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难的?依你的能力,要找份比我好的工作简直是轻而易举。”静妮的话并没有夸大,据她所知,于妍系上的教授已经主动帮她推荐了好几个工作,都是些很能发挥她所学──国贸的好工作。
“你是指人家帮我介绍的那些?”对别人的热心,于妍一向觉得不能接受,主要是因为她不习惯欠人情。
“是啊!你考虑过吗?”这是于妈妈托她问的,身为长辈的总是会担心子女的出路,但静妮体贴地将它化为自己想问的问题,她不想于妍认为于妈妈太溺爱她,因为于妍总认为自己能完全处理自己的问题。
“是去实地看过了,但是因为机会太多,介绍人也多,反而让我有顾虑,怕接受这个人的好意,另一个人的心中又有疙瘩。”她也很为这种事烦恼。
“那你打算怎么做?”
“干脆全部都拒绝。毕竟这种靠人际关系就能进去的公司给人的感觉太不实在,令人有无法全力发挥的感觉;这种公司大部分都没有很好的升迁管道,甚至没有一定的考绩标准,得靠同事间明争暗斗和与上司攀关系才能保障自己的前途,我不喜欢。”于妍很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瞧你这么有主见,想必心里一定有底了?”
“目前是看上某间公司,制度还不错,但是条件好得让我非常不确定自己是否进得去,所以不大想谈。”于妍轻描淡写的说,对于不肯定的事,她一向不愿多谈。
静妮清楚──当于妍摆出这种态度时,就表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于是也不再勉强她;淡淡一笑,静妮自口袋中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于妍,“送你的毕业礼物。”
“静妮……”于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收。
“依我们的交情,你还和我客气?”静妮故意用轻松的玩笑语气说着。
于妍见状,也只好收下盒子;她好奇的打开首饰盒,只见盒内躺着一个式样别致的银色手镯,上面点缀性的镶上几颗珍珠。
因为静妮知道她与一般女孩的喜好不同,她不喜欢钻石,认为它太庸俗,所以特意挑了一个高雅的珍珠手镯送她。
“希望你出社会后,依然能保持原本的个性。”
“谢谢!”于妍岂会不了解好友的一番心意,当下感动得说不出话,“你这样反而让我更急着想找份高薪的工作了。”过了好半晌,于妍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比方说报上那些免经验、月入数十万的?”静妮故意举个最坏的例子。
“是啊!又轻松、钱又多。”于妍知道静妮在开玩笑,于是也故意做出一脸正经的样子。
“对!依你的本钱,上门的客人应该会多到不计其数吧!”静妮坏坏的道。
“错!是门可罗雀!”于妍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静妮一脸不解。
“你想依我的个性,我会乖乖的去伺候那些男人吗?”
“这也难说,不是也有SM女王吗?”静妮故意和她唱反调,举出特别的例子。
“所以说,男人就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沙猪。”于妍夸张的大大叹口气。
“嗯,天下乌鸦一般黑。”静妮假意安慰她,实际上又把男人的地位更贬低些。
“小姐们,你们这样说有失厚道哦!”一个陌生的男声不识相的偏选在这时插入两人的对谈。
于妍和静妮很有默契的转头,看是哪个人这么不怕死,竟敢打断她们的话。
说话的人与她们同排,不过隔了一条走道。瞧他油头粉面,一身名牌,想必是非常自傲自己一身的装扮,浑然不知那些名牌让他穿起来,看在旁人眼中像极了地摊货,还一副自命非凡的臭屁样,更别提他身上那股浓浓的古龙水味儿了;光闻那股味道便令人直觉的怀疑:古龙水是用来洗澡的吗?或者他有几天没洗澡了?
对这种人,她们自然是没兴趣,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对那人视而不见。
“希望欧洲的男士水准高一点。”于妍露出讽刺的表情。
“会的,至少他们懂得怎么使用古龙水。”静妮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附和。
那人见自讨没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聪明的决定对她们的挖苦充耳不闻,倒头装睡。
见他还颇有自知之明,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的决定放他一马,不再夹枪带棒的对他做人身攻击。
“说不定我们这次出国还能发生几段罗曼史呢!”静妮故意摆出陶醉的样子。
“咦?你不是已经抱定独身主义了吗?这有违原则哦!”于妍扬起眉。
“哎呀!独身又不表示不谈恋爱;小小恋爱几次也是无伤大雅,反正我还年轻,为什么不能多玩玩?多一些经验也好啊!”静妮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十足的享乐主义者嘛!”于妍做出个不敢相信的表情。
“哪里!你过奖了。”
天!这人还当真以为在称赞她呢!瞧她一副得意的样子;于妍不禁好笑的瞪她一眼,正想再挖苦她几句,不料此时机身突然一阵晃动,把于妍吓得连要说什么都给忘了,害怕的抓住静妮的手。
“没事没事,不过是个小小的乱流而已,一下子就过去了。”静妮知道第一次坐飞机的人大部分都会被乱流吓到,连忙拍拍她的手,并出言安慰。
“真的吗?”即使好友如此说,于妍心中仍有些害怕,再次要求保证。
“当然,你听!”静妮示意她注意倾听。
果然,在人群恐惧的讨论声浪中,传来空姐藉由广播向机上乘客解释方才只不过是遇见了乱流、请勿惊慌等安抚的话,于妍这才放心,勉强挤出微笑。
“刚才我的表现很蠢,是不是?”她有点不好意思。
“别傻了,第一次坐飞机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想当初我第一次坐飞机还不是怕得全身发抖?和我一比,你简直是冷静太多了。”
这时机身倏地又一阵更剧烈的震动,两人相视一笑,正想打趣带过,却听见人群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她们转头,只见一团足以吞噬机身的火光向全部的乘客席卷而来;静妮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倒是于妍的反应较敏捷,一看见火光立刻拉静妮趴下,火舌几乎在眨眼间就吞没了两人。
静妮紧闭双眼,绝望的等待着足以燃烧身体的热浪,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却仍是一片清凉,唯一令她们感觉得到的就是飞机的疾速下坠。
对这种奇异的感觉,静妮好奇的睁开眼向四周打量,却看见于妍早已在东看西看;两人双手紧紧相握,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
于妍示意她看看周围,静妮转头,这才发现整个机身都已陷入火海里,人们在火光中翻滚挣扎,活像一幅人间地狱的写照,她连忙将视线收回,不敢再看。
此时她才注意到两人被一道奇异的光包围住,就彷佛在她们四周形成另一种空间一样,不但完全感觉不到热气,就连机上的景象都已渐渐模糊消失。
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两人,力道之大促使她们松开了彼此紧握的手,于妍只觉得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正在拉她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手拉她远离静妮,掉入一片黑暗中。
第2章(1)
于妍悠悠的醒来,觉得身边好像有什么声响,使她心中涌起一股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十分熟悉的恐惧感;这感觉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来拜访她了,即使知道造成恐惧的始作俑者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危害她,这感觉仍令她极不舒服。
害怕的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她先是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过大的男性衬衫,而衣服下一丝不挂,这种奇怪的情形令她更加不安,连忙打量起这个新环境。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第一眼她就如此认定;所有在房间里的东西单独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对,可是整体给人的感觉却和她所认知的时代有些格格不入。这时,那吵醒她的声音又响起,她马上害怕的转头注视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看见一只狗正趴在壁炉旁取暖,它体积庞大又位于光源附近,教人想忽视也难;确定了声音来源后,她又游目四顾,肯定房内除了她和那只狗以外,没有别的生物存在,于是又将目光移至那只狗身上。
它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见她的目光转向它,便站起身来,摇着尾巴向她靠近,银灰色的双眼中含着友善与好奇,其中夹杂着几分羞怯;她一眼就喜欢上它了,因此禁不住伸手抚摸它柔软的毛皮。
于妍记得她在书上看过这种长得很像狼的狗,好像是叫哈斯奇,又叫阿拉斯加雪橇犬;它一身银灰色的毛皮真美,看来十分保暖,而由它亲近的眼神,可以肯定它的个性十分温和。
这只狗已经完全接纳她了,她得意的想着;伸出手去抚摸它的下巴,感觉它湿湿暖暖的舌头不住的舔她的手心,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痒得笑出声。
大狗索性一屁股地在她床边的地上坐下,头靠在床沿;她不住的抚摸它,它看似十分舒服的眯起双眼,不时的张口喘气,她看着、看着满意的笑了。
记起方才这房间带给她的奇怪感觉,于妍重新打量起这新环境。
房内的家具一应俱全,但式样未免也太复古了些,即使以她这外行人的眼光看去也可以了解这些家具,举凡椅子、壁橱、书桌和床,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她看得出这些家具的制造者肯定在制作它们以前都曾精心设计过,不只设计出精美的外观,也十分细心的考虑到使用者的习惯与方便性。
复古的家具上通常会有极繁复的雕刻装饰,然而在这些风格独特的家具上,雕刻的花纹却十分简单,看上去有种朴实的粗犷美感。
为了要摸这些家具,她踏下床来,冰冷的地板立时引起她的注意,那并不是磁砖铺成的地面,比较像是把某种石材磨平后铺成,但仍保存了原有的粗糙感。现在还有人用石头铺地板吗?她忍不住开始猜测屋子内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床边摆着一双毛皮拖鞋,显然是留给她的,她穿上拖鞋,向家具走近,而大狗摇摇尾巴,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摸到家具上雕刻的纹路,那平滑异常的感觉令她十分惊讶;如此简单的花纹能雕得如此完美,由此可见这个人的技巧有多么高明了;光是抚摸,就能感受到它们所蕴含的强烈生命力,令人十分震撼。
腰间传来一阵磨擦,是那只大狗;它似乎不甘被忽视,正以期盼引她注意的眼光看着她。
应它“要求”,于妍不顾地板的冰冷,跪坐下来,双手环住大狗的颈项。
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大狗只是静静站着,并不反抗,彷佛被她抱着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一定很幸福对不对?你的主人好像是个好人。”她轻声细语地道。
“不可以坐在地板上,你会着凉的!”一个极富磁性的男低音突地响起。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大狗也轻轻挣开她的环抱,高兴的迎向它的主人。
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并不是弱不禁风型的,这一点可以从衣服被撑起的线条得到证明,由那线条可以得知他衣服下隐藏了一副壮硕的好体魄。她猜屋内的家具是屋主所制的;他浑身必定布满纠结的肌肉,而这大概得拜他每天制作家具所赐。
他有一头黑发、宽大的额头、方正的脸;丰厚的唇显示出他深藏的丰富情感,浓浓的一字眉予人一种严厉的感觉,这人不能算是英俊,但五官透出的刚毅感觉,使人不得不承认他比一般男人更加有阳刚气息,而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桀骜不驯、气势非凡的威严,她相信没有人能在见到他后,还能不被他的气势慑服。
打量得正高兴的她,并没注意到他一双深蓝色的眼正闪着不赞同的光芒。
这女人是怎么了?他皱起眉不悦的想。看她的样子像是在打量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十分不舒服。而对他方才所说的话,很明显的,她不是没听见,就是不懂;他很武断的认定是后者,因为就算是再没常识的人也看得出这女人是个东方人。
他忍不住叹口气,对自己为什么捡回这个麻烦的女人而不解,也许是为了不忍看她在雪地里冻死吧!虽然他不能否认在初发现她时,她的美丽着实令他惊艳万分,甚至令他心动,然而他一向心软,不如外表给人的感觉——粗犷冷漠,所以不管她美丽与否,他都会对她伸出援手。
看她对他仍没反应,他只好认命的叹口气,走向床头拿起披在上面的一件大衣盖在她纤弱的肩上,试图扶她起身;既然语言不通,那么用做的总比用说的快吧!
“对不起,我想你一定以为我不懂英文,但是我懂一点点,只要你说话速度不太快的话。”见他似乎误解自己沉默的意思,于妍这才想起还没对人家的话作回应呢!她慢慢的以英文解释。谢天谢地,她的英文程度还可以做些简单的沟通。
听见她口中说出标准的英文,他有些惊讶的扬起一边的眉毛,但并不开口,扶她坐在床沿,然后转身添加壁炉里的柴火。
对于他的沉默,她有点不解。她的英文程度应该不至于差到教人听不懂的地步吧?于是她努力的再尝试一次。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小心翼翼的再问。
“杰鲁。”他并不想说出他那一长串的名字,不知怎的,他希望在她面前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杰鲁。”她跟着重复一遍,像只学话的鹦鹉。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她怪腔怪调的念出,杰鲁忍不住想笑,肩膀微微抖动。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感觉到他的笑意,她不觉发窘,连忙再发问,引他换个话题。
“你要不要坐到壁炉前?这里比较暖和。”他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迳自说道。
于妍的确觉得有点冷,所以也就服从他的提议,坐在炉火前的躺椅上。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她不习惯沉默的人,想引他多说一些话,何况他的声音满好听的。
“你的名字?”他在她膝上盖好毛毯,并细心的调整,不让冷空气跑进去,然后才被动似的问她。
“谢谢。”她被这窝心的体贴动作所感动,不禁开口道谢;由他笨拙的动作和天生的气势看来,他并不习惯这样服侍一个人,然而此刻如此对她,令她大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