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男人身上都长有莲花,差别只在颜色不同是吗?”她问。
“没错。”
“那……长成的形状都一样吗?”季如绘随口问。
“朕没调看过宫里‘检莲处’的记录档案,不清楚。”瞥了她一眼:“你想看?”
她终于把目光从他的胸口往上移了移,正对他的脸,忍着翻白眼的念头,严正拒绝:“一点也下。”
也不理会他这副样子到底算不算在吃醋,反正没空理他。看完了墨莲后,就低头翻看着皇室典藏的秘籍。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对这个国度还是有太多的不了解,而不了解的地方,却是宫里女官们不会让她阅读到的——因为这是世人皆知的常识!谁会知道季如绘偏偏就是常识贫乏,完全不了解所谓的金莲、银莲、红莲、白莲、墨莲是怎么个一回事呢?!这简直就跟天黑了不知道该点灯、饿了不晓得要吃饭一样的不可思议。虽然她以前也常常被阿离笑得满严重的,但并不表示她乐于以无知取乐别人。幸好莲衡这个男人虽然会对她的无知表现出惊讶,却不会加以宣染说嘴,一再提出来取乐,是个满有品格的男人。
幸好,他是有优点的,这让她对于与他关系的改变,不会显得那么难以接受。而她的没有抗拒,则让一直在观察她的莲衡非常满意,因为他几乎是毫不保留地让她予取予求,再无任何遮掩防备……当然,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好事就是了。
一会儿后,她从书册里抬头问道:
“为什么身上长了墨莲,就无法让女人受孕?”
“不晓得。”莲衡懒懒地应道。
“几百年来,都没有人加以研究吗?”
“事实上是两千零九十九年。”他纠正。接着道:“盛莲国建国两千多年来,就一直是这样了。在建国之前,我们起源于‘旷野莲生部族’,这部份因年代太过久远,而没有丝毫文献记录传下来。历代莲帝都想找出解决‘墨莲不孕’的方法,尤其在近五百年以来,墨莲的数量已经多到失去控制,再找不出解决之道的话,总有一天,盛莲将会因为没有人口而灭亡。”
“一旦你掌有实权之后,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季如绘觉得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性。“颂莲王知不知道墨莲的数量正在增加?”
“她知道。朕手边拿到的精确数字,都来自颂莲王提供。”莲衡说着。“她很努力在找墨莲产生的原因,也有许多发现——比如说,盛莲国人若与外国人通婚,生下的儿子,七成以上是墨莲;而更让她忧心的是,如今即使是金莲或银莲,也都有可能生下墨莲。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却因为不知道起因于何,于是无法找到方法解决。”
“既然你们的研究毫无进展,那么,这种情况之下,谁掌权又能改变什么?”季如绘问。
莲衡扫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满:
“你似乎对颂莲王印象良好?”
季如绘想了下,点头:“我喜欢有能力又干练而且位高权重的女人。”
“即使那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正打算杀了你?”
季如绘一楞。杀了她?“因为我是你的女宠?”
莲衡突然笑得有些诡异,爽快承认:
“昨日,朕正式拒绝颂莲王要求允婚于飞扬国长公主的提议。她很不高兴。”
她明白了:
“五日后的国宴,是为了接待飞扬国的使节团。台面上说是为了庆祝你登基十二年,以及洽谈两国贸易事宜,但其实真正的重点是你的婚事。是吧?你拿我当借口拒婚,所以颂莲王对我很生气。”
“借口?”他哼笑。伸手拉住她手臂,她全无防备,只能落入他怀中。“朕不能允婚的,你不明白吗?”
她的眼睛正对着他胸口的墨莲,忍不住伸手轻轻描绘上头优美的线条,直到发现这样的动作让莲衡起了一身战栗的鸡皮疙瘩后,连忙停住。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很快道歉。
“……没关系。”他深吸一口气后,才能开口,却也还是止不住声音里的沙哑与微颤。
她想退开,他却不让。双手将她环在自己的胸怀之内,不让她走,却又忍不住担忧。于是低问:
“你会……觉得屈辱吗?被男人这样抱搂着,会觉得很失气概吗?”
“不会。”他那么高大,而她这么矮小,如果两人动作反过来,简直不伦不类。她本人是还好,可是要她亲眼看一个男人故作小女儿娇弱状,偎在自己怀中柔若无骨的,她要是没将人直接殴飞,至少也会忍不住一顿暴打。
她虽然是个女权主义者没错,但那不表示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非要把男人踩在脚底不可。她争取的,向来是女性的自主、社会公平的对待、男女平权等等,而不是女尊男卑。
虽然男权女权总是此消彼长,所谓的平权,几乎只是一种理想与神话,但那也不表示她就可以不必再努力下去。她理想中的女权,不是建立在践踏男性的基础上,所以当她待在这个可以歧视践踏男权的国度时,也不想这样做。
而,如果男人的力量不是用在暴力,而是用于保护,那她为什么要过度反应?觉得被男人抱搂就是弱了女子的威风?她知道盛莲的女人也许会对此有激动反应,但她反正不是盛莲人,不会因为被男人抱搂住了而产生抵触的情绪。
反正……再过分的事都做过了,也不差搂搂抱抱了。而且他看起来也很喜欢将她搂抱住的感觉,所以也就由他了。
“只要你抱着我时,没有在心里想着『男人压倒女人’、‘男权的一大胜利’这种怪想法的话,我就不会在意。”
莲衡听了皱眉。
“你这是哪来的想法?朕抱着你,岂会有这般肤浅可恶的念头?朕是一国之君,这一生从未想要与任何一名女子亲密,如今与你……若只是因为这可笑的念头,那是对朕本身最大的侮辱!”
季如绘伸手轻抚他面颊,道:
“别生气。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道歉。我只是想明确地知道你的看法,没想到会让你反应这么大。”这个男人以前也常生气,不过都挂着微笑的面具掩饰一下,但她就是知道他心中在发火。而今他对她发火都毫不掩饰,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两人有熟到这么不必客气的地步吗?
也不再在这话题上纠缠,接着问道:
“你不能答应飞扬国的求亲,是因为它?”她指着他胸口的墨莲问。
“一个墨莲的男帝,将会成为飞扬国要胁盛莲的最有力把柄:一旦传开,也将是盛莲国的耻辱。”他平淡地道。
“你怎么看?”指的,还是他身上的墨莲。
在知道墨莲这种身分的存在后,她突然想起许久以前听到女工役们在某次闲扯时,谈到对墨莲的鄙视,就可以知道墨莲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居然连地位最低微的奴隶都可以瞧不起,任意以言语暴力侮辱嘲笑!
那他,莲衡,一个墨莲,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莲衡缓缓看着她,神色复杂,像是千万种心思在心头流转而过。
“你在意吗?”他眼中闪过一丝脆弱。
“在意?为什么要?”她不解地问,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说道:“男人与女人上床,是因为他们想要亲密,而不是想着要生小孩;当男女双方产生感情时,也不是因为对方可以与他生下下一代而去爱上他。”
“所以?”他不放弃,紧盯着她,非要她明确说出来。
如果依照季如绘以往的脾性,根本不会甩他。但现在,唉,不同了。她会对他心软,这真是糟糕。
“所以,我不在意。行了吗?”见他似乎意犹未尽,她警告地看他:“别再问什么真不真的之类的蠢话,也不要叫我对着星星月亮太阳发誓,更不要叫我想出一千个足以说服你相信的理由!这话题到此为止。”
虽然莲衡相较于盛莲国其他娘娘腔的男人而言,算是她眼中的正常人种了,可是在两千年女尊男卑的教育下,但凡是男人,总会有一些属于小男人的脾性,而这种脾性通常会在爱情里发扬光大!她也无须对这个国家了解太多,只要参考二十一世纪东方女性在被追求时,整治男性的手段就可以了,相信完全可以套用过来!
此等歪风,切切不可长!
她可不想在这里还没享受到女权的尊荣感,就被迫成了“男友奴”!什么天理啊!
莲衡被她如临大敌的表情给逗笑了。“只要你不在意,朕也就不会在意了。”接着,好奇问道:“这些折腾人的把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好不提了。”她拒答。怎么可以告诉他,然后让他学去?“有说笑的空闲,你还不如多想想该怎么应付五天之后的国宴,如果飞扬国的长公主坚持在大庭广众下对你求婚,然后颂莲王率百官一同道贺,到时场面可就难看了。”
莲衡像是心中已有对策,笑笑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说到国宴,还有一些表演节目没定下呢。”说着,他下榻走到桌案旁,拿起一叠帖子过来,“就是这些,你看一下。”
“不就是唱歌跳舞耍百戏什么的,你决定就好。”她不感兴趣。
莲衡摊开其中一分帖子,坐到她身边一同看。说道:
“这次司礼官特别邀请了一支特别的表演团,说是什么百人卖唱团……嗯,正确的名称在这里,叫‘绿岛合唱团’,听说奇特的演出方式,风靡了国内,甚至连飞扬国君也大加盛赞……小心!”
季如绘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正倾身想拿过茶杯,听到合唱团的名称,整个人不稳地往榻外跌去,差点对地面五体投地、摔出个“大”字,幸好莲衡及时拉住她。
“怎么如此大意……”莲衡还在念着。
“你刚说什么合唱团?绿岛合唱团?”她急切地问,同时抢过帖子看。“怎么上头就只写了‘绿岛合唱团’与一堆歌名?没有其它介绍?”
“因为这是司礼官呈上来要给朕点曲目的。国宴那夜,合唱团是重头戏,共演唱六首歌。其中除了会唱盛莲国歌与飞扬国国歌之外,还有一首喜庆歌曲。另外三首则可以随意钦点,下面列的这三十首就是让我们点歌的。若是朕没有特别想听的歌曲的话,就交由司礼部门去点了。”莲衡解释完,看着她:“你为何如此震惊?”
“莲衡,我要点歌!”季如绘没有回答他,抓着他的肩膀坚定道。
“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他将帖子交给她。
“我会告诉你。现在,我们来点歌。”季如绘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将他拉下榻,一同来到桌案前,压他坐下,以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贤慧,很殷勤地帮他磨墨润笔,然后将笔交到他右手。
一切服侍完美,让莲衡叹为观止。
“就不点上头的歌曲了,我念歌名,麻烦你写下来。”
“若你点的,是他们不会唱的,这不是为难人吗?”
季如绘很理所当然地道:
“你是皇帝,你想听什么,难不成还得被局限在这三十首里?”说完,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催促着他快快动笔。
这样的急切,让莲衡也开始对这个“绿岛合唱团”非常地感兴趣起来。
能教凡事不在意的季如绘如此紧张的合唱团,想必是不同凡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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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好样的季如绘,当我是钱柜KTV啊!”花灵仰天长叫。要不是狼嗥学起来太有难度,加上现在不是晚上、今天不是月圆,她一定马上跑到某个山顶去鬼叫个够!
“没天理!太没天理了!只剩三天耶,叫我怎么在三天之内将这三首歌练好?!太过分了!季如绘,算你狠!”
李格非任由花灵在一旁走来走去咆哮,在她发泄完之前,正好可以好好看一下刚从宫里传送过来的歌帖回文。总要有人仔细看完这份公文,了解三日后进宫的注意事项,若是一个不小心犯了忌讳可就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了。
花灵打从看到那三首皇帝钦点的歌曲后就发狂了,哪会再去注意其它的?
“也不想想我为了确认她的身分,有多用心良苦哇!三十首歌里,我就放了‘绿岛小夜曲’、‘橄榄树’、‘今山古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这些可是我大学参加歌唱比赛的招牌歌耶,居然被嫌弃了!还敢在上面评说太老气!真过分!”花灵还在“该该叫”,叫得比被踩到尾巴的流浪狗还凄厉。
李格非终于看完了文件的所有内容,手指在文件上写的三首歌上点了点:
“这三首歌,我没听你唱过。”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一点。
“当然没听过,那些歌不是我的风格,我没学过!”她没好气。
“你不会?那三日后的晚宴,你还是坚持要去?”
“当然!”花灵抬高左手,露出包成棉花棒造型的食指。“我贡献了那么多血,终于让周夜萧醒过来,他也会随莲膧进宫参加宴会。而且我合理怀疑花吉莳将会有什么动作在那天做出,我们怎么可以不在场?重要的时刻却缺席,如何对得起我流出的那一盆血?”
“既然如此……”他将眼前得意乱晃的手指挪开,凉凉道:“就快些将合唱团的人集合训练新歌,你虽没唱过这三首歌,教给他们唱也应该不会有问题,是吧?”
“当然!只要我花灵想做的事,还没有被难倒过的!我现在就想办法把歌词想出来!没想出来的部分就自己掰!”她立即四处找纸笔。
李格非笑了笑,由着她去忙,转身出门召集人手去了。
花灵趴在桌上抓耳撩腮,一边咒咒念念——
“靠!嫌我的歌太老气,你选的‘酒矸倘卖呒’就多新啊?还不是老歌一首!还有你选周杰伦的歌我也没意见,但为什么要挑这一首?‘霍元甲’这种光歌词就多到压死人的歌,你也好意思点来为难我?太过分了!最后这首‘哭泣的骆驼’,我的妈啊,齐豫的歌耶,当我是歌神吗?啊啊啊——”再度崩溃中。
从国中开始,季如绘与花灵都一路同校,有时甚至同班,尤其大学更是同班了四年。虽如此,但两人之间的交情仍是泛泛,只比路人甲好一点。毕竟个性完全不同,可是就是有缘,现在花灵知道这是什么缘了,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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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花灵!季如绘虽然已经知道应该是她,但真正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微微地激动了下。
虽然两人没什么交情,而且在高中时期还有一点点交恶——主要是因为她见过花灵被打成猪头的惨状。而且,也因为好心帮她叫救护车,而致使花灵在校外打架的事被学校知道,狠狠地被记了一个大过。季如绘并不清楚是见到花灵的狼狈样比较被记恨,还是记过的事更被在意一些。总之,花灵就此对她有点怨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