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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君偏爱卿 page 2 作者:七季

  在围着她爹娘的官兵更靠外的位置,蓝衣的年轻男人笔直地站在那里,对于她爹的怒吼面无表情,那也是她所知的顾哥哥一向的表情。

  只是现在看来,不知怎的,让人莫名一阵心寒。

  不对不对,一定是错觉!顾哥哥的脸本来就像一张雕刻过的白玉,温润清透但毫无血色,她肯定是受气氛的影响,才觉得往常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会儿变得罗刹一般。

  “顾哥哥,这是怎么回事?”面对被官兵围住的爹娘,她跑去顾思朝那边,拉起他的袖角,细细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八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也眯了起来,挤得眼中的水花随时都要滚出眼眶。

  然而那只衣袖的主人甩了甩袖管,动作看上去那么轻,甚至还有些美感。

  可她知道那力气其实很大,而且决绝,就那样将她的手甩离了他,仿佛被她碰到是件多么无法容忍的事。

  “我有派人看住她房门,但她并不在房内,也不在这个府里。”顾思朝没理会向他求助的庄绮雯,声音平板地对庄老爷说道。

  “骗子!你分明是想在女儿在面前羞辱我!还找什么理由!”庄老爹双眼充血,要不是有官兵围着,怕是要冲过来将他撕碎,“好啊!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所有目的都达到了,你终于为你爹娘报仇了!”

  什么?什么报仇?顾哥哥不是一直住在他家吗?她爹娘说过,要视顾哥哥为己出,说他也是庄家的少爷,还教他知识,让他打理铺子,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的,他们不是一直过得很好吗?怎么会有什么仇恨,要找谁报仇?

  庄绮雯本能地向顾思朝投去求救的目光,而她对上了一双满是鄙夷,写满了仇恨的眼。

  庄绮雯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死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费力地用全身力气问出简短的一句话:“为什么?”

  “雯雯,你要看清这个人!”庄夫人声音沙哑,与平时的端庄大相径庭,“这个人吃着咱们庄家的,喝着咱们庄家的,要是没了咱们庄家人,早就饿死在路边了!咱们教他读书写字,他却一直在暗通外人,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毁了咱们庄家,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平时的顺从全是装出来的,他的心是黑的!”

  “啊!”庄绮雯只觉得有股力量在推她,将她向后推去,于是她后退了几步,划开了与顾思朝的距离。

  对于她的行为,他只是仍以那种厌恶的神情扫了她一下,不紧不慢地转向了她的爹娘。

  “当时没让我饿死在路边,是你们最大的错误,当年我爹向朝廷进贡的古玉鼎是假的,引得我们顾家上下被满门抄斩,念在玉行多年经营,因此和朝中几位大人多少有些交情的份上,丞相大人亲自为顾家求情才留下了我的性命,可那时的顾家已是家破人亡,没人愿意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然后庄家收留了我做养子。”

  庄绮雯第一次听到别人真正说起这件事,她只知道有一天顾家出了事,却没人告诉她是什么事。

  连她都知道欺君之罪的严重性,顾伯伯不可能不知道,而他在玉器这行几十年,怎么会在这尤其需要慎重的事情上出了错!只怪他利欲薰心,一旦得到皇帝的嘉奖便前途无量,是这诱惑让他甘心冒险吗?

  “那为什么……”她刚问出声,便又被顾思朝一个凛冽的神情吓得闭了嘴。

  “我爹娘惨死,庄家便能顺理成章接手无主的玉行,收养拜把兄弟的遗孤也能得到同行人的美誉,为之后在成为玉行的新主人扫开了一条路,虽然我死了最好,但这么想来,就算只留我一人的性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呢。”顾思朝的话里没有得意也没有失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般冷静,唯一的表情是他冷漠的面孔上那淡淡的笑,“身为当年偷换了玉鼎的人,这算盘打得倒也真是精明得很啊。”

  “你胡说!”庄绮雯大叫起来,“我爹才不会干那种事,明明是你爹自己不好惹火上身!”

  “啪!”响亮的巴掌甩在庄绮雯稚嫩的皮肤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肉被烧起来一样,从小连被大声责骂都很少的她,怎么想到会被人这么对待,好像是对待一件不称心的物件,一块路边的小石子。

  她疼得连泪水都凝固在眼中,脑袋里嗡嗡直响,以为会就这么昏过去,偏视线越来越清晰,犹如梦境的现实,她爹,她娘,她最最喜欢的顾哥哥……

  “庄家人都是一个德行。”顾思朝冷冷地说。

  “你打她……你竟然敢打她!顾思朝,我这条老命今天跟你拚了!”庄老爷说着就要冲过来,被周围的官兵合力压住。

  这时,一直在一边的衙役头儿才适时地控制了一下场面,对顾思朝说:“顾少爷,人我就先带回衙门了,有什么事到衙门再说吧。”

  顾思朝点点头,官兵得到指示将庄家两口压制住,准备押送回衙。

  “官爷!你不能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抓我爹娘呀!”庄绮雯扑向那衙役头儿,后者也很为难的样子,一方面同情她,但又毫无办法。

  他叹口气,而就是这一个叹气,庄绮雯的心瞬间停跳。

  是真的……她意识到,顾思朝说的是真的……

  “我爹……我娘……会怎么样,你们会怎样对待他们?”她追问,但没有得到答覆。

  就在这时,一只本无比熟悉的大手按在她的头顶上,让她从头顶到脚尖凉了个透。

  她听到那个毫无起伏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对着她的爹娘说:“我会像你们对待我一样,把你们的女儿留在身边,别担心,我会将她等同家人看待,给她请最好的先生学知识,就像对我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听上去的贴心的话,却引得庄家两老撕心裂肺的叫骂。

  庄绮雯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就在她踏进庄家大门的一瞬间,她身为庄绮雯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而剩下的人生会是怎样?

  头顶那只冰冷冷的手,无声地传递着一个资讯。

  她再也不是自己的主人了。

  第2章(1)

  拱形木门开启,铁链拍打着木板发出不规律的杂响,门内的庄绮雯稍微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强光,这才迈步出来。

  “庄姑娘,这都四年了,你还是坚持每月来探视一次,真是难得。”给她开门的官兵说:“关在咱们这的人,什么时候能出去都不一定,好多都是干脆被家人放任不管,最后病死在狱中,虽然也都是些不值得可怜的人,但有时瞧了还真叫人心寒啊!”

  庄绮雯笑了笑,从袖出拿出一些碎银交到官兵手里,说:“麻烦官爷了,我爹最近头疼病又犯了,还烦官爷多照顾下。”

  “放心吧,每次都收你的银子,也怪不好意思的,你家老爷子的事你放心,只要不是上面下令,我一定保证他吃饱睡好,不会为难他!”

  “那就劳烦您了,我下个月再来。”

  从府衙大牢出来,庄绮雯又匆匆忙忙地往家赶,穿过热闹的西街时,头也不抬只专注于脚下的步伐。

  这条从顾家到府衙大牢的路,她已经走了四年,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

  四年前,衙门的人从她家的地窖里,搬出了当年本应献给皇帝的玉鼎,加上他人指证他爹在掌管玉行时期,暗地里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他爹被关进了死牢。

  后来还是在顾思朝的求情下,打通了一些官员,又将他爹从死牢里移到了重犯的牢房。

  她娘在被抓走的第二天心病复发,突然去世。

  而顾思朝不让她爹死,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她知道,他是觉得就这么让她爹死了太便宜他了,他要看着自己的仇人活着受罪,对他来说,庄家人是毁了他一切的仇人,这笔帐他要庄家一点一滴的偿还。

  于是他留了她爹一条命,并且同意让她每个月去牢内探视一次,就是为了让她爹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是怎样替他承受上一辈的恩怨的,拿她当报复对象,远比直接要了她爹的命要有效的多。

  庄绮雯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旁发,面对那扇近在咫尺的顾家大门,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是清楚顾思朝的打算,她才不能如了他的意,她绝对让自己打起精神,不让爹替她担心,不让任何人觉得她过得不好!

  现在顾思朝的房子是以前她庄家的房子,他遣走了所有下人,重新请人,又将房子彻底修缮,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如今已成为玲珑玉行主人的他,就是要住在这个曾经是庄府的房子里,这也是为了要给她难堪。

  这里是她的家,却又不是她的家,在这个家里她是小姐,又什么都不是。

  “哎呦!小姐你可回来了!”门房的赵大爷看到她回来,忙小跑着追了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晚啊,不会是去别处乱逛了吧!”

  “没有啊,是小倩让我顺便帮她买些胭脂回来,我路过西街,就稍微耽搁了一下。”为了证明,庄绮雯拿出胭脂盒给赵大爷看。

  “小倩?那个死丫头!也不想想如果爷发现你回来晚了,被怪罪的人可是我!”赵大爷催促道,“好了好了,爷交待过每月你只能去看你爹,不要去其他的地方,不要做其他的事,见不到你回来,我都要急死了!”

  “好,我下次一定注意。”庄绮雯收起那胭脂盒,顺从地点头。

  “那快进去吧!刚才爷的朋友来了,厨房正备着晚饭,估计马上就要找人叫你了!”

  一听有客人来,庄绮雯也不耽搁,进门后直接朝着后院的方向走,经过后院后再往后走,走到供下人居住的地方,在那里有间独立的小小院落,很微妙地和下人的居住区划开,这个小院是房子再修缮时,顾思朝特地吩咐人为她建的。

  简单地换了下衣服,一出门就撞上了小倩。

  “小姐,爷在旁屋招待客人,叫你赶快过去呢!”

  “好,我已经准备好了。”

  小倩拦住她,“不行不行,爷吩咐你穿水粉的衣裳!”

  庄绮雯低头看自己刚换的浅绿衣裙,又转身回房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件出来,顺便把要给小倩的胭脂也拿了出来。

  小倩打开胭脂盒一看,眉毛不满地皱了起来,“怎么是这种颜色的!太艳了啦,我不是说要指甲的那种粉色才行,这个还你,我不要!”

  “那下次给你买再浅些的。”

  “那不是要等到下个月了,才不要,我还是找帐房的小孙吧!”小倩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催促她道:“快点啦!先说好,爷要责怪下来,你可不许把我扯进去,明明是你自己动作太慢,买个粉都要用这么久!”

  她又没用过脂粉,怎么知道指甲粉是哪种粉?看起来明明都差不多!庄绮雯暗叹了口气,跟小倩到了旁屋,屋里桌上的饭菜已经上齐,桌旁一圈男男女女见她来了,都暂时停下筷子,这其中有的面孔见过,有的是第一次见。

  “怎么这么久才到,没见这么多人在等着吗?”低沉的嗓音来自圆桌的主座,圆桌的座位本不分主次,但只要一眼望去,就能知道这一桌子人里,哪个才是主人。

  顾思朝坐在主位上,脸上不露半点情绪,冷漠地盯着她这个迟到的人,不知为什么,不管他坐在哪里,明明是圆桌,但绝不可能是他拱着别人,他永远都是一桌人里最醒目,最给人压力的那一个。

  也许这就是他年纪轻轻就成了玲珑玉行的主人,而又没任何人有过一句微词的原因。

  自小不同于常人的经历让他过早成熟,早已经超出了他的真实年龄,就算周围全是一些长辈,也永远只有别人听他吩咐的份。

  他的身边是素有京城第一歌姬之称的于苗苗,身着一袭水粉的衣裙,状似无意地倚着顾思朝,对她巧笑如花。

  庄绮雯见惯了这种场面,只在心里暗自叫了声倒楣,语音平缓顺从地答道:“刚从外面回来,怕一身晦气坏了兄长的雅兴,就稍微梳洗了一下。”

  “哦?”顾思朝眯起眼来,“这么说我倒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叫你换件粉色的衣服,结果你穿了件红的来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粉色的衣服。”

  所谓美人配英雄,像顾思朝这样的抢手男人,身边从来都没断过女人,但他好像只对花房中的鸳鸳燕燕情有独钟,这四年来京城有名的歌姬舞姬,几乎都曾是他的红颜知己,这其中于苗苗跟他的时间最长,也是他最宠爱的一个。

  但顾思朝身边的红粉知己换了一个又一个,有项规定却是始终如一的,就是不管在他身边的那个是谁,只要有公开的场合,另一边所在的人一定是她,而且她必须穿成和歌姬一样颜色的衣裳出席。

  左边是青楼红颜,右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穿着差不多的衣裳,而对方容貌一定是胜过她好几成。

  她知道,这也是顾思朝的一点小小的恶趣味,可这样四年下来,她早就已经对这种小花招疲软了,也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如果他们要拿她跟歌姬去比那就比好了,只有顾思朝一人仍对此乐此不疲。

  “爷您也真是的,怎么不给顾小姐多备几件合适的衣裳呢!”于苗苗往顾思朝身上一靠,很不平地娇嗔道:“您只要把给我买的衣服分一点点给顾小姐,都够她穿上一整年的啦,何至于在众人面前闹得这么尴尬,她这件衣裳我都见她穿过三回了!”

  顾思朝拍拍她艳丽的小脸,淡淡笑了下,引得于苗苗一阵低笑,那风情万种又我见犹怜,娇滴滴的样子,叫一桌人都看傻了。

  “过来。”他看向庄绮雯的目光永远是冰冷的。

  庄绮雯已经习惯了,乖乖绕过圆桌,坐在于苗苗的另一边。

  “让大家见笑了。”顾思朝对一桌人说。

  “哪里哪里,原来这位就是顾大小姐啊,总算有缘得以一见。”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客气着,眼珠子则一直绕着庄绮雯打转,“顾小姐也出落成大姑娘了,顾爷你这些年多费心了。”

  庄绮雯的拳头默默地攥了起来。

  这种话里有话的言论,虽然这些年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但不管再听多少次,她怕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愤怒,她可以忍受顾思朝给她的一切屈辱,但唯独这点,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铭刻在心底。

  “都是一家人,讲这些做什么,是不是?雯雯。”庄绮雯心头一震,没有作声。

  一桌子人讨论起共同的话题,无非是玉器、玉饰之类,这期间她是不允许插嘴的,于苗苗负责给顾思朝倒酒,而她连给人倒酒的资格都没有,如果她不出现就不开席,而她出现了又当没她这个人,偶尔有人谈论起她,话题也很自然地带到她爹管理玉行时的事,无非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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