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在外头,看见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总想着要给她和孩子带回来,肚子渐渐大了,家里头的婴孩用品也愈堆愈多,那全是他宠着孩子的心意。
有一回,他为了猎一头野豹,伤了臂膀,她满怀心疼,给他上药时,他却还笑咧了嘴,问他:「还笑!不疼吗?」
他却说:「养孩子要花好多钱。」是她说的。
豹皮卖了极好的价钱,够他们一个冬天不愁吃穿了,他很开心,她听了,却是揪着心,直骂他傻。
一心想着给她和孩子吃好、穿好,却忘了多顾念自己的安危,仿佛臂膀那血淋淋的伤口不肉疼似的。
还有一回,在院子口,遇上来给她送药的老大夫,夸他顾得好,将媳妇儿养得长肉了,气色红润。
他回说:「应该的,她嫁我了,只能靠我,要学聪明。」大婶教的,他有记住了,遇到不会的,就问人。
刚成亲的时候,他每天回来话很多,拉着她东说西扯,说今儿个发生什么事、大大小小什么都讲,像要把十年来没说的话都补齐,只对她、只让她知道,出了门,依然是闷葫芦,谁也不理。
如今,他会开口应人了,虽然还是很被动,人家问了他才答,但也算大有进步了。
第一次开口,是去请邻近的小雨儿来帮他顾家,怕他去山里打猎,妻子有事没人可关照。
一回、两回、三回下来,他逐渐理解,要和旁人打好关系,别人也会帮他照顾想云,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没有关系,但是他有妻子、也有孩子了,不替自己想,也一定要替他们母子想。
近来,他开始也会陪着她回娘家了。
以往说什么也不愿踏进陆家大门一步,如今她大着肚子,他倒主动开口说要陪她回去。
他还是会站得远远的,不跟陆家任何一个人互动,只在妻子有需求时,靠过来帮她添茶倒水,调整软枕好让她靠得舒适,然后又会迅速闪回角落里去。
她也不急,想着多回来几趟,久了总会有进展。
这天从陆家回来,带回陆庆祥给小外孙准备的物品,她就着烛火,给未来的孩子缝制小衣、小鞋,丈夫则坐在地上,查看箱子里婴孩物品,一样样取出,搁了满地。
他每隔一阵子,就要倒出那一箱子小玩意儿,一一清点细数,也不知是怕谁偷了去还是担心漏了什么没备足,宝贝似地总要一再摸摸看看。
每回看完,他就会心情特别好,于是她也就没多理会,由着他去。
「你说,孩子会喜欢这个吗?」他捧着鲤鱼造型的小纸鸢,回头问她。
「会。」每回又买了什么,总怕买错了,被孩子嫌弃,一问再问。
初时,她好笑地回他:「我怎么会知道?」
「他在你肚里,你问他,你问嘛!」
后来,她便学聪明了,摸摸肚子回他。「孩子说他好爱。」
听她这么说,总能换得他好快乐的笑容。
「那这个呢?他爱吗?」回头,又拎起儿时玩过的玲珑鼓。
「爱。」
「这个?」那是今儿个,陆家带回来的。
「嗯……似乎还好。」
「真的吗?」孩子比较爱他送的,没那么爱外祖父的!他得意了。
「当然,因为你是孩子的爹啊。」她浅笑,捧着肚子来到他身边,帮心满意足的他一一将小鞋小袜小玩具再收回木箱里。
「我是爹、我是爹……」他开心地重复着,扶她回床上躺妥,随后倾下身,将脸靠在隆起的肚腹旁,想到就摸两下,一脸认真地对着她的肚子,不厌其烦教导。「我是爹。」
初时,惶然不是没有,可看他那么欢喜,满怀期望地盼着这个小生命,那么用心地打点着婴孩用品,让她连心头存着一丁点的迟疑,都觉万分不该。
他是真的,打心底爱着这个孩子,为「他」学着怎么当爹、怎么扛责任,千般设想、万般改变,都是为了「他」。
这孩子,是他强力坚持,才留了下来。他是孩子的爹,这话,不只是说给他听,她也已打心底这般认定。
夜半,祝春风好梦方酣,忽然被一阵微弱力道摇醒。
「阿风、阿风……醒醒……」
他睡得迷糊了,揉揉眼,一时还疑惑睡在内侧的妻子怎么滚到地下去了……
好一会儿,这才醒悟过来,大惊失色地奔下床将她抱起。
「阿风……我半夜去茅厕,不小心、不小心跌了……」
「好、好!我知道……」
他知道什么?
陆想云疼得冷汗涔涔,忍着痛,正要提醒他去找稳婆,他已经快手快脚将她抱上床,冲出了家门。
他真知道该做什么吗?
一句话也没交代、没头没脑就出去了,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平日迷糊她还能在一旁提点他,这要命时刻,可容不得他再出半点差池……
她疼得神志模糊,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回来了,一手拖稳婆,一手拉着老大夫进房,然后不用谁吩咐,便自行钻进灶房里烧热水。
老大夫探察了下她的情况,无他用武之地,便让开身让接生经验丰富的旺婶接手,打着呵欠回家补眠去了。
折腾大半夜,天色蒙蒙亮起,孩子才总算露了脸。
听见那响亮的婴孩啼哭声,她虚弱地撑起眼皮瞧上一眼,旺婶擦擦汗,吁上一口气告诉她。「是女孩儿,小手小脚可有力了呢。」
祝春风捺不住焦虑,早已冲进房来。
「唉呀,你怎么……去去去!还不能进来。」
祝春风理都不理,质疑的目光瞪视旺婶。
「孩子在哭……」那使劲嚎哭的模样,让他怀疑旺婶偷偷欺负他的老婆孩子,一瞬也不瞬地在旁监视着一举一动。
「瞧你心疼的!哪个孩子出世不哭的?」要不哭他才该担心呢!
见他不时探探头,两手在衣上擦了擦,要伸不伸的样子,旺婶了然地笑了笑,熟练地清理妥当,将孩子裹上襁褓巾,轻轻放入他怀间托抱。「喏,自个儿的女儿自己抱。」
祝春风瞪大眼,惊奇地望着怀中软软的小东西,这就是初生的娃儿吗?比他猎来的小兔子大不了多少……
他有女儿,他当爹了……
他脑袋晕晕的,不太能思考,托抱着婴孩,脚步飘飘然地飘出房外……
「咦?就这么走了?也不关心关心拚死为你生孩子的人,男人全一个德行!」
陆想云浅浅微笑。「不怪他,他盼这孩子盼好久了。」每晚睡前都在问她孩子什么时候出来。
旺婶一面为她清理身子,说道:「看他平时愣头愣脑,真遇事还一点都不含糊,知道要把大夫和稳婆都找来,烧热水备着,倒是自己,披头散发,鞋也没穿的满村子跑……」
她耳边听着旺婶喃念,身心放松了下来,体力耗尽地缓缓沉入梦乡。
*****
再一次醒来,丈夫在一旁抱着孩子,不时瞄瞄她、帮她兜妥被子,见她睁眼,连忙向她报备。「灶上温着补汤,你要现在吃吗?」
「再等会儿。」她想先和丈夫聊聊。
「我给旺婶钱,让她每天来给你补身。」他习惯了每件事都向她报备,确认自己是否做对,她的肯定与赞许,也让他愈来愈有自信。
「嗯,这样很好。」
他想了想,又说:「是女儿喔。」
丈夫小心翼翼将女儿凑近与她分享,她柔柔抚了下女儿熟睡的小脸蛋。「你喜欢吗?」
「喜欢。」他扬起大大的笑容,像想起什么,又失望地垮下脸。「可是我的小衣小裤小鞋,她就不能穿了。」
他一直以为会是男孩儿,大家也都这样讲。
不能和孩子分享他最心爱的东西,让他有些小失落。
「不然,你再生一个。」并且规定。「要男孩子!」
她哑然失笑,这她哪能作主?
「那这个呢?不要了?」她打趣道。「丢山里喂野猪好了。」
「这个也要!」他搂回女儿,退离床边远远地,不再给她碰,还气愤地瞪了她一眼。
「是啊,你只要孩子,男孩也要、女孩也要,就是不要我,孩子一生完,连瞧都不瞧我一眼了。」
「才……才不是!孩子在哭,你又没有……」他心眼直,孩子哭了,当然要先顾着哭的那一个。
「我哭,你也会来抱我吗?」
他看了看怀里的女儿,又看看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走向前来,腾出左边臂膀给她。
她带着浅笑,软软偎靠过去,占据他一半的怀抱。
「你要给女儿起什么名?」
「我、我取?」一向都只有他听话的分,她、她也要听他的吗?
「是啊,孩子的名,都是爹取的。」
「对,我是爹……」他点点头,笑容扬起一半,又迟疑了。「可是我不会……」
「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到再告诉我。」
第4章(2)
这一想,就想了一个月。
孩子满月了,祝春风要妻子做红蛋,分送给邻里。
她说过,生女孩不用送。
可他才不管习俗,硬是要送,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宝贝。
以前村子里有人生孩子,他也吃过红蛋,阿娘告诉他,红蛋喜气,送得愈多可以给孩子添福气。
陆想云拗不过他,煮了一大篓的红蛋,让他满村子开开心心地分送。
孩子的名至今没有着落,仍是娃儿、娃儿地喊,亲友要她别执着,巴望着阿风,还不晓得要拖到几时。
她没听进耳,也不催促,悠然从容地等着他。
陆庆祥也想给外孙女起名,却让她婉言谢辞,替阿风守着他的权利。
她多少也看得出父亲心里不是滋味,心里嘀咕她嫁了丈夫,眼中就没爹了。
她没多辩解什么,只说:「爹,你看看他。」
那满村子分送红蛋的喜乐模样。
这年头一还有谁生了女儿会逢人就送红蛋,他固执要听每家都给女儿送上一句祝福的吉祥话,每天回来都累得双腿不能动,脸上还是挂着退不去的笑。
陆庆祥被女儿这一说,便噤声了。
一日夜里,她睡得正熟,忽被枕边人摇醒,丈夫一脸兴奋地告诉她。「想到了、想到了!我想到要给娃儿起什么名了!」
「喔。」她揉揉眼,勉强打起精神问他:「什么名?」
「寻儿!我要叫她寻儿。」
「哪个寻?」
「就寻儿嘛!」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日子,他日也想、夜也想,很慎重地想,一定要给女儿取一个很好、很好的名字,一生都很幸福的名字,然后就在方才,一道灵光闪过,就想到了。
「我希望她很幸运,能寻到自己的快乐,就像、就像我寻到你一样……」他很努力解说,怕她听不懂。
「原来是那个寻啊……阿风,寻到我,有让你很快乐吗?」
「有啊!」
她拉丈夫回榻上躺着。「好,那就唤寻儿。」
从那天起,他就张口闭口寻儿、寻儿地喊了。
村里有个在私塾教过书的老先生,觉得寻字俗了些,便建议她,改为美玉「珣」会雅些。
她摇头婉拒了。「阿风想用寻觅的寻。」
「读音相同,他反正也分不出差异,你何必与他认真?孩子重要。」
她仍是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她晓得对方是好意,可旁人欺他懵懂,她是他的妻子,怎能也与外人一样,跟着唬咔他?
她不需要多雅、多有学问的名字,唤寻儿没什么不好,那承载着娃儿的父亲对孩子最深的期许与祝福。
*****
夏夜里,她胸脯胀得难受,翻来覆去,连带也扰得枕边人难以成眠。
「怎么?」
「有些不适……」她支支吾吾,哪说得出口是哪里不适。
「这儿?」手掌竟大刺刺就往她胸脯罩去。
她大惊,红了脸,结结巴巴。「你、你、你……」
他心无邪念,动手便去解她衣裳盘扣,一心想着旺婶有教过,孩子食量不大,若吸得不多,当丈夫的就得帮着她,别让她难受。
陆想云红着脸,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
成亲将近一年,彼此的身体免不了也都瞧过、碰触过,可他一向规矩得很,从来也没这般乱来过,他身为男人,真有欲求也知晓如何自行处理,完全比照没成亲那时,没来烦她乱她,最多就是清晨睡得迷糊时,会贴上来,拿硬实的下身蹭一蹭她。
他嘴巴覆了下来,大掌揉揉捏捏,吸上一口,皱着脸抱怨。「难喝。」
「……」又没人逼你喝!
她被钉在床板上,困在他身下,脸红得快爆炸。
他又埋下脸,卖力地吸吸吸,吸完左边换右边。
「好饱。」难怪寻儿喝不完。
「……」是谁拚命补她的?乳量充沛是她的错吗?
他改用指腹捏住顶端揉挤,看着沁出的乳白,伸舌舔了舔。
舔着、舔着,便舔到她嘴上去,手脚不老实了起来。
都生过一个孩子了,哪里会不晓得抵在她腿缝间的压迫代表什么意思。
她颊泛红潮,启唇默许了他的入侵,在他嘴里尝到自己的味道。
他摸着她,也摸着腿间的胀痛,迷茫地喊她、求着。「想云、想云……我难受……」
他一身热,整个人紧绷着,她也知道这回不是摸摸就能了事。
「你、你会吗?」
「我会,阿娘教过……」
什么?!春水婶连这也教?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想云……」他胡乱蹭着她,没等到她允,不敢乱来,怕惹她生气。
哪有什么不可以?他们是夫妻啊!
她心怜地抚抚他红热的颊。「你要懂,就做吧。」
得到她的允诺,他飞快剥光自己,叠上她,大掌贪心地游在每一寸柔腻肌肤上,将烦人的亵裤也除去,探索柔软秘境。
那儿暖热温润,他捺不住,不再只能满足于指掌的抚慰,也想要被那儿暖暖地裹覆住。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一点、一点,慢慢地进入她,直到完全在她身子里头了,他没妄动,赤裸肌肤交叠着,敏感处密密相连,感受得到彼此幽微的脉动。
他不知道是这样的,以往看过、知晓这回事,也没特别想做什么,觉得就这样抱着她软软的身体、挨靠着一起睡也很好。
直到真正亲身体验,才知滋味竟是如此美妙,那是以往再多的画面也想象不来的。
「会疼吗?」他谨慎地问,他知道若是太粗鲁,没等两人准备好,也是会疼的。
「不会。」他很温柔,并不躁进,她并不觉难受。
「那就好。」他安心地点头,稍稍退开,又进去,反复着,堆叠快意。
初尝男女情事,敏感的身子无法持续太久,便在她体内颤抖、紧绷着得到欢快。
可年轻的身子无法餍足,赖在她身体里不肯退离,没一会儿,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抱着、缠着,折腾了妻子一晚。
成亲一年,这才初初领会,迟来的美好新婚夜。
*****
大清早,老大夫开了门,便见男人杵在外头冻晨露。
「阿风,这么早?」
他点了下头,张口,又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