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们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忍住,别闹笑话,免得老夫人不髙兴。”
沈云月噘着嘴,“知道了,明儿个我绝不会在众人面前失态。”
母女两个坏心眼的兴奋了一夜,等着看张如歆和沈云锦的笑话,没想到隔日一早见到沈云锦,两人都傻了。
这个容貌艳丽,气质沉稳内敛的沈云锦怎么会是记忆中那个软弱的胆小鬼?
这个打击太大,母女俩回到文德院还怔愣的回不了神,不知道究竟哪儿出了差错,老天爷怎能跟她们开这么大的玩笑?
家宴之后,沈云锦就窝在锦绣阁不出门。还未熟悉这儿之前,她不想乱闯,也不想招惹麻烦,至少要先弄清楚谁对她没有敌意,谁又瞧她不顾眼,可是,有人却不愿意让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你真的是沈云锦吗?”
这几日,沈云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沈云锦的转变,她猜想各种可能,甚至觉得这一位是冒牌货,至于真正的沈云锦,当然早就病死了。
沈云锦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沈四姑娘——这是她对沈云月的看法。文定侯府最复杂的就数大房,大伯父的后宅每年都有新人,而大伯母是每年弄走一名老人,这种情况下,沈云月好歹见识过大伯母与小妾斗争的戏码,为何连说个话都不会?
“你认为我是谁?”
“二婶母从哪儿找你来冒充沈云锦“不错,想象力丰富,可是,好歹用点脑子。”
怔愣了下,沈云月尖声叫道:“你说什么?”
“你对我有疑问,可以去向祖母说,问我何用?难道我会承认自个儿是冒牌货?”如此简单的常识还要她指点,这不是没脑子吗?
“我……因为你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沈云锦。”
“你也不是我认识的沈云月。”
沈云锦不着痕迹的看了紫燕一眼,根据这丫头提供的讯息,沈云月确实骄蛮了点,可是倒也懂得装模作样,绝不会发生眼前这种状况,宛若村姑上身。她不能不说,有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不是坏事,瞧,少了她沈云锦的日子,沈云月过得太忘形了,以至于形象完全崩溃,如今连掩饰的能力都没有了。
沈云月顿时呆住了。
“四姊姊总觉得自个儿是侯爷之女,商人一等,那就应该要有商人一等的样子,如此大呼小叫,怎么看都像个村姑。”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老师,不过,就不知道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丫头受教吗?
“你才是村姑!”沈云月终于回过神了,可是态度明显收敛了。
“村姑又如何?村姑活得恣意潇洒,侯爷之女却是连提髙嗓门都怕招来闲言闲语。”沈云锦故意拍了拍胸口,“我真庆幸自个儿不是侯爷之女。”
沈云月恨恨的咬牙切因。若非她爹是嫡子,又没犯什么错,祖母原是要二叔父承袭爵位,为此,父亲与祖母闹得很不偷快,还好二叔父很重视礼教,认为祖宗规矩不可乱,硬是劝祖母息了这分心思,文定侯的爵位才稳稳的落在她爹头上。
“若四姊姊想上这儿做针线活,我很欢迎,可是若是来这儿大呼小叫,恕不奉陪,我可不想过阵子听见闲言闲语,说什么五姑娘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害四姑娘变成了村姑。”
回府之后,娘亲终于意识到这些年疏忽她的女红,因此教崔嬷嬷每日都要指点她一个时辰的针线活,十日之内要交出一条帕子,她都快被搞死了,别说原主自幼不沾针线活,她这个穿越过来的更是不行。
闻言,沈云月脸色一变,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你是什么意思?”
沈云锦无辜的眨着眼睛,一副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的样子,“我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担心人家说我害你,难道四姊姊没听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你老是跟村姑在一起,侯爷之女髙髙在上的形象当然会渐渐受到影响。”这丫头绝对心里有鬼,当初恨不得毁了原主名声的人里保证有她一份。
是啊,她只要在沈云锦面前就会控制不住情结,原来是受到村姑的影响……以后还是离沈云锦远一点,免得失了她侯爷之女的身分。
沈云月骄傲的抬起下巴,“我劝你以后还是识相一点,最好别出现在人前,京中的人可没忘了你四年前失态闹出来的笑话。”
略微一顿,沈云锦的目光转为打探,却状似疑惑的问:“真是我失态闹出笑话,还是有人在后面推一把陷害我?”
沈云月的身子微微一颤。冷静,娘亲说过,这事绝对查不到她头上,当时她推的是左副都御史家的姑娘,只是最后遭殃的是沈云锦。
“这太可笑了,难道以为栽赃给别人,就可以挽回自个儿的名声吗?”明知她可以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但是难免心虚,声音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四姊姊知道吗?老天爷是公道的,作恶之人总要付出代价,不过是时间问题。”沈云锦唇角一勾,“我只是觉得名声只是一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从来不在于名声,而在于为人处事的态度。”
“你少说风凉话,哪日遭人白眼嘲弄,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沈云月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彷佛后面有恶犬追着她似的。
半晌,沈云锦很困惑的问:“紫燕,知道四姊姊为何如此忌惮我吗?”她不知道用“忌惮”是否恰当,可是说沈云月怕她也不妥,总之,好像她的存在对这丫头造成极大威胁,这不是很奇怪吗?
“有吗?”紫燕完全感觉不出来。
沈云锦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丫头是不是太迟钝了?
“这是因为二爷的关系。”黄桔不愧是齐明聿送来的丫鬟,见识就是不一样。
“我爹?”
“虽然二爷只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但是每个国子监的学子都是他的学生,换言之,朝廷有很多髙官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夫子,在文人之中很有影响力,更别说二爷还是诸位皇子的启蒙夫子,皇子七岁之前全是由二爷负责传授学问,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皇上对二爷的信任与敬重,也因此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继位,二爷都是帝师。”
沈云锦吓了一跳,“没想到我爹的分量如此大!”
黄桔忍俊不住的噗啸一笑,这位姑娘真的很可爱。
“不过,就算我爹很厉害,她也没办要如此忌惮我啊。”
“两位姑娘同年,权贵之家若是有意与文定侯府结亲,肯定会先挑选姑娘。”
“那又如何?我终究只能花落一家。
“虽是如此,但是权贵之家免不了要比较,这家得了姑娘这个媳妇,那家如何愿意屈就四姑娘?除非两家的地位原本就不同,如此一来,四姑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得比姑娘还好。”
沈云锦微微挑起眉,这会儿真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婚姻大事上头碍着人家了。
“姑娘有所不知,若非姑娘与几位皇子年龄不符,姑娘说不定早就被皇家相中,成了皇家媳妇。”
沈云锦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还好,逃过一劫。”
黄桔又忍不住笑了,难怪世子爷喜欢这位姑娘,为她费尽心思。“权贵之家的姑娘可都很想当皇家媳妇。”
沈云锦嘿嘿一笑,不予置评。
“姑娘,我回来了。”橙花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今儿个回来可真晚……咦?你这小丫头如何舍得花银子买糕点回来孝敬你家姑娘?”
沈云锦看着橙花将手上的食盒摆上几案,掀开盖子,两眼瞬间放光。
锦绣阁没有小厨房,若她嘴馋想做点好吃的,只能去文荷院,可这动静太大了,又很麻烦,所以这几日,她老觉得嘴巴像个受虐儿,连点像样的食物都尝不到。
原本,她可以让跑腿的橙花从外面买回来,可是府里如今各处都在关注锦绣阁,太过招揺总是不好,而且橙花出门是帮她做市场调查,岂能分心给她张罗美食?不过,私心还是期待橙花自动买糕点回来孝敬她,偏偏这丫头是个小气的,教她抱银子买糕点请人,绝不可能。
“我路过一品香遇到镇国公府的侍卫大哥,侍卫大哥特地买来孝敬姑娘。”
沈云锦正要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为何要孝敬我?”
“侍卫大哥在庆丰时吃过姑娘做的糕点,一直想谢谢姑娘,得知姑娘回京了,便想让姑娘尝尝京城最有名的一品香。
原来如此!沈云锦放心的拿起一块芸豆糕放进嘴里,这香甜可口、软而不腻的滋味真是太棒了!
不过,刚刚咽下口中的糕点,她便想到一件事,“等一下,那位侍卫大哥在庆丰时吃过我做的糕点,他岂不是世子爷身边的人?”
橙花点了点头,姑娘的反应还真是机灵。
“世子爷回来了?”
“我没见到世子爷。”
沈云锦突然食不下咽了,这些糕点看起来好像某人的脸……她有预感,这些糕点的目的是为了打招呼,宣告他回京了。
这个男人真是讨厌死了,回来就回来,有必要如此嚣张的宣告吗?
橙花见她一脸阴郁的表情,担心的问:“姑娘不吃了吗?”齐白大哥干交代万嘱咐,这些糕点是给姑娘的,她们想吃也要等姑娘饱了、腻了、没胃口了。
“吃啊,为何不吃,你们也吃。”沈云锦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莫名的竟觉得很解恨。
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人(1)
当沈云锦边吃糕点边咒骂某人,某人已经悄悄进宫见皇上。
皇帝看了齐明聿呈上来的书信,久久不发一语。
“皇上也不必太惊讶了,嫡子都生了,皇上还是一点表示也没有,难怪人家心急。”
齐明聿绝对是在看好戏,皇上自个儿可是过来人,先皇一早属意皇上承继大统,但又不愿意早早立太子,甚至还用瑞王磨练皇上,最后却磨出瑞王的野心。皇上没有记取先皇教训,还意图藉大皇子磨练心目中的太子人选,给大皇子实权,也认可其能力,可是偶尔又要打压一下,试问大皇子会是何种心情?他的心情肯定忐忑不安,此时有人煽风点火,他岂能不动心皇帝冷冷的睐了他一眼,“真好心,还帮他说话。”
“这不是事实吗?”
齐明聿不是不怕皇上,而是清楚皇上喜欢他始终如一,一如他们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对皇上来说,西北的四年是非常珍贵的一段记忆,在那儿没有贵贱之分,人人上了战场就只能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来。活下来之后,人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恣意而潇洒,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上了战场,能否还有机会如此享受人生登上九五至尊,什么都有了,但是想的也多了,就是枕边人对自己好,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算计什么,累啊!
略微一顿,皇帝彷佛随口一问,“你认为朕应该封他为太子吗?”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换言之,他们又不是一家人,干么问他意见?
皇帝不当一回事的继续问:“你认为朕应该立哪个儿子为太子?”
“皇上要认微臣当干儿子吗?”
皇帝笑了,一扫刚刚看到书信的阴霾,“你还真敢要!”
“皇上敢给,微臣当然敢要。”一道圣旨压下来,难道还由得了他吗?
皇帝挑衅的扬起眉,“你以为朕不敢给吗?”
“皇上岂有不敢?皇上要砍某人的头,也不过是一句话,可是下决定之前,总要琢磨这个考量那个,皇上要计较的事实在太多了。”
这不就是说他不敢吗?皇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可是终究无法反驳,半晌,才孩子气的挤出一句,“你还真敢说。”
“皇上总是让我有话直说,不是吗皇上嘲弄的唇角一勾,“朕问你选哪个皇子当太子,你为何不说?”
“微臣真的觉得这是皇上的家务事。
齐明聿真是无辜至极,若他真的敢表示意见,明日那些言官就要弹劾了……忘了,他是悄悄回京,言官不好一得到消息就弹劾他,总要拖上几日再行动,而且皇上的御书房如同铁桶,皇上就是有意给他添堵,也会过几日再将消息放出去。
“你就不怕朕选出一个没出息的太子大臣们喜欢在立太子一事上头指手划脚,说白了,还不是担心他这个皇上由着私心,没有审时度势,选出一个合乎大众利益的太子,又导致一次皇家悲剧——瑞王事件。
“不怕,皇上英明睿智。”
皇帝“哈”了一声,故意阴阳怪气的道:“马屁精。”
“皇上公道一点,说实话还得冠上罪名,以后微臣还敢说实话吗?”当臣子若不懂得拍马屁,往往死得更快,他可是很惜命的。
“朕不过说你是马屁精,何时给你冠上罪名?”
“原来微臣误解了,请皇上见谅,微臣最近被吓得胆子都缩成了小老鼠。”
皇帝刚刚拿起茶盅啜了一口,差一点将入口的茶水喷出来,胆子缩成小老鼠?他忍不住翻白眼,可是倒也懒得在此事上头与齐明聿纠缠。“朕的心也是偏的,若选了一个你瞧不上眼的,只怕你要在心里偷偷骂朕是昏君。”
“皇上冤枉,人心本来就是偏的,无论皇上选哪一位皇子当太子,都是理所当然,皇上何必想太多了?”
这是齐明聿的真心话,各人有各人的利益,不管哪一位皇子当太子,总是有人不满意,当到皇上还要顾虑别人是否满意,这也太没出息了。
是啊,他选哪个儿子当太子,不都是理所当然吗?皇帝不再纠结此事,挥了挥周皓平的书信,“小六说你要保张毅山,难道不觉得他太荒唐了吗?”
“他算得上好官,而且此时也不宜动他。”
没错,至少在周启曜那个逆子的私兵找到之前,绝不司以动张毅山,可是,岂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朕若平白无故的饶了他,岂不是成了昏君?”
“当然是要将功折罪。”
“你想借他的手查清楚那个逆子干的事?”
“大皇子防着安王,防着微臣,也防着皇上派去那儿的每一个人,而张毅山却是那儿的地头蛇,比我们更方便行事。”
“你真的认为那个逆子在庆丰干的事跟瑞王有关?”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私兵之事他能容忍,但是勾结一个早就死了的逆贼,这是万不可饶恝。
“微臣不相信巧合,除非安王看错了。”他不愿意将话说死了,但是两者同时牵扯到庆丰这地方,说他们没有关系,傻子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