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沉默,忍不住让他加深笑意,知道自己是戳中她的罩门了,原来这小女人也有害怕的事啊。
“我想起来了。”五秒后,她终于打破沉默,却是答非所问。
“你想起什么?”他挑眉。
“我就觉得好像有件事要跟你报备,却忘了,原来是公司的咖啡豆只剩半包,如果明天大家还想喝咖啡,麻烦请‘老板’叫人快点进货。”她慢条斯理的说出答案,接着便再次迈开脚步越过他。
“你就想到这个?”他难得错愕,眼睁睁看着她从身边走过。“那我的冰咖啡呢?”他转身问。
“街口咖啡厅有外送,叫十杯送一杯,指定LINDA外送,速度比较快。”她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还非常好心的附上打折方案和外送妹资料。
他管她LINDA是不是送得比较快,他的味蕾早就被她养刁了,压根儿吞不下外头的咖啡,偏偏她却不肯妥协,帮他泡杯咖啡。
“阮佳心,你很大牌你知不知道?”他眼角抽动,完全没料到她竟然敢无视他的威胁。
“现在知道了。”她还是不回头。
眼看她走得毅然决然,他只好大步冲到楼梯口,一边低咒一边火大的问:“那你总可以告诉我翔绿的建筑索引图,究竟该死的放在哪里吧?”他不是没秘书,但就连他的秘书也找不到那份索引图。
“资料室左排书柜,第三排第二列,由上往下数来第五层,其中那个红色公文夹就是了。”她想也不想,脱口就说出档案的位置,对于自己看过碰过的档案,总是能过目不忘。
而她干净利落的回答,差点就要让周围偷听的同事鼓掌喝彩。
真不愧是咖啡妹,全公司只有她敢这样若无其事的跟老板抬杠,也只有她清楚每个建案的书面档案归类位置,记忆能力好到吓死人。
他们都已经算不清这是老板第几次踢到铁板了,有时候他们都会想,当初咖啡妹怎么不是来应征正职秘书,只是兼职做绘图员实在太浪费了。
眼看就连老板也讨不到咖啡喝,始终竖着耳朵偷听的员工们,终于忍不住弯嘴窃笑,心里非常平衡的继续工作。
所以说他们怎么可能会讨厌咖啡妹呢?
咖啡妹,做得好!
第2章(1)
“契”,是间LOUNOE BAR,却并非任何人都能进入,而是采取会员制,非得成为会员,或是经由会员邀请带领才能够进入的高级LOUNOE BAR。
“契”也并非独立开设于闹区,五光十色的引人注目,而是隐密存在于某五星级饭店的顶楼,装潢低调奢华,出入皆有管制的私人空间,不但可以品酒俯瞰整个台北夜景,还能和三五好友听着音乐,惬意欣赏LINDA0LINDA大楼的雄伟绚烂。
出入访客全是政商名流,宽敞华丽的大厅提供政商们交际交流,十间异国风情的大小包厢则提供私人休憩,各有专门的侍者服务把关,完美的保护个人隐私。
为了让访客能全然的放松,在“契”服务的侍者全是经过精挑细选,不但受过严格的训练,人格人品更是受过考验,录用后,就必须签下保密协议书,对于店内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必须保密,除非必要,否则不需要多说任何一句话。
而这里,就是她第二个打工场所。
在这里,她不叫阮佳心,而是Qm。
在柔和的投射灯下,她卸下呆板的粗框眼镜和T恤牛仔裤,不但化上了淡淡的裸妆,还穿上了剪裁利落高雅的黑白侍者服,并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倒转编织到发顶,将发尾逆刮成蓬松状,只以一枚蝴蝶发夹作为装饰,整个人看起来既美丽又时尚,和阮佳心完全是判若两人。
端着托盘优雅走过华丽的水晶吊灯,身躯挺直,表情静默,脚步悄然无息,没有丝毫波动,平稳到连托盘上的鸡尾酒都没有震荡。
当她踏上水晶阶梯,进入片片丝帘环绕的小亭区时,五位名嫒正慵懒的坐在藤制沙发上谈心,她没出声打岔,只是安静的将托盘上的鸡尾酒和点心依序放在各名嫒身前。
谁点了什么酒、什么点心、要了什么东西,她全清楚,甚至清楚这群名媛共同热爱珠宝首饰,于是主动带上最新一期的珠宝杂志,和点心一块儿放到了桌上,供她们事后阅览。
上完餐后,她一丝不苟的收拾桌面,却细心的注意到桌脚边躺了枚碎钻耳环,她波澜不兴的扫过各个名嫒的耳垂,接着来到其中一位名嫒身边,从容的弯腰在她耳边低语。
该名媛在她的低声提示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耳环掉在地上,而几乎就在名媛目光扫向耳环的同时,她才慢条斯理的蹲下身拾起耳环,递还给名嫒。
“谢谢,这耳环我很喜欢呢,幸好没弄丢。”该名嫒立刻感激道谢。
“我的职责,您客气了。”她礼貌淡笑,并完美做出四十五度的鞠躬,这才拿起托盘走出小亭区,回到吧台前。
只是她才回到吧台,调酒师早就又调好另一桌客人的酒。
她安静的将甜酒点心搁在托盘上,依照点单上的指示,再次送餐去。
这里的访客各有来头,不需过分殷勤的侍者,却非常讲究专业服务,偶尔遇到外国访客,英文对话总免不了,因此在这儿上班并不累,只是需要谨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时针即将抵达十的时候,外场领班却来到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低语。
“Qm,骆先生来了,今天同样指名你服务。”
“我知道了。”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骆先生带了新女伴。”领班别有深意的特别加注。
她没开口回话,而是看了领班一眼,接着不着痕迹的侧过头,看向小亭区里那名刚刚掉了耳环的名嫒,谢安娜。
台湾本来就不大,更别说“契”只有一间,若是不想新欢旧爱擦出“火花”,聪明的男人通常不会在甩了旧爱的一个星期后,就带着新欢到同个地方玩耍,但偏偏就是有个男人不在乎。
那个男人正巧也姓骆,正巧就是“冀”建筑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正巧就是她上一个打工公司的大老板--骆冀尧。
比起“冀”,她更早进入“契”工作,却从来没向骆冀尧提过这份巧合。既然他没认出她,那她也没必要将事情变复杂,何况她本身就有保密的责任,一旦走出“契”,那么关于这里的一切就是秘密。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她点头,接着利落的端起水瓶和玻璃杯,笔直来到一间英式乡村风格的包厢。
这里所有的侍者都知道骆冀尧的习惯,谈公事的时候,他会直接进入大厅,和众人交际应酬,但若是一个人或是携带女伴时,他就会从玄关旁的隐密小径进入包厢,而其中,那具有浓浓乡村风格的包厢则是他的最爱。
这里所有的设计皆出自于他的手笔,同时他也是“契”的股东之一,所以那间包厢总是优先为他保留。
才进入包厢,她就看到骆翼尧合眼坐在咨里柚木制成的沙发上,一双健臂外摊搭在椅背边缘,坐姿慵懒惬意,表情像是在聆听音乐,也像是在沉思,完全没有费神注意身旁的胡安安究竟在做什么,也不和她说话,即使她有意无意将柔软的酥胸贴上他的胸膛,他也无动于衷。
她目不斜视,各自替两人斟上一杯柠檬水,放上干净的纸巾后,便安静的退到角落,等待两人开口点餐。
三分钟后,骆冀尧终于睁开了眼,却不是为了替胡安安介绍餐点,而是看向角落安静无声的纤柔人影。
“老样子。”他说出只有她才懂的餐点名称,接着才侧头看向胡安安问道:“你想点什么?”
胡安安在“契”也算是常客,对这儿的餐点并不陌生,却完全不想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想知道骆冀尧口中的“老样子”,究竟是指什么。
“和他一样。”故意朝骆冀尧娇娆一笑。
她安静点头,这才径自走向包厢大门。
“Qm。”他却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从容转身。
“帮我准备红柑。”说话的同时,他无意识的捏了下手心。
而他这细微的动作,终于让她打破沉默,开口说话。“玫瑰、乳香和佛手柑,和红柑很搭。”
他挑眉,看着她比水晶还要沉静的水眸,不禁微微勾起嘴角。
他喜欢闻香,红柑是种精油,玫瑰、乳香、佛手柑也是,而这些全是能松弛神经,使人心情平和的精油。
“我不喜欢太甜的香味。”他暗示她。
“也许可以加上几滴檀香。”她淡淡提出解决的办法,檀香香气浓郁沉定,可以缓和玫瑰、乳香和佛手柑的天然甜味。。
“好,就听你的。”他加深笑意,满意的点了下头,这才任由那身段纤柔的小女人离去。
而几乎就在大门合上的下一瞬间,一旁的胡安安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你每次来,似乎总爱让她服务。”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并故意亲密的依偎着他。
最新一季的香奈儿低胸黑色小洋装,完美呈现出她傲人柔软的酥胸,修长纤细的美腿,同时也衬托出她雪白晶莹的肌肤,让她散发自信。
“这是你的观察心得?”他侧头睨着她,不答反问,语意富含意味。
“谁说我观察你了?我只是说出这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她立刻高傲的抬起下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确是一直观察着他。
“既然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你又何必特别提到?”他似笑非笑,故意一针见血的挑出她的语病。
胡安安笑容一顿,差点就要变脸,却命令自己忍住气,千万别失了仪态,毕竟他们之间只是为了一个赌约而在一起,在他没有被她征服前,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爱上她!
她一定要让他这个教所有女人又爱又恨的男人知道,并不是只有他可以征服女人,女人同样也可以征服他,以她的美貌条件,她有自信可以让他为她死心塌地,臣服于她。
只要得到他,她就可以在姐妹淘面前出人头地,更可以证明自己的魅力远远超过那个谢安娜百倍,而且以他的家世条件,配她也算是刚好。
想起自己的目的,她立刻化怒为笑,强逼自己露出微笑。
“Qm的确是很美丽,听说这儿有很多男人喜欢她,她却始终不为所动。”她闲聊似的继续话题。
“是吗?”他不以为意的伸手端起水杯轻啜一口,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不过这其实挺傻的,我要是她,就会把握机会飞上枝头做凤凰,毕竟单凭她区区一个侍者,要是能进入上流社会,就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她有意无意点出Qm侍者的身份,不着痕迹的观察他的反应。
谁知道骆冀尧这次却连尊口也懒得开了,甚至无视她的存在,再次闭眼休息。
他的冷淡,不禁让她再次燃起了怒火。
从小到大,她从没被人忽略过,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当作空气,甚至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亏他还在英国读过书!
第2章(2)
“骆冀尧,不是说好要征服我吗?你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要我爱上你恐怕很难吧?”她火大嘲讽,完全压抑不了本性。
“你说错了。”他冷淡开口,依旧没睁开眼。
“什么?”她一愣。
“当初是你对我下战帖,开口要征服我,并不停主动约我来这儿,我才勉为其难陪你玩个游戏,但我并没有说过要征服你。”他好心还原事实的真相。
“骆冀尧,你--你竟敢这么说?”她大叫,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不得不说。毕竟,你的记忆力显然不怎么好。”一顿,他忍不住补充。
“依照你的说法,我并不需要征服你,我只要不被你征服,就算赢了。”
“你!”胡安安气坏了,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当初的确是她主动开口挑衅,宣言要征服他,但是他也同意啦,她才会以为--以为--
谁知道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看她笑话!
身为台湾百货业龙头的掌上明珠,胡安安这辈子哪受过这种气?拿起包包就气得往外冲。
而无巧不巧,Qm正好就端着托盘来到门外,才打算敲门,大门却被人自里头用力拉开,火冒三丈的胡安安就像是失控的火车头直冲向她,还好她反应够快,巧妙的端着托盘侧身一闪,这才没酿成悲剧。
“胡小姐,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立刻出口关心,对于胡安安气呼呼的表情,大感不妙。
果然,胡安安并没有因为她的问话而停下脚步,反倒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加速离去。
“胡小姐请稍等,玄关那--”
“不需要理她。”包厢内,骆冀尧出声截断她的话,他终于将眼睁开,目光却是冷锐而无情。
他承认自己是花心浪荡,也缺乏道德感,却从不随便招惹女人。
事实上,自他回台以来,全是女人主动招惹他,一开始谁先征服谁的游戏的确多少可以带来一些乐趣,但后来他却逐渐厌腻,甚至对那些自视甚高、胸大无脑、肤浅做作的名嫒感到愈来愈不耐烦,原先他还期待胡安安可以不一样,但显然他是高估她了。
看着他冷心绝情的模样,Qm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却只能硬着头皮遵照他的指示,不再出口唤住胡安安。
其实她也不想鸡婆,更不想插手他和胡安安之间的争吵,她之所以会试图唤住胡安安,只是想避免“战争”爆发,毕竟就在她送餐来的路上,谢安娜正好才刚结完帐,打算离开,要是两人在玄关碰到面--
“胡安安,是你?”
玄关处,果然立刻传来谢安娜的叫声。
“滚开!”胡安安劈头就吼。
“什么?该滚的应该是你吧,没听过先来后到吗?怎么,瞧你一脸哀怨,该不是被骆冀尧甩了吧?才几天,真好笑。”谢安娜输人不输阵,立刻反唇相稽。
“谢安娜,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难道你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吗?”可惜胡安安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说什么?”
“实话,怎样?”
事实证明,冤家路窄绝不是什么新鲜事,战争果然爆发了。
尖锐的叫骂声飞快通过走道,传进包厢内,清楚显示出战况的激烈,她却只能置若罔闻,一言不发的走进包厢,将餐点餐具摆放好,并轻步走到矮几边,将带来的精油依照巧妙的比例滴入精油杯内,启动水氧机。
但佯装没听见争吵声的可不只有她,从头到尾骆冀尧就像是没事的人,欣赏似的直盯着她每一个动作,甚至在包厢大门合上阻绝外头所有的声音后,惬意的拿起酒杯,在喇叭流泄出的优雅钢琴声中,开始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