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败坏的她伸手去抓包包子的油纸,「我才不给你包子吃,活活饿死你最好!回头给你做棺材都可以买小一号,省下木料当柴烧!」
他挑着眉,不怒反笑,「哟,连我的棺材都惦记上了?看来你是真心喜欢我啊,否则何至于算计得这么情楚,果然是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儿,既然你这么痴情,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做二房好了。」
顾芳华被他调侃得退无可退,只得反唇相稽,「你连一房都没有,收什么二房?你要想死得快些,我也不介意做个谋杀亲夫的恶老婆!」她抬头瞥了一圈,「反正你这院子不小,够我和我爹住的了,你死了之后我替你收尸,就给你埋在河边,让你的头朝向商均,我还会在每年清明和你的忌日上坟哭你一遍!怎么样?心满意足了吧?」
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么,我几时下聘啊?看你家世平平,这聘礼也不必太多,有个二、三百两银子就够了。」
顾芳华鄙夷地笑道:「二、三百两银子你就想娶媳妇?是你没见过大户人家办婚事,还是你以为这是给青楼妓女赎身呢?就是个商家纳妾,也得二、三百两,更何况是情情白白的好人家姑娘,像我家这样名声家世都显赫的宫家千金,没个三、五万两的聘礼,你以为你娶得来?」
「哈!左司马尉迟大人要把侄儿说给我,提督宋大人的公子也对我有意,他们都是官场上炙手可热的红人,比你这个被罢黔的前太傅有财有权又有势,想来人家的聘礼一定丰厚到能埋了你!」
程芷岚摸了摸下巴,「看不出你这个没嫁过人的清清白白大姑娘这么了解嫁娶的行情,是不是都己经给提督大人和左司马开过价了?开了几万两银子啊?」
「你管不着!」顾芳华气得一甩头,步步沉重地往外走。
忽地,他在她身后扬声道,「顾芳华,你大难临头了,都不求我救你吗?」
「危言耸听!」她耻笑一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明明是你嘛。」
「刘妃的事情你以为瞒得住?」
这不高不低的声音却惊得她魂魄几乎出了窍,她迅速回头瞥他一眼,颤抖着牙齿问:「瞎说什么?刘妃有什么事需要我瞒?」
「有没有事你心里清楚,瞒不瞒得住,我心里情楚。」他啧啧叹道:「像我这种小官,都难免会有流言蜚语传进耳朵里,刘妃以为她的小秘密旁人会不知道吗?后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眼里带刀的盯着别人?」
顾芳华抿了抿嘴角,不安的问:「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听到什么风声你不用猜,但我警告你的话,你必须听。」他郑重其事地说:「先想好自己的退路吧,要不然……就得换我去你的坟头哭了。」
程芷岚的威胁是顾芳华不得不慎重对特的,她在家等了两日,一方面等刘妃那边的消息,另一方面也在等程芷岚的消息。
她不知道皇帝到底会怎么发落程芷岚,那天光顾着和那家伙斗嘴,大事倒没问情楚——杜竿竿被他藏哪儿了?他把她交出未没有?皇帝是怎么知道他牵扯其中的?是不是有人告发出卖?
唉,都怪自己管不住一时嘴快,正事都没做。但是现在也不好再登门探问了,只能静观其变。
她等得焦躁,终于今日宫里来了太监,说是刘妃找她。
现在她最怕的就是刘妃来找,便推说身体不适、去不了,所幸那太监也不坚持,走了。
第5章(1)
快到傍晚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太监,说是皇后宫里的,要请她入宫诊抬,皇后娘娘召见,她就不能再推说不去了,只得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衣服入宫。想着藉夜色掩饰,别人看不情楚她,她进宫的事也不会传到刘妃耳里。
她跟着那太监入宫时天色己经暗下了,她一边走一边按惯例问:「皇后娘娘今天哪里不舒服?」
那太监却支吾着说:「您到那里就知道了,奴才不是很清楚。」
她想这太监也许不是在内殿伺候的,所以不知道详情,也就没有再细问,直到穿过几条花径,忽然觉得路线不对——这不是去皇后宫里的路啊。
「这位公公,皇后娘娘不在锦华宫吗?」她狐疑地问。
「娘娘现在在翠华宫等您。」那太监说着,并加快了脚步。
心觉有异,顾芳华反倒放慢了脚步,看了看四周——不对,若只是看诊,何以要带她走避人耳目的小路,况且翠华宫……那里是己故太后所住的地方,皇后没事跑到那儿去干什么?
不祥之感顿生,她开始觉得不安,正想着该不该找藉口脱身,还是一会儿遇到事情再应变,忽然远处点亮了一串宫灯,有人高声问道:「安公公,你带着顾太医要去哪儿啊?」
那名领着顾芳华往前走的太监一震,脸色大变,「是……齐公公?呵呵,咱家这是带顾太医去问诊。」
「问诊?问谁的诊?刘妃吗?」从花影扶疏中晃悠走出来的那名太监,看服色是比这位安公公的品级要高。
安公公尴尬地支支吾吾,话说不清。
顾芳华跟上一步说道:「是皇后娘娘宣臣的。」
「皇后娘娘?」那齐公公诡异地笑了,「是啊,皇后娘娘刚刚吩咐咱家去请顾太医,只是不知道安公公怎么会抢先一步?安公公,莫非你这个刘妃身边的人,连皇后娘娘的心思都能未卜先知了?」
她一怔,「怎么?安公公,原来是刘妃让你找我入宫的……」
「不要紧,刘妃现在也在皇后娘娘那里呢,皇后娘娘正好想请顾太医过去说几句话。顾太医,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您来了,就这边请吧。」
齐公公低着头不回应,但是周围随即围上一群太监,簇拥着将他们往锦华宫走。
这时,顾芳华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发凉,脑梅立时浮现几个字——天要亡我!
锦华宫,天色己经昏暗了,宫内四周都滋起了宫灯,灯火通明得让顾芳华一进来就有种被灯光晃晕了眼的感觉。
宫内的院子中,黑压压站了一大片人,除了伺侯的宫女太监之外,还有几位宫中身分显赫的殡妃陪在皇后身边,而刘妃,也位列其中。
只是和其他妃子的巧笑嫣然相比,刘妃的表情却是僵硬的,甚至在顾芳华走进来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嘴唇翕动,似有话要和她说。
皇后却先出声招呼,「顾太医,你来得满快的嘛。来,给顾太医搬张椅子过来,就坐本宫身边好了。」
闻言,几位皇后身边的妃子同时起身要让位,惊得顾芳华手足无措地说:「皇后娘娘这不是折煞臣了,娘娘找臣不知道有什么事要相询,臣站着回话就好了,再说各位嫔妃们身分尊贵,哪里有臣坐的地方?」
「顾太医不用和本宫客气,皇宫内外,本宫器重的人不多,其中一个就是你了,让你坐就坐,只是本宫真心希望你不要做出伤本宫心意的事来。」
皇后语带讥讽,话里有话,秋彼一转,顾芳华就不敢吭声了。
此时皇后凤目一扫,对着众人说:「本宫这么晚了叫几位妹妹过来,你们心中必然觉得奇怪,其实是本宫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所以特意将几位妹妹找来求证此事。」
闻言,李妃先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说道:「娘娘若是指前不久陛下赏赐北燕丝绸的事,那并不是臣妾要和几位妹妹争,实在是那丝绸上的花纹臣妾很喜欢……」
皇后微笑着示意她坐下,「妹妹误会了,这种事哪里值得一说?当时争就争了,事情也都过了,还有谁会真为这件事和你生气不成?本宫说的不是这件事。」
另一位胡妃也哼声说:「臣妾宫里那丫头不听话,臣妾不过打了几下,并没有重罚……」
皇后再笑道:「咱们做主子的,奴才不听话难道还不能教训?胡妹妹别怕,你若是不喜欢她,直接撵到洗衣房去,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好。」
几位妃子分别说了几件小事,不痛不痒的,显然皇后都不在意,只有刘妃坐在旁边一直默默无语。
等到最后,皇后方才把目光投向她,微笑着说:「刘妃今日好安静,没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吗?本宫知道你素来和冯贵妃关系最好,今日她身体抱恙没有来,你心里惦记着她的病情是吧?」
刘妃忙说道:「是的,娘娘,臣妾是惦记冯姊姊的病情,她最近总是小病小痛的,让人牵挂……」
「真是姊妹情深啊。」皇后温和地笑着,「反正冯贵妃向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刘妃若是这么惦记她,不妨现在就去看她好了,本宫不敢强留。」
皇后这句话明显带刺儿,刘妃立刻起身笑道:「娘娘这是多虑了,臣妾与冯贵妃虽交好,但臣妾心中的六宫之主可只有皇后娘娘您一个人啊。」
「是吗?」皇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你说本宫是六宫之主,那就该知道本宫的职责所在,陛下在朝执掌江山,本宫绝不能让这后宫犯事,对不对?」
闻言,刘妃手脚冰凉,指尖紧紧抓着袖口,小声说:「是,娘娘执掌后宫这么多年,谁不赞誉娘娘的贤名?后宫之中有了娘娘,才可……四海升平。」
皇后笑了,只是笑不达眼底,「妹妹真是夸大了,让四梅升平的是陛下,绝不可能是本宫。本宫唯一能做的,是铲除后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免得脏陛下的眼,秽乱了宫廷。」
刘妃嘴唇颤抖,「娘娘……说的是……」
「你这是认可了本宫的想法,是吗?」皇后将目光移向身旁战战兢兢的顾芳华,「顾太医,前几日刘妃请你去问诊了,是吗?」
「是。」
「刘妃是哪里不舒服了?」
「刘妃娘娘的脚……」
「脚伤了是吗?」皇后微微挥手,「把那几个奴才给本宫带上来。」
不一会,几名宫女太监被人推出来,跪倒在地。
皇后还是用那样温柔如水的声音说话,「你们主子前几日扭了脚,是吗?」
「……是……」
「扭了哪只脚?」
几名奴才互相看了一眼,都怕先说会说错了,导致口径不一致而不敢开口。
皇后冷笑一声,「怎么?主子伤了哪只脚你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当差的?」她又转问顾芳华,「顾太医总记得是哪只脚吧?」
顾芳华支吾着说:「……是右脚。」
「刘妃自己说也说是右脚吧?」皇后又问。
刘妃当然点头说:「是,是臣妾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她虽然陪着笑,但是也知道大祸临头,今日这个场面显然就是为她准备的,否则她宫里的人不可能被带到这里来。
皇后目光犀利的看向刘妃,「既然是脚扭到了,那你宫中的小太监为何要费劲地跑到宫外给你买药?难道是御药房的药都不能用了吗?顾太医,怎么你也没开药方,默许这事了呢?」
「刘妃娘娘只是稍微扭了脚,推揉后便见好,臣也就没开药方了,只是臣见刘妃娘娘近日休虚,该多吃些健休的药。」
「是吗?」皇后又冷笑一声,「那好,烦你现在再给刘妃把把脉,倘若她的身子真是太虚,本宫这里有一根千年老人参,正好可以送给刘妃妹妹。」
顾芳华咬咬唇,身子刚一动,忽闻刘妃大声说道——
「不用逼顾太医了,也不用她把脉,不错,臣妾现在的身子是虚得很,但不是因为扭伤了脚。臣妾的事,皇后娘娘既然知道了,也想公开说出来,那就说吧,反正这宫里时时都会死人,臣妾怕什么?」
皇后倚着扶手,眼睑微垂,「妹妹干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本宫可没说要你的命,但是……你若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那本宫又怎能维护得了你呢?」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迎风摇了摇,「这纸是你手下一个奴才交到本宫这的,说是一个要命的方子。刘妃,你不过扭了脚,为什么要吃这种药呢?」
刘妃伸手想夺那药方,却有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拦在她身前,让她靠近不得。
刘妃恨恨地说:「好啊,臣妾宫里出了叛徒,真枉臣妾平日特他们那样宽厚,皇后想说什么,一次说情楚了,不必这样折腾人。」
皇后娘娘用手指指向跪伏在下面一个太监,「那天你怎么和本宫说的?今日当着你主子的面,再说一次!」
那名身材瘦小的太监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着,「刘妃娘娘……前一阵子身体不舒服,所以请顾太医诊脉,顾太医看了病之后,说了一个药方给娘娘,娘娘抄下后让奴才去宫外的药房抓药……听掌柜的说,这、这是打胎药!」
院子里一片哗然,所有妃子都惊得问道:「妹妹有喜,为什么要打胎?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是天大的罪啊!」
皇后啧啧叹气,「陛下膝下单薄,本就盼着多子多福,妹妹竟然想扼杀自己腹中的胎儿,难道你不知道凭着这个孩子,就可能一步登天吗?还是……你不敢生下这个孩子,因为……他见不得人?」
她又招招手,「刘瑾告诉本宫,刘妃最后一次被陛下临幸,是什么时候?」
敬事房太监刘瑾面无表情地翻着手中的册子,念道:「三月初十,陛下留宿落雪殿,刘妃侍寝。」
「三月初十吗?那可是半年多前了。」皇后故意吃惊地打量刘妃的肚子,「妹妹现在这样子,真不像怀孕五、六个月啊。」
刚才还闹烘拱的内殿骤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人都望着刘妃那张惨白的脸,却不敢多问一句话。
「孩子的爹……是谁?」皇后一字一顿的开口,「你若是把那个奸夫招出来,本宫自然会向陛下求情,原谅你年轻无知,说不定能放你一条生路。」
刘妃冷笑道:「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事情嚷嚷出来,是为了饶臣妾一条生路吗?那个男人是谁,有本事自己查,休想从臣妾嘴里套出一个字来!」
「你——」皇后气结。
刘妃转过身对顾芳华说道:「顾太医,抱歉这件事牵连你了,你对本宫的好,本宫只能记在心里,本宫真的无意害你。」接着,她昂首对皇后说道:「顾太医那天是来给臣妾问诊了,但是臣妾没有让她把脉,只推说脚扭到了,所以她稍微推揉一下就走了,即便她心觉有异,也不敢多问,并非本宫与她串通。」
她的话,并没有让皇后脸上显现更多表情,倒是众人或惊诧、或幸灾乐祸,一个个都忍着笑在旁边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