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誓,她绝不是因为觉得愧对齐明聿对想拒绝这门亲事,而是在庆丰安王府被人配对的事还近在眼前,实在不宜大张旗鼓的跟别人议亲,好歹等上一年,最好是齐明聿成亲之后再说。
文华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沈家参加的是第二日,因为这日是拿到请帖的人才能进场,据说是宫中挑选出来的名单,换言之,皆是有身分地位的人。若早先就透露结亲之意的双方,这一日便可以开始相看,不一定非要等到第三日。
沈云锦看到文定侯府的车队,还真是吓了一跳,这个排场会不会太大了?
念头一转,沈云锦的视线就惨遭某人袭击,惊吓得两眼暴凸,这是移动珠宝展示柜吗?
沈云月误以为她是羡慕,不屑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送上两个字,“穷酸穷酸?沈云锦可是很满意自个儿的打扮,简单、大方,看起来很舒服,她也觉得很轻松,不必担心被珠宝首饰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可是警告过你,最好识相一点,别出现在人前。”
“我记得,我需要谢谢你吗?”沈云锦自认为是虚心求教,可是沈云月的认知显然与她不同,硬是曲解成讽刺。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沈云锦一脸的错愕,不明白她干么突然发飙?
沈云月冷哼一声,骄傲的抬起下巴,转身走过去上了第一辆马车。
“黄桔,姑娘我哪儿错了吗?”沈云锦真的很困惑。
“姑娘没错。”
“可是四姊姊……”
黄桔靠近沈云锦耳边低声道:“四姑娘脑子不太好。”
虽然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为何扯到沈云月的智商,可是,沈云锦很认同黄桔的见解,点头附和,“她的脑子如此不好使,真教我很意外。”
黄桔强忍着想放声大笑的冲动,正经八百的催促道:“姑娘还是赶紧上马车吧。”
沈云锦点了点头,赶紧带着黄桔上了第二辆马车。
文定侯府到皇家别苑要一个时辰,沈云锦原是想看书打发时间,可是看着看着,忍不住打哈欠,然后不自觉的就会伸手掀开车帘想看看风景提振一下精神,不过还来不及看一眼,耳边就响起娘亲的咳嗽声,提醒她注意自个儿的身分,她只好将手收回来,故作可怜看着娘亲,当然,这是没有用的,今日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她娘可不愿意女儿再出一点点的差错,她只好继续边看书边打瞌睡,直到马车明显的缓慢下来。
显然众人抵达皇家别苑的时间差不多,车多人也多,大伙儿都乖乖排队进入。
从踏进皇家别苑开始,沈云锦就见识到这场文华会的严谨,每一辆马车都要有一张请帖,请帖上必写明受邀者的大名,像她们这辆马车就有娘亲和她的名字,而每个主子都只能带上一名丫鬟,侍卫确定无误之后,她们便换上别苑的马车,再由别苑的马车送她们进入文会楼。
沈云锦终于知道文华会为何三年办一次,根本不是为了配合会试,而是因为太麻烦了,若是年年闹上一回,不是很累人呜?
文会楼髙三层,昨日学子们留下的诗词书画便展示其中,文会楼左右两边各有一座悦心阁、怡心阁,也是三层楼,男在左,女在右,但并未严格限制男子不能进入女子的怡心阁,因此可见男子以拜见长辈之名过来,不过女子就不好以相同的理由进入悦心阁。
悦心阁和怡心阁虽只是隔着文会楼,可两处相距不短,这是因为文会楼乃建立在湖上,要到对方那里去几乎得绕上半座湖。
沈云锦跟着母亲来到怡心阁,便见到礼部尚书的夫人秦氏。
“张姊姊,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你家五姑娘吗?”秦氏看起来温婉纤细,性子却是热情活泼,很讨人喜欢。
“是,妹妹从来没见过我的锦丫头吧。”张如歆转头看着沈云锦,介绍道:“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李夫人。”
沈云锦立马上前,盈盈下拜行礼请安“我瞧瞧,”秦氏欢喜的拉过沈云锦,越看越喜欢,“这孩子生得真好。”
“这丫头调皮得很,花样可多了,平日闲着最喜欢捣鼓吃食。”话虽如此,张如歆眼中却充满了骄傲。
“这不是李夫人吗?”文定侯夫人江氏蛮横的挤过来,将沈云锦推到后面,再将沈云月拉到秦氏面前,“这个是我的月丫头。”
“李夫人安好。”沈云月娇柔的下拜行礼。
秦氏显然怔住了,没想到江氏如此失礼。
江氏无意让沈云月在秦氏这儿浪费功夫,将她推向沈云锦,“月儿,锦儿在庆丰乡下待了四年,没有机会见识过文华会这样的场面,更不曾来过皇家别苑,你带她四处走走瞧瞧。”
沈云月点头应是,也不管沈云锦愿意与否,硬是拉着她离开怡心阁。
走出怡心阁,沈云月便甩开沈云锦,不屑的看着她,“我就不相信你这样的货色会有人看上眼。”
“你是我见过最不尽职的演员,戏一半不到就弃演了,也不怕别人笑话。”沈云锦摇了摇头,迳自沿着湖边往前走。
“你是什么意思?”沈云月快步的跟上前。
昨晚娘亲特别交代她,今日要紧紧跟着沈云锦,娘亲肯定在算计什么,可是又不想让她卷入其中,一句也不肯透露。
沈云锦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真是个没脑子的丫头!“文定侯府的姑娘在外头争得脸红脖子粗,遭人笑话的不会只有我,四姊姊也无法幸免。”
“我哪有跟你争得脸红脖子粗?”沈云月的声音明显小了下来。
“我有必要先提醒四姊姊,四姊姊一向不擅长控制情绪。”
“我……你不要惹我就好了。”
沈云锦觉得很好笑,但是她连辩驳都觉得浪费功夫,索性给她良心的建议,“四姊姊可以离我远一点,我就没机会惹到你了。”
沈云月顿时哑口无言。
沈云锦若有所思的睐了一眼,看样子,这丫头有任务任身,也就是说,大伯母又想算计她了。
为何是大伯母,不是沈云月?因为沈云月看起来就是傻傻的被人家牵着走,显然不是很清楚状况,总之,但愿不是让她出丑这种戏码,要不她会觉得大伯母也是个没脑子的,这又是多了不起的计谋,一用再用好吗?
“四姊姊要一直跟着我吗?”
“娘不是要我陪五妹妹四处走走看看吗?”
“不必了,我只想去文会楼投绡花。”虽然再出一次丑也无所谓,可是她不能拖累娘亲,害娘亲落了一个管教女儿不当之名,她还是别到处乱晃为好。
“不行!”
“为何不行?”
“你又不懂诗词书画。”
见沈云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沈云锦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我何必懂诗词书画?哪个绡花比较多,我跟着凑热闲就好了呗。”
沈云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真是丢脸!”
“我觉得比在某人面前摔倒更好。”
“嗄?”
“四姊姊不就是担心我摔倒,才会跟着我不放,不是吗?”
沈云月脸色微微一变,难道娘又想玩一次四年前的戏码?
第十二章 同一招再使一次(2)
“三少爷!”沈云月的丫鬟惜春突然欢喜的叫了一声。
两姊妹同时转头望去,见一群男子向她们走过来,位于中间的男子特别出色,温文尔雅的气质与身边那些嘻皮笑脸的男子截然不同,不过,沈云锦最先注意到的人却是沈云英——大房唯一的嫡子,一看就是个纨裤子弟型的。
她们怎么会遇见沈云英?她不相信巧合,巧合往往代表阴谋……念头一转,她就听见惜春的尖叫声,慌张的髙喊“有蛇”,下一刻,她就被黄桔用力往旁边一拉,因为没留意脚下,撞到石头,崴了脚,痛得她差一点飙泪,不过,她还来不及关心脚伤,又听见惜春的惊叫声。
“姑娘。”
沈云锦看到沈云月扑倒在一群男子面前,看起来真像一只青蛙,不由得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自作孽,不可活。”黄桔低声讽刺道。
沈云锦顿时明白了,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蛇吓得惜春撞到她,这原是情有可原,可是因为黄桔护着她,惜春撞上的人就成了沈云月,而沈云月因为急于逃命,让惜春的撞击力加倍,最后就变成她扑倒在一群男子面前……好吧,真的是自作孽,若能因此得到教训,知道心思诡诈绝对会自食恶果,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沈云月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先是一怔,接着“哇”一声哭出来。
沈云英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将她扶起来,低声向众人致歉,赶紧掩护妹妹离开。
“姑娘还好吗?”黄桔已经注意到沈云锦不太对劲。
沈云锦揺着头说没事,可是脸色苍白,看得出来正在强忍脚踝传来的疼病。
“我扶姑娘去前面的亭子坐下。”
“姑娘还是别动。”先前位于中间的男子走过来,“我的小厮已经吩咐宫女去安排一顶轿子过来。”
沈云锦点头致谢,觉得这个男子真的很不错,上前关心,却谨守礼仪目不斜视……突然有个念头从她脑海闪过,难不成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她应该没猜错,大伯母显然得知她爹有意跟礼部尚书结亲,便安排她在李公子面前出丑,使李公子厌恶她,拒了这门亲事,没想到最后受罪的是沈云月,大伯母会不会后悔?
虽然知道这样太失礼了,但是李文瀚又忍不住偷看沈云锦。当沈三公子惊呼“四妹妹和五妹妹”时,他就想到今日来这儿的目的之一,可是直到刚刚发生意外,他才知道哪一位是沈五姑娘……他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爹娘果然没错,沈祭酒的女儿岂会是个轻佻的?她明艳动人,又沉稳恬静,她往哪儿一站,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
此时,全部的人几乎都涌进文会楼,因为大皇子晋王殿下来了,还有镇国公世子齐明聿也来了,不过,在大皇子的侍卫刻意咀档下,众人根本无法靠近攀谈。
“听说明聿回京,本王一直想邀你上茗香居听说书,可是舅舅说,镇国公府至今大门深锁,本王也不知道你身在何处,没想到今日能够在此巧遇。”
巧遇吗?他怎么觉得很刻意?齐明聿语气轻松,却不给面子的道:“殿下千万别找我听说书,杀人打架我很擅长,其他的可不行。”
周启曜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家伙真的很讨厌,可是,他不但不能表现出来,还要笑着打趣道:“若是明聿真的只会杀人打架,我六皇叔岂不是被你吓死了?”
“我去庆丰是跟着六爷修身养性,岂敢在六爷面前喊杀喊打?不过,殿下如何知道我去庆丰?”齐明聿微微挑起眉。
周启曜怔愣了下,干笑道:“本王好像是听二弟或者三弟说的。”
“能够得到诸位皇子如此关注,真教我受宠若惊。”
周启曜觉得自个儿快要说不出活,赶紧转移话题,“六皇叔还好吗?”
“六爷可是很懂得过日子的人,庄子上的日子可惬意了,怎可能不好?”
“父皇是让六皇叔去那儿守边,六皇叔倒当成了去那儿享福。”
“这也多亏南吴安于南方,早就没了斗志,要不六爷岂能有太平日子?”
“明聿真的相信南吴偏安南方?”
“若有能力北上,南吴又岂肯安于南方?”
说白了,只要大周出现分裂,不再是南吴无法撼动的大树,南吴就不会如此安分的待在南方。人从来不是没有野心,而是取决于环境生成了多大的野心。
“就是再过个百年,南吴也无北上。”周启曜实在看不起南吴那样的小国,只能靠求娶大周的公主换取和平,有何可惧“但愿真如殿下所言。”齐明聿觉得大皇子的见解真是愚蠢至极,明日之事都难以预料,何况是百年后。
虽然齐明聿面无表情,周启曜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不屑,这让他感到不舒服,可是还来不及做出回应,齐明聿就要先走了。
“殿下文釆风流,已经有许多同好拜见殿下,我就不打扰殿下。”齐明聿看了一眼挤在另一边的人,拱手一拜,目光在周启曜的腰上停了一停,便直起身子,潇洒的转身走人。
出了文会楼,他低声问紧跟在身后的齐白,“看见了吗?”
“大皇子腰上的玉佩吗?”齐白不愧自幼跟在齐明聿身边,主子瞄上那么一眼,他就明白了。
“对,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那是墨玉,很珍贵很稀少,我只在皇家人身上看过,像皇上和六爷当初在西北的时候,身上就会佩带这样的墨玉玉佩,不过在庆丰时,六爷已经没佩带了。”
“我记得皇上和六爷身上的玉佩,可是,我觉得熟悉是因为图样。”
“图样?”
“那玉佩的图样好像在哪儿见过。”
齐明聿觉得很困优,若是见过相同的玉佩,他不可能忘记,这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记性,因为粗心忽略某个细节,很可能落入敌人的陷阱,赔上许多人的性命,这是他曾经犯过的错误。
齐白仔细回想刚刚看到的玉佩图样,猜测道:“那玉佩的图样看起来像八卦,爷有没有可能因此错以为见过?”
“难道是因为像八卦的原因吗?”齐明聿若有所思的蹙眉。
这时,始终躲在暗处为齐明聿执行任务的齐凛突然现身,急匆匆的凑到齐明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齐明聿顿时脸色一变,快步的往赏花亭而去。
若非有个阴魂不散的齐明聿,沈云锦觉得嫁给李公子也不错,先是体贴的请来一顶轿子送她来这座赏花亭,此处离文会楼较远,一般人不会走到这儿,她可以免去不少麻烦。接着,他又让小厮请了医女过来,确定她只是扭伤脚,并无大碍,不过最近几日还是少走动比较好。
“多谢公子相助。”沈云锦客气的在黄桔的搀扶下起身行礼。
“姑娘莫要多礼,我很庆幸能帮上姑娘。”李文瀚回礼示意她赶紧坐下来,接着又道:“我已经请宫女知会沈二夫人,待沈二夫人要离开时,我再安排轿子送姑娘上文定侯府的马车。”
李文瀚会猜到她的身分并不奇怪,毕竟刚刚他跟着沈云英一起出现,可是,她要不要承认自个儿已经猜到他的身分?
“不必了,我会安排马车送沈五姑娘回去。”齐明聿大步的走进赏花亭。
沈云锦的脸包瞬间一变,不会吧,怎么被他逮个正着?
“镇国公世子?”李文瀚惊讶的看着齐明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