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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说的是(下) page 2 作者:陈毓华

  店主见芮柚紫爽朗,主动包了上衙门登记过户的一切手续费。

  将店铺地址、店主姓名、和谁人购买、购买金额等一应写入条款,在末端按上指印,合同便算完成了。

  那位前任店家承诺两天后会搬出成衣铺,让她好赶紧请人来整修店面,早日开业。芮柚紫道谢后,三人往存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阿姐,你也不问问那店主为什么要急着出售店面,一开口就买下来?”这个姐姐出嫁前和出嫁后真有点不太一样,自然不做作,还带着一股子俐落,可那有什么关系,他倒是觉得这样的阿姐比当闺阁小姐时更令人喜欢。

  看来,婚姻真是锻链人的地方。

  但是,让阿姐这样抛头露面的姐夫,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到底要不回家时和娘提一提呢?

  一想到娘亲最近欠安的身子,他又打住了这个想法。

  “人家生意不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每个人要做一件事情之前必定都经过思索和考量,他要卖,有人买,便是了。”

  芮云谨想想也是有理。

  “我能买下这铺子还要感谢表哥奔走,柚娘在此谢过。”她端端正正向谈观行了礼。

  “柚娘这是把我当外人看,我要受了你的礼,回去我爹不打我才怪!”多年跟着他父亲到处奔走,他早就能独当一面,这种事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何况芮柚紫不是别人,是他的亲亲小表妹。

  芮柚紫从褡涟袋里掏出面额五十两的两张银票,递给谈观。

  “铺子要开张,得先请木匠做些货架子上去,还要把墙壁重新上漆,事儿不少,一事不劳二主,还要请你奔走。”

  “这算什么事儿,包在我身上!”他很自然的收下芮柚紫给的银票。公归公,私归私,这条线,他拿捏的很好,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收这钱,这表妹怕是以后不会再向他开口,拜托他做任何事情。

  与其为了这点钱在那里推搡,不如爽快的收下。

  铺子这件事便这样定下了。

  芮柚紫这边如火如荼的提纯酒,苦于人手不足,对那堆置在杂物间的粗盐只能干瞪眼,她多希望自己能生出四只手八条腿,恨不得好酒、精盐能赶紧替她生出钱子来。

  她面临的问题不只有人手不够,产量也达不到她的理想。

  简陋的三眼灶台就算夜以继日,也提纯不出多少酒出来。

  她需要一个作坊。

  但目前铺子还未开张,她第一步都还未跨出去,作坊先等等吧,等真的赚到银子再说。她在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总有等着她拿主意的事,眼睛睁开到眼睛阖上,结束一天,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压根子把那回在她这里吃瘪回去的花丽娘给抛到后脑杓去。

  按理说,见不得她好的花丽娘早该向任雍容吹了无数遍枕头风,派人来找她算帐才是。往前推,就连上回撵走了桃姑姑至今,也不见有人来过问一声。

  花丽娘的事不提,也许她的枕头风吹得不给力,那位爷不觉得有任何追究的必要,但桃姑姑这桩……这行事不像郡王府的作风。

  不过这样也好,郡王把她晾得彻底,她也能安心静待离开的契机早早来临。

  她还乐得轻松,最好郡王府里的任何人都不要想起她,就当没她这个人好了。

  魏子得知芮柚紫要请木匠和泥水匠,他毛遂自荐,说木匠活儿他也能干的,而且做得又快又好。

  “多小的一人去,小姐就能少付一份工钱,铺子要是能早点开张,总是好的。”穿着新做好的秋短襦和长裤,他又用以前那副修灶台的自信对芮柚紫说。

  他们这么多人,每天吃太多,还给他们做新衣,月例一文钱也没短,小姐从被撵到思过院来,身边的银子只出不进,他冷眼瞧着都替她担心。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多替小姐分劳。

  芮柚紫笑盈盈的看着魏子圆滚滚的五官,“如果累,和工头说一声,早些回来。”就算哪天只要他亲口说他也能干上掌柜这位置,她也会信,这孩子,是个天才。

  既然小姐允了,他收拾收拾就走了。

  少了个魏子,月牙一个人顶两个人用,那孩子是个能干的,才来多久,事事都帮着做,提纯酒要用的柴火、家里烧饭要用的柴火,加上快入冬了,柴火用量只会多不会少,每天都需要很多,都是他去林子里捡回来的,眼看着柴房里的柴火也堆得满满的,烧到开春都没有问题。

  瞅着闲暇,他还打扫庭院,每天把家里两个大水缸里的水都挑满了,从不让家里缺水,砍竹竿回来让段大娘晾晒衣物,就是个勤快让人熨贴的好小子。

  思过院的一日三餐是由段大娘包了,闲暇还不忘给菜园子浇水、除虫、拔草,在她手下的菜地有小葱、有青蒜、有红有黄有绿,自从她来以后,饭桌上有吃不完的青菜,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煮的饭菜,也不见多放油腥,就是好吃。

  芮柚紫有时捏捏自己的腰,每天忙着忙着,人不见瘦,腰却好像多了层肉,可见段大娘的饭菜有多养人。

  除此以外,她还要浆洗衣服,缝缝补补针黹不离手,思过院几个人穿在身上的秋裳都出自她那双巧丰。

  日子在平时大家说说笑笑、忙忙碌碌里过去,芮柚紫的心里却觉得平安静谧,有种无言的幸福。

  第十一章  太妃果然不简单(1)

  十月底,芮柚紫的脚店开张了。

  第一天开幕,芮柚紫也没弄什么噱头,她只是在店前的酒旗子前面放了一只大银壶,让芮云谨用漂亮的楷体写着“怎么也得喝一杯”,一旁加注免费两字。

  天气越发的冷了,许多人都想吃点热食、喝点烧酒暖暖身子,故而进出酒楼的人也不少,路人经过,或者自马车下来的生意人闻见酒香,便问站在店铺门口的魏子,确定这酒真的不用钱,哪能不喝一口尝尝。

  但也有那眼界高的人,抱着便宜肯定没好货的心态,在一旁看热闹。

  有大胆尝试的人,魏子笑盈盈的从大银壶斟出一小杯酒来,“请用。”态度丝毫不含糊。

  那人有只酒糟鼻,看那小小一杯,先是啜了一小口,舔舔唇,污浊的眼睛忽然放出光来,仰头一口把酒喝光。

  这是酒吗?香得让四肢百骸的每个毛孔闻着都无比舒畅,滑落肚肠,熨贴的热烫宛如一把烈火,让人想一喝再喝。

  和他以前喝过的美酒比较,那些根本是_钱的玩意,这才真真正正是美酒啊!

  他当然不知道为了脚店开幕,芮柚紫将不同的酒勾兑在一起,譬如将高度数的酒和低度数的酒勾兑,或者把年分不同还是不同区域的酒勾兑,形成一种新的口味,得到色香味更加完美的酒品。

  看见他那副陶然的模样,后面的人挤开他,也要了一杯免费酒试喝,结果出来的反应和前面那有着酒糟鼻的汉子相同,两人互看一眼之后,同样是酒君子的人不约而同冲进铺子里去了。

  在脚店小屋里喝热茶的谈观和芮柚紫虽然看似悠闲,只有芮柚紫知道自己忐忑的很,也不知道前头的生意是好是坏,喝进嘴里的茶压根品不出任何滋味来。

  她对自己提纯出来的酒品很有信心,但千里马也需要伯乐慧眼识英雄,要不然千里马也只能一辈子被当成劣马使。

  但她很快被芮云谨叫到店面去。

  他一脸的紧张和……无法置信。

  为何?

  小小的店面塞满了人,忙啊!客人都快招呼不过来了,得赶紧出来帮忙,哪还有闲情逸致喝茶聊天!

  芮柚紫几人在店里忙得团团转,一辆金光闪闪的华丽大马车施施然停在店门口,踩着脚踏下来的是谢语。

  他还是一把金骨玉柄扇子掮来掮去,一派悠闲自若的神情,身穿鸦青绣遍地锦的锦直裰,腰间坠着香囊、玉佩、荷包、折扇袋等物,风姿照人,见店里忙得不可开交,无人出来迎接他也不以为意,示意长随不用通报,迳自要进去。

  那长随一脸为难。“公子身分何等矜贵,请让属下去把这些凡夫俗子赶了,再请您进去。”

  “人家这是生意场所,赚的就是个人潮,人潮带来钱潮,你把人撵了,拿你的俸禄来补人家的空吗?”忠心是够了,反应却不够灵敏。

  “这些人要是冲撞了您,小的万死不赎。”

  这一家不起眼的店,别说马车经过,就连路人也不怎么看得上的脚店,到底对公子有什么吸引力?

  大爷一向不是最不耐烦和一群没见识又聒噪的百姓在一起,这会儿怎么改了规矩?

  “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罗唆!”

  长随没胆子再和主上顶嘴,只是抛给暗卫们要提高十二万分警觉的眼色,便落后谢语半步的距离,进了脚店。

  “谢兄,你怎么来了?”谈观刚巧送走前面一位客人,看见鹤立鸡群的谢语,三两大步把人迎入内。

  “日前安王爷设宴,本想邀你一道,你家人说你出门了,问你去哪了,却说谈兄没有交代,今日九公子的长子满月,想说再邀谈兄赴宴,哪晓得又碰钉子,搛我所知,谈兄平日的

  去处要不在铺子里坐镇,要不便是出门收帐,这两处都不见踪迹,小弟不信邪,让萨亚在你家门口候着,嘿,这不让我逮着人了!”谢语笑得万分愉快,感觉像捉奸在床般。

  “元枢爱说笑了。”

  萨亚是谢语的贴身小厮,这谈观是知道的,元枢则是谢语的表字。

  谢语用扇子点了谈观的肩头一下,“什么时候你和瑞兄弟走这么近了?”

  他想不出来这两人能有什么交集,按理说,他才是瑞兄弟该亲近的人才对,他的家世身分可不是一个商户能比的。

  “瑞兄弟因为对生意上的事情不熟稔,这是为兄本业,也就点拨一二。”

  谈观一点也不讶异谢语是如何得知他和芮柚紫往来频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谢相又是什么人物,谢语的手下自然多的是那种高来高去的人,想得知他一个平民百姓的动向,易如反掌。

  这边的芮柚紫送走结帐客人,也看见谢语,快步的走过来寒暄,把人请进了方才喝茶的小屋。

  她失算了。

  既然当初把达官贵人当作目标,想从这些人身上捞银子,就该盖间雅室好招待像谢语这种公卿世家的公子哥。

  谢语倒是不嫌弃小屋简陋,他大马金刀的坐下,很简单的把脚店的酒都尝过一遍,要了“暗香”、“映雪”、“卧龙”几坛酒,说这几样酒对他的胃,说要带回去给父亲和几个兄弟都尝尝。

  有愿意撒钱的主,芮柚紫笑得阖不拢嘴。

  “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请付帐。”算盘在她的纤纤小指下打得行云流水,“总结两千五百六十一两,去掉零头。”她说。

  “不肯吃亏的主。”谢语看着她青葱似的指头发愣,心怦怦乱跳,很快摇摇头,笑得有些不自然。

  他的脑子跟被牛踩过一样,病得厉害,怎么会以为瑞兄弟是女子?见到他一颗心就抨怦跳个不停。

  看了谢语有些讪讪的脸,芮柚紫从柜子下拿出不肯轻易示人的琉璃瓶子,鎏金的盖子,琥珀色的瓶身,华贵中透着典雅,里面荡漾着深紫色的汁液,美丽异常。

  “看在谢兄捧场的分上,这限量加强葡萄酒当作小弟的小小心意,这葡萄酒不收你钱,送礼自赏两相宜。”她一团和气,完全是生意人的模样。

  这烈酒都是通过蒸馏生产的,而加强葡萄酒只是简单的将烈酒添加到葡萄酒中,芮柚紫在现代时最爱喝的雪莉和波特,都是这种有着极为特殊风味的酒品。

  谢语勉力回过神来,“这不是让瑞兄弟破费吗?”

  两千五百多两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且,这脚店的酒的确非凡品,谢语私心觉得芮柚紫还卖便宜了。

  “怎么会,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不就是要勾谢兄当回头客吗?”

  听她这么说谢语通体舒畅,那琉璃瓶里的葡萄酒也就差不多成人一口的量,这玩意对官宦人家来说也算是个稀罕物,但对他而言,他看中的是赠物的人。

  “我这条鱼可是非比寻常的鱼。”他浓密的睫毛衬得一双眼幽深难测。

  眼见有两千多两进帐,如果加上整天的收入,应该可观,不,是非常可观,芮柚紫才没有管谢语说了什么弦外之音,仍沉浸在想像里。

  原来可以昂首挺胸生活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谢语很爽快的让长随结帐,带着琉璃瓶落荒而逃,他要是再多看瑞兄弟一直冲着他笑的模样,可能会不管不顾的扑上去。

  瑞兄弟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美好,简直像春风能让人不知不觉的迷醉,从心底跟着微笑起来。

  临走前,他来了精神,不忘丢下话,“我去向九皇子给你求个额匾,到时候管它三教九流、泼皮无赖闲帮也没有人敢来找你麻烦!”

  芮柚紫一愣,这是给她找靠山呢。

  她其实对谢语没有多深的印象,但平白无故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她不由得警惕了几分。

  脚店的生意最后惊动同一条街对面酒楼的掌柜。

  原来各做各的生意,各行其事,井水不犯河水的,可平常上门吃得满嘴流油的客人居然嚷嚷起来,说他们的水酒没有对面脚店卖的香醇烈口、甘醇好喝,有的甚至也嫌弃起菜色没味道起来,生意一天下来掉了两成。

  自家从百年老字号进的水酒客人从来没有嫌弃过,只有喊好,这会儿是哪里出了岔子?见微知着的掌柜的不得已派人沽了一壶回来。

  这京里头的生意有多竞争,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脑筋不动快点,他这掌柜的位置很快就会换人坐。

  隔日,脚店伙计打着哈欠把门板一挪开,那掌柜就登门,说有急事要见方管事。

  他昨天连夜带着沽来的酒去见了东家,做了决定。

  他也不迂回客套,单刀直入的向接到知会赶来的方管事拱手说道:“我和当家东主已经商量过,我们家酒店的酒要改进你们的水酒,所以一早来和方管事的合计合计价钱和长期签约供货方面的问题。”

  脚店的名气一炮打响,七天后方管事送上帐册和收入明细。

  芮柚紫微笑的坐在那里安静的看完,只咦了声,脸上不动声色。

  “方管事辛苦了。”

  方管事深深的看了芮柚紫一眼,到现在为止,他都还看不清楚眼前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家少爷曾对他交底,所以他也知道现任东家的真实身分,她身姿笔挺,目光平和,光洁的额头和弯弯长眉,就让人觉得她是个聪慧,意志坚定的人。

  就是比她大上很多的男子,也不如她吧。

  “这是小的的本分。”

  “铺子里的事就请方管事的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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