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姐儿,我早说过了昨日那是文心公主的要求,我也是不得已的,也补偿过你了,你就是再去向老爷告状说我不慈,我也没办法。”文氏早就想好了一个连丈夫都没有办法找麻烦的借口。
就她想来,这几年她拖着不带闵雪滢出去交际,也不替她相看对象,一个小姑娘家就算再怎么有手段想必也急了,这才会急着在赏花会的隔日找上门来。
她忍了十几年就是在等闵雪滢服软的这一天,等她把这个丫头折磨够了,再随意找个表面光鲜的人家将她嫁出去,也算出了这十来年的气。
可文氏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闵雪滢是穿越而来的女博士,据说是在男女两种性别外的第三性,是不是能够嫁出去她根本就不在乎。
“赏花会我本来就不是很想去,无妨的。”闵雪滢很好心的劝慰一下一直以为她是个告状精的继母,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赶紧提出要求,“我就是想去菩提寺上香。”
文氏一愣,这不年不节的,那菩提寺也不是什么名刹古寺,怎么突然间就想去上香了?
她心里瞬间揣摩了许多种可能性,其中一个让她觉得有点不安,“滢姐儿,你可是有什么事?”
该不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继女弄出什么丑事来吧?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的脸色不自觉微微一沉,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出丑她也乐得看戏,可她还有儿女尚未成亲,要是让她弄坏了名声,接下来一定会影响到他们。
闵雪澄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我娘的忌日过几日就到了,所以女儿想着今年提早几日给她上香,顺便抄点佛经供奉,再添点香油钱。”
她的声音一落,屋子里所有的声音瞬间都像静止了一般,没有人敢多说话,尤其是一些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垂下头,不敢多看文氏一眼。
谁都知道这可是文氏心中的一根刺,即使当初闵父的官位有正五品,但前头的元配不过是个小商人之女,而她,虽是庶女,却是侯门出身,但是她却要在这样一个人的牌位前行妾礼入门,让她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吞忍不下。
这些年祭祀元配的事情她虽然也做,但不是常常当天有事回了侯府,要不就是当天病了没办法去,总之各种理由尽出,就只是不想让自己在一个牌位前执妾礼。
府里的人都知道在夫人面前不能提元配夫人半句话,之前闵雪滢也不在乎,反正祭祀的时候没见到继母她也觉得清净,可如今她要找借口出府,没个正经理由不行,刚好她娘亲的忌日快到了,她也不在乎继母是不是会气得血压高,就直接拿来当借口用了。
文氏嘴里发苦,一股子气在胸口憋得发疼,可是看着闵雪滢那不躲不闪、正大光明的模样,她为了好名声,当然不能有二话。
所以即使气得一口血都要喷出来,她也得咬着牙吞下去,还要装出一脸笑,“那是……滢姐儿到时候看缺些什么还是要安排什么,尽管跟管家或者是跟我提,出门在外总是有许多不便。”
闵雪澄点点头,半点也不见外,“那是自然,添香油还得要府里出银子,女儿不会客气的。”
该说的话说完了,闵雪滢才像是后知后觉似的福了身,“忘记给母亲请安了,临时过来请安,母亲这儿应该没准备我的早膳,那我就先告退了。”
闵雪滢来得意外,走得也潇洒,却不知道她一走出院子,正屋里文氏就连摔了两个杯子,沉着一张脸,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娘……”闵雪莲不愤的低喊一声。
她知道这个嫡姊蠢,却没想到能够蠢成这样,对于自个儿娘亲这个能掌握她日后婚事的人居然不上赶着奉承讨好,还处处找不痛快,难道她就真不怕以后被随意许了出去?还是她以为有爹爹这个靠山,就可以有恃无恐了?
文氏冷冷地瞪着地上的碎片,似乎又想起闵雪滢那双清冷的眼,冷笑道:“我就瞧着她还能够张狂多久,她都已经十八了,早就没有时间可再拖了,想要嫁人订个好亲事,还是得乖乖地求到我面前来,到时候……”她定会让她尝尝今日得罪她的后果!
入了春,四处都是出外踏青的人潮,尤其许多名刹古寺更是人满为患,可是菩提寺却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菩提寺位在京郊,周遭没有任何名胜,本身也没有有名的僧侣坐镇,附近没有花树果林等造景,寺庙又建在小山的最高点,山路蜿蜒不提,最后一大段路马车还上不去,得要步行,这也让菩提寺立寺许多年来都是门前零落,就连这样踏青的好日头也没得半个香客上山。
可也是有例外,在每个月的十五,总有一个男子会把马车停在山脚下,然后一个人慢慢的徒步上山。
闵雪滢搭着马一到山脚的时候,就瞧见一辆马车随意的拴在路边,而拉车的马儿则是另外拴了绳子,悠然在边上吃草。
她知道自己算是堵到人了,也没让马车停下来,而是继续往上,直到马车再也没办法往前为止。
闵雪滢带着两个丫鬟下了车,拿了银子让车夫到附近休息,并吩咐了明儿的这个时候再到这里接人,就拎着一只黑猫,沉默地往山上的菩提寺前去。
对于两个贴身丫鬟来说,她们只以为她是为了亲娘的忌日,才不远千里的来到人烟稀少的菩提寺,却不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件攸关人生的大事要办。
没错!经过她一个晚上的“思考”后,她觉得她应该要屏弃上辈子的仇恨,抱紧黑猫说的粗大腿才是。
能不能真的追求到幸福她是不指望,可是如果特意远离要倒楣一辈子这件事,确实让她深感忧虑。
想起上辈子她最后被迷昏烧死,虽然死之前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可是这也代表她的倒楣指数很高,要是再加上这辈子倒楣的力量加持,情况说不定会更糟。
闵雪滢既然分析出了结果,自然就要马上行动,而追男人这种事情是她三辈子都不曾干过的,也幸好黑猫还算有用,记录了那个男人每个月都会到菩提寺上香过夜,这才让她连忙安排出行也跟了过来。
所以说古代要追男人其实也不容易,光是要争取能够让人毫不怀疑的见面情景,就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了。
第2章(2)
闵雪滢上上辈子是个理工宅,这辈子吃好喝好,从来没想过要锻链身体这回事,以至于上山的路还没走到一半,她就已经喘着大气、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坐到一棵大树下的大石头上了。
两个丫鬟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相较于几乎整日吃吃喝喝、不大运动的闵雪滢,又好上一些,起码不像她腿软得几乎走不动了。
原紫往上山的路看去,已经可以隐约看见菩提寺的一角,想着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妨趁着还没完全脱力之前再加把劲,便道:“大小姐,看起来不远了,咱们赶紧走,等到了之后咱们就先要间厢房歇息一下,要是现在松了这口气,后面的路就更难走了。”
分紫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刚刚也没坐下,可是看着自家小姐小脸惨白,不舍的想说情,“让大小姐休息一下吧,咱们也都累得很了,就更别提大小姐了。”
分紫话音一落,闵雪滢马上就站了起来,“没关系,我们继续走!”
她也知道原紫的话是正确的,而且她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既然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就只差这最后一步,她不想轻言放弃。
主子都这么说了,两个丫发自然没有异议,抱着必要的东西,跟着自家主子继续往前。
当闵雪滢气喘吁吁的来到菩提寺的大门前时,一眼就看见跪在大殿中的那个男人。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缺氧眼花了,否则不过只是一个背影而已,为什么突然闪进自己脑海里的却是抹不去的孤寂两个字?
靳熹凡站在自己的厢房外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隔了一道墙的女客厢房。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那主仆一行人应该是闵家大小姐和她的丫鬟……说来这个闵家大小姐是他上辈子奉了毅王的命,除掉的其中一人。
他现在很少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了,上一世活了将近四十年,为了要做一个符合帝王心的孤臣,他做了许多坏事,而也面临了许多背叛,到最后枕边人背叛了他。
那些种种让他到最后已经不想去分辨到底有哪些人是真心的对待他,或是从头到尾都只是虚情假意。
因为当他站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时,当他过了而立之年后不过短短两、三年,就掌握了天下最高权势时,是不是真心,都已经无所谞了。
只是没想到在一次累极小憩之后,再次睁开眼,他居然又回到了二十岁的这一年,他刚投入毅王手下不过一年,双手也还没沾染上鲜血。
醒来的第一日他就接到了闵家的帖子,不论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他总觉得也许是上天在暗示他什么,他马上就想起了闵大小姐,让他第一时间就决心要走上这一遭,甚至冒着被误认为登徒子的风险,也想要好好看看那个当初被传为鬼女的闵大小姐到底是何模样。
所以他去了,也见到了她,虽然那样的见面方式着实尴尬诡异,可是他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上辈子他和毅王大约都错了。
那样一个姑娘,娇娇软软的,虽然面无表情,可一双略圆的杏眼流露出来的天真是骗不了人的。
由于重活了一次,所以他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大约在半年后,闵大小姐的鬼女称号会在外头流传起来,据说她能够操控鬼火,能和鬼神沟通,被说得玄之又玄。
曾经的靳熹凡和毅王的想法一样,认为这不过是其他皇子们放出的消息,就是想利用这点名声,让皇上把闵大小姐召进宫里,以达到他们的谋划。
所以打一开始,当他们确信这是一场阴谋,闵大小姐可能是一枚棋子,甚至开始怀疑闵侍郎是否暗中投靠了哪一位皇子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位姑娘的下场了。
毅王最是瞧不上这等装神弄鬼的手法,所以一得知皇上有意要召见闵大小姐的消息,也没找人调查清楚,就直接让他下手除了她。
上辈子,他为了顺利往上爬,自然也不多想,所以他所见到的她,不过就是从那屋子里最后抬出来、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但是这辈子他绝不会再这么做,反倒会劝毅王放了她一马。
老实说,自从那次打了照面,他每每想到她不知道他曾对她抱持着的恶意和杀心,一脸通红的探出头道歉的模样,就忍不住失笑。可那一次的巧合是他的有心所致,那这一次在菩提寺又见到她,是真的巧合还是——靳熹凡微眯着眼,淡淡一笑,笑意却不到眼底。他毕竟是曾经掌握天下最高权势的首辅,这辈子虽说不打算走上辈子的路,却也不想被当个傻子耍。他正琢磨着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时,忽然见到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搭在墙头上,还搭配着小小的嘿呦声,然后一张熟悉圆润脸孔就这样从墙后露了出来。
闵雪滢没想到自己才刚攀上墙探头往人家的厢房看,就直接撞上了男人望过来的视线,她尴尬的看着正抬头望向她的靳熹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奋力吆喝的声音都让人听去了,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可以说是僵凝又尴尬。
他的脸上倏地没了笑容,一双颜色略淡的眸子定定的瞅着她,让她又羞又窘,不知道自己是要躲起来,还是脸皮厚一些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跟他打招呼。
可是打招呼要说什么?
你好,我就是上次那个出恭忘记带草纸的蠢蛋吗?这介绍词她光想就觉得羞耻。
黑猫站在墙头上,一只爪子人性化的摸着头,觉得眼前这一幕可真是尴尬得很,可继续这样不上不下的,就枉费他们大老远走这一趟了。
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爪子踩上她攀在墙上的手,一双绿色眼睛定定的看向闻雪滢,像是在催促她赶紧按照预定计划行事。
它安排的桥段是来个意外坠落,然后男主角就会恰巧接到了它的主人,两人四眼相对,情愫自然滋生。
嗯!这是它统计了许多偶像剧还有小说的经典桥段,绝对不会错的,成功率是百分百!
闵雪滢没看过黑猫所谓的那些偶像剧,否则她一定会对它所提出的计划表达出无限的鄙视,也不可能照着它的话去做。
只可惜,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黑猫的意见有多么不可靠,所以看着它催促鼓励的眼神,她心一横,牙一咬,按照原本一人一猫安排的剧本,腿脚一蹬,就想要手撑着墙跳过去。
伴随着丫鬟的惊呼声还有一声长长的布帛撕裂声,迎接闵雪滢的不是黑猫预想中的男人的怀抱,而是直接撞在地上的疼痛。
闵雪滢瞬间懵了,傻傻地看着离自己还有好几步远的男人,他的表情也相当错愕,可是看得出来他是没有想接住她的打算,因为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移动。
黑猫看着她就这样摔了下去,也是傻了,而且她早上换上的石榴裙不知道是哪里勾住了,从墙上到地上被撕成了一大片破布。
闵雪滢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觉得双腿又疼又冷,她一低头,发现自己只穿着亵裤,两条小腿光光的露了出来,她倏地瞪大双眼,呐呐的说不出话,接着她转头要瞪黑猫,却发现那该死的家伙居然逃了。
靳熹凡反应了过来,见着她傻愣愣的模样,觉得自己果然多想了,如果她想要他,手段不至于这么拙劣……咳!感觉就还是个孩子啊!
他转过头,不让自己多看那个姑娘的身子以免失礼,但还是关心地问道:“姑娘可还好?”
闵雪滢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和脚上的尘土,不怎么想搭理他。
她没好气的腹诽,黑猫跟月老肯定是搞错了,像他这种看到女孩子摔下来却无动于衷的男人,会是什么幸福的终点?要说是恶梦的终点还差不多。
站起身,只着亵裤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只是出师不利,手脚都有些擦伤,她也没那个心情继续进行计划了,她看准了院门,打算走回自己的厢房去。
靳熹凡倒不把她的沉默放在心上,只当是姑娘家出了丑,无颜见人,可见她就要这么走出去,终究还是软了心肠,脱下披风,几个跨步走到她身后,把披风披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