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在这里等你。”
“好。”万家香按了结束通话键,迅速脱掉身上的工作围裙及手套。
“小鸟怎么了、”一旁的李美琪急着问道。
“她从秋千上摔下来,手骨断了,现在正在医院开刀。”
“什么?!”李美琪一惊,急忙也把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扔,拉着她往外面跑,“快,我帮你叫计程车!”
“大哥那里……”突然丢下工作,她对周主任有点过意不去。
“安啦,我会帮你跟他说的。”李美琪髦着眉,“快到小鸟身边去吧。”
“嗯。”她用力点头,泪水己模糊了视线。
手术室外的走道上,陈老师、史家兄妹、美花姨正低声交谈着。陈老师一直自责的掉眼泪,大家都在安慰她。
万家香一奔出电梯,就往手术室的方向疾步快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知道来人是她而先转过头来的,是史怀仁。“酱油来了。”他说。
“家香……”一看见她,陈老师又忍不住泪眼汪汪。
“老师……”她趋前,还没说话,陈老师己经拚了命的跟她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把她顾好,我带她去公园玩,一不留神她就跌下来了……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看见陈老师如此自责又哭得这么伤心,万家香心里只觉得不舍。她揽着陈老师,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老师,拜托您别这么说,不是您的错,不是……”
“对啦,陈老师,我不是跟你说酱油她很明理,不会怪你的吗?”美花姨也上,加入安慰的行列。
“是啊,老师……”史怀仁温和说道:“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愿意,您就别再责怪自己了。”
万家香点点头,“没错,老师,请您不要自责,否则我会更难受的。”她搬到幸福里两年多以来,一直都是陈老师无条件的在帮她照顾小鸟,她感恩都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这样就责怪陈老师?
“怀智,”史怀仁转头看着妹妹,“你先跟老师还有美花姨回去吧,这儿有我跟酱油留守就行了,有什么状况,我会随时打电话回去。”
史怀智平时虽爱跟哥哥拌嘴斗气,但在这个时候却十分顺从。“老师、美花姨,我们先回去吧。”她勾住陈老师的手,搀扶起有点疲惫的她。
陈老师不放心的再三交代,“家香、怀仁,不管多晚,只要手术结束就打电话给我。”
“好的。”史怀仁跟妹妹使了个眼色。
史怀智点头,便与美花姨搀着陈老师一起离去了。
她们一走,万家香便拉住他,“进去多久了?”
“大概半个小时。”他说,鬃眉望着她,“你吓得脸都发白了。”
她眉心一拧,刚才强忍着的泪水此时如涌泉般落下。她忍着不哭,是因为不想让陈老师更自责难过,但其实她没那么坚强,当听到女儿入院开刀的消息时,她吓得脑袋空白、两腿发软,根本快站不住。
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历经风风雨雨的她,竟在此刻如此不堪一击……万家香捣着脸,忧心又难过的哭了起来。
史怀仁轻抓着她颤抖的肩头,“没事的,别哭。”
从他手心传来的温暖,瞬间奔窜向她的四肤百骸,温热了她颤栗的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独自面对并承受所有的事情一可她并不是木兰号,没有坚不可摧的铁甲,在如此无助惊惶的时刻,若没有一个宽阔的肩膀及一双有力的臂膀给她力量、让她依靠,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跌坠到什么充满恐惧的深谷里。
这些年来,她从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想扑进谁怀抱里寻求温暖及慰藉的冲动。
想着,万家香身子往前微倾,倒进他的怀里,靠在他胸前哭泣。
史怀仁先是一怔,旋即轻轻的揽着她。
“小孩子恢复得很快,这位医生是骨科权威,小鸟交到他手里一定没问题。”
小鸟发生意外的第一时问,他便联络了父亲并透过父亲找上这位骨科权威,医生看过小鸟的X光片后,向他打了绝不会有问题的包票。
有了医生的保证,他宽心不少,也才可以如此安慰心急如焚的她。
“先坐下来吧。”他拉着她在靠墙的长椅上坐下。
见她涯在他身边,眼泪还是不停的掉,他用肩头蹭她一下,对着她一笑,“就跟你说不会有事,你别哭了。”
她看着他,秀眉蹙起,“我还是很担心……”
“要是小鸟手术结束,看见你的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一样,她会笑你的。”
“她笑得出来吗?”她抽噎着,“麻醉过后,她一定很痛……天啊……”光是想象那可能的痛楚,万家香就因为舍不得女儿而难过得眼泪直掉。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柔软无助的声音对他说话,一直以来,她总是很呛、很强势,也很直接。
“我……我真的很怕……”她捣着脸,又哭了起来。
“别怕,别担心……”史怀仁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捞进自己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的。”
他温柔的声调,他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仿佛能给她更多力量的强劲臂膀抚平她的惊惶。在他怀里,她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不需要依靠,以为自己对爱情、对男人早己心灰意冷,但此刻偎在他怀中,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渴望着这样的安全感。
她只是……一直没遇到那个人。
而他——史怀仁,便是她需要的“那个人”。
她渐渐不再流泪,渐渐的不再焦虑,因为有他在身边。
茉里的手术非常成功,当她从恢复室转进个人病房后,史怀仁立刻打电话通知陈老师及妹妹,让她们知道手术己经顺利完成,免得她们彻夜难眠。
万家香守在床边,不只寸步不离,就连眼睛都不曾离开过,看着女儿手术过后那裹着层层纱布的左手臂,她心疼不己。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替女儿受这样的罪。
史怀仁到贩卖部买了几个面包跟盒装豆浆回来,“吃点东西吧。”他先将面包塞到她手里,然后又贴心的帮她把盒装豆浆打开,并插上吸管递给她。
万家香手拿着面包跟豆浆,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史怀仁自己先啃了一口面包,接着碰了一下她的手,“吃呀,难道要我喂你吗?”
他在逗她,可她实在笑不出来也轻松不起来,只能苦笑一记,“我吃不下……”
“吃一点吧。”他语气带玩笑地说:“你得保留体力,不然我一个人要应付你们俩个,可是会累瘫的。”
迎上他温柔有温暖的眸光,她乖顺的点了点头,在她啃老半个面包又喝了一罐盒装豆浆后,躺在床上的茉里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妈咪?”她虚弱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母亲。
“小鸟。”万家香迅速搁下手上的食物握上前,“你疼吗?”
茉里看了看这陌生的环境,不安全写在脸上,“妈咪,这里是……”
“小鸟。”这时,史怀仁出声并靠了过来。
看见他,茉里脸上浮现浅浅笑意,方才还盘踞在小脸的不安也消退。“叔叔。”
“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他问她。
她想了一下,“我从秋千上掉下来……”
是啊,你受伤了。”他握着她的右手,“不过医生伯伯己经帮你把手治好了,现在你只要乖乖听话,伤口就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小鸟的手……好痛……好痛……”茉里这么说着的同时,眼泪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见状,万家香心痛如绞,麻醉药效渐渐退了,女儿显然己经开始感觉到疼痛。“小鸟……”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还没说出口便己硬咽。
看见母亲掉下心疼的眼泪,茉里也跟着泪眼汪汪。“妈咪……妈咪……”
“小鸟……”万家香觉得自己好无助、好无力,也好没用,身为一个母亲,她唯一能做的竟只是陪着小鸟哭?
史怀仁靠近茉里,涯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悄悄话,“小鸟,先别哭,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那神秘兮兮的语调,稍稍吸引了茉里的注意力,她抽抽噎噎地问:“什、什么秘密?”
“是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叔叔长这么大,都没告诉过任何人喔。”
茉里吸吸鼻子,“丸子老师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一笑,“就说没告诉过任何人啦。”
他的话显然勾起茉里强烈的好奇心了。“是什么秘密?”她小小声的问。
“我只告诉你握……”
“可不可以让妈咪也知道?”她天真的问。
他点头微笑,“好,看在小鸟的面子上,就让妈咪也知道吧。”
茉里微微扯动唇角,对着母亲一笑。
看见女儿脸上的笑意,万家香感觉纠缠在一起的五脏六腑顿时舒解开来。
第7章(2)
史怀仁伸出右手的食指,“其实叔叔的这根手指头……是一支魔法棒。”
闻言,茉里一怔。
“叔叔从你史奶奶的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少了一根手指头,”他瞎诌着对小孩子来说十分有吸引力的故事,“史奶奶好伤心,一直哭一直哭……突然,一个身高只有小鸟这么高的仙女出现在她面前……”
对深信有魔法及仙女的茉里来说,这是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她瞪大了眼睛,惊叹地问:“然后呢?”
“仙女看史奶奶哭得好伤心,觉得很同情,便将手上的魔法棒放在叔叔的手上,然后念了念咒语,咻的一下,魔法棒就变成叔叔的手指头了……就是这根啦!”他得意扬扬的展示着自己的魔法手指。
茉里惊疑的看着它,“是真的吗?”
“当然。”他咧嘴一笑,将手指轻轻搭在她刚开完刀的左手臂上,煞有其事地念着,“痛痛飞,痛痛飞飞飞……”
茉里眨巴着还盈有泪水的大眼,定定地望着他。
史怀仁一脸认真的问:“有没有感觉慢慢不疼了?”
茉里皱皱眉头,感受了一下,“好像有……”
他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小鸟真是个好孩子。”
茉里羞怯的笑了笑,“叔叔也是个好大人。”
“呵。”他一笑,“乖,睡一下,叔叔跟妈咪都会在你身边的。”
“嗯。”她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他抚摸着她的头,轻声低喃着,“痛痛飞,痛痛飞飞飞……痛痛飞,痛痛飞飞飞……”
看着这一幕,万家香的心情激动起来,不管是多了不起的母亲,还是有她力不可及之处,看着此刻的史怀仁跟小鸟,她深深体会到这个道理。
小鸟是多么的信任他、依赖他,而他又是多么的疼爱着小鸟、呵护着小鸟,他们并不是亲父女,可她却在他们身上看见了不容质疑的亲情。
是老天爷怜她吗?否则怎会将这样的他送到她面前?
不知哄了多久,茉里终于睡着,史怀仁将手慢慢收回,小心的帮她拉好被子,然后看向红着双眼静静坐在床侧的万家香。
她抬起眼睑,轻声地说:“谢谢。”
他温柔一笑,“谢什么?”
“这不是你的义务……”
“你还要继续跟我撇清关系吗?”他眉心微燮,语气有些无奈,“我……还没走进你心里?”
望着他有点小沮丧的神情,她沉默了下。她还有什么该死的理由,能拒绝这个老天爷送到她面前的好男人?她还忍心拒绝他,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感到失落吗?不,她不要。
李美琪说得对,遇上对的人,只管紧紧抱住他,然后用心去感受便行。在主动抱了他之后,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我不要这个男人”。
一直以来,她是头为了保护自己及女儿而总是处于警戒状态的母狼,而他……他驯服了她的心。
万家香摇摇头,温柔的一笑。“不,你己经走进来了。”
闻言,史怀仁瞪大眼睛,难掩惊喜,他迅速起身,绕过床尾来到她的面前。
“酱油,你真的……”他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她点点头,“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忘情的将她一把捞进怀里紧紧抱住,像是担心她会突然反悔而推开他。
“酱油,让我以‘成为小鸟的爸爸’为前提跟你交往吧。”他低声的说。
“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他缓声强调,“我有千百个愿意。”
迎上他幽深的专注目光,她羞悸得忘了怎么呼吸。因为屏住呼吸,她的脸涨红着,幸好病房此时的光线昏暗,她想他应该看不见。
“酱油,我可以吧?”史怀仁深深的往视着她,语带央求却又莫名强势,“我可以成为你跟小鸟的家人吧?”
万家香心头一颤。这是……求婚吗?
“你真的……我,我是……我有……”她太惊讶,以至于语不成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爱小鸟,我也爱你。”他火热的视线牢争攫住她的心神,“做为一个男人,我想保护、呵护你们,我是认真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万家香一点都不怀疑他会是虚情假意,她知道,他再真挚不过了。
只是,她心里还有犹豫,那是来自于对自己的缺乏信心。
“我……我被狠狠的伤过,至今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道。
“不管你被伤得多深,我会给你满满的爱,然后疗愈你。”
天啊!他说的话就像小说或是偶像剧里男主角会说的话,准确无误的打中了她的心。万家香心折了。
史怀仁伸出手,温暖的掌心轻覆上她羞红的脸庞,“有人说,结婚是失去判断力,离婚是失去忍耐力,而再婚,则是失去记忆力……”
“万家香,”他的脸欺近她,低声地说:“把你那该死的记亿力丢掉吧。”语罢,他的唇轻轻贴上她微颤的唇瓣。
她惊慌了下,本来想躲开,却什么都没做。
她己经沦陷了,在坚持那么多年以后,那扇自从受伤之后便紧闭的门窗,己彻底被他开启,他为她冰封的心房引进了徐徐微风还有煦煦春光,让她的心暖了起来。
如呆这是老天爷给她的第二个机会,那么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握它。
他稍稍离开她的唇,低声地问:“你肯吗?”
她满脸潮红,眼眶微微湿润,怯怯的点了头。
他安心的笑了,目光深情的往视着羞怯的她,眼底是两簇闪动的火苗。
低下头,他再一次攫住她羞悸的唇瓣,烙下爱的印记!
住院期间,许多人来探望茉里,其中当然少不了她的外公、小南外婆,还有坏人叔叔和丸子老师的爸妈。有了大家满满的爱,茉里很快就忘了手伤的疼痛。
几天后,茉里出院并回到幸福里,她回家的消息经由美花姨的放送,很快就在里民间传开来,因此回家的第一天,许多好朋友及同学都跑来看她,家里像是在开同乐会般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