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所有人纷纷看向那一颗草莓印,莫不倒抽一口气。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关系的?而当事者的杜玫儿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前一晚玩闹中的吻,会落下如此鲜明的印记。
“怎么回事?”望着胡家一家子非常诡异的笑容,她一脸错愕,转而寻求母亲的解答。“妈,怎么了?”
杜姨仿佛遭到晴天霹雳一般。玫儿最近跟才爷走得那么近,果然是……她觉得头痛,她们母女俩受胡家的恩惠太多了,要是玫儿嫁给少爷,真的太夸张了!
“吻痕。”胡夫人眉开眼笑地走近杜玫儿,大方地拥抱她,“早说你跟绍宁在交往嘛,害我担心死了!”
咦?吻痕?她颈子上有吻……喔,昨天晚上,绍宁咬住她就不放了,那会留下痕迹吗?
羞死了!满脸通红的尴尬不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怎么说?嫁给我家绍宁,会不会太委屈你?”胡夫人怜惜地看着杜玫儿,她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下终于可以如偿所愿了。
“我……我怎么会委屈?”该委屈的是绍宁吧?他们家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家耶!
“太好了!”胡夫人喜出望外地回身,看向一脸愁容的杜姨,“杜姨,你呢?你不会反对吧?”
“夫人,这件事情太草率了!您要知道,玫儿只是一个管家的女儿,我们……”十几年来,她说的都是同一套,连胡常文都听腻了。
“杜姨,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们家有亏欠,那就把玫儿嫁给绍宁。”他抓准杜姨的心思,切中要害,“我们都想娶玫儿这个媳妇,这就是你回报我们最大的礼物。”
杜姨怔然,胡常文提出的建议,让她完全无话可以反驳。
她真的觉得亏欠胡家太多,现在如果她阻止这场婚事,就好像是不想回报胡家一样……可是玫儿才十六岁,这么早结婚……唉!她脑子全乱了。
这是一辈子的事啊!当初她被爱情冲昏了头,年纪轻轻就嫁了人,却落得整日受以饱拳的下场,结婚这种事,怎能不深思熟虑?
玫儿才十六岁,少爷也才十五,对什么都还懵懵懂懂,他们知道什么是婚姻吗?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快回去拿衣服给玫儿换吧,我可舍不得她着凉。”胡夫人忙拉着杜玫儿坐下来,拿起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雨和泪水。
这个动作,连妈妈都没对她做过呢!
杜玫儿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她在这个胡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温暖。
嫁给绍宁吗?这像梦一样的事,怎么会突然发生在她身上?她不是很懂得什么是冲喜,但是如果跟绍宁结婚,可以让他痊愈的话,她愿意,她一千一万个愿意!
只要绍宁好起来!拜托上苍,他一定要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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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才早上七八点,一抹轻快的身影,顶着让人觉得有点热的日头,在庭院里扫落叶。
站在依然颓圮的围墙附近,杜玫儿望着那年迈的老树,听说那棵树在这里好几年了,当年舅妈家的一场大火没烧到它,它依然屹立在那儿。也就是在老树下,她遇见了小小的绍宁。
她喘着气,用手当扇子试着扇掉身上的一些热气。日子过得好快,一转眼当年的小男孩已经变成十六岁的大人了,而她竟成为他的小新娘……
“哎哟!哎哟喂呀……小姐啊!”一个老妇人冲了出来,“你也拜托一下,外头的地是我在扫的,您怎么抢我的工作呢?”
“我早上起来没事做,就出来扫一下落叶嘛。”杜玫儿紧拿着扫把,拉着老妇人往里头走。
“不行,你现在是少爷的媳妇了,怎么可以再做这种粗活?”老妇人连忙挥着手,“多少人在里头吃早饭呢,您也快进去吧。”
“朱阿姨,我还是我啊!”她有些失望,情况还是改变了!
自绍宁为了她淋雨发病,经过手术后勉强控制了下来,但是此后他的身子却变得比以前更虚,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焦急地在医院日夜守候,若不是胡常文下令她恢复正常作息,照常上学的话,她宁可休学也要照顾面白如纸的胡绍宁。
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后,胡绍宁出院返家休养,家庭医生住进胡家,随侍在侧,而她则是一边准备考试,一边还要应付一堆结婚的事宜。
她搞不清楚情况,也完全没有结婚的实际感,绍宁说不定也没有,因为他几乎都在昏睡,家人跟他提起结婚事宜时,他也只是望着窗外,半眯着眼,然后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天晓得他是醒着还是睡着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是结婚呢?
而杜姨也为婚礼忙上忙下,但是几乎不再与她交谈。她看得出来,妈尽心尽力筹办的是“胡绍宁的婚礼”,并不是“自己女儿的婚礼”。
但要嫁给绍宁的人是她,所以她对自己催眠,反正妈横竖都在忙她的婚事,没什么差别。
婚礼简单且隆重,就在胡家举行,但那天的胡绍宁脸色依旧苍白得不像人,由胡夫人为他换上西装,打理好仪容;而她则简单地穿着红色旗袍,将短发束在后头。
当胡绍宁为她戴上戒指时,她的心跳得很快,他穿西装很好看,如果脸色能正常的话,她一定为之倾倒;订完婚后,新郎象征性地搭着车出去晃一圈,再折返回来,正式地迎娶她。
杜姨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她拜别,很奇怪,母女俩都没有泪水。
杜玫儿一直以为自己会哭,当她发现哭不出来时,一切就了然于胸了。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她发现母亲的眼神一半看着她,一半担忧地看着在她身边的胡绍宁。
说不定今天拜别的是胡夫人,她还比较像是母亲般为她痛哭流涕。
这是很诡异的现象,胡家给了她们母女安居乐业的生活、舒适的生活环境,还让她受优渥的教育;她们却失去了过去那种相依为命的母女亲情。
她不怨谁,因为有失必有得,她们得到的或许还更多。
她跟胡绍宁坐上车子时,他又开始喘气,一度握紧着她的手,朝着她温柔地微笑;然后等不到良辰吉时,胡绍宁就被送回屋子里,又是一片混乱,医生也冲了进去。
穿着旗袍的她,站在门外,胡奶奶轻轻抱着她。“等一切稳定了,奶奶会再给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胡奶奶一直这么对她说,她没有答腔,因为她那时甚至不知道婚礼已经完成了。
紧接着,胡家其他的至亲自国外回来度假,顺便庆祝这桩喜事,客房全都要打扫,她把月考考完之后,就跟着一起打扫家里;一有空就进去看绍宁,他原先总是闭着双眼,那一天,他忽然看着她,说想要看月光。
她为了他搬动床铺,把床搬到了窗边,这样一整天的景色,他就全都看得见。
自此以后,绍宁几乎天天都是醒着的了。
“玫儿,你又起这么早啊!”胡夫人一瞧见她进屋,愉快地招呼着,“跑出去做什么?”
“扫落叶啊!”她眯起双眼。
“唉,你们母女俩真像,都什么时候了,老是闲不住。”胡常文乐呵呵地笑说,“坐下来吃早点吧!”
结婚后,杜姨一跃变成亲家母,她却丝毫没有为此开怀过,甚至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只要求胡常文让她继续住在这里,为胡家工作;胡常文本来就打算两家人住在一起,可是不可能让她继续当管家了。
不过杜姨坚持得很,所以情况似乎没什么变化。唯一起变化的,大概是其他佣人对待她,已经比管家更上层楼了。
餐桌增大,因为胡氏夫妻的兄弟姐妹全回到这栋大宅院,大家也见过了杜玫儿,搞不清楚为什么十六岁就让他们结婚,不过一开始的反对质疑,却在胡绍宁日益有起色的健康中自动消音了。
“想不到冲喜这么有效!”胡大伯一直啧啧称奇。“医生说绍宁的病情好很多,情况稳定了下来。”
“嘿嘿!”胡爷爷跟胡奶奶自豪得很,自认居功厥伟。
“前几天还嚷着要下床,意识清醒多了。”说话的是胡二伯,他是个医生。“常文啊,要不要趁着好转,一口气把事情解决了?”
“怎么解决?”胡常文迫不及待地想听他的意见。
“换心吧,这是让绍宁痊愈的唯一途径!”胡二伯斩钉截铁地道,让杜玫儿有些不安。
“换心?”胡夫人叹了一口气,“说得容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问题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到我那里去吧!我待的医院是心脏科权威,到那儿等心脏也比较有利。”胡二伯在美国执业,语气十分肯定。
“到美国去?”胡常文沉吟着。这也不失为好方法,所有的兄弟姐妹几乎都在美国跟加拿大,到那儿也比较有个照应。
到美国去?杜玫儿吓了一跳,但是她只是默默地咬着手里的吐司,听着席间大人们说话。
“二哥,你说真的还是假的?”胡夫人也认真考虑了起来,“到那里,我们住哪里?”毕竟他们在美国没有置产,而从换心到完全痊愈是一条漫长的路。
“就住我家,你不用担心。”胡二伯大方地答应,“你们为了照顾绍宁,太久没去我那儿了,我现在住的家啊,容纳三十个人都没问题。”
“老公……”胡夫人看向胡常文,这的确可以考虑。
杜姨端着刚煮好的咖啡,站在桌边为胡家人一一斟添,来到杜玫儿身边时,左手悄悄地握紧她搁在桌下的手。
她看向母亲,她依然亲切地对胡家人微笑,轻声寒暄,询问还想吃些什么,但是左手,却紧紧地握着她。
“那玫儿呢?一起过去吗?”胡常文看向斜对面的杜玫儿。
杜姨的手握得更紧了。
杜玫儿感受到一桌的注视,她端起牛奶,轻轻啜饮,也回握母亲的手。她知道妈在想什么,但是妈太小看她的坚强了。
可是难得得到她的关爱,她很感谢。
“现在是学期中,而且我才高二。”她清了清喉咙后开口,“我这样就到美国去,会不会适应不良,或者接续不上学业?”
“说得有理。”胡常文皱起眉。绍宁已经确定休学了,百分之百小玫儿一个年级,回到现实状况……他们本来就差了一岁。“那怎么办?等高中毕业吗?”
“嗯……”杜玫儿感受到手中的力量微微松开,杜姨要再去厨房忙了。“绍宁在那边会治疗很久吗?”
“应该不至于吧……”胡二伯正在思考,“等到心脏的话,顶多半年的时间。”
“玫儿!”胡夫人心疼地跨过桌子牵起她搁在桌上的另一只,“可是换心这种事不一定,说不定要更久……”
“没关系,再视情况而定。我也会更认真地练习英文,至少过去时不要太吃力。”杜玫儿挤出微笑,用力点着头。“放假时我就去美国找他,没问题的!”
胡家陷入一阵热烈的讨论中,玫儿的话不无道理,她的语言能力虽然不差,但立即过去确实会难以适应学校生活。
杜姨走了出来,杜玫儿看向自己的母亲,瞧见她示意她过去,于是她离开桌子,往厨房走去。
“医生说少爷醒了,嚷着肚子饿,你把早餐拿上去给他吃。”杜姨早把东西准备好,全在托盘上。
看着按照医生指示准备的餐点,杜玫儿知道妈妈对绍宁真的非常用心。
“妈,你希望我去美国吗?”她突然问道。
瞥了她一眼,杜姨立刻背对她,开始擦起厨房角落、桌子跟瓦斯炉,几个佣人发现情况不对,也趁机溜了出去。
“妈!”她又唤了声。
“不希望!我连这场婚姻都不希望发生!”杜姨揪紧手里的抺布,双手撑在流理台上,高耸的双肩显出她的紧绷与怒意。“这一切都太荒唐了,结婚是儿戏,刚结婚又要让他去美……”
“我会留下来的!”她端起托盘。早知道跟妈讨论这件事是无解的,她更听腻了身份不同、地位不配这些理由。
“玫儿,如果少爷去了美国,你怎么办?”杜姨幽幽地道出她的不安,“你们年纪这么小就结婚,身为夫妻却分隔两地……你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吗?”
“不会的!我放假就去找他!”杜玫儿坚强地绽开笑颜,“有什么变化,就到时再说吧,我现在懒得想那么多。”
话落,她快步走出,一点都不想再跟母亲讨论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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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二楼,她来到熟悉的房间,胡绍宁正半坐卧在床上,望着外头的景色。光线打在他身上,他显得那么亮眼,却又温柔。
“早。”她先把托盘放到一边,“真高兴这么早就可以看见你。”
胡绍宁转过头,望着她,连眼睛笑弯了。“早安,好久不见。”
她白了他一眼,动手把床底下的ㄇ型桌子拿出来,跨在他身上,才能把丰盛的早餐摆上去。
“楼下好吵,吵到我睡不着。”他撑起身子,让自己再坐的直些,“我也想出去走走,我觉得我的腿快废了!”
“呵呵,不会的,我每天都有帮你按摩。”杜玫儿坐了床缘,笑着看向他。
胡绍宁没动手吃饭,双眼只顾着凝视着她。他注意到她的头发留长了一点点,发丝在肩上弯出一个弧度,之前才在耳下的……他伸出手,夹起她的发,食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脸颊。
“你要跟我走吗?”他冷不防地问。
“嗯?”杜玫儿有些意会不过来,眨着眼表示疑惑。
“去美国治疗,我听见了。”他微笑着,漂亮的眼直直盯着她。
杜玫儿吓了一跳,没想到绍宁会这么快就听到消息……不是胡家隔音太差,是楼下真的太大声了。
她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我想在这里等你。你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她抬起手,包覆住他在她颊上的大手,好冰、好冷……
“我不知道……给我一个回来的理由如何?”他将她拉近,前额贴着她的,珍惜般地抚着她脸颊,“为什么我要为了你回来呢?”
“咦?因为……因为……”彼此靠得太近,令她慌张,一时竟然找不出一个好理由!
“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他轻哂。玫儿跟他真像,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转变了。
“……”她瞪圆了眼,轻咬着唇,然后狐疑地挑了挑眉,“妻子?”
胡绍宁泛出笑容,捧着她的脸蛋,吻上久违的柔软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