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海拿着花瓶及花束转进浴室里插花,不禁回想方才进门刹那所看到的画面。
她不是早做好心理准备,能真心诚意祝福喜欢的人得到幸福,为何方才那幕缠绵热吻,会教她的心刺痛着?
轻抿粉唇,她先将香水百合花束的包装纸一一拆开,看着美丽高贵的百合有些失神。浓郁甜美的花香,令她想到杜璃苹的形象。
杜璃苹和炵大哥是无可挑剔的一对,无论身家背景、外在美貌与高雅气质,她都是最适合炵大哥,亦是欧圣集团认可的准少奶奶。
她应该祝福,不该有一丝一毫的妒意。
她要像向日葵,对他表达无私的祝福;如小小的满天星,只要安静的守在他身侧,便能心满意足。
再次心理建设完毕,宁静海分两次捧着花瓶走出浴室,安放在病房两侧,之后,不想打扰他们两人相处,她告知有事,便先行离开。
欧阳炵与未婚妻短暂相处后,杜璃苹因接到经纪公司来电,告诉他明天会再过来探望,便匆匆离开医院。
躺靠在病床上,他翻着护士送进来的财经日报,简略浏览重要的国内外财经消息,却有点心不在焉。
虽然方才跟未婚妻相处没感觉到她的异样,但那则耸动的八卦不问清楚,他明白自己无法真正释怀。
拿起手机,他打电话给杂志社发行人。
“沈先生,我是欧阳炵。”他语气平静道。
“呃,啊!是欧阳先生。”听到他来电,对方似乎非常讶异。“你……不是受伤住院了?”
昨天上午,迟迟等不到他现身,担心对方变卦取消交易,打他电话又联络不到人,只好打给他的秘书探问行踪。
秘书只说他临时有要事不能赴约,决定择期另约时间,没想到不久后他却接到绯闻女主角杜璃苹的来电,要求收购所有的照片。
他原本执意将丑闻证据卖给欧阳炵,认为从他那里应该能获取较高的封口费,却听杜璃苹说欧阳炵发生严重车祸,目前状况不明,当下决定改变交易对象,反正只要能拿到钱,卖给谁并不重要。
“我想跟你重谈交易内容。”欧阳炵口气冷静。“可我现在不方便出门,请你把所谓的证据封装在牛皮纸袋,让秘书转交给我,我判断后再决定是否花钱买下底片。”
“呃,欧阳先生是指什么交易?”杂志发行人竟装傻起来。
他的态度教欧阳炵黑眸微眯。他不相信对方会遗忘这件大事。
“昨天早上,你谈到贵社记者拍到对我未婚妻不利的淫乱照片,不是想藉此跟我狮子大开口?”原本语气平静的欧阳炵,这会儿不禁透露一丝不悦。
“喔!那个啊……抱歉、抱歉!欧阳先生,是敝社的疏失过错,其实根本没那回事。”沈先生打马虎眼,矢口否认。
“没那回事?”欧阳炵更纳闷了。他记得当时对方可是信誓旦旦说捕捉到的都是精采香艳的镜头,要他务必前来鉴定,买下这桩丑闻,保护他及欧圣集团的颜面。
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一夜,杂志社便全盘否认所言,辩称那是社内记者为了炒新闻而合成造假的照片,对他再三表示歉意,便匆促结束通话。
杂志社前后说词反复,令原本对八卦只有一丝怀疑的欧阳炵,反而变得疑虑不安了起来。
第2章(1)
晚上七点,宁静海再度来医院探视,但怕又撞见太闪的画面,这一次她谨慎的先敲了门,结果是看护前来开门。
“辛苦了。”她先对看护人员点点头,才踏进病房内。“炵大哥,晚餐吃了没?”视线望向斜躺在病床上的欧阳炵。
“吃了一点流质食物,没什么胃口。”他示意让看护将床头摇高。
“我妈熬了干贝山药养生粥让我带来,要不要吃一点?”她拎着保温锅,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既然特地拿来,不吃也不行。”面对宁母的好意,欧阳炵只能捧场了。“跟宁姨说声谢谢。”虽然宁母负责欧阳家的各项事务,但她对他的付出早已超过份内该做的事。
“炵大哥如果愿意把这锅好料吃完,我妈会很高兴。”她拉起用餐架,将保温锅及碗匙取出,准备为他盛妥热粥。
“这么大一锅,我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无奈地笑笑。“一起分着吃,否则剩了拿回去,宁姨还以为我不捧场。”他提议道。
“行,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我包办。”宁静海笑应着。她慎重地问一旁的看护他能进食的份量,先盛了六分满的粥。
“总裁、夫人有跟你联络吗?我妈说傍晚时他们打电话回宅邸,告知会尽快安排班机返台。”端起瓷碗,她用汤匙舀起一匙,小心翼翼吹凉些,便要送往他嘴边。
“我的手没受伤。”她自然的贴心举动,令欧阳炵微怔了下,随即提醒。
“啊!”持汤匙的手忽地顿住,她不好意思地缩回。“对不起,我……”这才发现她的举动太亲昵,一脸尴尬。
“你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欧阳炵接过她手中的瓷碗笑说。
如果此刻喂他的人是璃苹,他会乐意接受她的细心温情,但对象是小静,他觉得不太恰当。
“我……没有男朋友。”她略低头,感觉双颊莫名燥热。
“我知道你没偷交,只是比喻,将来能成为你男朋友,一定是幸福的男人。”他微微一笑,因她害羞晕红的神情而感到兴味。
已经二十四岁的她,学生时代虽有过一些追求者,但她似乎并未和任何人交往,她的理由是要好好念书,为了取得国小教师资格而努力,没时间浪费在谈恋爱上。
他相信像她这种温柔清秀、心地善良的好女孩,肯定获得许多男人的青睐,他衷心希望将来她能遇到个好男人。
“我没想过交男友这种麻烦事,只希望能为教育尽些心力。”她推托的道,不喜欢他谈论她感情的事,因为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他。
可跟他在一起是个比她达成教书更遥不可及的梦想,她不敢奢望这个幻梦能靠努力、毅力去实现,只能将它藏在心里便知足。
“好,不谈你未来的感情。”听出她的推诿,他也不再假想她的未来男友,转了话题道:“我爸妈已跟我联络上,顺利的话,后天晚上会赶回来,其实他们也毋需急着赶回来,反正我现在只能躺在这里,哪都去不了。”
语气听似豁达,但她却听出他的沮丧。
“炵大哥,受这么重的伤会沮丧低潮是正常反应,但至少你保住了性命,其它的就交给时间慢慢复原,太过心急,反而会给身体带来负面的压力和负担。”她轻声温柔地安慰。
“小静,我是因为知道不会被你取笑,才把一时的沮丧表露出来,你放心,我不会被打倒!在我爸妈及其它人面前,我会表现出刚强勇敢的一面。”他直视她的眼,轻勾唇角坚定的表示。
“炵大哥可是绿巨人,没人能打倒。”宁静海放心地笑了笑。
他不仅是她迷恋的对象,更曾是拯救她的大英雄。
这一晚离开医院,返回租赁的套房,她躺在床上,不禁回想起童年往事……
*
那一年,她八岁,遇见十五岁的欧阳炵。
母亲在欧阳家帮佣已经两年,她却是第一次跑去欧阳家找母亲。
那一天放学回家的她,看见三四天没回家的爸爸。
赌输钱喝醉酒的他,一回家便是要向妈妈拿钱,她告知妈妈去工作不在。其实她早对游手好闲,只会向妈妈伸手讨钱的爸爸心生不满,却因胆小不敢吭声。
那日小小年纪的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生气斥责起爸爸。
几句不满的言语,让他恼怒不已,顿时发起酒疯,朝她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爸爸只要喝醉,经常会对妈妈大小声,甚至暴力相向,有时连她都难逃他的拳脚,但至少妈妈会极力护着她,甚至不惜与爸爸的蛮力对抗。
然而此刻的她,却只能以小小的身体面对爸爸强大的伤害,尽管邻居听到争吵撞击声,竟没有人肯上门插手帮忙。
她被情绪失控的父亲又打又踢,从客厅躲进厨房,蜷缩在饭桌底下,害怕得颤抖不停。
当他如厉鬼般红着一双眼,弯身要将躲在桌角的她揪出来时,她情急之下捉住圆木椅脚,用力一扯,想挡住爸爸的攻势,不料竟直接打中他的膝盖。
他抱着膝盖痛呼,她怕下一刻会被拖出来狠狠打死,趁爸爸蹲在地上哀痛时,慌忙钻出饭桌,奔出厨房,一路狂奔出大门。
“死囡仔,好胆造出去麦等来,敢等来,恁杯一定呷恁贡呼死!”追到门口的宁父大声咆哮、撂下狠话。
害怕被追打的她,只能没命地向前狂奔,跑出小区巷口,跑到大马路商店街骑楼,仍然不停跑着。
直到她跑到腿软、跑到全身无力时,才停在路边,喘着大气,心跳如擂鼓。
她全身冒汗,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不想回家,更不想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逗留,此时的她很想见妈妈,很想投入她温暖的怀抱。
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公车站牌,虽然没去过妈妈工作的地方,但她知道坐几号公交车可以到达。
伸手掏掏百褶裙口袋,掏出五个十元硬币,是妈妈留给她买午餐的。
她紧握着硬币,下定决心。
不久,她顺利坐上公交车。司机对小学生的她自己搭公交车有些好奇,因她身上汗湿的白制服有明显的污渍,手上、脚上更有红肿瘀青的痕迹。
她神情镇定地告诉司机伯伯,自己在学校上体育课时跌伤,要去妈妈工作的地方找她,并请司机伯伯在到站时告诉她下车。
约二十分钟后,她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往前望去有一条斜坡,记得妈妈说过,下车后往上坡的马路走上一大段路,便可到达欧阳家别墅。
虽然是一个人走在没什么人车的山路上,但她完全不感到害怕,一心只想着早一点见到妈妈。
一双腿因奔跑过度,早已酸疼不已,但她仍努力抬起步伐前进。
她感觉走了很久、很久,远远地,终于看到一栋像宫殿的建筑物,她兴奋地加快脚步。
好不容易,走近了大门边的雕花铁栏杆,望着里面远处的建筑物。
两层楼的米白色欧式洋房,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宫殿,美丽辉煌。
她不禁有些呆愣,一张小脸贴靠上前,双手捉着栏杆,仔细瞧着里面广大的草皮、美丽的花园,及远处的洋房。
“小妹妹,这里是私人住宅,不能靠近的喔!”警卫发现她小小的身影,上前劝离。
宁静海转头看向警卫叔叔,“我要找妈妈。”
“找妈妈?”警卫一愣,这才看清穿着小学制服的小女孩满头大汗,一身狼狈。
“我妈妈在里面工作,我想进去见她。”她鼓起勇气,跟陌生大人说话。
“不行喔!你不能进来,只能打电话联络你妈妈,或者等她下班回家。”确认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警卫对她的态度变得和善客气。
“我不能回家,我想见妈妈。”想起不久前被爸爸毒打,拚了命逃家的惶恐,为了见妈妈一面,坐上公交车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这里,如今却被挡在门外,她顿觉委屈,眼眶一红,竟蹲下哭了出来。
没料到她会哭,警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对小孩子,又不好强行赶她走。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打电话联络好不好?”警卫弯下身,耐着性子询问。
宁静海呜咽着说出名字,“我要见妈妈……”这陌生空旷的地方,令她更觉得孤独无助,更想见到妈妈的脸。
警卫准备走回警卫亭,帮她打电话到主屋,一转身却发觉一辆黑色房车已停在大门正前方,等着他开启铸铁大门。
“发生什么事?”后座车窗降下,坐在车里的人探问。
“少爷,一个小女孩说要找妈妈。”警卫忙步上前,向年仅十五岁的少爷恭敬回话,并讲了宁静海母亲的名字。
听到是宁姨的女儿,欧阳炵心生好奇,开门下车,走向她。
宁姨在欧阳家帮佣两年,曾有餐馆工作经验的她,在欧阳家担任厨房助手及整理工作,虽然家里请了十多名佣人,但他对宁姨特别有好感。
宁姨不仅做事认真且很关心他,他感冒时,她还特地为他煮姜茶、熬稀饭,令他感觉到母亲的温暖。
第2章(2)
“你叫什么名字?”欧阳炵弯身,问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
宁静海抬起头,看着穿着制服的少年,神情微怔了一下。
他一头短发,五官俊雅,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系着灰白格子领带,下搭深灰色西装裤,脚下是干干净净发亮的黑皮鞋。
她不确定他是否是国中生,她读的小学附近有所国中,经常可看到和他个子差不多的大男孩,但这个人感觉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如果现实里有王子,他就是王子。
“别哭了,我带你去见宁姨。”这是欧阳炵第一次见到八岁的宁静海。
她有双圆亮的大眼睛,尽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身上制服也有些肮脏凌乱,但他却没有一丝反感,反倒因她哭红的眼鼻,心生一抹同情。
他没有弟妹,而且年纪轻轻便开始接触大人的社会,因此对于年纪小的孩子多了些亲切和善意。
见她仍蹲在地上,抬起小脸猛盯着他瞧,他便伸手要拉她起来。
“我……脚痛,走不动了……”她小小的眉头一纠,说着眼眶又是一片湿润。
欧阳炵毫不犹豫的弯身将她抱了起来,走往房车,警卫为他开启后座车门,再奔往警卫亭,开启铸铁大门。
宁静海第一次被个大男生抱着,感到不自在,印象中连爸爸都很少抱她。
“你自己坐公车到站牌,然后一个人走路上来这里?”对于才小二的她能一个人到达欧阳宅邸,令欧阳炵颇为惊讶。
“你的手跟脚是跌倒撞到的?”他看见她双手双腿上均有明显的红肿擦伤。
“……爸爸打的。”她头低低的,不知为何竟对他说出实话。
欧阳炵闻言,震鄂不已。
“你爸爸……为什么打你?”他小心探问,就算是体罚孩子,也未免太过了,何况她看来是个乖巧的孩子,怎会受到父亲这么严厉的教训?
“他喝醉酒……”想到爸爸如恶魔般的面孔,她害怕得瑟缩起来。
欧阳炵更为惊愕。他从不知道宁姨有个会对孩子施暴的丈夫。
他想再问些什么时,车子已到达主屋门前,司机下车为他开启车门。
他要将宁静海抱下车,她却摇头拒绝。
“我可以自己走。”觉得被陌生人抱着很尴尬,她婉拒他的好意。