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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 page 10 作者:美言

  她知道他的心里比她更苦。

  面对一个间接害死他兄弟的她,镇日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而他就算心里再如何不满,却是不得不面对他的职责;对他来说,她只是个沉重的包袱与责任吧?

  感觉身体的底层传来的凉意,即便只是春日里吹来的一阵轻风,都让她冷到浑身发颤。也因此让她的脚步愈发缓慢,看着走在前方的丁慕寒,她感觉他的背影好像渐渐的离她愈来愈远。她试着张了张口,想开口喊住他,可是话到嘴边,她硬是喊不出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必须把握时间,尽量赶去与元仲还有春桃他们会合,如果时间稍有延迟,也许将会发生难以弥补的憾事,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任性的要求他,为她停下脚步?

  韩妤绫愈是这么想,想让丁慕寒缓缓脚步,让她喘口气的话,就硬是说不出口,终于等到她连瞅着眼前的背影,都已然成为晃动的虚影时,她才满头大汗的扑跌于地。

  这时,走在前头拼命赶路的丁慕寒因为听到她跌倒的声音,这才知道要回头看她。

  看到她跌倒在地,丁慕寒原本打定主意要对她冷硬的心肠,却莫名的软化了。他转身回到她身边,却见到韩妤绫正死命的撑起身体,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就在他见到她低垂的脸将要迎向他的前一刻,他忽然又将脸给移开,不让自己看见她的脸。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绊了一跤,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韩妤绫以笑容掩饰自己身体的不适,她下想再成为他的负担,至少不能再让丁慕寒讨厌她。

  僵直的背影为了她听似虚弱的音调而更显僵硬,他略为侧首看她,却心惊的发现她苍白的娇颜,他悚然心惊的立时转身,及时伸出手接过韩妤绫虚软欲倒的身躯。

  “你已经病了,为什么不说?”搂抱着她的双臂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高温,意会到她生病的事实,丁慕寒的心口掠过浓浓的不悦。

  “我不想耽误你的行程。”避开他询问的眼神,韩妤绫气弱的解释,而她也因为身体忽冷忽热,让她连说话都觉得微喘。

  “你若是病死在半路,我们的赶路还有什么意义?”听见她的回答,丁慕寒拢起眉头,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准备找个地方让她好好的休息。

  忽然间被他抱在胸前,鼻端立时侵入属于他的气息,韩妤绫感觉心口漫溢温暖,那波波的情感浪潮正在她的体内漾开来。

  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得到他的关心了,她以为……

  “你病多久了?”他黑眸微缩,发现她因为发烧,整张脸泛着明显的潮红。

  更让他觉得无端对自己厌烦的,还是看见她滚着湿意的水眸、趴在自己的胸口低低喘气的模样。到底他是对她漠视到什么程度?为什么会连她病成这个模样,他都浑然未觉?

  “没什么,就这两天的事而已。”韩妤绫但觉头发晕,胸口莫名的紧窒感则疼得让她不由得皱紧了眉。

  见她脸色惨白,丁慕寒也没有念人的兴致,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便将她轻轻地放下。

  “我去替你找个地方休息,你待在这里等我。”她既然都已经病了,再赶路也不是办法,只好先找处民家给她休息了。

  知道他要离开自己的身边,韩妤绫莫名的感觉到心慌,她伸出手拉住他。“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虽然感觉自己的头重得像铅块似的,可是相较于身体上的不适,她更害怕丁慕寒在此时弃她于不顾。

  望着自己被扯住的手,丁慕寒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言的苦涩,他放软了音调,用另一只未被抓住的手,回身轻轻地拨开她额上被汗水濡湿的发,“听话,我只是去找能让你好好休息的地方,找到就回来,我不会放你不管的。”

  她抓着他的手腕,仍是不肯放松,抬眼瞅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委屈,“慕寒,我知道你一直在心里气着我,气我间接害死了小刀子。可是,相信我,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真的……”她哽咽地诉说内心话,豆大的泪珠滑落面颊,话说着说着,也就昏迷在丁慕寒怀里。

  看着韩妤绫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他皱了皱眉,望着她哭泣的容颜,眸光深处闪现更深层的情感。一抹怏怏不快的情绪在心底恣意蔓延,原本想将她放下的双臂,却紧紧的收拢,他将她淌着泪的脸往自己的心坎上贴了贴,伤感的颜色一直在他的俊颜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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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丁慕寒还有韩妤绫两人分别后,元仲与春桃首先遇上瑞亲王的人马。

  领头的人依然是那位名唤腾榎的将官。

  他冷眼看着被缚绑着的两人,知道他们并不是自己的目标,正在心中暗忖该如何处置他们时,身边有人提出以刑求问话的方式,得到剩余两人的下落。腾榎连眉毛抬也未抬,冷哼一声,算是应允了他的提议。

  看着他们将元仲捆缚在一株老树上拷打,他颇有兴致的亲自审问那位跟在韩妤绫身边的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腾榎低垂首,看着手背上留下的齿痕印。

  春桃面无表情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刚才听其它人说,他就是瑞亲王府中最受宠的将官,也是受命要剿灭丁慕寒等三人的男人。

  “哼,想不到你一个小丫头脾气倒是很倔。”腾榎看出她眼中忿然的火花,他以下巴努向此刻已浑身是血的元仲,这么说:“你认为像你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受得了几鞭?”

  耳边已经听不见那呼呼而响的挥鞭声,对春桃而言,她的心早已随着小刀子而死了。

  见春桃仍是不肯开口说话,腾榎走上前,就在春桃的脸上呼了两记火辣辣的巴掌,就这两下便让春桃的半边脸颊肿了起来。

  “说,你家小姐呢?”腾榎自认没什么耐性,他只对那名胆敢咬了他手背的韩妤绫有兴趣而已。

  感觉到脸颊上的疼痛,春桃只觉得眼冒金星,望着眼前男人的眼底充满了血丝,她啐了口含在嘴里的血,往他的脸上吐去。

  “你找死!”腾榎反手又赏了她数个巴掌,要不是身旁有人把他拉住,他早已活活将春桃掌掴而死。

  “将军,她是韩将军家的丫头,她若死了,对亲王那里可不好交代。”

  “哼!亲王有说过这个丫头不能死吗?”腾榎生平自视甚高,几时曾受过一个小丫头的屈辱?他扬手指向元仲,大声咆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家小姐的行踪,否则我便先将那男人的一只手臂斩断,看你说是不说?”

  春桃听到腾榎想斩元仲的手臂,果然出现受挫的眸光,她怯怯的眼眸落在伤痕累累的元仲身上,接到他丝毫不畏惧的眸光,望着看着,春桃咬了咬牙,“将军。你若是先放开我,我便能想到小姐的去向。”

  此话一出,元仲不禁大愕,他想出言阻止,却又换来另一顿毒打。

  腾榎听出她的妥协,他勾唇一笑,弹指让人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如果你早听话,不就不用白挨打了吗?”

  “是啊!如果我早些信任小刀子,那么他也不会平白冤死了!”春桃在被解开束缚之后,将藏在暗袋里的一把小刀捏在掌心,随着所说的最后一个字音的消失,她以猝不及防的速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腾榎刺去——

  腾榎像是没料到春桃的意外之举,他愣了下,那柄小刀在他的左颊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疼痛的感觉让腾榎惊醒,他锐眼一眯,反手敲上春桃的指节,迫她弃刀,再伸手接过那把刀,扬手就往春桃的心坎刺去。

  没有惊呼声,也没有意料之外的疼痛,春桃手按那把染血的小刀,竟然微微的笑着。

  她以珍惜的目光看着刺在她心口处的小刀,这柄刀是她自小刀子的怀里找出来的,对春桃而言,这柄刀的意义视同于小刀子给予她的短暂爱情。

  就在众人尚被春桃的举动给吓傻之际,居然又看见春桃将刺在她心口的小刀缓缓从她的身体里拔出来,看着那温热的血液往空中激射出红色的血花,狂喷的血像泉似的自她的伤口处涌出。

  春桃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解脱了,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痛苦,仅是在意识完全失去之前,对同样身陷死境的元仲投予抱歉的一眼,接着她便心满意足的阖上眼。

  从来没有像这样,先后被一对主仆给弄伤的腾榎火气全上来了,看了倒在血泊中的春桃一眼,用手按着脸颊被划开的血口,他恨恨的将矛头指向犹被人吊在老树下的元仲,下达命令,“把他给我杀了,然后将这两个人的尸首吊在桃花村外,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胆敢再跟我作对?”

  “是!”小兵们得到命令,连忙齐声应和。

  桃花村外,桃花依然翻飞如雨,可是在腾榎的鲜血屠杀之下,却显得分外刺眼。

  第八章

  “春桃,你快逃……快逃啊!”

  韩妤绫在梦中看见全身是血的春桃,被一群着兵服的男人拿刀追杀着,她看到数十把的利剑从春桃的身体里穿出来,流不尽的殷红血液汇聚成蜿蜒的血河,在河中载浮载沉的还有元仲被断了四肢的残破身躯。

  血!殷红的血不断的在韩妤绫的梦中蔓延,她尖叫着想逃,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定在原地,任由那可怕的血腥将她吞没……

  就在她将被这无端横流的血之洪河给淹没之际,有一双手从梦境的另一端伸出来,将她整个身体抱在他的怀中,不断的向水面上游去……

  “啊!春桃……春桃……”韩妤绫从噩梦中醒来,而丁慕寒则适时的按住她激动得乱摆的双手,轻声的哄慰着情绪激动的她。

  “别怕,你只是作梦而已,没事的。”丁慕寒将她的小脸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韩妤绫听到他心口传来那规律的心跳声,慢慢地平复了心绪。

  她惊魂甫定的瞅着那张俊颜,一双小手像是抓住眼前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紧紧的攥住他胸前的衣襟,身体不停的颤抖,但见她唇色苍白,小脸上也是布满细细小小的汗珠,模样看起来好不惹人怜惜。

  “慕寒,我……我刚才梦见春桃还有元仲他们……他们都死了,那模样好可怕……”她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神思犹陷在刚才那场噩梦的牢笼里未及挣脱。

  听到韩妤绫说出那不祥的梦兆,丁慕寒的心脏也是蓦地一沉,他连忙阻止她再往下说,“他们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因为丁慕寒说话的口气带点愤怒的味道,所以在惊吓中的韩妤绫误以为他是在对她咆哮,只能委屈的闭上嘴,抽抽噎噎的吸着鼻,露出欲泣的表情。

  看到那双带着氤氲水气的眸子,丁慕寒闭了闭眼,知道是自己的口气吓到了她,明明就知道她是在做梦不是吗?也明明就知道她因为生病,所以身体还发着高烧不是吗?他怎么又捺不住脾气,对她摆起脸色了呢?

  “对不起,我不是在吼你。”他放软了声调,幽深的眼看着她,抬起粗糙的指腹,为她抹去眼角的泪。“你听我说,就算春桃被瑞亲王的人马抓到,我想他们也会看在她毕竟是将军府的人份上,不会太为难她的。所以我才会跟你说,春桃不会有事的,你只要放宽心的休息养病,一切都会没事的。”

  “真的吗?春桃真的会没事吗?”韩妤绫惶惶不安的泪眼瞅视他,对此刻的她来说,眼前的丁慕寒是她唯一的依靠,更是她唯一能信赖的人。

  “相信我,好吗?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丁慕寒以他强健的手臂给予她最坚定的拥抱,他将她的头顶压在下颚,企图以自己的体温化解她的不安。

  缩在他的怀里,韩妤绫自觉得到了缺乏的安全感,眼泪缓缓地在他的怀中止息了。等到她慢慢地收起泪水,才注意到自己与丁慕寒所处的地方,竟是一处陌生的茅草屋,她的背脊正枕着干爽的禾草,外面还有虫鸣乌叫声。

  她正想开口问丁慕寒时,一名老妇人捧着一碗汤,推开门走了进来。

  “丁公子,你刚才交代要熬煮的药汤,我给你送来了。”那名老妇见着偎在丁慕寒怀里的韩妤绫醒来,她咧嘴一笑。“这位小娘子你可醒了,你就不知道你家相公可是守了你大半夜,你啊!身子差就别硬撑,男人总是不比女人细心,你若是身体不舒服不说出来,你家相公又怎么会知道呢?”

  老妇人瞧见眼前这对小夫妻恩爱的模样,不禁想起那死去多年的老伴。

  “相……公?”韩妤绫愣了下,还未及反应,丁慕寒已先一步起身,将老妇人手里的药汤接过,并且低声称谢。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位老妇人,丁慕寒回头看了面色仍是不佳的韩妤绫一眼,心中怜惜之意不再掩饰,他伸手搂着她的肩头,让她的头得以轻靠着他厚实的肩。

  “来,喝药吧!喝了这个,你明早睡过醒来,应该会觉得身体好过些。”丁慕寒温柔的舀了一汤匙热烫的药汁,以嘴轻呼,将汤汁弄得稍凉,好让她能入口。

  “刚才那位老妇人说你是我……”“相公”两字她迟疑着没敢说下去,就怕是自己会错意,抑或者是……听错?

  她问这话时低垂螓首,似乎想藉此掩饰自己心里其实正为了刚才那妇人说的话涌生羞涩。

  这辈子她可从未想过要嫁给什么样的男子。平常若是听到上将军府的媒婆提到想给她许个什么亲,多半她是连想也不用想便会马上回绝的;但如今,为何听得一个陌生老妇人随口所说的话,她的心坎儿却通通直跳呢?

  “那是权宜的说法,我骗了借宿给我们的那位婆婆,说我们是一对夫妻,因为遇上了贼匪,身上盘缠用尽,再加上你受了风寒,不得已只好请她让我们借宿一晚,你别介意婆婆说的话。”丁慕寒的嗓音沉稳,听不出任何矫饰的情绪。

  被动的吞咽下带着苦涩滋味的药汤,韩妤绫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而看着她皱着眉喝药的丁慕寒也心疼似的以担忧的眼紧紧看着她。

  喝药中的韩妤绫感觉到丁慕寒那清冷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眼神,莫名地,她感觉那丝丝的温柔竟似一把火,在她的心中缓缓燃烧。

  “我不介意婆婆说的那些话,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韩妤绫无法从他冷静的外表下解读他内心的情绪。

  他虽然人就在她身边,可是感觉他的神思却飞得好远,她捉摸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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