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的话,民女把人分为三种类型:棒子、老虎、鸡。」鞠清子解释,「鸡呢,指的是漂亮又能言的人,秋月姊从小就伺候高兰郡主,是郡主身边第一得意之人,自然漂亮又能干。」
「哦,这个说法倒是有趣。」延国夫人不由笑了,「那冯七呢,怎么就成棒子了?」
「棒是指实心实意的人。」鞠清子解释,「冯七哥为人老实,虽然有时候与秋月姊姊起了争执,爱拿孩子撒气,但终归还是个对媳妇忠心不二、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所以鸡配棒子是再适合不过了。」
「哦,」延国夫人似乎明白,「这么说,老虎与鸡也很相配吧?不过一物一物的道理罢了。」
「老虎与鸡,老虎镇得住鸡,所以在家里是老虎说了算的。」鞠清子答道:「女人在家里说了算,终究能活得幸福些,这也是民女劝说秋月与冯七哥好好过日子的原因,若冯七哥是头老虎,或者也是鸡,那民女就不劝了。」
「这便是你说的合适吧?」这番话彷佛给了延国夫人极大的启发,只见她发怔久久,忽然感慨道:「不过啊,这棒子太过老实,日子过久了会觉得无趣,冯七,你可得当心了,秋月将来说不定会对你不满意的。」
鞠清子猜想,估计延国夫人想到自身的处境,毕竟她同样也是鸡女嫁给棒子男的类型。
因为她自己便是如此的,现在,就与奚浚远的父亲有嫌隙。
「真的吗?」冯七不由着急了,「鞠娘子,你说说,真会如吗,那该如何是好?」
「这天底下啊,只有棒子是最值得嫁的。」鞠清子从容道:「男人若是老虎,那便会娶三妻四妾,若是鸡,那根本就不想娶妻。」
「不想娶妻?」延国夫人瞠目,「为何这样说?难道……生得俊美、能言善道的男子,这辈子就不成亲了?」
鞠清子继续道:「通常呢,鸡男只顾自己享乐,对后代一般不太负责,夫人你想想,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男子,一般都是鸡,或者宫里男宠式的人物,或者到处游玩的文人骚客,这些人,他们可曾重视过后代?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只图一时玩乐倒也不错,居家过日子可就惨了。」
延国夫人心内似有触动,半晌都无法回过神来。
「咳、咳……」一旁的杨嬷嬷佛听懂了弦外之音,清了清嗓,对鞠清子道:「鞠娘子果然有些见解,难怪侯爷如此筼识你,专门给你介绍生意呢。」
这话提醒了延国夫人,她抬眸对鞠清子瞧了又瞧,「你倒说说看,本夫人像是哪一类人呢,棒子、老虎,还是鸡?」
「民女与夫人初次见面,不便定论。」鞠清子莞尔道:「日后若常送东西来,走动得勤了,才好说吧。」
延国夫人点点头,「好,那日后你就来这儿多走动走动,我新搬来此地,日常用度也是缺东少西的,你就多送些货物过来吧。」
「是。」鞠清子垂眸行礼之间,嘴角偷偷浮起一抹笑意。
费了这半天的动,说了这许多话,目的就是如此,只要延国夫人肯让她常来,日后不论什么事,都有希望。
她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劝得了延国夫人,但每次多说一句,只言词组便烙印在对方的心里,水滴石穿,渐渐会起作用。
呵,来日方长。
第五章 再见前夫(1)
「回侯爷,」鞠清子道:「杏霖街那位夫人已与民女渐渐相熟,民女相信,终有一日会劝动她的。」
「那就好。「奚浚远饮着茶,始终看着窗外,忽然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她道:「你也坐下来吃些点心吧。」
「民女不敢。」鞠清子连忙道:「民女给侯爷回了话,这就要回家去了。」
奚浚远抬手阻止了她,「天色还早,这也不是在我府里,不必拘束。」
今日奚浚远约她到品茗轩见面,这品茗轩是京中颇有名气的茶楼,听说不仅茶好喝,点心也特别可口。
「你们女子最喜欢吃甜食吧?」奚浚远忽然道:「不如你给我推荐几样点心?」
「呃……」鞠清子一怔,「民女没什么见识,这品茗轩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出色的点心。」
「第一次来?」奚浚远抬眸瞧着她,「你家不是住这附近吗?怎么,从没来过?」
「我家?」鞠清子错愕地道:「我家在五里街,侯爷大概是搞错了……」
「你夫君不是叫司徒功吗?」奚浚远冷不防地道:「司徒府就在隔壁街没多远的地方,怎么你从没来过品茗轩?」
天啊,他这是暗地里把她的事打听了一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前夫司徒功就住在这儿附近。
鞠清子身子僵住,强抑住内心起伏,半晌才镇定道:「民女在夫家……前夫家时,足不出户,所以不曾来过这里。」
「本侯起初十分奇怪,你明明是姑娘打扮,却又说自家了人。」奚浚远直言道,「原来,还有这一番委屈事。」
「民女在这附近只住过半年。」鞠清子支吾地敷衍道:「况且前夫不喜我抛头露面,哪有机会来此茶楼小坐呢?」
「想来,那位司徒公子待你确实不好。」奚浚远彷佛对她有些同情,「坐下吧,好歹用些茶点,这里的豌豆黄很有岀名,方才我已给你点了一份。」
所以,方才他是故意试探她,才那般说的吧?
鞠清子低头说:「民女隐瞒了家事,只因民女害怕丢脸的缘故,还望侯爷见谅。」
奚浚远浑不在意道:「本侯只是一时好奇,托人去打听了一二,不过别怪本侯说句难听的话——你自己的婚事如此不幸,何以教别人男女相处之道?」
呵,他还真是一针见血,一开口便戳中她的痛处,但鞠清子笃定地答道:「因为民女婚姻不幸,所以深知不幸的原因,以此来警醒他人,岂不正好?」
她这话不卑不亢,说得自信,倒是让奚浚远大为意外。
「有道理,」他思忖片刻,颔首道:「听冯七说,你曾劝和过他跟他娘子?冯七那娘子我也见过几次,仗着是高兰郡主的贴身丫鬟,趾髙气昂的,平素冯七没少受她的气,不过近日她却渐渐改了这脾性,两口子变得恩爱起来,颇让我吃惊。」
鞠清子笑道:「秋月姊姊心地不坏,冯七哥也是老实人,要劝和他俩也不是什么难事。」
「依你看,怎样算难?」奚浚远忽然问道:「若劝和我与高兰郡主,算难吗?」
他……是不是对她起了疑,是否已经猜到了她接近他的目的?鞠清子按下心头的紧张,从容地答道:「民女对候爷了解不深,也不知难不难……冯七哥一眼便能看透,民女对侯爷,倒是琢磨不透。」
「哦?」奚浚远轻笑,「我很难琢磨吗?」
她不语,因为她现下还无法定论。
「听冯七讲,你把人分为三类:棒子、老虎、鸡?」奚浚远自顾自继续道:「所以,我算哪一类?」
「又像是老虎,又像是鸡。」她坦然答道。
「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挺霸道,但又能言善道?」
「嗯。」她点点头,他倒对她的理论了解得挺清楚。
「那么高兰郡主呢?」他又道:「她是哪一类人?」
「大概……是老虎吧。」鞠清子答道。
「若本侯也是头老虎,那跟她可真不般配,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浚远道。
呵,他真懂得举一反三,分析得真不错。两只老虎相遇,注定一番厮杀,非死即伤。鞠清子道:「所以,民女希望侯爷不是老虎,否则跟郡主这门亲事也就难了。」
「但本侯不愿意当弱鸡啊。」奚浚远笑容越盛,「小娘子,你别总说别人,也说说自个儿,你是什么呢?」
「我?」
彷佛,从来没人跟她提过这个问题,世人觉得她这样能言善道,一定是鸡,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答案。
「我是棒子。」她轻声道。
「棒子?」奚浚远难以置信,「你——有这么老实吗?冯七才是棒子啊!」
「我若喜欢上一个人就不太容易变心。」鞠清子认真道:「实心实意的,这就是棒子。」
奚浚远怔了怔,彷佛这句话里有什么忽然打动了他,让他霎时沉默。
「那么,你的前夫又是什么呢?」他又开口问道:「也是老虎吗?棒子能打老虎,不是吗?」
是啊,棒子能打老虎,她怎么还会被前夫休了?那是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不属于她,从前的鞠清子到底什么样、她的夫君司徒功又是哪类人,她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在遥远的现代,她的未婚夫确实是老虎,有多遇倾向的霸道总裁。
通常,老虎男会娶棒子妻,因为会对他实心实意,然而老虎男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棒子是冒着被折断的危险,飞扑火地嫁给老虎男,但这样的女孩之于老虎男,世上并非只有一个。
棒子女是专一的,所以她时常觉得痛苦。
「这位夫人,包间里已经有人了,请别乱闯!」门外忽然扬起了冯七的声音,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认识里面的人。」一个女子嚣张地道:「你这个当差的别挡道!」
「夫人若真认识此间的客人,待小的先进去通报一声。」冯七语气恭敬,但态度坚定道:「请问夫人认识的究竟是谁?」
「鞠清子。」那女子答道。
「夫人认识鞠娘子?」冯七显然大为意外。
「就说了我认识她,你别挡道!」门外的女子似乎推了冯七一把,刷的一下,将门帘倏地掀开,径自走了进来。
鞠清子不由一怔,拾眸瞧着来人。对方认识她?然而,从前的记忆不不复存在,她真的不知晓对方是何人。
那女子容貌冶艳,年纪不大,却已作少妇打扮,像富贵人家的妾室,只见对方上前似笑非笑地对她道——
「姊姊,原来真是你在此。方才在楼下,妹妹还以为瞧错了。」
妹妹?她应该没有妹妹……所以,会是什么人,一见面就姊姊妹妹地叫?
刹那间,鞠清子明白了。
「夏蓉给姊姊请安了。」对方假意施了一个礼,然而态度却极其不敬,眼角瞥见奚浚远,笑道,「原来姊姊在此私会情郎啊?」
夏蓉?对了……她前夫司徒功的小妾就叫夏蓉,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她被前夫以妒之名,犯了七出之罪,扫地出门。
「这位夫人,」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奚浚远却朗声道:「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夫人,如此无礼。」
「无礼?」夏蓉冷笑道:「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在此私会,也不知究竟是谁不守礼法。」
「何为礼法?」奚浚远道:「我与这位鞠娘子在此小坐饮茶,有何不可?倒是你,未经允许便擅闯别人的包间,这才是不守礼法吧?」
夏蓉抿了抿唇,并不与溪浚远争辩,只对门处大声道:「相公、相公,你快进来,快来瞧瞧你这位贤妻,在这里会情郎呢!」
怎么,门外还有别人吗?鞠清子心中一紧,却已看到夏蓉冲到门外将那人拉了进来。
冯七手忙脚乱想阻止,却也无可奈何。
那男子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鞠清子脑中轰然一声骤响,仿佛见了鬼似的吓了一跳,这张脸……像极了她在现代的未婚夫。
不说,她也知道他是谁了——司徒功。
就像入了平行时空,她遇到的人,遇到的事,终归与从前的她,有相似之处。
「清子,你怎么在这里?」司徒功蹙着眉,瞪着奚浚远,「这人是谁?」
「相公,多亏你还惦记着她,心里竟觉得愧疚,」夏蓉趁机道:「我早说了吧,不出半年,妣肯定会改嫁!」
哦,原来如此。鞠清子总算听懂了,相必她这前夫在休了她之后又有些后悔,时常在这小妾面前流露失落之色,导致这夏蓉妒火中烧,好不容易撞见她与奚浚远在此,便自以为抓到了什么把柄,忙不迭要带司徒功前来参观。
这司徒功与她曾经的未婚夫一样,看来也是个老虎男,虽然有多遇倾向,但对每个女人倒算有几分真情,而且,对曾经拥有过的东西都以为会永远属于他,除非是他自己不要的,否则也不让别人要了去,霸道得无以复加。
第五章 再见前夫(2)
「清子,这人到底是谁?」司徒功再度问道。
「在下奚浚远,」奚浚远却微微一笑,上前道:「不知阁下是谁?」
「奚……」司徒功显然听过这个名字,当场僵住,「雅……雅侯爷?」
「正是,皇上赐了本侯这个『雅』字为封号,想不到阁下也知晓?」奚浚远从容答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呢?本侯所在的包间,竟然说闯便闯了进来!
司徒功连忙跪倒在地,俯身道:「草民……草民给侯爷请安。」
「雅侯爷?」一旁的夏蓉亦惊得呆了,「相公,别弄错了吧?这人……真是雅侯爷?」
「快跪下!」司徒功恼怒地冲她吼道:「侯爷面前,岂容你无礼!」
「候爷……」夏蓉这才害怕起来,颤巍巍地磕头道,「民妇……给候爷请安。」
奚浚远道:「这位鞠娘子如今做着卖婆的生意,常到本侯府上送些货物,今日她替本侯办事,本侯请她吃些点心,怎么就有违礼法了?碍着你们俩什么事?」
「不敢、不敢……」司徒功连忙道:「侯爷,都是我家这婆娘乱说话,侯爷勿怪。」
夏蓉亦战战兢兢地道:「民妇无知,侯爷恕罪……」
「鞠娘子,」奚浚远故意道:「你给本侯解释解释,这两人究竟是人?怎么我们好端端地在这里喝喝茶,却来添乱?」
鞠清子低声道:「这是民女的前夫,跟他新娶的夫人。」
想来她离开司徒府后,司徒功便把小妾扶正了,这夏蓉总算得偿所愿,却仍旧不肯放过她,心肠何其歹毒。
「哦,即是前夫,你如今不论做廾么,应该都与他无关了。」奚浚远道:「何需他两口子多管闲事?」
鞠清子垂头不语,此刻有人替她出气,她自己就不必多言了。
司徒功急道:「侯爷,都是草民的错!草民对妾室管教不严,都是草民的错——|
一旁的鞠清子狐疑了,妾室?怎么,他还没把夏蓉扶正吗?难怪夏蓉对她这前妻耿耿于怀。
「这次就算了,」奚浚远忽然换了凛冽的语气道:「识相的,别再让本侯看见你!」
「是、是,草民告退……」司徒功连忙拉着夏蓉连滚带爬地退岀去,引来冯七一阵偷笑。
「这就是你前夫?」奚浚远回过头来,对鞠清子挑眉道:「你怎么嫁了这种人?」
「小时候定的娃娃亲,没办法。」鞠清子答道。
其实她心里也忍着笑,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没展露出来,今日真该感激奚浚远,帮她挣足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