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怀看得膛目结舌,他一直都认为王曼菱一定不会做菜,因为他们结婚这两年来,她从来没有进过厨房,而且她的个性也不可能是如此贤慧的女人,所以他才会认定她不会做菜。
可是看着她使用菜刀如此利落,若不是真的会做菜,怎么可能这么厉害,看着她一会儿在汤锅里调味,一会儿又试吃味道,他的心情真的很复杂,不禁默默的退出厨房,坐在餐椅上思索着他先前和副院长的对话——
“失去记忆也会导致个性大转变吗?”
“林先生,人的大脑构造实在太奥秘了,我们医学界能够探索知道的答案真的贫瘠得很,也有人从原本温柔的个性,因为脑部的撞击,导致性情大变,变得暴戾又会攻击人,这样的案例也有,毕竟人的个性从来就不是单一面向,只是隐藏在心里面没有展现出来,或是因为从小被管教压抑,才没有释放出来,所以依你太太目前的状况,我只能建议你,持续观察与接受,直到她恢复记忆。”
但改变真的有这么大吗?一个从不进厨房的女人,使用菜刀竟然这般利落,光看她做菜的样子,完全不认识她的人一定会判断,她是一个经常出入厨房的女人,但现实生活中就不是这样啊,难道只用一句性情大变就解释得通?这也太过神奇又诡异了吧!
“趁热吃吧。”王曼菱捧着一大碗什锦面到他面前,一脸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看着林书怀,颇担心自己煮的不合他的胃口。
“你只煮我这一碗,你自己不吃吗?”别说这一碗什锦面卖相不错,就连味道都挺诱人的,原本他不饿只想看她出丑,但一闻到这碗面的香气,肚子居然真的饿了起来。
“我不饿,晚餐吃得到现在都还很撑呢。”一想到晚餐又出现不同菜色的八菜一汤,她一样拚了命的塞,但就是塞不下,只好又再一次哀求大家一起把这奢华的一餐吃完。
林书怀其实并没有仔细听她说话,因为他整个注意力都在眼前那碗面上头,他先喝了一口汤,微微挑眉显示汤居然真的不错喝,然后又吃了口面与配料……然后,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只顾着稀哩呼噜把这一大碗什锦面吃光光,连一滴汤汁都没剩下,大大满足了他的胃和味蕾。
王曼菱倒了一杯白开水给他。“味道还可以吗?”看着他全部吃光光,她真的很开心他不嫌弃。
“何止还可以,你可以开店做生意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菜,而且味道还这么好!”林书怀吃饱喝足,脸上的表情是满足的,看着她递过来的水,他的眼神更是温柔。“谢谢。”
今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吃到妻子煮的面,第一次喝到妻子端过来的水,他看着王曼菱脸上温柔贤慧的笑容,突然觉得她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女人。
难道,她真的是在车祸丧失记忆之后,才诱发她内心深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个性吗?而她的骄纵跋扈其实是被父母宠出来的,所以她潜意识中也有个性温柔贤淑的一面?
“难道你从来没吃过‘她’……咳!嗯,你没吃过我煮的菜吗?”她差点说溜了嘴。
“别说你从来没进过厨房了,今晚我也是第一次喝你端给我的水。老实说,今夜真的是惊喜连连。”林书怀刻意将玻璃水杯拿得高高的,语气多了揶揄。
“‘她’……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婆啊?”王曼菱一听,讶异的瞪大眼睛。
他一听,脑海里也快速回忆起这两年的婚姻生活,一想起王曼菱之前的所作所为,他的脸色马上又沉了,重重放下水杯,吓了她好大一跳。
她不解地看着他的脸色,从满足喜乐到黑沉着一张严肃的脸。
林书怀不再多说一句话,他站起来推开椅子往客厅走去,抓起公文包就走进书房,王曼菱一头雾水,不懂气氛怎么会一下子变化这么大。难道她说错什么话,惹得他不高兴了吗?
看着他完全不想理会她的背影,让她突然回想起早上她出院回到家之后,他也是突然就一句话都不说,沉着脸去上班了……原来他不是心急于公司,而是因为她惹得他不高兴了?
这让本来就敏感的她瞬间感到不安与害怕,因为她一直以为林书怀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因为在医院里他的表现一直是如此,可是出院回到家之后,他一连两次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她开始感到不知所措。
她很害怕也很疑惑,只要是男人都会这样吗?
心情好的时候,就对她温柔体贴,心情不好,或是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就对她冷漠,甚至拳打脚踢?
她茫然了,因为她悲惨的过去只经历过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如此随意对待她,使她的心伤痕累累,对阿哲的爱恋也被他折磨得只剩下恐惧。
原以为,这一次老天爷让她灵魂附在这个千金小姐身上重生,终于可以过美好的新人生,但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就让她发现丈夫其实不像他外面表现的那般温柔,他突如其来的冷漠令她无所适从,更让她开始担心害怕,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第二天早上,王曼菱很早就起床,即便昨夜林书怀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她害怕,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的她觉得,既然自己真的已经成为王曼菱了,就应该要努力去适应她的生活环境才对。
老天爷已经眷顾她,给了她一个新的人生,她相信老天爷自有祂的道理,更何况,别说她的丈夫有表里不一的问题,就连这个千金小姐本身,应该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吧!
她光是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担心与害怕逐渐被勇气取代了,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人性的恐怖考验,也经历了生死关头吧,让她原本怯弱的个性也稍稍变得强悍了一丁点,更想要努力去改变些什么。
所以她想着,她和王曼菱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白己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跟王曼菱一模一样,既然发现王曼菱跟底下的人相处得不是很融洽,就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有好好照顾,难怪大家都对她很恭敬又疏离,那就让她来改变这一切吧,用她自己的个性来改变大家对王曼菱的想法。
反正,王曼菱已经是个失去记忆的人,所以就算展现她自己原有的个性,也没有什么好奇怪了呀。
“早安。”她走进厨房,看见大家都在厨房吃早餐,连忙礼貌地打声招呼,虽然声音不大,但还算有活力。
“少奶奶?!”陈嫂一回头,居然看见不睡到中午绝对不会起床的王曼菱,还是在早上七点出现在厨房。“您一夜没睡吗?”
“没有啊,虽然睡得不是很好,但我有睡觉啦。陈嫂,对我说话真的别这么客气。”她害羞地走近大伙儿身边,腼腆的笑说着。“你们也知道,我因为车祸的关系,所有的事我都忘了,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所以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希望你们都可以帮助我,我不求恢复记忆,我只希望可以跟大家一起和和乐乐的生活下去。”
陈嫂、陈叔、全叔、小兰和小玉听了王曼菱的宣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因为对少奶奶的印象实在太差了,若不是林书怀是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他们节就想回林家老宅去,不想在这里做了,毕竟谁都不想伺候这个嚣张跋扈的恶劣女王。
可是她现在这一番话,说得很是真诚,让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响应,倒是陈嫂第一个反应过来。
“少奶奶别担心,只要你随时有问题问我们,我们都很乐意冋答你,也很乐意帮助你。”
“老太婆……”陈叔对王曼菱的戒心最大,因为陈叔是看着林书怀长大的,比陈嫂待在林家还要久。
“她都失去记忆了,你还记恨什么?男人不要这么小心眼。”陈嫂是第一个接收到王曼菱释出的善意,再加上她已经是个病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等她恢复记忆,你就知道你自以为是的善意都是白费的!”陈叔冷哼一声,就从厨房的后门走到后院去工作了。
“少奶奶,别怪他,他是因为太心疼少爷了才会这样,毕竟他看着少爷从小长大的……”陈嫂很是尴尬。
“陈嫂……我以前一定是个很糟糕的妻子吧?”看见陈叔的排挤,虽然排挤的明明不是她本人,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受伤。
“这……”大家听王曼菱这样一问,每个人都不敢多说什么,但大家的表情都告诉她答案了。
“我想了解一下,我过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她实在太好奇了,王曼菱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不但让丈夫觉得他是个糟糕的妻子,更惹得底下的人也厌恶她?
看来,林书怀时而温柔、时而冷漠,应该都是因为王曼菱先做了些什么让他感到不开心的事,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吧。
“这样说……好吗?”陈嫂很犹豫。虽然少奶奶失去记忆了,个性变得温柔许多,但真要把她过去所做过的事迹说出来,分明就是在本人面前说她的不是啊,就算少奶奶真的失去记忆,也无法接受别人说她的坏话吧!
“没关系啦,再难听的话,我都可以承受的,我绝对不会生气,也不会怪罪你的。陈嫂,就全部告诉我吧。”
就在陈嫂和其他人都面带愁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对她说实话之时,厨房门口传来冷漠又严厉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曼菱一回身,只看见林书怀僵硬又充满怒气的脸庞。
第4章(1)
林书怀昨夜又是一夜未眠,打从王曼菱车祸醒来被判断丧失记忆之后,他就没有好好睡过,这在他的人生中从来不曾发生过,就算先前意外得知妻子外遇让他戴了绿帽,他也没有因此失眠过,气愤当然有,但从来没有影响过他的睡眠。
可是,当她失去记忆性格大变之后,每每与她相处,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水眸,看着她天使般温柔又怯弱的笑容,看着她总是礼貌的对待每一个人,少了过去的骄纵与跋扈,少了过去的颐指气使,总是精心妆扮过的精致脸蛋,也因为少了彩妆多了笑容而变得清新贤淑许多……这一切的变化总是让他无比困惑,让他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他其实心里很矛盾,因为唯有假失忆,他才能彻底摆脱王曼菱这个女人。
但是每一次的相处,他都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失去记忆,因为她真的不一样,完完全全的不一样,彷佛像是有另一个人的灵魂住在王曼菱的身体里般……每一次想到这里,他总是暗骂自己无聊、怪力乱神。
可是真的找不到任何解释,可以解释王曼菱车祸前后的个性转变,竟会如此巨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尤其今天,当他一大早走进厨房,先是惊讶王曼菱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随即发现陈嫂他们个个面有难色时,他马上就联想到,过去王曼菱是如何欺压陈嫂他们的,为了保护底下的人不被欺负,他不禁皱眉严厉的责问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曼菱一听是丈夫的声音,马上回身想跟丈夫温柔的道声早安,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了林书怀脸上的不悦,她吓到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还是他昨夜的余气未消吗?
“你又想对陈嫂他们说什么刻薄话了?”他上前一把抓起王曼菱纤细的手腕,硬将她拖出厨房,甩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以为你失去记忆会收敛些,怎么?不过才过了一天,你那天生邪恶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就算失去了记忆,但欺负人的天生因子依然不会消失是吗?!”
“少爷……少爷,不是这样的!”陈嫂、小兰和小玉都追到客厅。“啊!小心少奶奶的脖子呀!”
“陈嫂,你别帮她说话了,这两年你为她说的情还不够多吗?”林书怀冷瞪着沙发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女人,还阻止小兰去搀扶她。“不用扶她!”
“少爷啊,你误会了!”心急之下,陈嫂拍打了他的手肘,责怪他的冲动,连忙过去将王曼菱扶正坐在沙发上,还埋怨的看着他。“少奶奶只是在问我们事情,根本就没有对我们凶啊!你怎么不先问清楚,就这么粗鲁呢,要是脖子的伤势变严重该怎么办?”
“问事情?问什么事情?”林书怀看着陈嫂细心的察看王曼菱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就连小兰和小玉也一副心急的模样,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误会王曼菱了。“那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面带愁容、不知所措的样子?”
“哎呀,少爷你真的误会了啦,少奶奶只是想知道,她以前到底是一个多么糟糕的老婆,这么犀利的问题,我们当然会不好意思说啊,所以才会一脸不知所措,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奶奶嘛!不过,少爷,真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粗鲁的一面捏……”小玉个性大刺刺的又有点少根筋,还一脸无奈般的看着付她钱的老板,下一秒又突然对着小兰叫嚷着,“哎哟,你干么捏我啦!我说的是实话啊……”
直到对上陈嫂警告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又白目乱说话了,马上闭嘴。
林书怀这才理解到自己真的误会她了,原本严厉不悦的脸也渐渐和缓了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关系啦,我没有受伤,你不用担心。”虽然被惊吓到,但这一甩也让她终于体会到,王曼菱这个女人之前一定是个刻薄的女主人,不然林书怀不会为了护卫底下的人而对她这么粗暴。
老天爷真的很幽默呀……居然让她这样一个懦弱又卑微的女人,依附在这样刻薄又娇贵的女人身上,到底是为了给谁一个重生的机会呢?是她苏小芳,还是王曼菱?
“没事就好,那我去上班了。”林书怀实在没有立场继续待在客厅里,尤其这一次是他误会她了,为了避免大家尴尬,他决定提早出门。
“早餐呢?”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王曼菱,因为真的没想到问这句话的人会是她。
“我……去公司再吃。”他看着她关心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很坏。
不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处处提防观察她,刚刚更对她暴力相向,而她,不但不以为意,还担心的问他早餐呢?这让他对刚刚粗暴的行为感到羞愧,让他更加想远离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