界点。
「诺熙,先别想那么多,Sam还查了一些你一定会有兴趣的东西。」阿Don要他回神,赶紧转移话题,「你知道夏门的创始人是谁吗?」
「不就是夏广重吗?」
「不对,」阿Don做了一份花稍的夏门历史,上面还有小花。「是夏广重的哥哥夏广义,他也是夏仲音的生父。」
纪诺熙一愣,他从来不晓得有这一段。
「夏广义在二十年前创立夏门,那时向银行周转了两千万,后来夏广义夫妻和四岁半的小儿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留下将近一千万的欠款,因为他死得太早,所以根本没人记得他才是夏门的创始人。」
「后来是夏广重帮他哥哥还债,所以顺理成章当上董事长?」
「不对。」阿Don从身后拿出一张影印的保险理赔单。「夏广义夫妻和小儿子的保险理赔金高达一千五百万,事实是,夏广重吃了他哥哥的理赔金,用这笔钱将夏门据为已有。」
「所以这笔钱——已经还了?」想起仲音当初为了还债,努力工作赚钱,期望早日斩断和夏家人的关连……因为夏广重一时的贪念,却害得仲音吃了那么多苦。
真是贪得无厌的一家人!
「这么推算起来,其实夏门的合理继承人,应该是夏仲音喔!」阿Don继续补充,「没想到小红帽居然是个大富婆啊!」
「我在入侵夏门电脑时,下载了他们的所有股东资料。」Sam又抽出了一叠资料。
「买下来。」他沉声道。「别以保护网跟纪氏的名义买,你设三个空壳外商公司,想尽办法买下夏门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再一起转到我名下。」
「百分之五十一很多耶!再说那些股东不一定会释放股权。嗨,你不会是为了夏仲音,想把它买下来吧!」阿Don一眼便看出他的企图。
「于公于私,我都想并掉夏门,这并不是单为某个人。」
纪诺忌将股东名单看过一眼,用笔圈圈勾勾几个人名,再交给阿Don。
「我要这几个股东从出生到现在,到过什么地方、买过什么东西、欠过什么人情、嫖过哪些妓女、做过任何宫商勾结的下流勾当——逼他们把股权释出,不卖,就把消息发给报社。」
阿Don一看他所勾的全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且一、二、三、四……加起来的股份刚刚好是百分之五十一。
「你太狠了。」他忍不住说。
纪诺熙没回话,一旁的Sam反倒习以为常。
「他在欧洲,大家都叫他Mars,可不是叫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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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半夜时分,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夏仲音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感到桑德担心地舔她的手,她看着它拍拍它的头,要它安心。
开了灯,她走到厨房倒水喝。
自从搬进这间富丽堂皇的豪宅后,她没有一天睡得好,尽管白天再忙再累,她像是夜夜不成眠。
从敌对公司纪氏再回到夏门,而且一连三级跳,从原本的行政小助理,摇身一变成为握有实权决策力的经理,许多资深员工对她抱持相当大的戒心,她也能轻易的感受到他们的敌意。
尤其夏芝芹得知她回夏门,二话不说马上从夏威夷赶回台湾,生怕她和江清阳会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整天盯着她,稍有风吹草动就小题大做。
叔叔知道堂妹不适合继承夏门,所以当初堂妹属意江清阳入赘夏家时,即使他不是天生管理者,叔叔仍赞同。其实他看得出谁才有能力管理整间夏门,但因为有太多太多因素,加上妻子的好胜,他不能明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直到江清阳说服他,让她重回夏门时,发现有人和他的立场一致,他当下马上答应。
当然婶婶又嘲讽又不甘心,在她回到夏门后,矛头立刻指向她。
「知道情况不对劲,逃回来了吧!早就叫你回来你不要,那天还羞辱芝芹——六百万了不起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现在总算知道纪家那个浑小子靠不住了吧。哼!公司的机密简简单单就被偷出来,我看纪氏的好日子也不久了。」
她咬牙低头,什么话也没说。
想到这些,夏仲音只觉得胸口一阵紧绷,气喘不过来,她下意识又咳了几声,喝口水后,感觉似乎好一些。
「仲音?」
一转身,发现是江清阳,她沉默地将手上的杯子随意冲洗后,放回架上。
「这么晚还没睡?」
「不好意思吵到你,我下来喝个水,要回房了。晚安。」
「等一下,仲音。」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夏仲音很清楚此刻的他眼底闪烁的,是她曾经深深感动的真情,只是现在,只是这个当下,她却觉得这样的感情太可悲。
「不要这样,放手。」避开他灼热的眼神,想挣脱他的手,他反倒抓得死紧。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他靠近她,想汲取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夏仲音想躲开,但一只手被他箝制着,避不了,只好消极地不去看他的脸。
「我不是回到你身边,是回到夏门。」她厉声纠正。
「这不就表示你答应了我那天的提议?」他不以为意,为自己的聪明露出自得意满的笑。「那天那个巴掌,不是白挨的。」
现在还不能和他撕破脸,她咬牙,转过头去,冷道:「随你怎么想。」
江清阳习惯性的摸摸她的头,摸到俐落的短发时,不禁皱眉。
「我喜欢长发,为什么剪掉了?」
她板着脸不回话。
他捧起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是为了那个纪诺熙?」
一听见他的名字,夏仲音的一颗心又紧揪了。她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思念他,光是听见他的名字就发抖,但为了最终目的,她咬着牙,逼自己将软弱吞进肚子里。
「仲音,既然你回到夏门,回到我身边,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也许需要时问,但我们可以一起等,等夏门到手,我们就能永远双宿双飞——」
她厉声打断,「你现在是芝芹的未婚夫,说这种话不怕遭天谴吗?」
「为了和你在一起,天谴算什么?」
和你在一起,很累。夏仲音忍不住笑出声,这天差地远的两句话居然出自同一人之口!一个曾嫌弃和她在一起很累、曾因为她有负债而背弃她的男人,此刻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和她永远双宿双飞。
「这是你私自做的决定,和我无关。」她转开自己的脸,后悔爱过他。
「仲音,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虽然我和芝芹有婚约,但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啊!」
「那又怎样?你不是选择了她吗?」
「所以我才说,我们还是有机会在一起——」
「你确定我还想要跟你在一起吗?」
再也受不了她的冷淡与讪笑,江清阳一把将她抵在冰箱上,用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吻,企图重新唤回她的热情。
夏仲音吓了一跳,但她不想要他用从前她所熟悉的方式吻她,只会令她作呕。
「住手——」她奋力推开他,狠狠抹去唇边他留下的味道,没想到这个动作,反而惹火了江清阳。
「你变心了是不是?你现在爱的人是那个家伙对不对?所以你才不接受我!」
被怒火吞噬理智的他抵住她,一手捣住她企图大叫的口,薄唇向下来到她的颈窝处,用力印下专属于他的烙印。
「你是我的,你一直都是我的,为什么你要变心!」
夏仲音扭动全身,全力抵抗,直到她发现站在厨房门口的身影时,倏地僵住,而她停止反抗也让江清阳一震,停下动作。
他迅速松开夏仲音,回头一看,紧张地喊道:「芝芹……」
一双眼张得老大的夏芝芹,愤怒的瞪着他们。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夏仲音一回来准没好事!
「你不是说下来喝水吗?喝够了?」
「呃,对,我先回去了。」江清阳走得狼狈,甚至不敢再看夏芝芹一眼。
厨房里只剩下两个女人对峙着,夏芝芹愤愤地走到她面前,恶狠狠盯着她,在见到她脖子上留下的烙印后,怒不可遏的甩了她一巴掌。
「不要脸!」
尖锐的长指甲也同时刮过她的脸,夏仲音只觉得左脸颊一阵痛麻,半响,她慢慢抬起头,冷冷地看向夏芝芹。
她大声宣示主权,「清阳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
夏仲音只是面无表情的从冰箱拿出冰块包在毛巾里,敷在又麻又痛的脸颊上。
「我并不想抢,请你把他看好。」
转身离开,留下夏芝芹一人在厨房里。
等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后,眼泪才忍不住溃堤。
贴心的桑德呜呜靠近,舔了舔她的眼泪,夏仲音激动地一把抱住它,将脸埋在它蓬松的长毛里,无声大哭。
待哭够了,她抱着桑德,将冰袋敷在眼睛上,开始默数——
「一个纪诺熙、两个纪诺熙、三个纪诺熙……」
第十章
纪诺熙知道这次自己跌得很惨,他从未为了一个女人方寸大乱,乱到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最火爆的一面,也失去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明知道夏仲音是一切祸乱的根源,他不但无法不想她,还很想很想再见到她。
所以当他知道她会出现在这个法国香水竞标会场时,立刻提议自己到场竞标。
一到会场,竞标的人并不少,但他一眼便看见夏仲音,她就坐在斜对角的白板旁。
可她变了!不仅剪去长发,又恢复成令人觉得严肃的浓妆,但人也消瘦不少。
她见到他了,很明显地吃了一惊,但随即转开眼不看他。
他瘦了!夏仲音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握笔的手忍不住轻颤。
她好想多看他几眼,也知道他在背后直盯着自己,所以她更不能露馅。
那晚从江清阳口中得知他所面临的危机后,她就一直在想办法帮助他。她是夏家人,又曾经是夏门的员工,也许可以从夏门里头问出些什么。
可是诺熙却没开口要她帮忙,她知道,他是怕她为难。
他每天总是忙到凌晨两、三点才上床睡觉,早上却又七点准时起床,陪她遛狗吃早餐,累了就趴在桌上眯个十分钟,整整一个礼拜,看着他逗她笑,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她,她却感觉得出他有心事。
为了帮他,她选他出差那一天,递辞呈、搬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搬回夏家。她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困境,但是为了纪诺熙,她咬牙,忍了,却没想到会在今天遇见他。
他恨她吗?又为什么参加这次竞标?
他一定另有所图!因此整场竞标会议,夏仲音绷紧神经,随时忖度他的下一步动作。
竞标的过程平静而顺利,最后由夏门夺得这一季的广告代理权。原本她以为诺熙会想尽办法与她竞标,他不但没有这么做,还帮她剔除掉其他对手后,在关键的时间点沉默,将代理权拱手奉送给她。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以他运筹帷幄的能力,如果他想,这场竞标根本是他的囊中物。他为什么帮她赢得这次竞标?
会议结束,胃隐隐抽痛的她立刻躲进洗手间,吞了两颗胃药。
陈秘书还在停车场等她,等到情绪恢复镇定后,她深吸口气,才走出洗手间。
「嗨!」
纪诺熙靠在转角出口处等她,语气看似轻松,但从他的眼神,她读出愤怒、怨恨……还有悲伤。
夏仲音装作没听见,想从他身边走过,因为她怕自己只要一说话,便会无法自制流下眼泪。
他拒绝被漠视,一把抓住她,又逼她直视自己。「你没有话要跟我说的吗?」
她咬紧牙,不但得忍住冲进他怀抱的冲动,还得努力挣脱他的箝制。
看她连一个解释也没有,只一古脑地想挣脱他,这些日子来的郁闷与愤怒,全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夏仲音!」他只手托住她的下巴。「说话!」
她困难的转开头,仍下放弃的挣扎着想要离开,两人拉扯间,扯掉了她颈上的丝巾,纪诺熙终于发现她脖子上的烙印。
愤怒低吼,他一把将她强硬拉进一旁的储藏室。
「这是什么?你居然和那个混蛋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