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二哥就替韩将军谢谢三弟了。”季亲王也不是省油的灯,硬是把瑞亲王的辈分往脚下踩一级。
“季亲王,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套?”瑞亲王搓着下颚,满腹子坏水,心里暗付着,只要他能成功拉拢到韩石,届时军权在手,朝野上下还有谁敢与他作对?就算是亲如手足的季亲王亦同。
“三弟,是说你找人便找人,为何连府内的腾榎将军你也唤来寻人?这样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季亲王刚才收到飞书,得知小刀子已然殉职之事,虽然表面上神色不动,可是对子瑞亲王的狠绝,却也是暗恨于心。
没想到他这个三弟居然敢动他的人!
“腾榎将军是本亲王身边最英勇的武将,他听闻韩石将军的爱女失踪,便义不容辞向本亲王请缨要去协寻,想当然尔,本亲王又岂会拒绝?”
瑞亲王的眼神带着挑衅,那个神情像是在说——对!他就是要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你季亲王仅是派出府内的几名护卫,又能奈他如何?
季亲王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韩石将军却已然疲倦不已的抱拳告罪,他太明白这两位亲王在他面前唱的是哪出戏了,他们这样明讲暗提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那一句——麻烦你这个韩石老家伙爽快一点,快快选边站吧!
“两位亲王,请听韩某一句,因为小女离家失踪的事惊动两位亲王,韩某心下万分歉疚,又因内人思女成疾,明白此事万不可再拖,故适才心有一念,打算明日对外贴出告示,若谁能寻得吾家小女,便以一愿相偿。”
两位亲王听到韩石如此一说,均心下一动,瑞亲王试探性的再问:“韩石将军之意,是说如果有人能寻得令千金,便不计代价,遗报对方一个心愿,是吗?”
韩石将军深沉的目光看向对他投予询问的两位亲王,他点点头,语气中有着无奈的妥协,“如果小女能平安的回到我身边,任何的代价我皆不吝回报。”
韩石将军此话一出,瑞亲王的眸底闪着笑意,他相腾榎定不会负他所望。
而季亲王则是忧心忡忡的叹气不语,他心知这台面下的抢人动作将会愈加险恶,手上仅掌文司号令之权的他,又该如何与暗地里早已用公帑培养军队的瑞亲王相抗衡呢?
相较于两位亲王在心中的政治利益盘算,韩石将军满心只愿他的女儿能平安的回到他身边,如此而已……
第七章
桃花飞舞似蝶,如此璀璨美丽的桃花林,本该是让人望之心喜的美景一幅,奈何身处其中的丁慕寒、韩妤嫒、春桃还有元仲四人,却早已失了赏花的雅兴,在他们脸上徒留的唯有悲伤与茫然。
原本在将小刀子入土埋葬之后,众人决议耍按照原订行程回京城去,可是出乎意料的,春桃却坚持不肯走。
春桃的理由是因为她认定是她害死小刀子,所以她坚持要留在小刀子的身边,一辈子伴在他的坟旁,不肯再走了。
也因为春桃的哀伤太过强烈,刚开始韩妤绫根本就不肯独留春桃而离开,可是因为丁慕寒的一席话,让她打消了主意。
“现在你也还有机会考虑,是否要继续跟着我们一起走?”丁慕寒看着残余的冥纸漫天飞舞,望着那焚尽烟灭的纸灰成了焦黑碎屑,他不懂,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到尽头,究竟还能剩下些什么?
“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韩妤绫深望着他悲戚的侧脸,忽然间觉得,经过小刀子此一事件?丁慕寒的态度已经有些变了。
说不上是什么明显的改变,可是那种疏离的冷漠,却是真实的刻在彼此对视的眼眸交会间。
丁慕寒以他酷寒无温的黑眸望着她,“刚才我已经把当初奉季亲王之命,要将你掳回府的原因与理由,都跟你说清楚了,现在我再告知你一项。我目前所得到最新消息,那就是你爹已在两位亲王面前松口承诺,不管是谁,只要能将你安全的送回将军府,你爹将会为那个人所用。”
他的话就像是闷雷轰顶,一瞬的震撼让地哑口无言。沉默须臾,韩妤绫只能轻轻地垂下眼睑,颓丧地说:“你觉得这样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听完了他刚才的解释,知道她竟然在全无所悉的情况下,变成当朝两位亲王们赌盘押注的筹码,为的就是企图换取她爹爹对他们其中一方的支持。
这叫什么?
该要说那两位亲王雅兴正好?还是该说他们居然把逼官谋反的念头,如此大剌剌的摊在阳光下展示,一点也不避讳后人会用何种目光审视他们吗?
光是说荒唐无稽,韩妤绫都还嫌不足。
“你当然还有选择的空间,看你是想选择帮助残暴无道的瑞亲王,还是要试着去相信另一位你口中,虽然是戴着君子面具,实则骨子里却仍可能是个强盗土匪的季亲王……”
“丁慕寒,我原本以为你身为季亲王最信赖的护卫之一,理应对你的主子忠心耿耿,怎么如今听你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再为季亲王说话?”
眼前的男人悲伤的情绪已然淡尽,换上一双初见时惯看的清澈淡然,她莫名的觉得心慌,甚至有种他随时会抛下她不理的错觉。
“我心里是怎么看待季亲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要面临选择的你。如果你选择季亲王,我便会依照原先所说,就算牺牲我这条性命,也会拚死将你护送回京:但是如果你选择相信瑞亲王,那么我也不再强留你,稍后我会找处安全的地方,让瑞亲王的人马接你走,如此而已。”
他虽然没再将小刀子的死怪罪在韩妤绫身上,可是也没打算放过自己良心的谴责,他甚至无数次的责备自己,心里千百万遍的想着,如果他再用心一点,是不是小刀子就不用冤死了?
可惜事实已成定局,追悔也是无用的,也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丁慕寒更加谨慎的求谋定而后动。
丁慕寒说话时,完全无视子韩妤绫面临抉择的彷徨无措,他的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个初识的陌生人。
这种被他摒弃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不好,可是她却明白在这个时候,她没有资格与权利要求他分些柔情给她。只因为小刀子的死,已然形成一道抹灭不了的鸿沟,她跨越不了眼前的障碍,也无法轻易的将他们彼此的冰冷融化,她知道这几乎可视为一件艰钜的任务。
“我可以跟你走,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不可能跟一个杀了我朋友的亲王合作,可是我也不会放春桃留下。”既然她注定逃不了被利用的命运,那么她就将自己的命运赌上,赌在丁慕寒不会跟错主子的份上。
听了她的决定,丁慕寒非但没有展颜一笑,反而皱了皱眉,“我希望你的想法不要太单纯,今天瑞亲王会下手杀了小刀子,失误全归在我身上,跟你并无绝对相关,而春桃的去与留,我反倒觉得她留下是好的,这样至少她不会跟着我们再陷波折。”
听了丁慕寒的解释,韩妤绫这才明白自己想的有多简单,从一开始,她的思想就只绕着自己转,一切以本位主义来思考,如今听得丁慕寒这么一提醒,她反倒也不好再让春桃跟着她走了。
“好吧!那就先让春桃留下来,等这风波过去之后,我再回头接她回家。”韩妤绫很是不舍的瞅着发傻的春桃喃喃。
打从小刀子死了之后,春桃的情绪就一直像这样陷入无止尽的悲伤里,不时淌着泪,默然不语的啜泣,那种心碎的模样,不难想象春桃所受的打击有多深。
而丁慕寒在说服韩妤绫之后,回头又找上元冲。
“元仲,我要你带着韩家小姐抄小路回京,我会想办法引开追兵的注意。”
丁慕寒眼见未来回京之路愈来愈险,在众多围兵的环伺之下,他实在很难保证韩妤绫不会被抢走,于是想着若由他单身进京,模糊焦点,再让元仲押后,找机会直入二王爷府,如此既能保得元仲的安全,又能完成任务,该是两全之法。
很是了解丁慕寒的元仲不满的皱着眉,“慕寒,你别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你平常时候的冷静自制,是发挥到哪里去了?保护韩姑娘的责任,一直都是你此行的目的,不是吗?”
“元仲,你比我沉稳,保护韩家小姐,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别找借口了,我看你根本是想找那位飞骑将军腾榎,私报小刀子的仇吧?”元仲太了解丁慕寒那死心眼的个性,他一定是将小刀子死亡的责任全压在自己的身心。
丁慕寒抿着唇不说话,眼神颇有默认之意,而元仲此话一出,再对照丁慕寒的眼神,韩妤绫不觉为丁慕寒那无异是以卵击石的疯狂想法暗抽一口冷气,而春桃的神色也微微一变,她听到的是为小刀子报仇的那句话。
“你想报仇,我不会拦你,可是你想让小刀子死不瞑目吗?你认为如果他知道,你为了他白白牺牲了生命,他会觉得开心吗?”元仲幽深的眸子锁在丁慕寒的脸上。
一向,他们就是最了解彼此的兄弟,曾经以性命为誓,互许血盟之义的兄弟之情岂能轻易抹灭?但是事情也该分出轻重缓急,平白的牺牲绝对是蠢事一桩,犯下着去做。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已经决定了,由我来引开那些追兵,你伺机将人安全的送回季亲王府。”
丁慕寒不是没有想过元仲的顾虑,可是他料想。既然瑞亲王都已埋下杀手,想要杀了他们三兄弟,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前方之路定是险阻重重,既然横竖都是冒死犯险,他又为何不拚死来个杀敌之首,让敌方自乱阵脚,也好让元仲能乘机将人护送回京呢?
听到丁慕寒坦承想要为小刀子报仇的意念,韩妤绫不觉心口狂跳,她惊慌的摇头,试图阻止他,“不,不要走极端,我相信一定还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可以解决事情的。”
“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没有别的选择。”对丁慕寒来说,要想兼顾兄弟之间的情义与报答季亲王对他的恩泽,唯有他所说的方法可行。
“不!不可以,我不答应!”她不要见到他死。她不要!
正当韩妤绫与丁慕寒争论不休时,意外地,春桃却一脸肃然的站在他们身后,口气里带着悍然的决心。
“你们别再争了,就由我跟着元公子去引开瑞亲王人马的追捕,小姐跟着丁公子一道,这样子我们分两路走,一定可以顺利的将小姐送回将军府的。”她望着韩妤绫,想着刚才他们争论的话题——为小刀子报仇。
“春桃,你……”突闻春桃这么一说,原本的争执顿时又陷入僵局,韩妤绫一方面觉得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十分不安,胸口隐隐抽痛的感觉拧扯她的神经。
“我刚才想了想,既然当初小刀子的任务,就是要保小姐平安的回京去见季亲王,那么现在他死了。也合该由我来替他尽点心力。”不管怎么说,小刀子的死,她也难辞其咎。
听罢春桃的话,丁慕寒与元仲互换了个眼神,丁慕寒动了动唇,还想说服元仲,可是却被拒绝了。
“慕寒,既然春桃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可别再婆妈,保护韩家小姐,你是责无旁贷,休想卸责。”元仲直接出言断了丁慕寒仍想交换任务的想法。
丁慕寒的眼眸深处掠过些许炽热,他虽然早知这趟路不好走,可从未想过竟会相继遇上与兄弟别离的场面,这种生死两离的折磨太煎熬,他无法以言语来传递内心的不舍,唯有用眼神表达互道珍重的心意。
“小桃子,你……你还会再回来吗?”知道劝不动春桃,韩妤绫只能泪涟涟的拉着春桃的手问,“答应我好不好?你一定还要再回来找我,好不好?”
从小她们就是一起长大的,对韩妤绫来说,春桃早已像是她的妹妹一般,是她的家人。
“小姐。你要保重。”春桃哽咽着,没敢回应韩妤绫的话,只因为在她的心中,早已有了某种难以撼动决心的想法亟待实现。
既已得到共识,丁慕寒心下一横,伸出大掌牵住韩妤绫发冷的小手,“走吧!再拖时间就晚了。”
“春桃……”得不到她的承诺,韩妤绫不安的瞅着她,晶莹的串串泪珠也就这么一颗颗落下。
可是丁慕寒却不再让她有追问的可能,牵着她的手就往小径而行,而同时间,元仲也不再赘言,依着原先的协议,转往官道上行去。
就这样,继小刀子死了之后,丁慕寒一行人终于被迫分道而行,由春桃与元仲走官道入京,而丁慕寒则与韩妤绫伺机而动走暗道进京。
四人分离时,正是夕阳浸染的时刻,看着那一片一片的桃花瓣在微风中轻轻的飞落,像是在散布着什么样的讯息……
看着夕阳与桃花相映红,像是一种温柔的宣告,那是生死存亡的别离吗?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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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段既难行又痛苦的行程。
韩妤绫浑身发着冷汗,偏偏天气却又闷热得紧,她脚下踩着急而小的碎步,试图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紧跟在那青色的伟岸身影之后。
打从与元仲还有春桃分别之后,她与丁慕寒之间的相处就陷入了难言的冰点。
丁慕寒似乎刻意与韩妤绫划清暧昧不明的感情关系,他变得冷漠、变得理智,甚至还变得有曲一寡情。
他望着她的眼底,已然抽去所有曾经给过她的温度,那种眼神已不带感情,仅是以一种疏离的态度对她说每一句话、看待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
韩妤绫知道,这一切的改变全是在小刀子猝死之后开始的。
面对他如此冷淡的态度,韩妤绫只觉得胸口问原本堆积着的情感一下子被掏空了,她只觉得茫然、顿失所依,揪心的感觉则一直刺在她的心上,终于,她病了。
其实,打从遇见丁慕寒开始,她就一直处子体力急剧消耗的状态下。
自小娇生惯养,鲜少吃过什么苦的韩妤绫在面对一连串被绑架、赶路,然后泼水,最后又是亲眼看到小刀子的惨死,这些种种都让她措手不及,疲累的感觉日复一日的堆积,再加上得不到适当的休息,韩妤绫自觉体力已濒崩溃的临界点,可是她仍然咬牙苦撑着,没敢让丁慕寒为她多操一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