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她心疼不舍的将女儿揽进怀里,“你听妈咪说、你的爸爸他……他不在天国。”
在母亲怀里的茉里沉默了下,抬起可爱的小脸,“那……他在哪里?”
“小鸟,对不起……”她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
“妈咪?”茉里微燮着眉头,一脸困惑。
“小鸟,是妈咪不好,妈咪对你说了谎……”她语带硬咽,“你的爸爸没有死,我们只是分开了。”
茉里愣了一下,“妈咪跟爸爸离婚?”
在各项资讯十分发达的现代,即使是茉里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离婚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反应比万家香预期中还要平静,但也因为她表现得如此成熟懂事,更教她这个为人母亲的难过且汗颜。
“为什么?”茉里眼底有着许多疑惑,“妈咪跟爸爸为什么要离婚?”
“因为……”万家香楷去眼角的泪,“因为爸爸他做了让妈咪难过的事情,所以……”
“妈咪,你被家暴吗?”茉里童言童语地问,“老师说被家暴的人可以打——三专线报案耶。”
万家香髦眉苦笑,“没有,妈咪没被家暴,只是爸爸他……他……”那个人再怎么糟糕透顶,终究是给了女儿生命的人,她不想在女儿面前毁了他,却又不知道如何让女儿理解他们为何无法厮守。
“小鸟……”突然,陈老师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馥奶奶?”
茉里转头看着她,她慈爱的对茉里一笑,然后伸手轻搭着她小小的肩头。
“小鸟,馥奶奶跟你说……”陈老师定定的注视着她,“小鸟己经是个小姊姊了,一定可以明白什么叫‘责任感’吧?”
茉里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老师领首微笑,“就像你领养了小棉花以后,就负起责任,每天喂它吃饭、陪它散步、帮它洗澡……这就是责任感,可是有些人缺乏这种东西。”
茉里举一反三的问:“爸爸他……缺乏责任感?”
“嗯,你妈咪就是因为这样才跟他离婚的。”
茉里低下头,若有所思。
“小鸟,你想见爸爸吗?”陈老师问。
茉里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如果爸爸让妈咪难过,我就不想看见他。”
“小鸟,你想见他也没关系,可以老实说……”
这次,茉里非常坚定的摇头,“我不要,我想跟妈妈、馥奶奶、叔叔、丸子老师,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一起……”
“小鸟、”见女儿红了眼眶,万家香心头一紧。
“小美说爸爸要来带我走,我不要……”茉里望着母亲,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妈咪,小鸟要跟你在一起。”
“小鸟!”万家香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的、牢牢的搂着。
茉里呜呜的哭了起来,让万家香及陈老师都难过得泪流满面。
不会的,小鸟不会离开妈咪,妈咪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妈咪保证……
妈咪,妈咪……”茉里双手紧巴着她不放,纵声大哭。
女儿的泪水跟哭声让万家香心如刀割。她到底是怎么当人家母亲的?为什么让孩子还有身边每个爱她的人,都跟着她一起受这种罪?
这是她的问题,如今却拖了一堆人下水,她住在这里,康启为随时会上门来骚扰她,纠缠她。要是她不在,陈老师可能还得单独应付他。
还有怀仁、怀智及史爸史妈他们,事情传开了,大家会怎么说她?又会怎么看待他们?人言可畏,当一些称不上恶意却让人难受的传言四起时,他们该如何面对?
史爸跟史妈一辈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从没闹过事也没惹过麻烦,如今却因为怀仁跟她交往而成了大家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她怎么对得起他们?
跟那种结过婚的女人交往,就是有这种风险。
她想,大家会这么认为吧?不管他们是同情,惋惜还是嘲讽椰榆。
怀仁不必承担这一切的,这些,本都与他无关。
万家香啊万家香,你怎能将麻烦及不幸带给这些爱你的人们?
“家香,”陈老师深深的注视着她,仿佛知道她心里正在思索着什么,语重心长地说:“别胡思乱想,你背后可是有很多人让你靠。”
几天后,万景舟来到幸福里——带着他刚收到的律师信。
“家香,那小子找上你了?”他将律师信递给女儿的同时,神情凝肃不悦的问。
“爸……”
“我看过信了。”万景舟说:“他想争取小鸟的监护权。”
“什么?!”万家香实在不想惊动父亲,却没想到康启为会聘请律师跟她打亲权官司,她迅速的打开信封细阅内容,看见信中提及她当初隐瞒怀孕事实提出离婚要求,她气得头都晕了。
曾经夫妻一场,她不能说他是大奸大恶、坏得彻底之徒,但她不得不说,光是这些小奸小恶的细节,就够令人发指。明明是他一天到晚偷腥,甚至连产检都没陪她做过一次,现在却把过错全推到她身上?!
“家香,搬回家里住吧。”万景舟生气地说:“我不信那小子敢到家里来找你麻烦。”
“爸,我不要您跟小南阿姨担惊受怕。”
“我一点都不怕。”万景舟气得牙痒痒。“他要是敢来,我就拿这条老命跟他拚了!”
“爸……”看到父亲拚了命也要保护她的干劲跟决心,万家香感动也感激,但若是让父亲为她担这个心,那么她实在太不孝了。
“家香,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让你靠。”万景舟说着,眼眶不禁湿润,“要不是我从前那么对你,你也不会鬼迷心窍的跟那种混蛋走,是我害了你……”
“爸。”万家香抓住父亲的手,紧紧握着,“爸,别这么说。”
“家香,”万景舟泪水盈眶,“爸爸实在是……”
“爸。”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这是他们做为父女以来,第一次的拥抱。
万家香发现这其实并不难,只要把双臂打开,她真希望自己早点这么做。万景舟想说话,可是硬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辈子是大男人主义者的他,在此刻也忍不住落泪。
稍晚,万家香打了一通电话给康启为的律师,并与康启为联络上。
接到她的电话,康启为口气得意。
“怎样?接到我的律师信了吧?”
“你到底想怎样?”她开门见山地问,“你不是真的想抚养小鸟吧?你要什么?”
在跟他结了婚之后,她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不在乎她、不在乎她肚里的小孩,每回产检,他都装睡装死装昏,就是不愿意稍微假装一下他是个好老公。
她跟他离婚时,己怀孕六个月了,但他对她肚里的孩子毫无留恋,更别说是感情。当她提出离婚要求时,他就差没放鞭炮庆祝自己甩掉了她们这两个包袱。
他从来不要她,也不要小孩,现在来跟她打亲权官司,为的绝不是小鸟,而是另有所图。
电话那头的康启为静默三秒,然后笑了。
“家香,你一直是个很上道的女人。”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样?”
“一百万。”他忽地开出一个价码,“你给我一百万,小鸟就是你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一百万?这对她这个单亲妈妈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她这几年省吃俭用,户头里也不过才存了二十万,而他一开口,竟然就要一百万?“我没那么多……”
康启为咭咭一笑,“你那个想当现成老爸的男朋友,应该给得起吧?”
第9章(2)
闻言,万家香陡然一震。
她明白了,原来他是冲着史怀仁来的,他知道史怀仁是教职人员,又被史怀仁教训过,因此存心想报复敲诈史怀仁。
“你男朋友说他为了你,什么都可以给-什么都可以不要……喔,我听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康启为哼笑着,“去找他开口,他一定给。”
“你别打他主意。”她限恨地说,“我们只是在交往,可没结婚。”
“我看得出来他超哈你的,你一定给了他不少甜头吧?”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她愤怒的喝斥他。“你别对我生气,还是赶快去筹钱吧。”
“你在跟谁讲电话啊?”突然,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
“前妻。”康启为回了那女人一句。
“别跟她罗唆,快来啦,人家等你好久了……”
“这么急?嘻,马上来……”
听见他们在电话那头毫不避讳、满不在乎的调情,万家香真是头皮发麻。别说是监护权,就连探视权她都绝不给他,她无法想象让女儿跟在他身边的景象,一秒钟都不敢想象。
“拿了钱,你就真的不会再来烦我们?”她沉声问。
“放心,一言既出,马四马难追。”
“给我一点时问,我会尽快筹给你。”说完,她先挂断了电话。
一百万对万家香来说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要借的话也不是太困难,她相信,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愿意对她伸出援手。
可她向来是个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不想因为那样而占他们便宜,于是,她前往银行办理信用贷款。
只是她投车投房又没保人,想在这不景气的年代借到八十万,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放款人员审核过她所有条件后,顶多只能借她五十万,另外的三十万,她还得透过其他管道及方法筹措。
但,她哪有什么其他管道?
请假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她身心都己疲惫,回到家,却看见陈老师正要带小鸟跟小棉花去公园散步。
她愣了一下,怀仁呢?
“妈咪,你回来啦。”不管什么时候,茉里总是以灿烂笑容迎接母亲的归来。
“嗯。”她摸摸女儿的脸。
“家香,”陈老师悄声地说,“怀仁在等你。”
她微顿,怎么他来了不是带小鸟跟小棉花去散步,而是在等她?
“他好像有事跟你说,你进去吧。”陈老师说完,立刻带着茉里跟小棉花出门了。
万家香望进屋里,心里莫名惶惑起来。他要跟她说什么?难道是……分手?若是的话,那也好,只要脑袋没进水,谁都知道该趁早甩脱她这个大包袱。
她不会怪他,一点都不会怪他,因为他本来就不需要背这个大包袱,不需要跳进这池浑水里跟她一起搅和。
想着,她大步的走进屋里——
客厅沙发上,史怀仁神情凝重的坐在那儿,见她进来,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万家香疑虑不安的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什么事?”
“你今天在忙什么?”他目光定定的直视着她,“手机不接,打到公司才知道你请假,你去哪里了?”
她沉默了一下,“我……我去办一点私事。”怎么他是来质问她的行踪,而不是来跟她谈分手?
“什么私事?”他语气明显不悦,“你去见他了?”
她一怔,抬眼望着他。
史怀仁浓眉紧皱,神情懊恼。“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万家香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
“我听你爸爸说了,那棍蛋要打亲权官司?”
“呃?”原来是指这件事?唉,她真该拜托爸爸什么都别跟他说的。
“你去跟他谈条件吗?”他直截了当地问:“他要什么?”
她微微瞪大眼睛,惊讶他竟如此的敏锐。
“他不是真的想尽父亲的责任,他只是想整我们……”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吧,他要什么?”
她可以告诉他,因为只要一对他开口,什么事都解决了。
但,她办不到,她无法拉他下水,个人有个人的业要承担,这是她的,没理由要他帮忙扛。
“这件事,你不必操心也不必介入。”她语气淡摸的回绝了他。
听见她这么说,他面色一沉。“你又想回到从前那个什么事都一肩扛的万家香了吗?”他懊恼的语气里夹带一丝沮丧,“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赖依靠?”
万家香想,自己的话及态度伤到他了,她的心好痛。但是一想到他这阵子习未所承受的,她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不少人对谎称丈夫过世、现在却杀出前夫来抢小孩的她有些微辞,那种情绪反应,她能理解也能谅解。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呢?她要让他变成一个大家在私底下笑他呆的人吗?
如呆往定会掉下悬崖,就让她一个人掉下去吧,她不要拉着他一起往下跳。
“怀仁……”她心一横,重重的吐了口气,“我们分手吧。”
闻言,史怀仁陡然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够了,你对我己经仁至义尽。”她直视着他,态度冷静又坚定,“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就行。”
他神情严肃,一语不发的看着她。他了解她,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她不想给他或是任何人添麻烦,想一个人跟康启为斡旋。
“你只是浮木或是救生衣……”她故意说些无情又伤感情的话想打击他,“对溺水的人而言,只要一上了岸,就不需要浮木,当然也不必一辈子穿着救生衣……对我来说,你就是这样的存在。”
史怀仁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从他的表情,万家香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不气吗?听见她说这种话,他怎么没像浩克一样大抓狂?
“万家香。”突地,他话声一沉,“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头一次看见他鸳猛的阵光,她心头一颤。“你以为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能击溃我?教我愤怒对你死心?”
万家香心慌意乱,却强自镇定。“我说的是真心话。”她站了起来,“你回去吧。”说罢,她转身想上楼。
史怀仁霍地起身,一把拉住她,她踉跄不稳的跌进他怀里,还没站稳也没回神,他己捧住她的脸,低头给了她一记火辣辣的吻。
她惊羞得推打着他,但两手却使不上力,直到他吻得她满脸涨红快不能呼吸,才终于放过她。
“啊——”她用力的吸了几口气,气喘吁吁的瞪着他。
他深深注视着她,撇唇一笑,“你想甩开我,可没那么容易。”
“什……”她羞恼地道:“你脑袋秀逗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根本是个烫手山芋?”
“我管你是山芋还是地瓜,总之你的事,我管定了。”说着,他抓着她往外走。
她挣扎着,“干么?去哪里?”
“去我家。”他说。
坐在史家的客厅里,万家香尴尬又不安,因为此刻史家一家四口四双眼睛正盯着她看-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等着被公审的罪犯。
“家香,”突然,史爸开口了,“怀仁都跟我说了。”
她微怔,“伯父?”
“你前夫要打亲权官司,是吗?”
她还没回答,史怀仁己说话,“我看他要的不是人,是钱,不然这个傻酱油妹不会急着跟我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