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们两个在台湾时,住同一间饭店房间,你们上床了吧?”
“你大可放心,我睡床,他睡沙发。”
“他有没有半夜偷袭你?”雪子好像不过瘾似地继续追问。
“他对我视若无睹。”夏莉儿脸沉了下来,仿佛被人踩到痛脚。
“你那么可爱,胸部像小笼包,连我都想吃一口,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该不会是同性恋吧?”夏莉儿手不由自主地护在胸前。
“我曾那么想过,不过我发现我还是比较喜欢男人的身体结构。”
在男友死去的第一年,雪子不想再见到男人,她把自己的灵魂关在同性恋酒吧里,但她还是无法忘记胸口的疼痛。虽然她重回正常人的世界,却全身包了一层透明的保鲜膜,别人看到她的喜怒哀乐,其实都是假的。
直到今天,她突然做了破茧而出的决定,不是因为夏莉儿,而是另一个人……
夏莉儿看她神情怪怪的,忍不住打断她的思维。“你在想什么?”
“他那里一定有问题。”雪子一口咬定。
“有威而刚,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夏莉儿安慰地说。
“威而刚有副作用,吃多了会掉毛,我讨厌秃头。”雪子挑剔地说。
“你家的事,谁叫你要嫁他!”夏莉儿头潜入水中。
“才不,我不会嫁他。”雪子大声疾呼。
“你们已经订婚了!”夏莉儿像见到王子的美人鱼般迅速浮出水面。
“我正在计划逃婚路线。”雪子看了看四下,小声说。
“你疯了!”夏莉儿试着用平稳理性的语调说出。
“你觉得他如何?”雪子若有似无地试探。
“你休想把性无能的男人推给我!”夏莉儿装不出生气的样子。
“他很有钱耶,难道你不想过好日子?”雪子眼睛睁大,仿佛想看穿她的心。
“我也讨厌秃头。”夏莉儿手指按在眼袋下,做鬼脸地吐舌。
“好吧,感情的事不能勉强。”雪子说给自己听。
“他哪里不合你意?”夏莉儿好奇地探问。
“不来电。”雪子简单明了地说。
“如果真是这样,昨晚你为何要戴上订婚戒指?”
“本来我的心早就随着过去的恋情死去,所以我爸妈要我嫁谁,我都无所谓。但现在我的心活了,我不想做乖女儿,其实我一直都不乖,反正他们也习惯了我的言而无信。”雪子将手指伸出水面,故意让夏莉儿看见钻戒已不在无名指上。
“教父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不会让你出尔反尔的。”夏莉儿以过来人的口吻说。
“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就算上帝或撒旦都无权干涉。”雪子意志坚定。
“听你的口气,好像又有了心上人似的……”夏莉儿怀疑。
“你猜对了,这是二十分钟前发生的事。”雪子笑得像朵绽开的玫瑰花。
“二十分钟……”夏莉儿顿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你喜欢上救你的那个男人!”
“没错,恋爱的感觉真好,你有没有觉得我比昨天漂亮?”
“有,可是你不觉得只凭一眼就喜欢,不大可靠。”
“只要我喜欢,没什么不可以!”雪子如鱼得水般在温泉池里游泳。
“你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夏莉儿被她踢起的水花溅得一脸湿。
“现在你才知道!”雪子开怀的笑声感染到夏莉儿。
“看你这么快乐,害我也想好好地谈场恋爱。”
“你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
夏莉儿楞了一下,这个雪子实在太可怕了,根本不像读心理系,像是有读心术的魔女,一眼就能看穿她伪装的外表下,藏了一颗悸动的心。不过她不打算承认,太没面子了,她昧着良心说:“我还需要你帮我物色好男人。”
“段彬卫。”雪子直截了当,根本不让夏莉儿有喘息的机会。
“我们刚才就已经讨论过,他会成为秃头男。”
“你别再装了,当我说不嫁他时,我看到你松了一口气。”
“我是替你庆幸,段彬卫或许不差,但有教父这种公公还不如自杀好!”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段彬卫的?”雪子咄咄逼人地问。
“我不喜欢他。”夏莉儿摆出连死人都比她好看的脸色。
“你不是不喜欢他,你是有烦恼。”雪子分析道。
“我是从电视……”夏莉儿招架不住,她像在心理医生面前的病患,只好把自己的身分和目的毫无保留地从头说起。
原本她以为泄漏她是“蓝精灵”这个秘密,会给她带来莫大的烦恼,但她真正的烦恼却是爱情。
一见钟情本来就毫无道理可循,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个中滋味。
听完之后,雪子促狭地说:“这么说,你真的是小偷。”
“别说得那么难听!”夏莉儿嘟着红唇。
“算我失言,不过只要你改邪归正,你们还是会有结果的。”
“你错了,他收留我只是想利用我捉到‘蓝精灵’。”
“是吗?”雪子一脸不置可否地偏着头。
“不会错的,不然他不会跟你订婚。”夏莉儿指出。
“可是他在听到这门亲事时,并没有露出一丝高兴的表情。”
“他不敢违背教父。”夏莉儿了若指掌地说。“如果你昨晚穿的不是和服,而是低胸礼服,我想他会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因为他说他喜欢大胸部的女人。”
“还好我没穿低胸礼服!”雪子露出好险的表情。
“像这种没出息又性无能的乌龟,谁嫁给他都不会幸福的。”
“你在欺骗自己。”雪子以心理医生的口吻说。“像你这种个性,是标准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明明就是喜欢,却爱面子说不喜欢,你要知道,爱一个人不容易,不爱一个人更难,当爱来时……”
“够了,如果我真的想吃葡萄,我会去买来吃。”
“像段彬卫这种又大又甜的稀有葡萄,全世界只有一种,有钱未必买得到。”
“你再说下去,我就把你捂死。”夏莉儿恼羞成怒地捂住雪子的嘴。
雪子高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状,夏莉儿警告似地瞪她一眼,然后才放开手,雪子连忙赔罪地说:“别生气,想要进入奥克斯一点也不难,只要我动一根指头,保证让教父成为‘叫母’,叫你一声阿母。”
“你知道密码?”夏莉儿高兴得咧嘴大笑。
“从我老爸那儿……”雪子解释,神田企业是以制造机器人闻名遐迩,奥克斯则是以电脑晶片称霸世界,两大企业合作无非是想截长补短,将机器人变成和真人相当的电脑复制人。初期合作的目标是做出劳动型的电脑复制人,取代一般的佣人,以后有钱人就不用担心雇到好吃懒做,或是心怀不轨的佣人。
为了表现合作诚意,神田企业会在两天之内把机密档案直接输入奥克斯的电脑里,所以,雪子相信奥克斯的密码此刻正躺在保险箱里,等着她去偷。
“这么一来,我岂不是害你成了不孝女!”夏莉儿心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第6章(2)
“其实我不赞成制造电脑复制人,那会让很多穷人失业。”雪子善良地说。
“你真有意思,哪天你去台湾玩时,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一定,我明天就打算去你家避锋头。”
“你为什么不干脆跟你的救命恩人私奔……”
“我对他一无所知,他说他救我不是为了要我报答的。”
“他人在日本,你去台湾怎么找得到他?”夏莉儿不解地问。
“神田企业在日本势力庞大,只要我留在日本,一定会被老爸找到。”
“说的也是。”夏莉儿主动提议道:“等我事情办完,我再来日本帮你找到他。”
“你真够义气,我果然没看错人。”雪子眼中充满感激。
*****
同一个时间,冷朴来到奥克斯大楼,以他的德行,绑了一个小马尾,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夹克和牛仔裤,自然是被警卫挡在门外。不过他这个人一向有恒心,只要他想见的人,就算是在深宫里的太子妃,他照样有办法见到。
他绕到停车场的出口处,有钱人的腿生下来是坐车用的,只要守在这儿,他就不信见不到段彬卫。于是他像个乞丐似的,头盖着跟便利商店要来的纸箱,坐在地上等待,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段彬卫。
段彬卫不大乐意地奉命驱车要去找神田雪子培养感情,看见冷朴时简直像看到民族救星,也不管雨下得多大,飞也似的跳下车拥抱好久不见的朋友。
他请冷朴上车到奥克斯大楼里的主管专用盥洗室换衣,冷朴却拉着他走大门。
冷朴这个人就是这样,平常与世无争,但为难他的人,他一定会为难回去。他故意走到警卫面前,用日语数落警卫--狗眼看人低。
一进到办公室,段彬卫打电话给留在车上的佐佐木,要他去买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男人可以穿、但价钱在三千日圆以下的运动服。不是他小器,而是冷朴对名牌衣服过敏,明明家里有钱得半死,但他却只穿地摊货。
“你掉进泥浆?”对冷朴突然出现,段彬卫感到十分意外。但对冷朴肮脏的模样,他则是一点也不吃惊。冷朴的率性令人咋舌,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要兴致一来,他会跳到垃圾堆里撒尿,也可以跳到臭水沟玩水。
“这是英雄救美的结果。”冷朴的脑海不可控制地浮现一双剪眸。
“你什么时候来日本?”冷朴的个性虽然古怪,但他绝对是个正直的好人。
“一个月前,到北海道打工。”冷朴笑着说。“不过昨天看到报纸,知道你跑来东京,在友情的呼唤之下,我就辞职来找你。”
段彬卫关切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等那个老头死了,我就回家接收他的财产。”老头指的是冷朴的老爸。
“前阵子,我听说老头又要结婚了。”段彬卫说话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
“真是厉害,梅开六度。”一抹轻蔑凝在冷朴的嘴角边。
“不过婚礼没办成,老头突然心脏病住院。”
“很好,我快变成跟你一样的单身贵族。”
“你狠心不回家见他最后一面?!”
“我早就没有心了。”冷朴眯着眼,眼角的鱼尾纹仿佛刻着恨意。
“你有种,这点我远不及你。”段彬卫活在教父的阴影下。
“怎么?你性功能有问题?”冷朴的话像枝暗箭。
“咱们两个比比看谁的性功能比较强!”段彬卫不甘示弱地挑战。
“要比就要找女人,去嫖妓好了,今晚就由你请客了。”冷朴兴奋地说。
“臭小子,我看你八成有了爱滋病!”段彬卫讥讽地说。
这时,佐佐木敲门进来,领着冷朴到主管专用的盥洗室洗澡换衣,不一会儿冷朴回到段彬卫的办公室,桌上放了冒着袅袅白烟的咖啡。但冷朴的视线却被压在文件下露出一角的相框吸引,他好奇地拿出来一看,想不到刚才心里想的剪眸直视着他,他眉头皱起来。“这女人是谁?”
段彬卫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我的未婚妻。”
泠朴并没看见他的无奈表情,他专注地研究相片中的美人,坦白说,他觉得她像脖子上绑了一条无形的绳索,被逼出笑容的。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朋友妻是不能用手戏,但用嘴巴戏应该不算违反十诫。“你艳福不浅,这种女人我一看就知道是骚货。”
“你看走眼了,她是个木头娃娃。”段彬卫说的是他自己,两人跳开场舞的时候,雪子本来是小鸟依人似地贴着他跳舞,但却被他推开到半个手臂以外的距离。
“要不要我替你调教她?”冷朴跃跃欲试。
“你用过的女人,连天堂都不敢要。”段彬卫反唇相稽。
“你最近跟谁混在一起,舌头变得这么毒?”冷朴感到不大对劲。
“唉!一言难尽!”
“在你说之前,要不要我去厕所拿卫生纸备用?”
“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惨吗?”段彬卫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我看了都想哭。”冷朴其实是想哈哈大笑。
在“黄色炸药”的成员中,没错,就属段彬卫活得最别扭,他们都看得出来,他的心仿佛被锁在监牢里,常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发呆,每次大伙去打“希特勒兵团”时,他打得最凶,简直不像打人像打鼓,但打完之后的庆祝会,他却笑得一点也不开朗……
他心里的负荷太沉重了,有教父这样的老头,难怪他不开心。不过冷朴何尝不是有个超级惹人嫌的老头,问题是自己要走出来;这次来看他,冷朴是希望能看到他长大,他虽然已经二十八岁,可是他的人生还停留在八岁的年纪。
不是说他希望段彬卫跟他一样叛逆,而是要他据理力争,人生是自己的。八岁时是该听父母的话,做个乖孩子,但二十八岁的男人,只要不杀人放火,不伤天害理,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这就叫自由。
段彬卫看似自由,其实他比黑奴还不自由,起码黑奴的心是自由的!
一边听着段彬卫的陈述,冷朴一边以研究的眼神打量段彬卫,两人认识已有十年,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在“黄色炸药”中,他和段彬卫最有默契,雷骘和衣笠雅人最会吵架,风鹤立跟每个人都好,但也跟每个人保持距离,所以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段彬卫,包括段彬卫自己。
搞了半天,他以为他还活在教父的阴影下,结果不是,他现在是活在那个叫什么来着……叫夏莉儿的女人手掌下,真是越活越回去,被女人玩得团团转,看来他需要高人指点迷津;而且这个高人必须是情场老手,智商超过一百八十,人长得英俊,又绑了个小马尾,仔细一瞧,原来他就是众所瞩目的高人!
就在段彬卫说得正起劲时,冷朴打了个大呵欠,阻止他说破嘴皮。
“傻瓜!她就是‘蓝精灵’!”冷朴不费吹灰之力地说。
“不可能!”段彬卫看起来像头痛般拚命地摇头。
“爱情使人盲目,这是千古名言。”冷朴太息地看着段彬卫。
“你凭哪一点判断?”段彬卫脸烫得可以烧开水。
“直觉。”冷朴像刚偷吃了一只金丝雀的猫般咧着嘴笑。
“每次靠你的直觉去买彩券,没一次中奖。”段彬卫嗤鼻大笑。
真是不好意思!想当年,冷朴和老头绝裂,光靠奖学金根本无法在美国生活,于是他想到一个好点子。“这么多年了,我也应该告诉你答案,其实我根本没去买彩券,而是把你们的钱放到我的口袋,慢慢花用,还真得感谢你们,帮我出去德国看柏林围墙倒塌的机票钱。”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看你苦哈哈的,所以才甘心让你骗。”
“这么说,咱们两个是难兄难弟,我是身苦,你是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