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决定娶个家世比她更好的姑娘?
或是家中的长辈坚决反对,所以不敢来见她?
刚开始两人经常见面,就算不想见,还是会不期而遇,可是当她真的想见他时,却老是碰不到,又不好意思主动找上门,于是开始产生怀疑,她向来不是个会自寻烦恼的人,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就钻起牛角尖来了。
“向婉瑛,这一点都不像你……”难怪有人说只要遇到爱情,女人就会变傻、变笨。
“你的自信跑去哪里了?只不过是一个男人,就让你站在这里唉声叹气,实在太可笑了,就算失恋了又怎样?又不是第一次被甩,也不是世界末日到来,我还是可以活得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大声地对自己说。
接着,她用手心拍了几下冰凉的脸颊,好激励自己。
“也许他是工作太忙,等忙完了自然就会出现。”可……她还是好想见到他,就算说个几句话也好。
她决定找些事情来做,免得又胡思乱想了。
就在这当口,陶大娘一面拭泪、一面走进大杂院,让婉瑛顿时一怔,不由得又踅了回来。
婉瑛见她眼眶湿红,面露哀凄之色,可不像是有沙子跑进去。“陶大娘,你在哭什么?出了什么事?”
“婉儿……”陶大娘才开口,就哭出声来。“玉珠她死了……”
“什么!”过了半晌,婉瑛才吸收这个噩耗,追问道:“怎么可能,玉珠是怎么死的?”
“我是想说好一阵子没她的消息,又正巧经过钱老爷家门外,便过去敲了小门,要府里的下人代为通报一声……”她平日虽然看不惯玉珠的现实和自私,可到底是大杂院里的一分子,就像自己的晚辈,不会真的不闻不问。
“没想到来应门的奴才冷冷地说了一句“她死了!”,可把我给吓坏了,自然要问个清楚,才知道玉珠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也不知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地跌了一跤,然后就小产了,又因为失血过多,就在前天夜里走了……”
听到这儿,婉瑛不禁眼泛泪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这丫头就是没有享福的命……”陶大娘既生气又心酸。“当什么妾?找一个老实的男人嫁了,也好过这种死法,更想不到还被人草草的往乱葬岗一埋,就连个墓碑也没有……”
“既然连墓碑都没有,咱们要从何找起?我和玉珠姐妹一场,总要帮她找一块墓地,还有一口棺木,将她好好地安葬。”这也是婉瑛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陶大娘一面拭泪、一面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我待会儿再去跟对方问个仔细,回来之后跟你说……”
“好,那我去请道士,咱们分头进行。”
玉珠,这就是你一心一意选择要走的路?真的不后悔吗?婉瑛紧闭了下眼,感伤地思忖,却也只能接受对方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离家将近四个月的秦凤戈,在风雪中返抵京城,尽管思儿心切,还是得先进宫面圣,上奏此趟到各地视察防火安全的改善成果。
经过一个时辰,皇上斜卧在龙椅上,俊眸半眯地听完口头上的禀报,又瞟了一眼堆在面前的数本奏章,上头详细列出所陈之事。
“……爱卿这事办得很好!”
皇上右手托腮,一脸似睡未睡的慵懒神态,身边一干太监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因天威难测,时时都是如履薄冰。
“为皇上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秦凤戈不卑不亢地回道。
不知是天冷,还是慑于帝王的威仪,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更没有人敢发出半点杂音,只听得见白雪飘落地面的微细声响。
过了良久,皇上才缓缓地启唇。“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他既不受宠若惊,也不敢沾沾自喜。“微臣不敢。”
“朕要给你,你就得收!”正因为是一国之君,不容有人拒绝。
秦凤戈喉结上下滚动,斟酌再斟酌,更将利害关系全在脑中想过一遍。
“微臣……可否将赏赐保留,待想到之后再禀奏?”这是何等尊荣,自然得用在该用之处,现在还太早。
“准!”
“谢皇上恩典。”秦凤戈暗吁了口气。
皇上拿起一本奏章。“退下吧!”
“臣告退!”他朗声说道。
一直到出了宫门,秦凤戈这才快马加鞭地赶回自己的府第,心想离家这么久,说不定砚哥儿已经忘了他这个爹了。
“将军回府!”
奴仆的通报从大门一直传到内院,大管事、二管事偕同一干奴仆无不出来迎接主子的归来。
“将军一路辛苦!”大管事拱手说道。
秦凤戈拿下头上的盔帽,交给伺候的奴才。“府里都没事吧?”
“回将军,一切平安。”
“我去看看砚哥儿……”
他想快点见到儿子,秦凤戈迈开大步,来到一座院落,在进门之前解下身上的斗篷,免得落在上头的雪花会冻着了儿子。
房里的奶娘和老嬷嬷见他进门,欣喜地上前见礼。
“不必多礼了……”说着,秦凤戈已经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床前,看着躺在那儿,一个人比手画脚还吱吱喳喳说着话的儿子,将他一把搂进怀中,才惊觉到长大不少。“砚哥儿,爹回来了!”
砚哥儿皱了皱眉心,抬头看着他,有些困惑。
“不记得爹了吗?”他真的离家太久了。
“呃呀……达……”小手摸了摸父亲的脸孔,细嫩的手心感到刺刺的,已经想起他是谁了。
“想起爹了吗?”秦凤戈嗅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喉头紧缩。“若不是有皇命在身,爹真不想离开这么久……”想起那一回差点失去儿子,至今余悸犹存。
不过砚哥儿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抱着,于是挣脱父亲的怀抱,改为攀住肩膀,接着还用两脚站了起来。
见状,秦凤戈万分惊喜。“砚哥儿会站了?”
奶娘笑说:“是,将军。”
“我的砚哥儿会站了……”秦凤戈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你娘要是能够亲眼见到,定是十分欣慰。”
“达达……”砚哥儿开心地说着话。
秦凤戈哈哈大笑,一扫连日来的疲惫。“不愧是爹的儿子!相信再过一阵子,便会走路了。”
父子俩不由得相视而笑。
“可惜我错过了砚哥儿的周岁礼,没来得及赶回来。”那是他心中的遗憾。
老嬷嬷笑呵呵地接腔。“回将军,就在周岁礼那一天,老太君还让小少爷抓周,想不到抓了一把小剑,人人都说将来小少爷定会子承父志,成为保家卫国、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是这样吗?”秦凤戈满脸身为人父的骄傲。“太好了,希望砚哥儿真能不负我的期望。”
砚哥儿站得两脚有些酸了,小屁股便往父亲腿上一坐,小嘴说着旁人都听不懂的话,很能自得其乐,也逗得大家十分开心。
见过儿子,确定他安然无恙,在更衣之后,秦凤戈立即赶到秦府向祖母请安。
“我的凤哥儿,你可终于回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一瞧……”外头寒冷,窝在寝房内的老太君听见通报,连忙要厨房去熬些鸡汤、补品,好帮孙子补补身子。“还真是瘦了不少,这一路奔波劳顿,一定很辛苦。”
秦凤戈挨在祖母身边坐下。“为皇上办事,谈不上辛苦,只是担心祖母的身子,每到冬天,一些老毛病总容易再犯。”
“府里有这么多人伺候,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地去替皇上办差,要办得妥妥当当,才不负皇上所托。”她轻抚着孙子英气勃发的脸庞,与过世的长子极为酷似,也更寄予厚望。
秦凤戈回了一声“是”。
又陪祖母说了一会儿话,还当着她的面喝下鸡汤,好让老人家得以安心,秦凤戈才退出祖母寝房。
第9章(2)
正走出院落时,年纪比秦凤戈小了两岁、与正室所出的兄长在五官和体型上有六、七分神似的秦凤鸣唤住了他。
“大哥!”
“原来是二弟……”见这位庶出的弟弟走路姿势有些怪异,身为兄长,语出关心地问:“脚是怎么了?”
秦凤鸣自嘲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扭伤了脚踝。”
“地上积了雪,不宜骑得太快,更不能分心,往后小心点。”秦凤戈板起脸来训了两句。
他颔了下首。“是,往后会多加注意的,大哥要回去了?”
“有事吗?”
“大哥不在京里这段日子,姨娘天天惦记着,若是大哥不急着走,可否去看看她?”生母白姨娘最常挂在嘴边的人不是他这个亲生骨肉,而是大房正室所出的儿子,让秦凤鸣心里总是不太好过。
秦凤戈瞅他一眼。“也好。”
于是,他便和二弟来到一处小院,不同于赵姨娘的为人,白姨娘生性喜静,也不爱与人争,谨守分寸,他对这位姨娘自然也多了几分敬重。
瞥见跨进门来的高大身影,彷佛又见到深爱的男人来屋里探望她,父子俩的影像重迭,让白姨娘显得有些激动。
“大少爷总算平安回来了。”她起身相迎地说。
他在椅上落坐。“多谢姨娘关心。”
“来,喝口茶。”白姨娘亲手倒了杯茶给他。“瞧你当真瘦了不少,身在外地,连吃食都不方便,既然回来了,可要好生地调养才行。”
“我会的。”见屋里只有白姨娘一个人,连个丫鬟都没瞧见,秦凤戈便开口问了。“怎么没个伺候的人?”
白姨娘攒起眉心,面露悲伤之色。“伺候奴婢多年的荷花,前些日子回家探亲,想不到却得了急病死了……”
“原来是这样,生死由命,姨娘也别太伤心,不过身边没一个伺候的人总是诸多不方便……”秦凤戈沉吟一下。“这事我会找机会跟祖母提,请她命管事再派个丫鬟过来。”
秦凤鸣也想为生母做些什么,急忙开口提及。“还不只有这件事,大哥也知晓姨娘就是面皮薄,又不好意思跟厨房要些补品,到了冬天,手脚就显得冰冷,气血也不顺。”
“二少爷不该拿这种小事来让大少爷烦心。”白姨娘责怪地说。
“我说的也是事实。”秦凤鸣黯然垂眸,他只是想尽为人子的责任。
“二弟有这份孝心也是应该的,回头我会一并跟祖母说的。”秦凤戈倒是不以为忤,当场就允诺了。
待他起身告辞,秦凤鸣跟在后头送他出门,神色透着复杂。
“不过是小事一桩,以后尽管跟我说,兄弟之间不必客套。”秦凤戈特别交代,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说。
“多谢大哥。”即使大哥待他一向好,但秦凤鸣仍是神色不豫。
在生母眼中,只有嫡出的兄长,并没有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又有谁能够体会他此刻的心境?
六安堂——
今天难得没有下雪,婉瑛赶紧利用这个空档出门办事,也幸好一路上有人负责铲雪,不然真的寸步难行。
她特地套了件尺寸稍大的短袄,那是去估衣铺买来的二手衣。估衣铺专门贩卖一些大户人家穿剩下或是不要的衣物,再转手卖给生活困难、买不起新衣的人们,看起来还很新,又很保暖,还有空间塞衣服,婉瑛一眼看中,二话不说就买了,否则根本没办法出门。
瞥见婉瑛跨进医馆,全身上下裹得像一团球,让刚整理完病历的区大夫不禁喷笑出声。“还不习惯这么冷的天气吗?”
他跟这位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伴”,已经成了忘年之交。
“至少今年还没办法。”婉瑛叹了口气,每年一次上合欢山赏雪是一种娱乐,可是天天看到雪就很头疼了。
“再过两、三年就能完全适应了。”他戏谵地说。
她也相信生命自会找到出路,总会有办法的。“对了!区大夫,我想买一些黄耆、枸杞、红枣回去跟鸡肉一起煮,让大杂院里的人都能补一补。”
因为大家都穷,每天能吃到白米粥就算不错了,婉瑛心想她只有一个人,手头也较为宽裕,决定自己掏钱买些食材进补,算是回报大家的照顾。
“好。”说着,区大夫便交代学徒去准备,当他又把头转过来,神情透着一抹慎重。“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提醒你。”
“什么事?”她马上专注地凝听。
区大夫捻着胡子,沉吟片刻。“因为咱们的状况并不相同,我也无法十分肯定,不过我们是因为超级月亮的关系才会来到这里,你得留心当它下一次出现,有可能会令你产生变化。”
“区大夫的意思是……我有可能离开现在这副身体?”婉瑛满脸震惊,这是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他摇了下头。“我不能担保没有这个可能性,可是只要你的意志够坚定,相信老天爷也会被你感动,让你留下来,就像我当年一样,这里是我的家,有妻有女,胜过世上任何地方。”
有他这个活生生的例子,着实让婉瑛安心不少。“我会记住的。”
这时,学徒将几包中药拿来,分量比她要的还来得多。
婉瑛迟疑了,没有马上接过来。“区大夫,这……”
“里头多了当归、党参和桂圆,你就拿回去,不必给我药钱了。”区大夫很豪爽地说。“同乡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她的心顿时温暖了起来。“多谢区大夫。”
“趁还没有下雪之前,快回去吧。”他说。
于是,婉瑛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步出六安堂,不过对于刚才所谈论的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心想有一种可能性是原本的身体还好端端的,才有办法回去,可是回去之后呢?父母都过世了,她依旧只有一个人。
而另一种可能性是,原本的身体已经不在,她回去就等于死路一条,但她还有好多事要做,不想这么快就去领便当。
婉瑛打从心底想要留在这个架空的朝代,有再多的不便,也都能一一去克服,因为这个地方有许多关心她的人,还有她喜欢的人。
到了傍晚左右,婉瑛炖了一锅补汤,吆喝着大杂院里的十几户人家一块儿前来享用,每个人都分到一大碗,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婉儿真是有心……”
“喝了这汤,全身都暖了……”
“娘,有鸡肉可以吃……”
“这可要谢谢你的婉儿姐姐……”
看大家这么开心,婉瑛心里也高兴,能够帮助别人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
她更相信在这里,一定能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
昨天夜里,雪又开始下了,到了白天,都没有停过。
婉瑛不停地往手心呵着热气,身子再不动一动,真的要冻僵了,于是在房里做起热身运动。
“婉儿!”冷不防的,外头传来陶大娘的叫声,打断了她正在做伏地挺身的动作。“婉儿,快点出来!”
她以为谁家出了事,套上短袄就奔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